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載著火霧戰士遊擊隊的輸送機,正在空中四處徘徊。


    正確來說,是在沒有明確目的地的情況下,一直在飛行。


    他們本來被賦予的任務,是盡可能對正在返回敵方根據地“星黎殿”途中的西部方麵敵軍進行攪亂,拖延他們到達的時間。


    (但是,這樣子的話,也真的是沒轍了。)


    身為指揮宮的“鬼功操縱師”薩雷·哈比希茨布爾格,在對當前的前進方向作出指示後的一個小時裏,都躺在狹窄的待機床上一動不動。明明睡不著卻硬是擺出睡覺的模樣。


    他煩惱的根源,並不是剛才發生的創造神“祭禮之蛇”進行的禦命宣布。


    的確。在周圍的床上也可以看到同樣躺著不動的人,每隔幾秒鍾就轉一次身的人,站起來又馬上躺下的人,抱著雙手交叉雙臂陷入沉思的人,在狹窄短小的走廊上走來走去的人——遊擊隊的火霧戰士們,以各種各樣的形式表現出極其深刻的苦惱。


    他們所煩惱的事情,當然就是“那個方麵”了。


    創造神親自宣告新世界“無何有鏡”的創造,恐怕地球規模的誌向披露……大概是借助傳聞中的巫女力量吧,以“抬頭仰望吧”這種顯示自我的呼喚聲開始,以“來吧”這樣具有明顯煽動性的語句結尾——就是這個聲音,令他們陷入了沉思的狀態(幸運的是,在主戰場上由阪井悠二所作的第二次宣布並沒有傳到他們這裏。


    在感情的驅使下,以冷靜的判斷進行戰鬥——這是大部分討討伐者們的行動原理,他們也正因此而不會對戰鬥的行為產生懷疑,也絲毫沒有要走上另一條道路的想法。在數千年的漫長曆史中,這個原理已經被千錘百煉了無數次。結果,就是像世界法則的一部分似的,名為火霧戰士的“機體”一直運作至今。


    創造神的禦命宣布,卻給這個機體帶來了“已經夠了吧?還有另外的路可以走啊?”這種令人頭痛的動搖。作為鬥誌源泉的感情出現了動搖的戰士,其行動喪失了剛性和韌性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而且,這種事態最棘手的地方,並不僅僅在於其話語內容,而是在於其規模之大。就連在遠離主戰場幾千公裏的空港中等待加油的他們也能聽到。這種動搖已經以世界性規模擴散開去,也是不難想象的事情。


    作為防止他們采取多餘行動的措施,薩雷在沒有指示目的地的情況下就命令運輸機起飛了。但有時間有能力那樣做的其他地方又會變成什麽樣呢?到底以後火霧戰士還能不能繼續戰鬥下去?光是想到這一點就令人頭痛不已。


    (別說什麽創造神和化裝舞會,搞不好連跟普通“使徒”的戰鬥也會有危險)


    這時候——


    在走廊上走來走去的某位女火霧戰士背著的刀,其刀鞘末端正好勾到了薩雷躺著的那張床的支腳。擺在機艙內的臨時床鋪,馬上就傳出充滿便宜貨特色的嘎吱聲搖晃了起來。


    “”


    薩雷很不高興似的從蓋住臉麵的帽子下方盯了對方一眼。


    “說什麽,現世的複寫世界,那種信口開河的東西,誰會相信。”


    然後,對方卻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舉動,隻是嘴裏嘀嘀咕咕地走了過去。薩雷見狀,也隻好放棄。他重新把帽子蓋住眼睛想到:


    (這狀態還真糟糕。)


    那名女火霧戰士,絕對不是意誌脆弱的凡夫俗子,平時的話反而是戰場上的勇者。沒想到連這樣的人物都出現了如此程度的動搖情緒。


    (真是的,盡然向我們撒下這樣的毒咒不,是多餘的智慧嗎?)


    他自己可沒功夫去想那些事。


    (比起那種事,現在問題就在於遊擊隊該怎麽處置。)


    他自己本身並沒有感到任何動搖。


    本來薩雷·哈比西茨布爾格這個男人,就不是由於憤怒和憎惡的強烈感情而訂立契約的。他並沒有特別的執著意念,隻是像每天吃飯一樣若無其事地履行著使命。正因為他是這樣的奇人,所以對自己的存在意義之類的東西都毫無興趣。


    他現在想的是————


    作為遊擊部隊的指揮官,在目前所處的狀況下,該如何實現被賦予的任務。


    就隻有這一點。


    他們至今為止的戰果,雖然暫時還是很順利,但是還欠缺一點決定性的東西。


    他們遊擊部隊在敵軍撤退的同時展開的拖延戰鬥,以再中東跟“翼求之金掌”馬蒙和“獰暴之鞍”歐羅巴斯率領的軍隊開戰為起點,通過四場交戰暫時性地阻止了三隊兵力的進軍然而,其中的任何一隊都不是關鍵的目標。


    所謂的關鍵目標,就是[化裝舞會]西部方麵主力軍,也就是由“煬煽”哈勃利姆率領的大軍。他們現在還沒有捕捉到這支大軍的任何足跡和蹤影。根據薩雷個人的推測,這一隊應該是漏網了,他們恐怕已經到達了主戰場附近(這個推測是正確的)


    然後在幾十分鍾前,當他們什麽都不管先飛起來的時候,卻突然接到了某位熟絡的女傑率領的、負責安排協助撤退作戰的部隊的聯絡。因為通信設施遭到敵方的妨礙,他們隻接收到了零散的情報。不過她們那邊似乎也正在為主戰場的敗北進行著各種準備。同時還請求自己這邊也能采取相應的措施。


    當然,薩雷本來也是打算這麽做的——


    (可是,整支隊伍都這副模樣的話,通過從背後襲擊對方來掩護大膽媽媽的撤退行動,這種戰術也應該是做不來的吧……晤,本來敵人就多不勝數,目的地的戰況也還不明確,現在能做的事自然也相當有限……但是至少瑪瓊——)


    就在他思前想後的期間——


    一個看起來約莫十五歲的可愛少女探出了腦袋。


    展現出一如往常的表情的“極光射手”琪婭拉。托斯卡納,也就是遊擊部隊的副隊長(實際上並不存在這個正式職位,隻是她這樣自稱罷了)。


    被打斷了思考的薩雷沒有回答,隻是從帽子下麵窺視著她。他這樣的舉動,原本是詢問對方“有什麽事?”的意思。但是也不知道她是真不知道還是故意無視,還把身體靠到他身上來。


    “喂喂。”


    盡管薩雷嚇了一跳,但是琪婭拉還是繼續無視,甚至還在他身體上下摸索起來,然後就是他躺著的身體下方,還把手伸進枕頭裏麵。雖然欠缺凹凸起伏的感覺,但這樣被柔軟的少女身體緊貼著的話,薩雷作為一個大男人也不得不露出困惑的神色。


    “你、你要幹什……”


    “嗯————”


    目睹了這種旁人看來簡直就像在上演床上戲般的行為,從通道上走回來的剛才那個女火霧戰士和躺在周圍待機床上的討伐者們,都不禁一時愣住了。


    總算搜完床鋪的琪婭拉站在走廊上——


    “酒。你沒有喝呀?”


    仿佛很意外似的說道。看來她剛才就是在找酒瓶。


    本來已經坐起身子的薩雷,這時又立即彎下手肘,重新躺回到床上。


    “你啊……難道我看起來像是在喝酒逃避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琪婭拉就像指導員似的豎起了食指:


    “薩雷先生,你在認真思考的時候不總是一臉鬱悶地喝著酒嗎?要是被其他人誤解成‘隊長在喝酒消愁’的話,不就會影響士氣了嗎?所以我才來阻止你的耶……”


    “……"


    的確,自己並沒有像平常…樣喝酒。在被指出這一點的瞬間。擁有數百年戰曆的火霧戰士·薩雷,才意識到自己“僅僅是沒有動搖”,而不是保持著平常心。他躺在床上——


    (這樣的話,還真丟臉啊。)


    從男人麵子的角度產生了這


    個想法,忍不住用帽子蓋往了臉麵。


    在他們周圈,客艙房間裏排成幾行幾列的待機床之中一——實際上真的在喝酒消愁的好幾人,他們的酒杯和瓶子都在尷尬的沉默中靜止不動了。


    在如此微妙的氣氛中——


    “哈哈,話說回來……這個我也沒有發現呢。”


    從放在薩雷枕頭邊的兩個十字操縱具型神器“蓮格”和“紮伊特”中,跟薩雷訂立契約並賦予他異能力量的“紅世魔王”——“絢之絹掛”基佐仿佛很佩服似的說道。


    於是,掛在琪婭拉頭發上的兩個箭簇狀發飾型神器“佐麗亞”之中,傳出了兩個聲音:


    “明明是一起相處了幾百年的搭檔,還真是丟臉耶。”


    “那麽,你們倆磨磨蹭蹭地想東想西,就是把接收無線信號的工作扔下的借口嗎?”


