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鋪灑著舒適陽光的綠野中,架著一頂深紅色的豪華型帳篷。


    那是以四根柱子支起低矮的三角篷頂、周圍三麵沒有牆壁的類型,內部麵積也很寬廣。鋪在篷頂上的布是厚實而不易被扯鬆的織布,上麵還繡著細致的連鎖形的花朵圖案。足有人的手臂那麽粗的柱子,其鐵製轉軸的外層也裝飾有石造的浮雕,而地上則同樣鋪著令人無法相信這是帳篷的厚毛長絨毯。


    簡直像美術品一樣的……不,明顯具備美術品價值的“這個”,最誇張的就是其中一側以懸掛布片構成的牆壁在那塊布上,是一幅“在大圓圈裏麵畫著一條以正麵朝向這邊的龍”的蟠龍圖,隻有龍的部分呈現出明顯區別於周圍的鮮紅色。


    在背對著這條龍、有著同樣紅色光澤的天鵝絨沙發上,活霧戰士“悼文吟誦人”瑪瓊琳-朵正躺在那裏。


    不僅如此,還爛醉如泥。


    鬆散零亂的頭發和隨便套上身的西褲襯衣裝束,將她的慵懶姿態展現得淋漓盡致。放在她麵前的一張色澤別致的小茶幾,還橫躺著兩三個貼有中文標簽的黃酒空瓶,極其明確地顯示出至今為止的整個經過。


    “啊啊~”


    從她鬆弛的嘴角,仿佛隨著酒氣順便吐出來似的蹦出了一句話。


    “就算是好酒……烈性的酒,果然還是很難受呢。”


    這時候,從躺在沙發下麵的、足商畫板般大小的書型神囂“格利摩爾”中——


    “既然你明知道結果還喝成這副模樣,就好好嚐嚐自作自受豹滋味吧。”


    傳池了跟她訂立契約的“紅世魔王”——“蹂躪的爪牙”馬可西亞斯的無情聲音。


    瑪瓊琳翻過身子,仿佛在沙漠裏拚命想要水喝似的伸出手到處亂摸。


    “可是……呀……那是人家邊說‘請收下’邊送給我的東西,不喝的話不就很失禮了嗎……?”


    “你不收下不就什麽事都沒有了嘛。”


    即使是平常都會隨便對搭檔的醜態付之一笑的馬可西亞斯,這次也不得不對她無視時間場合的爛醉姿態感到無奈。


    “真是的,明明是在這種時候,卻連‘自己的男人’都交給別人照看。”


    趴在茶幾上的瑪瓊琳,突然垂下了剛才還在到處亂摸的手臂。沉默了好一會兒,她又開始嘀嘀咕咕地叨念起來:


    “……當然,要是我努力一點的話,就算全部由我一個人幹也不是幹不來。關於那種機器的操作,要弄的話還是可以的……至於教別人做事,也不怎麽討厭啦……”


    “但是,為什麽?”


    “……..,,


    瑪瓊琳又沉默起來,接著又開始辯解了。


    “……不知怎的……這種……接近的狀況……該怎麽做才對呢。”’


    “……”


    這次輪到馬可西亞斯沉默了。


    (真沒辦法。明明是你自己搭上人家的,現在怎麽又害怕起來了啊。)


    總的來說,對於那位從消滅危機中挽救了自己、讓自己從虛無的沉睡中醒來的少年,瑪瓊琳似乎不懂得如何麵對彼此問的距離。在剛剛覺醒的喜悅和熱情消退之後,對這種重要的“近距離”應該如何理解、如何接受以及如何回應苦惱不已的姿態,就是現在的“這個”了。


    (明明戀愛也不是第一次了嘛……無條件地接納自己的對象以前也遇到……不,等一下!自己主動這種情況,說起來也確實沒有過呢。)


    在馬可西亞斯思考的期間,那仿佛餓倒在路邊似的人影——


    “總覺得,就是這個搞不懂……不,其實也不是不懂……啦。”


    連臉都沒抬起來就在那裏不停嘀咕著。為了緩和或者掩飾那種困惑感情而選擇了醉酒的手段——反而讓人覺得她有點孩子氣。


    “不過,因為總覺得有點那個,我才把其他人什麽的,都叫來了呀……然後接下來又想,明明有其他人在,兩入獨處的話感覺還是有點……”


    (這下子可不行……什麽都直接從嘴巴漏出來了,可不能讓啟作看到這副模樣啊。)


    “瑪瓊琳小姐!!”


    那位少年——佐藤啟作就在這時候跑到了帳篷裏來。


    “嗚哇噢!?”


