那位總是認真努力的戴眼鏡女孩,我一直知道她的名字喔。


    你表裏如一,一直做為班長在努力工作呢。雖然常常驚慌失措,不過那一定是因為你麵對眼前的對象和事物,都會認真對待,想要做到最好。


    遇到阻礙時,你沮喪地垂下肩膀、眼眶含淚,但之後你又會笨拙地靠過去,試圖麵對。


    我覺得這樣子的你,是十分可愛的人。


    我被取了「後宮皇子」這種綽號,你一看到我,就會低下頭遠離我,所以我也沒機會跟你說話。


    我們借由一個回憶,聯係在一起了呢。


    班上的女生說我是差勁的人,對我不理不睬的那段期間,支持我的白花妖精,對我來說是宛如一瞬間的「恩賜」的存在。


    經過身邊時會散發淡淡香氣的花。


    盡管看不見她的身影,她的香味卻會被我的身體、心靈幸福地偷偷記住。


    我問過你「你願意當我的女朋友嗎」對吧?


    你回答了「好呀」。


    散發清新香氣的那朵白花,會是什麽樣的形狀呢?那個時候我雖然沒能看見……


    不過太好了,我不知不覺與你做的約定能夠實現。


    這場文化祭,一定是我在地球上最後的文化祭。


    我打從心底認為,那場特別的文化祭是與你一起度過,真的太好了。


    被戴上大波斯菊戒指時,你露出了至今為止最美麗的靦腆笑容呢。


    嘿,是光。


    你是不是也有為那抹笑容怦然心動呢?


    不用害羞嘛。被美麗花朵吸引是自然的規律。


    第一次一起度過文化祭的,是那麽惹人憐愛的可愛女孩,你會不會也覺得很幸運呢?


    不過式部同學、葵小姐和小朝,大概會靜不下心來吧。


    明天開始,一定又會造成話題吧。


    你這位流氓老大,在文化祭跟可愛的女孩互喂章魚燒、棉花糖,一臉認真地釣水球。


    怎麽了?臉突然變這麽紅。


    你之前說過「現在,我眼中隻有你啦」、「我隻聽得見你的聲音」這種帥氣的話,是我聽錯了嗎?


    我讓你回想起來了?


    啊啊,不要抱著頭蹲下來嘛。


    你說你明天起會被叫做「流氓花花公子老大」?對花裏同學也做了不太好的事?


    我可以斷言,花裏同學不會在意那種事。


    今天也是啊,雖然起初被大家注目時,她看起來很難為情,但之後她就開心地露出笑容了不是?


    她對你說「謝謝你」。那一定是花裏同學發自內心的心情喔。


    而且是光,你注意到了嗎?


    跟之前不同,今天大家在講你的八卦時,眼神和聲音也參雜了一點對你的好感。


    你阻止了女孩們吵架時、在祭典屋趕走纏上店員的外校男生時,還有背著跟媽媽走散、嚎啕大哭的小女孩,拚命幫她找媽媽時也是——


    雖然長得很可怕,但他說不定是個意外認真的好人——也有人這麽看待你喔。


    你的同學們也一樣。


    布景被淋濕、大家都覺得沒希望了的時候,你大叫「『來不及』這種話,是真的沒趕上的時候才能說出口」。


    那時大家都用「這家夥好厲害」、「這家夥真可靠」這種尊敬的眼神看你喔。


    所以你拜托人幫忙顧接待處的時候,大家也沒有像之前一樣一語不發,而是吉田同學和小野寺同學接下這個工作,不是嗎?


    欸,是光。


    大家一定會慢慢喜歡上你喔。


    你能跟大家一起享受校園生活了喔。


    那是我一直以來的希望,而你做到了我沒做到的事。


    真的很令人高興。


    我從地球上消失後,你不會變成孤單一人。


    你不是交到了很多朋友嗎?


    是真的喔。


    所以,就算我不在,你也沒問題的。等到那個時刻來臨,我就會放心從地球踏上旅程。


    我一定會帶著笑容——


    ◇  ◇  ◇


    閉幕典禮結束,學生們回到各自的教室,召開簡單的班會後就解散了。


    「那個,赤、赤城同學……」


    代替美智留顧接待處的兩人肩膀緊繃,叫喚是光。


    「啊,吉田和小野寺對吧。今天謝謝你們啦。」


    是光害臊地講出剛記住的名字後,吉田和小野寺仿佛也嚇到了,身體扭來扭去,目光遊移,用手肘互戳對方。


    (幹麽?他們有事想拜托我嗎?畢竟我跟他們約好一定會還這個人情。)