    她們就是跟琪婭拉訂立契約,賦予她異能力量的“紅世魔王”——“破曉的先驅”歐德莉婭和“夕暮的後塵”維捷露婭。她們的語氣就跟平常一樣直白而不會轉彎。


    看到她們毫無變化的樣子,薩雷不禁問遒:“’


    “你們聽了那什麽禦命也毫不動搖啊。”


    “……”


    琪婭拉稍微思考了一下他的話中含義——


    “……嗯。在發揮出討伐者的所有力量之前,我就一直對‘自己。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這個問題進行思考。不管對方再怎麽說,事到如今我也不可能改變想法的。”


    慢慢地以認真的態度回答道。


    一直支持和引導著她的“魔王”們也得意洋洋地接著說道:


    “你聽到了吧?真不愧是我們的琪婭拉耶~”


    “真想把這種可靠感分一點給某些不才的師傅們呢。”


    薩雷在帽子之下露出苦澀的表情,基佐也仿佛被封住了俏皮話似的保持著沉默。


    看到這兩位師傅的反應,徒弟反而慌了起來:也不知是出於什麽樣的想法,她突然緊緊握住了薩雷的手。這是薩雷過去曾經為了使自己冷靜下來而讓她做的事情。薩雷先是張開口想說些什麽,卻又閉上了。接著又開口:


    “……嗯,偶爾這樣也無所謂啦。”


    “我看。這時候還是應該老實點說句‘謝謝’才對吧。”


    “就是呀就是呀,連感謝都不願意說出口的男人真差勁!”


    “不管什麽事都會自然體諒自己,這種想法隻是你自以為是的傲慢耶!”


    對於這場除基佐之外,還添上了德莉婭和維捷露婭的大合唱——


    “啊~啊。吵死了吵死了。”


    薩雷用男一隻手重新把帽子戴好,然後使勁甩了甩手腕。


    於是,就像變魔術一樣,從他的袖口裏出現了便攜水壺。隻見他把拇指按在那薄而彎曲的金屬瓶的蓋子上,以靈巧的動作單手就將它打開了(考慮周到的是,那蓋於還著一條防止脫落的鏈子)。然後,他喝下了一口廉價的威士忌。


    察覺到他舉動的琪婭拉,不禁對是不是該把灑沒收感到猶豫。趁著這個時機——


    “謝謝你,琪婭拉。”


    薩雷拉著戀人的手,隔著帽子把自己額頭貼在她的額頭上,自從聽她說“胡子戳得很疼”之後的久違接吻——因為考慮到自我形象而重新留了胡子,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是不會做的。


    搭檔果然發出了意料之中的抱怨——


    “這時侯你應該老實地——”


    “吵死了。”


    薩雷以一句話封住了他嘴巴,然後又喝下一口威士忌。


    臉紅耳赤的琪婭拉也果然不出所料——


    “真是的。”


    光說了一句話就原諒了他的行為。


    對周圍傳來不知是無奈還是好笑的氣息,薩雷都一概無視。然後重新在經過酒精冷卻的頭腦中慢慢地、切實地思索了起來。


    (那麽,假設決戰場上的戰鬥呈現出明顯的敗勢……我們現在還能采取什麽棒的行動呢)


    琪姬拉為了不妨礙他而坐在旁邊,但卻沒有放開緊握的手。


    現在可不是呈現出明顯的敗勢那麽簡單。


    完全超出身在他方的所有人的預料,火霧戰士兵團已經徹底崩潰了。


    連使命的意義和存在的意義都喪失殆盡,甚至連戰鬥也忘記了,隻是在拚命逃跑。


    簡直就是——潰亂。


    躡聽到第一次禦命宣布的時候完全不同。別說統製,就連思想和身世都徹底丟棄,隻是光憑著感情胡亂逃跑——這樣的現象發生在整個戰場上。在動搖中崩潰的人們,聽不進任何聲音也看不見任何東西。想要讓他們回過神來的“紅世魔王”們的聲音,在這種狂亂狀況下也根本無法傳進他們的耳中。不但如此,有的人光顧著逃跑,甚至連神器都扔掉了。


    由總司令官“震威之結手”佐菲·薩伯莉淑所率領的、從南方分城脫離來的一軍,由於在周圍沒有敵軍的退卻路途上發生崩潰,招致了最惡劣的結果。


    “怎麽、會這樣……”


    陷入恐慌的火霧戰士們,各自都朝著不同的方向奔了出去,簡直就是名副其實的四散而逃。他們連方向也搞不清楚,有的甚至逃向堆滿敵人的主戰場平原區域,有的還逃到好不容易才脫離的南方區域。總之就是亂七八糟的,他們拚命踩著搖擺不定的腳步,莫名其妙地衝向本來沒必要碰頭的敵人。在碰上的瞬間,紛紛落得毫無意義的戰死下場。


    由幕僚長紮姆艾爾·德曼提烏斯所固守的平原區域東側的堡壘。盡管有程度上的差異,但出現的慘狀也是極其相似的。


    “已經……無法阻止了嗎。”


    看到有人跳到“城牆的前方”逃跑,另一個又接著跟上。或者說。守衛方的士兵,都紛紛朝著朝著自己當時麵向的方向……也就是發起進攻的敵入所在的方向逃了起來——發生了這樣的異常事態。


    (必須從現在這個地方逃出去!!)


    光想著這件事的火霧戰士們,結果當然是自己衝進暫時後退的進攻方的軍隊,白白送死了。


    不管佐菲和紮姆艾爾是擁有何等卓越繞率力的指揮官,也不可能把喪失了命令容許力而四散敗走的士兵全部攔住,最多也隻是把身邊的人(對佐菲來說,這個人就是“姿影分配者”弗蘭索瓦.奧力克)的衣領抓住而已。這一點,對“炎發灼眼的殺手”夏娜、“萬條巧手’’威爾艾米娜·卡梅爾、“儀裝之驅手”卡姆辛和“輝爍撒布者’’麗貝卡。列德等一騎當幹的強大戰士來說,也是一樣的。


    火霧戰土兵團,已經不存在於這個世上了。


    火霧戰士的集團,變成了隻會四散逃跑的螻蟻。


    這樣的結果,並不是因為戰場上的決定性敗北造成的。


    而是第二次的宣布,從他們身上奪走了留在這裏的理由’。


    也就是說,他們都被世界遺棄了。


    這種對自身存在所懷抱的巨大而深刻的懷疑或者失望,令他們產生了必須盡快逃跑、就算拋棄一切也要逃跑、總之現在就一定要逃等念頭。就好像世界正緊貼在背後想抓住自己肩膀似的.他們拚死力地四處逃竄。


    “哇啊啊啊啊!!…不行了,已經不行了,什麽都做不了。做了也沒意義!”“在哪裏,在哪裏幹什麽才好。…來人,來人啊!!…‘等一下。等一等我啊!!”


    實際上從背後追趕而來的,或者是擋在前方去路上的存在。並不是什麽世界,而是[化裝舞會]的“紅世使徒”們。


    對於幾分鍾前還保持著強固的自我、以猛烈的鬥誌浴血頑抗的戰士們出現的這種狂亂現象,他們根本來不及取笑或者侮蔑他們這種巨大的落差,隻是慌慌忙忙地作出


    應對。即使是他們,也沒想到作為宿敵的異能討伐者們會發生如此大規模的錯亂。


    “可惡,到底搞什麽鬼!?”“混蛋,你們這幫混蛋!…嘿!前進前進!光是這樣就行了!”“如果是白費力氣的話,就別在這裏抵抗了啊!…殺掉你,我要殺掉你們啊!!”


    先前對打勝仗感到的喜悅心情已經全部消失了。在火霧戰士們的狂亂狀態影響下,他們隻是紛紛追趕逃跑的人,抵擋衝過來的人,總之就是拚命把對方幹掉。此時發生的並不是什麽戰爭,而是單方麵的屠殺,而殺人方也同樣自覺到這一點。


    在這場騷亂中,身在堡壘一角的夏娜——


    (該怎麽辦才好。)


    也在這麽想。然而,這卻跟崩潰的火黴戰士們的狼狽狀況不一樣,是圍繞“該如何收拾眼前的混亂”這個問題進行的思索。


    (對了!)


    經過十秒多的時間,她看破了限前現象的法則——。


    “哇啊啊啊啊啊!”。


    然後馬上把從自己身旁叫嚷著衝過去的少年討伐者一腳踢飛了。他的身體就像小石頭一樣飛到了堡壘的後方。


    “夏娜!?”


    “沒問題。”


    聽到“天壤劫火”亞拉斯特爾從胸前的吊墜中發出了驚訝的聲音,為了顯示出行動的意義,夏娜轉眼向掉落的方向看去。隻見那少年慌忙站起身來,還是像剛才那櫸發出悲鳴朝著東邊的山地——也就是本來的撤退方向——飛也似的跑走了。


    “隻是因為頭腦混亂才亂跑的,隻要這樣——”


    接著,她又把一個準備向敵人那邊眺下去的女火霧戰士的手臂——


    “呀啊!?”