    馬可西亞斯不禁大叫起來,立即向瑪瓊琳施展了自在法“淨化之炎”。


    嘭!她的身體周圍頓時燃起深藍色的火焰——


    “嗯哇呀!?”


    在她大叫著跳起來的瞬間,就已經從醉意中漬醒了過來。


    “你、你你、你突然幹什麽嘛,笨蛋馬可!!”


    “就是因為突然才槽糕啊。你還記得自己剛才說什麽了嗎?”


    “嗚!”


    本來應該已經清醒過來的她,卻又一次倒在了沙發上。而且她還背對著佐藤,隻稍微露出變得通紅的耳根,同時詢問對方的來意:


    “那麽,有什麽事?”


    佐藤看到躺在桌麵上的酒瓶比三十分鍾前多了一個,就理解了大體上的狀況,但也沒有對此深究。要切實幹好自己手上的工作——他的幹勁已經完全集中在那方麵了。他從手上拿的紙條中挑出要點說道:


    “是的。還是沒有辦法跟兵團的總司令部取得直接聯絡。聽說是出現了妨礙電波之類的東西,戰鬥的具體狀況還無法知悉。”


    “首先要讀出來的,應該不是那個吧。”


    瑪瓊琳依然背對著他,以微妙的耍脾氣口吻指摘道。


    既然他特意跑回來這裏,就應該是發生了什麽必須作緊急報告的事情。無法取得聯絡、無法獲悉戰況什麽的,也不應該是現


    在這時候說的話。


    “啊,對不起。因為我把一起起來的紙疊在最上麵了……”


    佐藤先說出了本來沒必要說的辯解,然後才壘出第二張報告書。準確無誤地讀了出來:


    “位於遠方的遊擊部隊……我們跟他們的通信,據說是恢複過一段時間,雖然隻是短短的幾分鍾。當時彼此確認了坐標,對方說如果供油狀況允許的話.是可以前來支援的。”


    “嗯……知道了。你就跟董命說,讓他繼續向各方麵請求相互通訊吧。”


    “明白!”


    佐藤精神飽滿地應了一聲,就轉身走出了帳篷。


    瑪瓊琳以側眼目送著他跑著離開的背影——


    “他還說‘明白!’呢。真會裝威風。”


    故意說了一句刻薄的話。’


    明知道她是借此掩飾羞恥心的馬可西亞斯,則大聲笑道:


    “嘻~嘻嘻嘻!那不是很好嘛,那不是很好嘛!挺有精神啊。而且這種新鮮感,就算再怎麽珍惜也總有一天會消失的。你就趁現


    在好好享受,以後就拿來來當作取笑他的材料吧。”


    “……不過,即使隻是普通的傳令,他本人也那麽高興,那就夠啦。”


    嘴裏說著擺架子的話,瑪瓊林又重新轉過身子,從帳篷中注視著佐藤在清風中向前奔跑的背影。


    他所前往的地方——也就是她們帳篷前方幾百米遠的位置上,聳立著一座同樣建造在綠野上的、跟中世紀城堡一模一樣的雙塔城門。


    在那裏聽著一輛看起來就知道是軍用的通信車輛。從車輛後部的通信室向旁邊伸出一個屋簷狀的帳篷,帳篷下麵排列著許多複雜的操作機械,並且跟從車內延伸出來的纜線相連接。在那些粗粗的纜線中,還有好幾根伸到了城門的外側。


    對這些機器進行著操作的,是混合了許多人種的數名工作人員。他們全都是隸屬於統括中國外界宿的結社“傀輪會”的成員(紅色的蟠龍是他們“傀輪會”的固有紋章)。他們作為通信雜務要員被派遣來這裏,目的就


    是為瑪瓊琳執行威爾艾米娜所托付的“退潮”作戰提供各種必要的協助。


    他們的領班自稱董命,是一位非常適合穿野戰服的壯年中國人。


    現在,佐藤就跟隨著這個人,接受著從機器操作的要領到初步的外界宿成員心得的相關指導。當然。他們相處的時間還很短,除了接受指導以外,他能做的就隻有像剮才的傳令那種的簡單工作了。


    幸運的是,盡管在這樣繁忙的期間,以董命為首的所有通信工作人員都沒有把佐藤當成礙事的人,而且在各方麵都對他非常關照。把自己過去不顧一切地投身於外界宿事業的年輕時代投影在少年的身上……像這種溫暖人心的理由自然不是唯一的原因。