    是光麵無表情地沉思著,這時吉田開口了。


    「之、之後,大家要在ktv包廂開文化祭的慶功宴,赤城同學也……那個……」


    吉田結巴了,小野寺接著說:


    「赤赤赤赤城同學也、請來參加。」


    「請來參加。」


    吉田也點點頭。


    是光嚇了一跳,有一小段時間講不出話來。


    光在是光身旁笑著,像在對他說「你看吧」。


    「我……可以去嗎?」


    是光還是第一次被邀請去慶功宴。


    到目前為止,明明連班上的聯絡網都會把他排除。


    他心想「會不會是我聽錯啊」,愣在原地回問,這次兩個人都一起點頭。


    「赤、赤城同學畢竟是我們班的文化祭執行委員。」


    「對啊。班上的鬼屋會成功,也是因為有赤城同學主導、幫忙準備。」


    「赤城同學果然……那個,果然不能缺席!」


    留在教室的其他同學也提心吊膽看著是光,像在等待他的答複。


    「嗯,赤城絕對要來參加,對吧?小帆。」


    這麽開朗說道的,是美智留。


    帆夏肩膀顫了一下後,沒有看是光,邊操作手機邊冷淡地說:


    「……反正赤城很閑吧,你就去啊。」


    (糟糕……我快哭了。)


    喉嚨湧上一股暖流,是光用右手遮住臉,嘴唇打顫。同學們驚訝得瞪大眼睛。


    雖然很不像樣,但他止不住喉嚨的顫抖。


    ——你能跟大家一起享受校園生活了喔。


    光的話竟然會成為現實。


    「是光,你要快點答複啊。」


    光在旁邊溫柔地說。


    是光僵硬地放下遮住嘴巴的手,整張臉都是燙的,用抖音回答:


    「嗯……嗯,讓、讓我參加吧……」


    吉田和小野寺放心地笑了。


    看到他們的表情,是光覺得胸口越揪越緊。


    「那這個給你,是那家店的地圖。」


    是光從吉田手中接過地圖影本。


    「……喔。」


    「之後見囉,赤城同學。」


    「喔、喔。」


    是光說不出其他話。他一定不會再有「我不喜歡文化祭」這種想法。


    美智留接在吉田他們後麵走近是光,笑著輕聲說道:


    「赤城,我先走了……你要來唷。」


    然後對他使了個意味深長的眼色。


    聽見美智留這麽說,是光想起他還有事得做。


    他望向帆夏,帆夏嘴巴噘起,瞪著手機熒幕。


    美智留剛才對是光使眼色,或許讓帆夏覺得兩人很親密吧。她神情嚴肅,仿佛下定決心絕不將臉轉向是光。


    美智留將食指抵在嘴唇上,悄悄走出教室。


    其他學生也開始移動。


    「……式部。」


    是光用粗魯聲音低聲


    咕噥。


    光從空中用溫暖目光注視他們,仿佛在對是光說無聲的「加油」,為是光打氣。


    帆夏停下正在打簡訊的手指。但她沒有回應是光,嘴巴噘得越來越翹,又開始打簡訊。


    「……」


    「我有話跟你說,你可以留下來一下嗎?」


    「……」


    帆夏雖然在意是光的話,不過她已經無視是光一次,或許不太好開口吧。她像在猶豫般目光遊移,表情越來越僵硬。


    「拜托。」


    是光額頭和腋下滲出汗水。


    帆夏口中終於吐出冷淡聲音。


    「……讓美智留等的話不太好。」


    這句話聽起來,除了「因為我之後要跟美智留一起去慶功宴的店家」的意思外,也像在說「美智留在等你吧?」。


    「花裏已經先去那家店了喔。」


    「咦!」


    帆夏抬起頭,環顧教室。


    教室中幾乎沒有人。隻有是光、帆夏和其他幾名女生,那些女生有說有笑地走出去後,教室就突然安靜下來。


    剩下是光和帆夏。


    「……嗚。」


    帆夏困窘地呻吟一聲,然後高高挑起眉毛。


    「我也要走了。」


    她將手機收進口袋,拎著書包站起來。


    「等一下,聽我說啦,一下就好。」


    由於帆夏實在太過頑固,是光開始著急了。他一抓住帆夏的手臂挽留她,帆夏就從是光身上移開目光,不耐煩地說:


    「幹麽?來跟我報告你在跟美智留交往?」


    然後眼神突然變得柔弱,咕噥著補充:


    「……我聽說了,你讓美智留喂你吃棉花糖……而且你也……對美智留做了同樣的事……除、除此之外還有釣水球送美智留、跟美智留牽著手走路,還有很多……」


    「花裏喜歡的是光。我隻不過是代替光,跟花裏一起度過文化祭最後的時間而已。我們沒在交往。」


    「啊?你又要在那邊癡人說夢,說什麽美智留把你跟光之君重疊——」


    對是光投以譴責目光的帆夏看到他一臉認真,訝異得倒抽一口氣,就這樣僵住了。


    大概是因為無法將目光從是光身上別開吧,她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可、可是……美智留對你……」


    「叫我跟你好好談一談的人可是花裏喔。」


    帆夏眼中浮現驚訝之色。


    「美智留她……?」


    ——小帆會躲赤城,是因為我的關係。


    是光在後花園為美智留戴上大波斯菊花戒指後,美智留在逐漸西沉的夕陽光芒照耀下,帶著陰霾一掃而空的表情,輕聲訴說。


    ——因為我跟小帆說,如果你隻把赤城當同學看待,就不要妨礙我跟赤城,不要隻有你跟赤城關係那麽好。


    ——小帆她顧慮到我,所以才會變得不跟你說話。


    美智留說著「對不起」,深深低下頭。


    然後她抬起頭,微笑著說:


    ——小帆說隻把你當同學看待,絕對是騙人的。明明隻要看到她對你的態度,一下子就會明白。


    ——赤城,跟小帆和好吧。


    「花裏說,班上那些怕我的人會願意放學後留下來幫忙工作,是因為你一個個去拜托他們。」


    「——!」


    帆夏再度倒抽一口氣。


    「你一直去參加聯誼、答應出場排球部的交流比賽和幫將棋社拉客,都是交換條件。」


    回望是光的臉龐迅速染上羞怯與混亂。


    ——小帆一直都在擔心你、為你著想唷。她腦中真的都是你的事。


    是光想起美智留的話,臉頰也慢慢開始發燙。


    在準備文化祭的期間,一直給是光建議、支持他的,是美智留。


    可是帆夏也一邊裝作毫不關心,一邊幫助是光。


    他以為小鳥信封的寄件人是帆夏,這並沒有完全搞錯。


    帆夏的嘴巴一開一闔。


    是光放開抓著帆夏的手,對她低下頭。


    「謝謝你,式部。」


    這是第幾次跟帆夏道謝了呢?


    是光總是在回過神後,發現自己被帆夏幫助。從帆夏的言行舉止中得到提示,因為帆夏的言行舉止而鼓起勇氣、為之感動——內心被填得滿滿的。


    他抬起頭,再度凝視帆夏。光不知道什麽時候從視界中消失了。他一定正在某個地方注視他們吧。


    「我、我又不是……為了你才去跟班上的人說……」


    帆夏拚命解釋。


    「交流比賽和聯誼也是因為我想去,完全不是為了你……」


    帆夏話講到一半時,聲音哽在喉頭,表情痛苦地扭曲。


    然後——


    「不。」


    在沉默片刻後,突然露出纖細脆弱的表情。


    「不是的。」


    吐出微弱呢喃。


    帆夏的表情和聲音,跟平常堅強的她有點不同,讓是光心跳漏了一拍,屏住呼吸。


    「我是為了赤城……才這麽做的。」


    泛著淚光的眼眸怯弱地仰望是光。


    窗外天色已暗,教室中一片靜寂,安靜得仿佛聽得見心髒跳動的聲音。


    「我一直希望你說實話。無論你跟誰交往,假如那是你真正的心情,我就能放棄你——可、可是……這麽想的我一直在欺騙自己的感情。說不定就是因為這樣,美智留才會生氣,對我說如果我隻把你當同學看待,就不要找你說話。因為我說了謊。我不會再這樣了。不會說謊、不會猶豫。」


    帆夏對屏息以待、動彈不得的是光,投以傾注深深思念的眼神——用聲音對他告白。


    「我喜歡赤城。不是like,不是做為同學的喜歡,我喜歡赤城。」


    是光的腦袋一下子升溫。


    這時傳來驚慌失措的聲音。


    「我也……喜歡赤城同學!」


    是光跟帆夏像被吸引似的,都望向聲音源頭。


    站在教室門口的人,是葵。


    「葵小姐……」


    是光身後傳來光的喃喃自語。


    (葵剛剛說了什麽?)


    帆夏麵色僵硬地凝視葵。葵仿佛在用盡所有勇氣般回望是光,一邊緩緩走近。


    她在是光麵前停下腳步,帶著泫然欲泣的表情說:


    「對不起。」


    這是對帆夏的「對不起」?對是光的「對不起」?還是對兩人說的呢?