    使勁一甩,同樣把她扔到了後方。就這樣,那些想要跳過城牆的人、在堡壘中毫無意義地跑來跑去的人等等,一個個都在她的誘導下“退避”到後方了。


    盡管她依然沉著冷靜地采取著行動,但在另一方麵的感情卻並不安穩。非但如此,某種羞澀的火熱感情還在她心頭卷起了激烈的漩渦。


    (什麽都沒能做到。)


    第二次——那個把火霧戰士的存在徹底粉碎的宣布,究竟是誰說出來的呢。


    對夏娜來說,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證,她很自然就知道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是悠二。)


    無論是理論還是感情—一甚至連自己的也不例外——都盡量加以利用,毫不留情地攻擊弱點。


    不僅僅著眼於當前的戰鬥,而是從根本上摧垮對立構造本身的可怕手法。


    在第二次的宣布中,充滿了這些無情的味道。


    然而,讓夏娜感到內心不安的,卻並不是這些“無情”。


    (我,並沒有跟那樣的悠二相對的……單方麵的道理。)


    而是因為自己並不擁有能跟阪並悠二相對的東西。


    她擁有足以超越創造神自尊的感情。


    也擁有從正麵向困難發起挑戰的力量。


    然而,那都是在當事人之間才有意義的東西。


    在包裹著兩人的巨大世界中,為了獲得宣泄感情和力量的機會、為了調動群眾開拓道路所必需的道理,她現在還沒有掌握在手裏。


    本來,處於這個位置上的東兩應該是“火霧戰士的使命”。


    然而這樣的使命,現在卻正好被阪井悠二的一番話徹底粉碎了。至於她自己所抱持的想法,在這裏並不是問題的關鍵。其他的火霧戰士們都無法從中感覺到任何意義,那才是問題所在。


    要是沒有道理,世界就隻會作為一道障壁擋在她的麵前。


    (現在這樣的話,我是無法觸及悠二的。)


    現在的自己不可能隨心所欲地飛到他的身邊,這就是一個無法忽視的理由。


    (但是……為什麽呢。)


    站在這個地方,在戰鬥、救援和恩考當中,她似乎隱約感覺到了什麽。


    (在這裏,雖然還不太明朗。)


    那跟悠二的道理相對應的、還沒成形的意念,究竟是反駁,還是異議呢。


    (好像有“什麽東西”。)


    在沉思的期間,周圍和堡壘城牆上都已經見不到火霧戰士的身影了。結果,自己救下的也隻有不到二十人的人數,但畢竟比什麽都不幹要強多了。


    這時候,仿佛算準時機似的,威爾艾米娜在她的背後——


    “你這邊的退避作業也完成了嗎。”


    隨著“喀”的腳步聲落到了地上。從她的語氣中也可以聽出.她也跟夏娜一樣,一直在進行著把火霧戰士們誘導向後方逃走的作業。身為指揮宮的紮姆艾爾也一樣,在她們所守護的圓塔間的堡壘凹陷部,相當數量的火霧戰士都…窩蜂地向著東邊逃去。


    “夢幻冠帶”蒂雅瑪特從麵具中發出簡短的聲音提出有關今後方針的建議。


    “壘主救援。”


    意思也就是說,先跟紮姆艾爾匯合,自己也順便融退。


    夏娜點點頭——


    “亞拉斯特爾。”


    “晤,畢竟在這裏也已經沒事可做了。”


    在征求同意的同時,夏娜剛準備沿著堡壘城牆邁出步子——


    (周圍太安靜了。)


    卻隨著身上感到的寒意醒悟過來。


    這種狀況,是自己已經體驗了好幾次的、某個事態的前兆。就算自己這邊沒有了支撐的力量,對方也似乎沒有手下留情


    的意思。


    真是的,實在是嚴格得夠徹底的。


    “威爾艾米娜!”


    夏娜趕忙拉起威爾艾米娜的手,在背上爆發起紅蓬的雙翼,飛了起來。


    在遠處的後方。


    在雪原中央被遺棄的突擊路線的後麵,那既徹底又嚴格的敵人,在對狀況和感情都完全理解的前提下,也依然繼續向對方展開毫不留情的攻勢。


    看起來似乎很沉重的雙頭防毒麵具——其中的四個護目鏡,分別映照出遠方的紅蓬光輝爆發和上升的情景,以及近處四處逃逸的火霧戰士被屠殺的場麵,在內心發出了深深的感歎:


    (看來結果完全出乎彼此的出乎意料,是我們的大勝……不,應該是全勝才對吧,孤兒。)


    在空虛而完全不構成威脅的混亂中——


    (事已至此,大概以後也不能再見了……那麽至少讓我用炮火之花來給你餞行吧,慢慢地、慢慢地——死掉吧。)


    擁有令人聯想起稻草人的特異外形——外界宿征伐軍總司令官“煬煽”哈勃利姆,從破爛鬥篷中抬起來的雙手,已經舉到了氺平的方向。


    瞬間——


    “射擊!”


    排列在他兩測的“磷子”炮兵,釋放出了作為這場戰鬥最後一擊的同時炮擊。


    裏一條直線湧出來的破壞能量沿著拋物線的軌道,向著殘留在平原東部的堡壘——已經沒有任何防禦力的石碓及其周圍發起了狂轟溢炸。炮兵們連目標修正也不需要,隻是斷續性地釋放出火力,一直射到力量耗盡為止。


    在前方爆炸就看成是逼近而來的威脅。


    看到附近被炸碎就感覺到生命的危機。


    被炸到後方就為退路被封而恐懼不已。


    所有的一切都化作恐怖的對象,把朝著四麵八方逃走的火霧戰士們折磨得痛苦不堪。


    哈勃利姆之所以要破壞邪已經沒有人在裏麵的堡壘,並不是他話中所說的餞別禮那麽簡單。通過破壞戰場上作為抵抗象征的堡壘,給對方士氣造成致命打擊——也可以說是一項確認作業了。


    本來必須堅持一段時間以掩護後方撤退行動的堡壘.此刻已經徹底崩塌了。


    之前那種


    堅不可摧的感覺已經蕩然無存,被擊中的部位瞬間敞開了大洞,因受衝擊而傾斜的部位遭到進一步的打擊,馬上化作了齏粉。不足三分鍾,堡壘就完全成了一堆冒著滾滾煙塵分崩離析的瓦礫之山。


    在那煙塵滾滾落石如雨的地獄之中,紮姆艾爾在奔跑。


    雖然沒有人注意到,但他是最後一個脫離堡壘的人。


    他奔跑的方向,當然是之前被選定為撤退路線的——東邊。


    從掛在他胸前的銀杯“塔勃爾”中——


    “算了吧,已經消失了。”


    “吾鱗之泰盾”吉爾尼托拉簡短地指摘道。


    聽他這麽說,紮姆艾爾才發現,自己用槍拖著的那個身負重傷的火霧戰士已經完全消失,手裏拿著的槍也隻是在毫無意義地摩擦著地麵。


    “是嗎。”


    說完,他就把槍隨手扔掉了。由於自身特殊的生涯,頭腦中隻想著為執行戰爭任務而行動的他,正因為處於這種狀況下才展現成不為所動的姿態。


    “沒想到這麽容易就全線崩潰了啊。”


    他邊說邊回頭向後方堡壘原本所在的位置看去。這當然不是出於感傷和恐懼的行為,而是為了確認敵軍有沒有立即發起追擊。


    吉爾尼托拉也同樣以沙啞的聲音平靜地回答道:


    “實際上,我覺得他們也不是每個人都會感到恐懼,這的確是有點意外。”


    “連鎖反應,雪崩現象,似乎也有很多種說法—一嗯!?”


    說完,紮姆艾爾這才發現對方還在持續對這邊進行著零散的炮擊。


    在他剮打算躲開的瞬間,炮擊就遭到了紅蓮光輝的攔截,在空中發生了爆炸。


    “沒事吧!?”