    對全世界的火霧戰士和外界宿的相關人員來說,這也是眾所周知的事實了。在這場大戰爆發之前,他們“傀輪會”曾經犯下了“以獨斷挑戰[化裝舞會]而落得徹底慘敗下場”的重大失誤。當然,他們也有自己本身的理由,有考慮當時被迫作出這個決定的實際狀況。但是在麵臨決戰的重要關頭,一下予喪失了大批貴重的兵力和眾多擅長集團戰的優秀指揮官,這也是不容辯解的事實。


    由於這些重大的理由,董命等“傀輪會”的成員們就敲賦予了“通過為這場大戰提供協助挽回名譽”及“確保戰後功績”的義務。


    果斷地對應眼前的世界性危機,另一方麵也盡可能使用世俗性的手段(最周到的是,他們還特意為佐藤集中了一批懂日語的成員)。實在是盤算得非常周密。


    當然,瑪瓊琳也並不討厭“傀輪會”的這種姿態,反而對這種“為生存下去而盡力做到最好”的態度相當認同。


    (唔,為了學會包括這些因素在內的經驗,你就加油幹吧。)


    她在心中向佐藤說出這句話,然後又把視線轉向前方。


    (加油幹嗎……“那邊”也不知道怎麽樣了呢。)


    在沙發的正麵,可以看到一條向前延伸的鋪石小路。


    在那條路前麵——也就是從“城內”唯一的報時大鍾旁邊穿過去之後,就可以見到石造的小橋。這裏之所以不能用“一條小橋”來形容,是因為當她們跟通信工作人員們一起“入城”的時候,這條橋已經被破壞的緣故。現在就隻剩下被烤成焦黑的中途斷開的橋頭。


    為了防止對方反過來利用這條跟敵方根據地相連的秘密通道,威爾艾米娜采取了這樣的防禦措施。具體來說,那就是定時炸彈爆炸後的痕跡。瑪瓊琳之所以沒有進入背後的聖堂,而是特意在野外的“這個地方”架起帳篷,也都是為了監視這條唯一有可能出現敵人的路徑。


    (覺得闖進敵人的根據地也可以平安無事的家夥,腦子也應該有點問題吧……但即使不是這樣,畢竟也發生了“那樣的事”啦。)


    現在通道已經被封閉,在這裏也不可能了解到對麵是是什麽樣的狀況,不過瑪瓊琳卻能從自身感覺到的事象推斷出總體上的情勢。


    那就是火霧戰士兵團敗色漸濃的情勢。


    感覺到剛才世界的異常震蕩,又聽到創造神“祭禮之蛇”的禦命宣布,恐怕任何入都會這樣想吧..因為佐睡和董命他們無法感


    應到這兩方麵的現象,瑪瓊琳不得不在每次發生異變的時候都向他們說明——這也僅僅是三十分鍾前的事(就因為這樣,瑪瓊琳一次又一次地重複著酒醒和重新喝醉的過程)。以人類力所能及的形式進行情報收集和擔當聯絡的通信人員的作業,其緊迫程度也越來越高,現在不管是什麽小情報都會交由佐藤進行轉達。


    瑪瓊琳剛想從沙發旁的木箱墾取出新的酒瓶,卻突然停住了動作——


    (差不多,也該醒醒腦了。)


    作出了——因為耍小孩子脾氣而一直拖到現在的——決斷。


    “畢竟本來想著不用幹就最好不過的那件事,看來也不得不幹了呢。”


    “之前明明在少年少女麵前說得那麽響亮,要是不出場的話,可就沒臉回去見他們了吧。嘻嘻嘻!”


    瑪照琳以苦笑回應了哈哈大笑的搭檔,然後以終於恢複冷靜的頭腦思索了一下說道:


    “話說回來,沒想到連跟遊擊部隊的聯絡也遭到了妨礙。會不會是那些覺得無論如何也趕不回決戰地點的家夥,把周圍見到的中繼基地逐個進行破壞呢?”


    “大概就是這樣啦。不過,戰域位置已經確定,隻要從近距離進行誘導就沒問題了。包括這一點在內,我們馬上開始做好迎接的準備吧。不用多久,敵人和自己入都會大量湧過來的。”


    “至少.也希望能跟酒友們重逢呢。”


    瑪瓊琳在站起來的同時順便把木箱一腳踢飛了。然後,以關係親密的好友威爾艾米娜為首,她開始依次回想起麗貝卡、佐


    菲、曾經關照過自己的紮姆艾爾和卡姆辛……還有處於極其複雜的境遇中、跟自己的因緣有很深關係的少女。


    (那個小不點,被救出來,在落敗之後,逃來這裏……嗎……)


    無論如何也覺得很難想像的這種情景——


    “神的契約者——”


    “嘿’”


    現在發生的事情,再加上對那個城市裏遇到的不可思議的……對實在隻能用不可思議來形容的命運所產生的感慨,使“悼詞吟誦者”說出了類似宿命論者般的話語:


    “——果然是注定成為推動整個世界運行的中心人物嗎。”


    “是因為身為神的契約者所以能推動世界,還是因為擁有能跟神訂立契約的強大力量所以能推動世界……這個問題有誰能確認?就算能確認叉又能改變些什麽呢?你先考慮一下這個怎麽樣。我空捅的哲學家瑪瓊琳·朵?”