    葵哀傷、痛苦地訴說:


    「不過,我喜歡赤城同學。我不想輸給式部同學。我將赤城同學視為一名男性而喜歡。」


    文靜的葵竟然會如此強勢。


    不,葵本來就是有這一麵的少女。她內心潛藏著會對光的遺照大叫「大騙子!」的激情——


    這份激情及專一——此時此刻正直直對著是光。


    帆夏也用堅定聲音回道:


    「我、我也是……!不管是葵之上還是其他人,我喜歡赤城的心情都不會輸,我不會退讓!」


    麵對兩名少女赤裸裸的心意,是光混亂得如同乘著小船被扔進暴風雨中。


    光不見人影,也聽不見他的聲音。


    現在光是帶著什麽樣的感受,聽葵的告白呢?是光動搖得連想象的心情都沒有,被兩人逼到走投無路。


    他不知道這種時候該怎麽回答。


    而且他對葵和帆夏的感情,還沒得出答案。


    非得現在將它說出口嗎?非得現在找出答案嗎?


    是光心髒被用力勒緊,開始冒冷汗,


    他覺得自己宛如站在被文字填滿的黑板前,在嚴厲視線下麵對還沒學過的數學難題,無計可施。


    這時,褲子口袋裏的手機突然振動。


    明明手機不可能會顯示答案,卻讓是光總算能從帆夏她們身上移開目光,他輕輕呼出一口氣,確認訊息。


    這一瞬間,一陣仿佛能讓頭部麻痹的衝擊襲來。


    看到瞪大眼睛、肩膀搖晃的是光,帆夏跟葵也神情緊張,屏住呼吸。


    簡訊是身在澳洲的夕雨傳來的。


    是光眼睛眨也不眨,盯著手機熒幕顯示的訊息。


    『最近我能去日本了。


    我想見赤城。』


    ◇  ◇  ◇


    (簡訊有順利傳給赤城嗎……)


    用纖細手指按下發送鍵後,夕雨在被街燈和月光照亮的庭院,俯視文字消失的熒幕很長一段時間。


    「傳簡訊跟男朋友說要回國?」


    甜美圓潤聲音讓她回過頭。


    高級看護設施的廣闊中庭中,一名肩膀微微下垂、麵容和善、戴眼鏡的纖瘦青年,臉上帶著平靜微笑,沐浴在皎潔月光下,站在白楊樹前。


    「啊……那個,這個是……」


    看到夕雨臉頰染上紅潮、啞口無言、扭扭捏捏的,青年像覺得她這樣很可愛似的眯起眼睛,和藹地說:


    「太好了,馬上就能見到最喜歡的他囉。」


    說自己是光的同父異母哥哥的這個人,內心跟外表一樣穩重、溫柔,擁有跟光一模一樣的溫柔悅耳聲音。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吧,怕生又警戒心強的夕雨也會覺得放心。


    「飯後的茶準備好了,所以我來叫你。來,回裏麵去,我們慢慢聊吧。」


    他沒有追究夕雨傳簡訊的對象,紳士地催促她。夕雨將闔上的手機放在胸前,用明亮聲音回答:


    「好的,一朱先生。」


    ◇  ◇  ◇


    文化祭結束,充斥校舍的熱氣也冷卻下來,被靜寂籠罩的學生會室中,朝衣眉頭緊蹙,一臉嚴肅,坐在辦公椅上。


    「離孩子出生,已經隻剩兩個月。」


    朝衣用壓抑住感情的冷靜聲音,詢問密談對象。


    「你覺得她懷的小孩是光的嗎?」


    筆直頭發剪齊到肩膀上、帶有清涼感的知性瞳眸予人深刻印象的那名少女,用清澈聲音回答:


    「不曉得。」


    一直以來,在比誰都還要靠近他的地方注視光的心的人是自己——朝衣現在仍有這個自信。然後站在眼前的少女,是最接近光最愛的女性——帝門藤乃,知悉藤乃的行動、了解她內心的人。


    她慎重繼續說道:


    「不過……」


    朝衣麵色蒼白,神情嚴肅地傾聽。


    「三月,光先生從信州回來、下著暴風雪的那一晚,光先生在教會合而為一的不是帚木,是藤花。」


    ◇  ◇  ◇


    光。


    我不原諒你。


    我不原諒你用那雙一心一意看著我的眼睛凝視其他少女,閃耀幸福光輝。


    我不原諒你想要一個人走出我跟你的兩人世界。


    我不原諒你一邊愛著我、對我發誓、傷害我,一邊轉身背對我。


    我不原諒你對我露出美麗微笑——殘酷微笑——鬆開牽著我的手指。


    所以我隻能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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