    說完,夏娜就帶著耀眼的雙翼火焰落地了。


    緊接著,威爾艾米娜也華麗地從空中悠然飄舞而下。


    “現在恐怕已經談不上執行什麽作戰是也。”


    “極難收拾。”


    蒂雅瑪特簡潔地概括出當前的現狀。


    亞拉斯特爾則以期待的口吻說道:


    “雖說如此,也不能愣愣地待在這裏坐以待斃。”


    紮姆艾爾從容地回答道:


    “當然了。勝敗優劣,無論是什麽樣的結果,都一定存在著自身的價值。我們隻需要思考該如何利用這個結果就夠了。不過,在這個地方也沒有辦法進行戰術上的商議。”


    他把單眼的視線轉向兵團的撤退路線——也就是東邊的山岩地帶那一邊。


    “首先要找到總司令官——”


    在他目光所及之處——恰好在正東方,自上而下閃出了一道誘導性的雷光。


    打斷話語的紮姆艾爾跟夏娜和威爾艾米娜互相對視了一眼,就立即動身了。


    在他們離開之後,那裏已經沒有再剩下任何一個火霧戰士了。


    在東邊的山地——本來應該是火霧戰士兵團兩軍會合的地點。


    “因為情況緊急,現在就先按照順序說明一下我和建禦雷之神所製定的方策。如果有異議的話,請直接提出來。”


    佐菲切入了話題。


    她們所在的位置,是旁邊像柱子般並排聳立著兩座比周圍更粗壯低矮的岩蜂的狹窄場所。麵向平原區域是一道很陡峭的山坡,在背後的撤退方向上則可以看到森林。是一個相當適合構築防禦據點的地形。


    可是現在,集中到這個地方的人數卻少得可憐,隻有不到五十人左右。


    “首先作為前提,我們在戰場上已經徹底敗北了。甚至連存在意義也被動搖,在這裏重建部隊是不可能的事。”


    盡管是不忍回首的痛苦事實,佐菲作為現場的最高首長必須重新進行確認。


    “因此,在這裏布下陣勢。展開抵擋追擊敵軍的後衛戰鬥,在此期間盡可能把兵團收容到‘天道宮’的既定作戰,必須放棄。”


    然後,從她額頭的五芒星中,“拂之雷劊”建禦雷之神以澄澈的聲音接著說道:


    “因為兵團已經喪失了足以構成軍隊的人數……不,作為軍隊的組織本身也已經不存在了。就算我們能借助‘天道宮’脫離敵方包圍,遭受的損害之大也是無法彌補的。”


    重新確認事實的發言,令現場的空氣變得無比沉重。


    本來她們的“退潮”作戰——’


    設置後衛部隊阻斷敵人的追擊,讓主力退避至能遮斷氣息和視覺的移動城寨“天道宮”裏,從而脫離戰鬥區域。如果敵方包圍。


    已經完成的話,就通過攪亂的手法在多處地方嚐試突圍,然後從成功突圍的位置脫離。後衛部隊則在自身撤退的同時盡可能阻止敵方對“天道宮”的追擊。以後就由全員根據具體狀況來自行應對。


    是這樣的一個計劃,然而——


    正如佐菲所說,這個計劃已經不可能實現,而且就連實現的前提條件也無法滿足。這個事實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很明確的。


    要撤退的軍隊,已經不存在了。


    麵對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的討伐者們——


    “現在。如果我們恬不知恥地逃進‘天道宮’的話,就‘真的’會變成那樣了。”


    大膽媽媽卻用沉穩的聲音把他們喚醒了。


    “但是。我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留在這裏的各位堅韌不拔的戰士,將會成為協助其他稍弱的討伐者們逃離戰場而竭盡全力的一方。”


    沉重的空氣中,稍微閃出了一點火花。


    “我們的戰鬥,並不是在這時候就結束了。我們必須把至今為止[化裝舞會]所做的一切轉告世人,刺探創造神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並且在妥當性和可能性的範疇內加以阻止。我們的戰鬥,並不是在這裏死掉就可以了結的簡單問題。”


    對於那點火花,總司令官更投進了有如風箱的一句話:


    “現在在這裏的你們,都應該會明白。”


    自己是戰士。


    在這個認識下說出的話語,就化成了激勵在場的各位最精銳火霧戰士的鞭子,又或是束縛的鎖鏈。作為響應,各人的心都燃起了鬥誌。


    對所有的人來說,這都是求之不得的。


    “你們之中,應該也有人在實地體驗過,對狀況有所了解吧。陷入恐謊狀態的討伐者是可以恢複過來的。在這裏——。”


    佐菲邊說邊用手背拍了拍站在自己身邊的那位副官的胸口。


    “有一個實例。沒錯吧,弗蘭索瓦?”


    “是、是的!那時候,那個,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腦子裏就隻想著一定要逃到什麽地專去,但是卻被總司令官抓住衣領……然後才終於清醒過來。”


    臉色還在發青的弗蘭索瓦,盡管全島都在打顫,但還是一字一句地說到了最後。


    從他背著的壇子中,“布置之靈泉”古洛戈赫——


    “不光是被抓住了衣領,還被扇了兩三個耳光才終於清醒呢。”


    補充了這麽一句話,在周圍的空氣中混入了一絲滑稽意味。


    佐菲也毫不在意地笑起來,然後把視線從戰場所在的西邊開始轉了一圈,環視了一下整個雪山地帶的狀況。


    “沒有向戰場方向逃走的人們,即使身在包圍中也依然生存。如果能幸運地堅持到恢複清醒的話……”


    弗蘭索瓦作為其中的一名被救者,以自己的能力進行狀況的把握。


    “是的。雖然還有人在跑,但我感覺到那一帶有十人以上……最多是三十人左右的小部隊停留在原地。要馬上傳送聲音讓他們集中起來嗎?”


    佐菲搖了搖頭,在思索的同時也跟搭檔交換了意見。


    “不。剛才我也說過了,我們已經


    不能采取通過守護這個地點再進一步做些什麽的戰術。就直接把他們誘導、回收到‘天道宮’吧。”


    “話雖如此,如果老老實實地進行誘導的話,敵人也絕對會看到的。而且要是逐一向連小部隊都算不上的單個討伐者傳送聲音的話,說不定也會造成致命性的時間損失……看來這還是需要花一點心思。”


    幾分鍾後。


    作為兵團剩下的最後戰鬥力的火霧戰士們———


    “接、接通了!我是‘天道宮’的‘退潮’作戰統括!”


    “好久不見囉。那麽,你們那邊準備得如何了?該不會還沒有準備好吧?”


    開始互相攤出手牌,檢討作戰方案——


    “就是這樣的方案。既然隻有我和吉爾尼托拉才能做到,這樣的配置是無法讓步的。”


    “就是這麽回事。事到如今你就別再反對了,總司令官閣下。請你放心交給我們辦吧。”


    在決定之後,向眾人發出命令——


    “明白了,我們絕對不會白費每一個人的努力。”


    “作為回答,恐怕應該不是盡力,而是保證事成才對吧。”


    笑著拍了拍雙手,燃起幹勁——


    “不是努力幹,而是一定耍完成……嗎。的確,這樣才更有積極意義嘛。”


    “當然,在如此嚴峻的戰況下,懷著半生不熟的覺悟也不可能完成任務啦。”


    拿起武器——


    “啊啊,那麽我們馬上就出擊吧。行動越快,能救的人就越多。”


    “唔,的確。俗話說,事不宜遲啊。”


    勇敢地站起來——


    “那麽。我們就隨著德曼提烏斯大人一起,作為前衛出發是也。”


    “機動防禦。”


    以簡短的一句話立誓。


    “一定會幹好。”


    “唔。”


    然後,在圈子之外——


    “各位,最後我有一件事想請教,可以嗎?”


    “正因為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我們才希望請教這個問題。”


    至今為止的戰鬥中都始終作為旁觀者而存在的火霧戰士,開口說道。為了殲滅四散奔逃的火霧戰士而從“星黎殿”出發的掃蕩部隊。


    在那裏戰鬥的人,實際上隻有作為先鋒的將軍“千變”修德南一個人。


    他正站在由各色絲線編織而成的巨象“化轉之藩障”柏爾馬的背上。


    “——‘千變’,最低限度也要把你幹掉!!”


    “把他吃摔吧.‘南瓜燈’!!”


    跟他相對峙的火霧戰士——“魔王”的契約者發出了執拗的喊叫聲。


    與其命令相呼應,腳下的草跟延伸出來的藤蔓搓合在一起同時巨大化,在尖端膨脹起來的果實中張開了眼睛和嘴巴。出現在前的,是一個向周圍噴出烈火、有著南瓜頭和蔓草身體的怪。那怪物仿佛站不穩腳似的,向作為目標的三柱臣之一的將軍撲了過去。


    “柏爾馬,你先退下。”


    “是!”


    遵照修德南的命令,大象的身體化作絲線解開。在空中飛散失了。


    隨著“嘭!”的沉重聲音落到地麵的將軍稍微扭了扭身體,並是用持槍的右手,而是把左臂向前伸出。在做出這個動作的同,他的手臂頓時長出獸毛發生巨大化,把直徑約為五米的南瓜整個抓住了。不僅如此,他還在瞬間將其捏碎。


    正當他仿佛毫無興趣似的注視著從拳頭內溢出的火焰


    “!”


    從怪物剩下的身體中,像濁流般湧出來的蔓草卻把他的身體緊纏住了。


    就這樣,他很快變成了一個繭子狀的蔓草堆——


    “得手了!”“去死吧!!”’


    藏在附近的兩名火霧戰士馬上用火焰彈和長槍展開了集中擊。


    然而——


    “哼!”