    瑪瓊琳以鼻子哼了一聲作為回答,然後坐在椅子上環視了一下周圍。


    (這裏……還真是個好地方呢。)


    聳立在瓦礫周圍的大伽藍,以及裏頭隱約能看見其身影的聖堂。


    抬起拱橋,封閉了跟外麵世界的通行道路的雙塔城門。


    投影在外殼內璧上的、跟藍天融為一體的護城河的清水。


    中間隔著石鋪道路、呈現出耀眼綠色的庭園。


    還有可以報時的大鍾。


    (雖然很舍不得,但也差不多要出去了吧。)


    移動城寨“天道宮”,絲毫沒有透露出附近的戰鬥氣息,隻是安然地聳立在陽光冪口涼風之中。


    彌漫著暴風戰火的戰場上,南方軍的先遣隊已經開始了攻城。


    聳立在平原區域南方山地的分城——這個配備了火霧戰士兵團約半數兵力的防禦據點,其抵抗力已經“開始逐漸減弱”,看樣子陷落也是早晚的事情。


    向這個據點發起攻擊、誓要一氣嗬成地將其攻陷的“使徒”們,將內心難以抑製的澎湃戰意,化作搖撼城牆的嚎叫以及旺盛燃燒的火烙進射而出。


    為於其最前列———


    “快上!快上啊!”


    有一個邊向麾下的兵士下令,邊騎著嘴角冒泡的駱駝向前狂奔的貴公子打扮的男人。


    他正是先遺隊的隊長“呻之連環”拜蒙。在駱駝的周圍還漂浮著許多作為“隨行具”的男男女女的華美服裝,並且跟他保持著一定距離呈圓形的軌跡慢慢轉動。


    “隻要把這座城池攻下,包圍敵人的圈子就可以一下子縮小了啊!上啊!快上!!”


    他們先遣隊被賦予的任務,正如其名字一樣,就是走在構築包圍網的同時北上進軍的南方主軍的前頭.向火霧戰士剩下的兩個防禦據點之一的分城發起快攻,對其行動——可以肯定就是撤退了——進行阻止和妨礙。


    具體來說,就是在南方本隊到達之前,為了不讓他們有展開集體行


    動的時機和餘力而斷續性地發起攻擊。也可以稱之為以集團對集團實行的惡作劇。


    然而,率領這支先遣隊的拜蒙……這個平時本來是個冷靜的指揮宮的男人,盡管很明白自己的任務內容,卻還是幹脆予以無視,在旺盛燃燒的戰意驅使下拚命讓士兵們向前猛攻。


    這樣的暴走現象,並不是起因於“熒燎原”的效果(南方的山地並不在效果範圍內)。對作為[化裝舞會]數千年來夙願的“祭禮之蛇”歸還和禦命宣布產生的興奮感,以及想要為激戰中被殲滅的長官“淼渺吏”德卡拉比亞報仇的想法……是在這些個人感情的驅使下所作出的行為。


    “現在,就把勝利帶給我們的盟主吧!!”


    盡管如此,卻沒有任何一個下屬去阻止他。畢竟大家的心情都跟他一樣,當然就不會有人加以阻止了。他們隻想著跟他一起衝,共同沉浸在暴走的快感中。


    “我們要把更完美的勝利奉獻給‘淼渺吏’大人!!”


    在發出呐喊的拜蒙周圍轉動著的隨行具,這時也紛紛從衣袖中亮出了劍、弓、槍等各種各樣的武器。


    整個先遣隊都以他們為中心,沒有把掩護的兵力留在後方,而是化為一個整體向前疾奔。


    固守在分城中的火霧戰士們,則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擊破這隊氣勢高漲的敵軍,同時還要成功完成自身的撤退行動。為了以後麵臨的更重大的戰鬥,也為了確保能繼續維持全世界秩序的討伐者的絕對數量。


    現在,這裏盡管因為有強力的討伐者加入支援而提高了戰鬥力,但這也不一定能作為成功撤退的決定性因素。畢竟在撤退的行動中,其重點並不在於討伐敵人,而是要把守護自己人放在最優先的位置。