    修德南以極其輕鬆的動作穿破蔓草跳了出來,並且順勢朝著正麵手持長槍的人飛撲過去,同時以稍稍後仰的額頭向前一頂——火霧戰士被命中的部位立即向內凹陷,脖子也扭到了奇怪的方向,就像斷線的人偶似的倒在地上,死了。


    在他的屍體化作火粉消失之前,修德南揮出的左臂立即變作滿嘴尖牙的老虎頭,從手臂開始把射出火焰彈的討伐者嘶咬成碎片。緊接著,他還把踏出的前足變成巨大的獅子腳——


    “這樣的話——”


    就像對待蟲子一樣,把因蔓草爆炸而倒在地上的最初的討伐者踩成了肉醬。


    “平原附近潛伏的火霧戰士,就已經全部幹掉了嗎。”


    把爆炸當作涼風的修德南向屬下問道。


    “是的,剩下的似乎都散落到深山裏麵了。”


    在空中隻用絲線構造出眼球的柏爾馬作出回答,同時立即將剩下的絲線集中到恢複原狀的修德南腳下,重新編織成巨象的身體讓他騎在背上。


    在陡然抬離的視野中,修德南把根本沒用上的剛槍“神鐵如意”轉了一圈扛上肩膀,無奈地歎了口氣。


    (加上先前的才總共八人,既然能憑這麽少的人數在戰場附近存活到現在,那也應該是身手不錯的家夥啦……但是,還是覺得不太夠啊。)


    在他背後的由數百人組成的軍勢,看到自己的將軍所展現出的驚人力量,都同時發出了盛大的歡呼聲。他們雖然隻是在旁邊看著將軍戰鬥,但這並不是因為害怕的緣故。而是因為將軍下了命令,在同行的期間不要戰鬥。


    這時候,他們又接到了新的命令:


    “好,接下來就擴大搜索範圍狩獵敵人吧。”


    乘在柏爾馬背上的修德南在下令的同時將“神鐵如意”大大向前揮出,指示出前進的防線———也就是在他們前麵的、聳立著無數如樁子般的險峻群峰的山岩地帶。


    現在掃蕩部隊所在的位置,正好位於平原區域和山地區域的交界處,山丘陡然隆起,到處都分布著下陷的懸崖。


    原本作為主戰場的平原區域,現在已經完全處於[化裝舞會]的控製之中。兩軍的戰鬥,目前就隻剩下對火霧戰士逃逸的東邊山岩地帶展開掃蕩戰這個階段了。因為兵團中已經不存在能夠稱之為主力軍的集團勢力,對他們[化裝舞會]來說,也就隻有親自進入複雜的山岩地形中,以地毯式搜索的方式將四散的討伐者們逐一殲滅了。


    不喜歡隨便犧牲兵卒的修德南,將這個部隊的主要任務規定為以集團展開搜索和構築警戒網,並下達了嚴厲的訓令:一旦發現敵人就以多數兵力將其趕盡殺絕,如果是強敵就立即向近鄰求援或者通知他本人。


    然後,正當他準備呼喚在這次作戰行動中擔任重要角色的某位“魔王”的時候——


    (那麽,首先就把那家夥——)


    其本人就立即卷著楝色的火焰漩渦出現在他眼前了。


    “將軍閣下,首先請讓我向您交還指揮權。”


    那正是頭戴雙頭防毒麵具、形如稻草人的“煬煽”哈勃利姆。


    (還真是從來不會弄錯時機的家夥。)


    修德南在感到佩服的同時,也對他的循規蹈矩感到好笑。


    由於彼此都忙於執行自己的任務,所以才一直沒有進行正式的權限交接。但是事實上,全軍的指揮權其實早就轉移到他手上了。而且本來就沒有不服從三柱臣命令的成員,報告也隻是毫無意義的形式性行為而已,不過這樣也的確很符合哈勃利姆的風格。


    “是嗎。”


    將軍簡短地作出承認,然後重新下達命令:


    “配合隊伍的展開狀況推進‘熒燎原’的範圍吧。如果你先感應到火霧戰士的話就馬上通知周圍的士兵,是士兵先發現的話


    就用強化效果來拖延時間。要是發現什麽奇怪現象,或者有強敵出現在士兵麵前的話,就向我報告。還有——”


    從已故的要塞司令宮遺言中,可以推測到其存在的寶具—一


    “將移動城寨‘天道宮’定為最重點攻擊目標,千萬不要放鬆上空的警戒。”


    將軍說出了沒有比它更適合用於逃脫的重要的名字。


    “配合步調前進,我先感應到則通達士兵,士兵先發現則加以支援,發生怪事、強敵出現則向將軍閣下報告,最重點攻擊目標‘天道宮’,加強上空警戒。以上,謹遵此令。”


    哈勃利姆恭恭敬敬地重複了命令內容,然後把右掌貼在胸前。彎下了身子。


    “還有——”


    麵對這樣的他,修德南裝出一副突然想起來的樣子,追加了一個命令:


    “你可千萬別跑到前線去啊。我已經‘受夠’了。”


    “……是。我會努力在後陣監視戰場。”


    在這場戰爭中,[化裝舞會]已經喪失了好幾員可以稱之為重鎮的將帥。


    無論是站在全軍最高司令官的立場上,還是站在長年以來的知己立場上。修德南也都覺得“受夠”了。然後,他把視線從哈勃利姆轉向柏爾馬——


    “好,立即向南北司令部傳令,掃蕩作戰現在開始,馬上縮小包圍網吧。”


    下達了最終任務的命令。


    [化裝舞會]以大範圍封鎖山岩地帶的包圍網,已經完成了。


    在從西方趕來救援的途中被委以全軍指揮權的哈勃利姆,在到達主戰場之前,就已經向沿不同路線趕往主戰場的南北援軍傳達了包圍的命令。


    從南方北上和從北方南下的這兩軍,原本是作為從外部守護隱蔽停泊地點的根據地“星黎殿”的防衛線,而被配置了好幾重的兵力。


    其西線,北邊為從黑龍江沿岸到蒙古·哈薩克斯坦的北邊國境、莫斯科、聖彼得堡為止;南邊則從中南半島到印度北部、阿拉伯半島西部為止——分別都被配置在從側腹守護勢力圈的地域中。


    當然,實際上並不是真的橫著排列在那裏,隻是把結成警戒網的部隊配置到東西各處要地而已。因為一旦被對方通過防線的厚薄察覺到停泊地點的話就沒有意義了,所以他們都把大軍分散開來。明明距離不遠,而援軍的到達卻姍姍來遲,原因就在於他們必須從廣範圍的防衛線中抽調出足以擊破強力敵軍的兵力。


    哈勃利姆傳達到南北兩軍的命令——“無需將大軍集中一處進軍,即使多花時間也要盡量向東側延長防線,將敵人置於包圍之中”——是這樣的內容。


    至於西邊,則由借助“翠翔”斯托拉斯的自在法進行高速移動的自軍負責封鎖。


    但是東邊的話,因為沒有可以作用於全軍的自在法。應該是趕不及決戰了。


    因此,他就基於“務必首先堵住那邊的退路”這個意圖下達了以上的命令。與此同時,他還思慮周密地作出指示,命令南北兩軍抽調出腳程快的士兵組成先遣隊,直接作為救援兵力火速趕往主戰場。


    來自南方的部隊由“呻之連環”拜蒙所率領。但這一隊已經被佐菲她們完全殲滅了。另一方麵,來自北邊的援軍也在禦命宣布的期間到達——現在正由將軍“千變”修德南親自率領,加入了對四散逃逸的廢物戰士展開的掃蕩作戰中。


    就像火焰的洪水一般,“熒燎原”將險峻岩蜂的下方染成了一片檬色。


    仗著這股洶湧澎湃的力量而奮勇進軍的掃蕩部隊在行動開始後才過了十分鍾,就在雪山中發現了奇怪的東西。盡管他們有一種被挫了銳氣似的感覺,但異常畢竟是異常,於是就通過哈勃利姆的“熒燎原”向修德南作了報告。


    騎著柏爾馬,帶同數十名手下趕到現場的修德南…


    (是孤兒做的東西嗎?)


    在星拄狀豎立的岩山上部,有一個像跳台似的向外延伸出來、橫寬偏窄的構造物。那僅僅是開了幾個窺視孔的石箱體積相


    當小。就像最多也隻能容納幾個人的監視塔,也有可能是廣域防禦陣地的一角。


    “周圍有沒有同樣的塔或者大型堡壘?”


    修德南問道。然而發現這個物體的那隊“使徒”的領隊卻回答說:


    “據報告說是沒有的。”


    “唔唔——”


    (——是為了給全線崩潰的自軍爭取逃跑的時間嗎……難道“天道宮”就在這附近?就算是那樣,為什麽要把隻能容納少數人的東西,建在那麽顯眼的位置——)


    想到這裏。修德南終於理解了其中意圖,心底忍不住湧出一陣笑意。


    “——是、這樣嗎。原來如此。嘿嘿嘿。”


    “將軍?”


    腳下的柏爾馬以訝異的聲音問道。


    修德南正在笑。


    “要說是殿軍的話,架勢也太小了。那樣的東西,就連掃蕩部隊的行進也阻擋不了。明明是這樣,卻堂而皇之地擺在那裏故意讓人看到。這麽一來,其目的就不言而喻了。”


    那並不是嘲笑對方的不像樣。


    而是洋溢著全身的喜悅體現。


    “是我。”


    從他說話的嘴角,飄出了濁紫色的火粉。


    “那、那麽!”


    柏爾馬也終於明白了。


    “大概是為了協助別處的人吧。為了把最棘手的我困往,所以才在那麽顯眼的地方擺起陣勢。而且是擁有足以能跟我相抗衡的強大力量的討伐者。嘿嘿。”


    說完,他又在笑意中混進了一絲凶悍的味道。


    (看來,我一直在期待的對手終於要來了。)


    雖然在這種行動的背後一定還蘊含著什麽謀略上的意義,但既然你認為能束縛我行動的話就盡管試試看吧。指揮方麵可以放心交給哈勃利姆,也沒有什麽不方便的。這次接觸,將會成為解讀敵方意圖的關鍵,甚至是促使其采取實際行動的契機。而且更重要的是——


    (能跟強敵戰鬥。)


    這樣的確信,令修德南頓時變得精神百倍。


    於是,他開始向握著剛槍“神鐵如意”的手注入力量。


    “柏爾馬,你在暗中加強附近的警戒,部隊的行動就跟哈勃利姆商量決定。我想他們應該會有什麽連帶動作的。”


    “是!”


    柏爾馬話音剛落,修德南就踩著他的腦袋跳了起來,然後以輕緩的速度降落在監視塔上,將“神鐵如意”向身後一甩,擺出蓄力、的姿勢——


    瞬間。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隨著怒濤般的咆哮,修德南將剛槍橫向掃出。


    跟巨大化的手臂相呼應,在瞬間變得長大而厚重的剛槍,像掃沙子一般將附近的岩峰擊得粉碎,同時命中了監視塔。一下子把槍揮到了極限幅度。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和猛烈的塵煙頓時充滿了周圍的空間。


    閃開了這一記開戰的烽火,兩道光芒同時騰空飛舞而起。


    “是你們嗎。”’


    修德南隔著墨鏡向那兩人(實質四人)笑著說道。無論是表情還是聲音都不帶任何掩飾,洋溢著沸騰般的愉悅感


    “真有趣。我早就想跟你們全力一戰了。”


    麵對無言擺出迎戰姿態的她們,修德南宣告了自己純粹隻為享受戰鬥樂趣的立場。


    “我們的盟主大人,可沒有下達不能殺你的命令……所以,我一定會下殺手喔。”


    在空中,燃燒著紅蓮的雙翼,以灼眼俯視下方的“炎發灼眼的殺手”夏娜——


    跟她並肩漂浮在空中,以麵具隱藏著表情的“萬條巧手”,威爾艾米娜·卡梅爾——


    聽了這句普通火霧戰士恐怡會嚇得渾身發抖的死亡宣告,兩人卻絲毫不為所動。非但如此,她們僅僅是覺得自己肩負的第一個任務——把將軍“幹變”修德南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一——已經完成而已。


    緊接著——


    “威爾艾米娜。”


    “明白是也。”


    在夏娜的催促下,威爾艾米娜為了執行第二個任務,將一小截緞帶像飛刀似的投了出去。她所投的方向並不是修德南,而是正下方的地麵。這截豎插在地麵上的緞帶,是暗號。


    與此同時,山間堆積的雪花也飛舞了起來。


    遠方,由擅長水的操作和遠距離傳話的“姿影分配者”弗蘭索瓦·奧力克所展開的這個自在法,其目的並不在於戰鬥。是為了戰鬥以外的、比戰鬥更加重要的目的。


    雪花化作雪粉繼續在空中飛舞,在警惕著修德南突襲的威爾艾米娜(不過修德南本來就打算要看看她們要“做些什麽”,因此這個擔心也是毫無必要的)身旁保持浮空狀態的夏娜背後——在僅差毫厘沒有觸及紅蓮雙翼的位置上,雪粉開始卷起了漩渦。


    沒過多久,雪的漩渦就好像以冰雪結晶構成的曼陀羅一樣形成了華麗的自在法。


    感覺到那裏已經充滿了力量的夏娜,意識到“接下來就輪到自己”,於是馬上開始集中力量。


    為了在平時形成“審判”的位置上,以火焰實體化技能。“真紅”創造出另一種東西,她在頭腦中將其印象固化同時對力量的展開進行調整。


    以修德南為首,在麵露訝異神色的“使徒”們抬頭仰望的視線中。“那個”完成了。


    (是牙……不,是口嗎?)


    那是幾乎可以把她自己一口咬辭的、排列著鋒利尖牙的魔神之顎。


    背負著由冰雪結晶構成的曼陀羅,以熊熊燃燒的紅蓮火焰作為雙翼的少女。此時挺起胸瞠深深吸入了一口氣……通過跟自身嘴唇同步的魔神之顎,以響徹整個山岩地帶的巨大音量,說出了一句話。


    “——向燈火前進一一!!”


    冰製的曼陀羅也同時自行粉碎,以自身的共振將聲音傳遍整個山地——瞬間。


    在遠離她們的某處山聞河畔,一個方形的自在式立即擴展開來。


    滲透極廣範圍的那個自在式,從大地上挖起幾乎相當於入的嗣體大小的石塊——


    最初是一塊。


    接著是多塊。


    最後是無數。


    石塊接連不斷地噴出,並隨即化作龍卷狀的猛烈漩渦。


    在龍卷中的石材,就像魔法似的集中堆積到既定地點上,完全沒有分毫的偏差。不到三分鍾,一座雖單純卻充滿重量感的建造物就完成了。


    那是~座單純的、卻比岩峰群還離出兩個頭的——高塔。


    在完成的同時,其頂端馬上點亮了一團巨大的火焰。


    那就是夏娜所指示的燈火。


    修德南注視著在包圍網內突然出現的那個異物——


    (那麽說,“天道宮”就是在那附近——)


    在意識到那是自己期待中的變化的同時,他察覺到了更驚人的事實。


    (怎麽、回事……!?)


    在察覺之後,他不禁愕然了。


    (難道。)


    燈火的顏色——是琉璃色。


    現在應該不可能在這裏的那個火焰顏色的主人,是他們“紅世使徒”也非常熟悉的、擁有某種強大力量的一個男人,也就是“四人中的一人”所特有的顏色。


    那正是“大地四神”的一角——“皓露之使者”辛塔希爾的火焰顏色。


    夏娜所發出的充滿確信和堅韌的聲音。令陷人錯亂狀態的討伐者們恢複了神智。


    由辛塔希爾所點亮的、令人意想不到的援助,使迷失方向的他們轉過頭來。


    在陰暗的困境中掙紮著的火霧戰士兵團的殘兵敗將,以此為契機行動了起來。


    囚困於無法突破的包圍網中,隻能在那裏等死的他們,也在這時候奔跑了起來。


    這並不是什麽起死回生的反擊。


    隻是朝著希望方向的逃走。’


    是懷著決死覺悟的逃走。


    嘀嗒——


    晴朗的天空,落下了最初的一滴雨。


    (——什、麽?)


    有一位“紅世魔王”,卻產生了如同遭到猛力一擊般的感覺。


    嗒嘀嗒——


    很快,又有好幾滴雨水從陰沉的天空中落下。


    (——發生了……什麽事?).’


    啥勃利姆,隻覺得仿佛全身遭到了一輪猛烈連擊似的。


    沙沙——


    接著,無數的雨點,瞬時化作了傾盆大雨。


    (——“熒燎原”……被解除了一一!?)


    很明顯,那是把周圍一帶的自在法盡數破壞的攻擊性現象。


    原本像野火般覆蓋著整個險峻的山岩地帶下方的檬色火焰圈,在突如其來的暴雨衝刷下全部熄滅了。當然,普通的雨水是絕對不可能把自在法的火焰淋熄的。


    是假借雨水形態的另一種自在法,破壞了原有的現象。


    而且,其範圍之大簡直到了非同尋常的地步。


    哈勃利姆所展開的“熒燎原”,其寬廣程度足以支援散布在山岩地帶各處的掃蕩部隊。然而現在的傾盆大雨,卻對這整個範圍都起到了作用。


    (說不定,這範圍恐怕是完全覆蓋東側的整片山岩地帶。)


    根據淋到雨點時的感覺,他意識到自在法的威力圈已經被對方完全占據。然而他並沒有因此產生憤怒和悔恨的感情,而是在理性的基礎上進行“看來這並不是伴隨著攻擊力的自在法。難道是打算突破包圍網嗎”這樣的恩考,這正是他能成為優秀指揮官的重要原因。


    (即使是那樣,究竟這是誰幹的呢……剛才的巨大聲音應該是“炎發灼眼”,但是聽說那位公主的力量是火焰,想來應該不是這場降雨的操縱者。)


    由於奉修德南之命必須在後方待機,他現在正把守在作為平原區域和山岩地帶交界點的丘陵上,身邊還帶著少數的護衛部隊。雖說是出現了異變,但也不能隨便違背已經接受的命令。因此,他就在這個被雨淋的地方采取一些最低限度的措施。


    那就是——從自己的腳下噴出漩渦狀的楝色火焰,以高空中的俯視來把握山岩地帶發生的異變概況。


    “哈勃利姆大人!”“這個究竟是——”


    在騰空而起的期間,看到附近的屬下們向自己發出驚恐聲音的樣子,他不禁對現狀產生了危懼感。


    他的“熒燎原”是對威力圈內的己方士兵賦予支援效果的自在法。在他展開的火焰上走過的入,力量會變得更強,火焰會變得更熱,激情會變得更高漲,渾身充滿鬥誌。而使用自在法的他本人,也可以把握到整個範圍內發生的事象,同時也能實現即時的移動和通信。對統領大軍的他來說,這也應該是最合適不過的自在法了。


    然而,現在這種功能卻因為奇妙的雨水而徹底消失了。掃蕩部隊的“使徒”所擁有的力量將會恢複原狀,提升的士氣(盡管他自己認為隻有微量的提升)也會衰減,更重要的是他自身對戰場的幹涉……也就是事象的把握和參戰,現在已經無法實現了。


    雖然也嚐試過不怎麽熟悉的遠距離傳話,但別說是戰場,就連正下方的下屬也無法傳達到。暴雨的妨礙力量,實在令人為之驚異。


    (沒想到他們還保留著能展開此等規模自在法的戰鬥力……在最後關頭,竟然有這樣的事。)


    懷著咬牙切齒的心情,他想要從自身火焰漩渦的頂端


    環視整個廣闊的戰場,然麗雨勢就像天上穿了個大窟窿似的狂瀉不止。最多也隻能隱約看到附近的大山輪廓。在山間進軍的掃蕩部隊的身影,在眼前的雨簾帳幕遮擋下根本無從窺見。


    在這屢厚厚的雨簾中能勉強看到的是——


    時而以極快的速度在空中閃爍著光輝的紫色、熾紅色和櫻色的火焰。


    還有在遙遠的空中閃耀著光華的——琉璃色的燈火。


    (琉璃……色——)


    伴隨著沸騰般的危機感,哈勃利姆終於察覺了。自己一直都想不成能使用如此強力自在法的對手是誰的原因——


    (——“大地四神”!!)


    那是長年在南北美洲大陸上屠殺“使徒”,並且還對同為討伐者的人們下手,鬧出了貽笑大方的內訌事件的——如同火霧戰士的惡德的代名詞般的嗜血魔物。


    大概是終於殺膩了吧,聽說“四神”在鬧出內訌之後,就不再插手表裏的一切現世之事。實在沒想到,他們偏偏就在這樣最終局麵現身了。


    (說到底還是火霧戰士嗎。)


    無論如何,他們參戰的理由也是無關重要的事情。自己作為指揮宮,就必須對眼前發生的事象采取有效的應對措施。於是,他解除了火焰漩渦落到地上。


    “這、這究竟是!…‘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呢!”


    屬下們不顧暴雨的阻隔,一邊叫一邊跑到了他的麵前。對勝負麵臨終局的時刻出現的這種異變.他們的聲音裏都充滿了強烈不安。


    看到他們的意料之中的反應——


    (到底是說好,還是不說好呢。)


    哈勃利姆沉思了幾秒,決定還是向他們明言。燈火的意義,士兵們也早晚會察覺到的。既然如此,就應該讓他們知道指揮宮已經對現狀有所把握的事實。所以,他就說出了——過去在中美由於流傳著“決不能踏人半步”的忠告而為人所懼的那個戰鬼庭園的名字。


    “——大結界‘托拉洛肯’——”


    “托拉……”“那個,難道是……”


    在他們作出反應之前,哈勃利姆就以蓋過激烈雨聲的響亮聲音,給予了他們激勵和指示:


    “不必動搖。這個結界並不會對戰鬥力造成影響。目前首先要進一步鞏固四周的警戒。說不定趁著現在視野不佳的機會。某些不識趣的家夥會不顧一切地發起舍身的突擊。”


    “是!~我馬上就去!”


    屬下們隻懷著執行命令的想法,各自展開了行動。


    緊接著,哈勃利姆又馬上向另一個下屬下令道:


    “在掃蕩·包圍兩部隊之間,,必須重新設置傳令用的聯絡渠道,你馬上去選定通訊要員。畢竟是身在惡名昭彰的大結界‘托拉洛肯’中,很有可能會遭到敵方殘兵或者結界展開者本人的偷襲。必須以相當的規模和精銳程度為前提進行編製。”


    “明白!”


    盡管自身的“熒燎原”被破壞,也不能像烏龜一樣為了鞏固防守而縮頭縮尾。既然將軍修德南正在跟那兩名強大無比的討伐者戰鬥,那麽掃蕩部隊指揮宮的重任,也就再次落在他的肩上。


    (在我們[化裝舞會]的將帥中,跟那個魔物有過正麵交戰經驗的人,就隻有利貝紮爾和皮爾索恩了嗎……沒想到偏偏就是那兩人遲遲未到。)


    沿防毒麵具的滑落……或者應該說像流水般落下的猛烈雨勢.還有對視聽覺的攪亂效果,令哈勃利姆產生了異樣的不祥預感。


    (先行的掃蕩部隊,在聽到剛才的聲音後,認為道具們會像飛蛾撲火般集中過去,所以一定會采取相應的行動……在前麵等著的,恐怕是以殘兵組成的最終防線,或是預先布下的什麽陷阱。)


    雖然掃蕩部隊也不是笨蛋,在行動上應該會很慎重,不過對手畢竟是包括“大地四神”在內的絕境中的窮鼠,很可能會遭到意料之外的巧妙反擊。


    (對隱藏在那燈火附近或者其他地方的“天道宮”的捕捉,將會成為結束這場戰鬥的最後決勝一擊嗎……總之,現在必須先跟雨中的各部隊取得聯絡,把指揮權和任務分擔出去才行。)


    哈勃利姆的判斷,從指揮官的立場來看是絕對沒有錯的。


    然而,在雨水覆蓋的山岩地帶中飛奔的火霧戰士們。卻正在為超越這個絕對沒有錯的常識性判斷而竭盡全力。


    以壓倒性的數量和旺盛的士氣逼近的[化裝舞會]的將兵們


    也不禁為之戰栗的人——一身為“大地四神”其中一角的“皓露之使者”辛塔希爾。


    現在的他,並沒有像對方所危懼的那樣拚盡所有的力量來發起突擊。


    “來,請站起來吧,你應該可以做到的。”’


    在下個不停的傾盆暴雨中,他正在協助救援連走路的力氣也沒有的火霧戰士。


    他指著塔頂——在暴雨之中也非常顯眼的一團琉璃色燈火,說道:


    “看見了嗎?你隻要朝著那點光芒一直跑去就行了。”


    首先向對方搭話,接著用手將其扶起,最後推推後背,讓他自己走下去。


    在雨中呆站的人,在岩石後麵蹲坐的人,在雪泥中倒下的人——


    “要用你們的心,再一次意識到自己存在的證明。”


    在他們麵前突然現身,挺立著並不高大的身軀,以溫和而寂寥的聲音向他們搭話。


    那種聲音,是戰場上的勇者們平常絕對不需要的、充滿慈悲的聲音。


    “既然是懷著使命立於世間的戰士,就隻需看清眼前的現實。采取行動。”


    偶爾還背對著遭到掃蕩小隊包圍的人們,進行戰鬥。


    他的戰鬥方式,跟普通火霧戰士的激烈行動完全不同。


    “找到了!,’“在這種地方!…後麵還有……兩入!!…‘別管了。包圍起來幹掉!”


    因為暴雨的關係,直到走近眼前才發現敵人的“使徒”們發動了襲擊。


    跟他們相對峙的辛塔希爾,從其有著厚實胸板和平肩的身軀中散發出來的,是非同尋常的莊嚴感。那看起來就像是佇立在雨中的神像般的身影,在雙腳沒有移動分毫的情況下,消失了。


    仿佛混在雨點中溶化了一般,忽然消失。


    又好像從雨點中滲透出來似的,出現了。


    出現在想要飛撲過來的“使徒”們的正中心。


    “嗚噢!?…你這混——”


    發現他的身影出現在行進方向上的兩人,被伸展著瞵峋手指的兩隻手掌從正麵打了一下。


    他並不是使勁甩手掌打在對方身上,而是像奔過來的“使徒”路上滾著的小石頭一樣,辛塔希爾隻是靜靜地在那裏等著,把手


    掌擺在那裏罷了。


    瞬聞,就像發瘋的悍馬撞上牆壁一樣,“使徒”們頓時以撞上“絕對不動之物”的豁位為基點發生拉伸和扭曲,以不規則的姿勢滾飛了出去。就像遭遇了交通事故一般,那是甚至令見者產生“正常現象”的錯覺的——激烈碰撞和即死.


    就在其他人發現那兩人已死、正打算回頭的時候,辛塔希爾則以極其緩慢的動作,就像劃水似的將手臂擺向後方。順著他擺動的方向,灑向地麵的雨滴突然“拐彎”了。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冰雹的雨點,瞬間化作無數商速的散彈,將各自觸及的敵人的臉和身體徹底貫穿粉碎,直到幾乎看不出原形的地步。


    目睹了這種不到三分鍾就全殲了一個小部隊的強大力量。癱坐在地上的兩名討伐者,都不禁抬頭仰望著這位“懷著使命立於世間的戰士”的身影。


    這時候,其中的一人——


    (……?)


    對自己目睹的情景產生了來自經驗的違和感。


    要問是什麽的話,他也一時間說不上來。等到辛塔希爾向他伸出手,把他穩穩扶起身來,接著自己環視了一下周圍雨蒙蒙的岩石地麵之後,才終於理解了那種感覺的根源。


    “使徒的屍體,沒有……消失?”


    “唔,說起來……”


    另一人也發現了。


    平常應該會化作各色火粉飛散消失的“使徒”屍體,依然保持著潰爛碎裂的淒慘姿態殘留在周圍各處。根據現世的法則,這應該是不可能的事。


    辛塔希爾在他那深邃的麵容上展露出笑意,向兩人回答道:


    “是的。這也可以說是我的‘托拉洛肯’之雨的轉化作用吧。因為這個特性應該能在‘退潮’作戰中派上用場,所以我就說服大家,在路上遇到‘使繩’的話盡量主動地將他們打倒。”’


    “好了,我們還要繼續趕往下一位同伴的身邊,你們也請盡快到燈火那裏匯合吧。我們大家都沒有剩下多少時間了。”


    從他腰間的勳章中,“球寵之鼓”托拉洛克以爽朗的青年聲補充說道。


    感覺好像沒有得到答案的討伐者們,在猶豫著是不是該繼續追問的期間,察覺到了——


    盡管沒有化作火粉,但倒在地上的“使徒”屍體還是出現了變化。


    (根……到底這是……?)


    就像通常的生物——而且還像經過了相當長的歲月一樣,那些根逐漸纏上屍體,接著還長出了青苔。周圍隱約可見的鬆樹長出樹根,青苔布滿地麵,以極快的速度成長起來。


    (轉化,也就是把“存在之力”重新構築成現世的植物……!?)


    兩人不禁為“四神”這種前所未見的異質能力驚歎不已。辛塔希爾則依然麵露笑容地向他們催促道:


    “不用多久,在磐石之盾——紮姆艾爾·德曼提烏斯的努力下,這裏周圍一帶就應該會被草木填滿了。如果兩位能盡量把路上遇到的‘使徒’打倒的話,我們將不勝感激。”


    被他這麽說,對方自然是無法抗拒的。


    這兩人。還有在之前救出的數人,再加上屆來的數人……人數很快就增加到十入、二十人——在暴雨的雨簾之下逐漸成型的茂密森林中,他們隻是在拚命地奔跑。


    眼睛隻往視著遠處亮起的琉璃色燈火。


    捅破暴雨,簡直就像破壞的代名詞一樣的剛槍“神鐵如意”被猛力揮出。


    輕鬆地揮動著那粗壯得幾乎能把人整個擊碎的長槍的巨大手臂,隻是到肩口為止的部分。其他部分則依然保持著“黑西裝的墨鏡男人”這樣的常態。盡管如此,修德南的動作濃然是輕盈無比,槍刺的威力也同樣不減分毫,緊緊追隨著在空中飛舞的兩個人影。


    “怎麽啦。大戰的英雄!魔神的契約者!現在應該不是慎重行事的時候啊!火**交鋒吧!激烈地碰撞吧!那就是現在的這場戰鬥!!”


    以紅蓮雙翼噴射著火焰的夏娜,還有將緞帶係在她手臂上作為牽引的頭戴麵具的威爾艾米娜,借助高速飛行閃開了從背後刺來的新一輪攻擊。


    自從戰鬥開始之後,兩人就為了盡量不讓修德南碰到而積極地在暴雨蒙蒙的天空中飛來飛去。她們之所以這樣敲,並非像修


    德南所說的那樣是慎重行事,也不是因為害怕而四處躲避。她們是為了完成自己被賦予的任務,才在三柱臣的將軍麵前執行著別人絕對無法做到的“待機”行動。


    (我們這樣逃來逃去,他應該也差不多開始懷疑了吧。)


    (光是躲避也要拚上性命,這時候作為牽製來一次反擊也是好的。)


    夏娜跟亞拉斯特爾——


    (暴雨的視聽覺妨礙,對我們高速飛行的追隨,再加上雖然以“存在之力”為原動力、在現象上隻是現世植物的緩慢生長……被察知的危險性應該很低是也……單方麵的戰況推移隻會讓對方想起多餘的東西,現在還是——)


    (暫時抗戰。)


    以及威爾艾米娜和蒂雅瑪特通過緞帶進行一番無聲的對話,作出決定。


    (周圍狀況將繼續由我的“審判”進行監視,與此同時.——)


    紅蓮雙翼的其中一側,突然瞬間性地爆發出特大火力。身體也隨即急速翻轉。


    夏娜閃耀著灼限,仿佛要把鬥誌化作聲音似的喊道:


    “——開始反擊!!”


    牽引著身後的威爾艾米娜,夏娜以毫厘之差躲開了對方刺過來的巨大“神鐵如意”的槍尖,在跟有如行駛中的列車似的檢身交錯而過的同時,闖入了對方的懷內。


    然而,修德南卻一直在等待著這種空中高速交錯的時機。他沒有持槍的左臂,早已變化為燃燒著濁紫色火焰的老虎頭。他隻沉下腰蓄力了半瞬間,就立即將其釋放。


    發出咆哮的虎頭作為第:二擊向夏娜逼近。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刀身的手感突然消失了。


    在自己揮出的大太刀刀尖方向上,已經看不到修德南的身影——原來他已經切離手臂飛到了空中。明明手上帶著一柄巨槍,如此速度實在是非比尋常。


    在此期間,夏娜也在集中力量,隨著向上空揮刀的動作,噴射出火焰形成實體化的大劍“斷罪”。她本來是打算以此擋開“神鐵如意”並將他擊飛,或者最低限度也要讓他露出破綻。


    懷著這個想法,夏娜抬頭一看,卻看不到“預料中的存在”。


    (——)


    一瞬間前明明在那裏的東西,當自己想著肯定還在而將意識轉向該處的時候,卻發現其唐突地消失了——遇到這樣的情況,頭腦就會發生混亂。


    (——糟糕、了!)


    由於巨大化的剛槍在瞬間內縮小,夏娜一下子就喪失了目標。


    取而代之的是,修德南本人正向她頭上落下。


    同時把搶舉向正前方。


    這樣的襲擊——


    卻被一條緞帶封住了。


    光是稍微碰了一下槍尖,槍和持有者就被甩了出去。


    理解了先前狀況的危險性,夏娜馬上向不知伺時出現在身旁的威爾艾米娜道歉:


    “抱歉,得救了。”


    “創造神的寶具‘神鐵如意’嗎,真夠棘手的。”


    夏娜向亞拉斯特爾輕輕點頭,被譽為“戰技無雙的舞姬”的火霧戰士則作出回答:


    “沒什麽,隻是多管閑事是也。”


    “不必感謝。”


    在此期間,修德南緩緩地飛到了跟她們同等高度的空中。他輕輕把右手中的“神鐵如意”轉了個圈,然後將其夾在右腋之下。在瞼上浮現出暴雨中也能勉強看到的笑意,發出了率直的讚歎:


    “遠超我的期待嘛。可以讓我看到比這更高水平的招數嗎?”


    “如果你有玩火**的覺悟,就請盡管放馬過來是也。”


    “莫費唇舌。”


    威爾艾米娜和蒂雅瑪特在麵具之下挑撥道。


    夏娜則無言地燃起雙翼和“審判”,以灼眼睥睨著目標。


    然後——


    “——!”


    她毫無前兆地突然向前躍出,以紅蓬雙翼噴射出火焰急速接近對手——


    “——‘飛焰’!!”


    在極近距離內,放射出呈橫向一字、且兼有厚度和廣範圈的高壓火焰——“飛焰”。


    在墨鏡中映照出火焰光芒的修德南——


    “哼。”


    卻若無其事地由得自己被砍成兩段。不知什麽時候,他身體中間部分都已整塊脫落……正確來說應該是被燒掉了,但本人卻似乎毫不在意。從上下身的斷麵中燃起的火焰在瞬間內完成實體化,形成了新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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