    不管佐菲、夏娜和威爾艾米娜是何等強大的討伐者,也不可能在集團戰中完全護住全軍這麽多人的性命。如果真想要徹底保往的話,就必須把集團的不利處境導致的怯懦、對死亡的恐懼、以及動搖造成的狂亂等感情進行暫時性的庶痹或忘卻處理(要徹底抹消是不可能的)再執行全體的進退,使用一些不同種類的手段。


    要是在這個環節處理不好,導致集團失去統製力的話,其作為集團的威力和優勢也會一下子消失,結果就變成“隻是有許多討伐者在這裏”的狀態。處於這種狀態下的討伐者,被保持著原有威力和優勢的敵方集團殺個落花流水,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了。這也是佐菲和紮姆艾爾在撤退戰中用盡了所有辦法的原因所在。


    現在,其中的一個手段,終於快要展現出效果了。


    盡管城上依然持續進行著反擊,但釋放出來的火焰彈密度已經越來越低,衝出城外廝殺的強手也近乎絕跡。城牆上能見到的人數,也在戰鬥期間不知不覺減少了。


    (我們能贏,可以攻陷啊!!)


    拜蒙已經確信了自己的判斷沒有錯。^


    “別害怕,快上!他們已經抉沒有抵抗的力氣了!!”’


    這場突擊戰雖然是在興奮和複仇欲望的感情驅使下發起的,但最終的實行還是基於理性的判斷——也就是認為全隊的攻擊力已經足以粉碎敵方分城的防衛力這個判斷……


    然而在作出這個判斷時,他的眼睛已經被蒙上了興奮和複仇欲塑的薄霧——正因為被蒙上了薄霧,他才沒能識破分城方麵的抵抗力低下的偽裝——也正因為沒能識破,才落得最終遭受反擊的下場。


    拜蒙,作為一名指渾官,犯下了致命錯誤。


    當然,他本人是無法察覺到這一點的。現在的他,有的隻是內


    心的激烈戰意。


    (我一定會取勝!在取勝後攻陷城池,以我的功勳作為奉獻給長宮的餞別禮!!)


    在下定決心的同時,他身邊的隨行具立即像旋轉木馬般轉動起來,展開廣範圍的自在式,將周圍眾多士兵也卷進來,並賦予他們浮遊的力量。緊接著,駱駝也用蹄子猛力蹬地眺起,衝上了分城那高而平坦的城牆。在駱駝背上握蟄韁繩,以猙獰的笑意睥睨著城牆上方的拜蒙——


    “登上去!登上去!把裏麵的道具們殺個片甲不留!!”


    還有跟他並駕齊驅的“使徒”們——


    “這次一定要幹掉”“殺掉他們!!…殺啊!…‘該死的道具。”


    “殺!…全都要殺!!”


    嘭!


    拖著耀眼的火焰向空中飛起的一道紅蓮光芒掠過了他們的視野。


    (是攻擊!!——。好像不是?那是之前飛進這座分城的火霧——)


    在閃光殘像造成的眩暈中思索著的拜蒙,卻突然被城牆“抓住”了。


    “——嗚噢!?”


    正確來說,是一隻由城牆的石材構築而成的手掌,以從牆內向外伸出的手指把他緊緊握住了。不僅如此,城牆的上半部分還仿佛被什麽吸引了似的向空中收束,逐漸構成人的形態。介於這種現象的火焰,是褐色。


    麵對人人聞之包變的“不拔的尖領”比希莫特的火霧戰士“儀裝之驅手”卡姆辛的現身,被手掌握住的拜蒙——


    (噴!)


    實際上就連咂嘴的時間也沒有,就連駱駝一起被捏碎了。


    岩石的指縫閭立即濺出了淺朱色的火焰。


    “唔!?”


    然而,身在逐漸成型的巨人的操縱室“卡迪修心室”內部的卡姆辛卻發現——


    完全沒有手感。


    緊接著的一瞬間——


    正當他攤開手掌進行確認的時候,圍繞著手掌轉動的隨行具——其中一件手持弓箭的空衣服中,卻出現了本來應該被捏碎的拜蒙。刹那間,他的手指放開了拉到極限的弓弦,射出了一箭。目標正是逐漸以石材封閉起來的“卡迪修心室”。


    眼看就要命中的這一擊——


    “綻開吧!”


    卻被前一瞬間亮起的桃色眼睛以收束於一點的爆炸阻擋住了。箭矢骨碌碌地轉了起來,朝著不著邊際的方向飛去。


    “嘿,不愧是部隊長,還挺會用些小把戲的嘛。”


    “輝爍擻布者”麗貝卡,列德,縱身跳到了已經成形的巨人肩上。從她胸前睜開眼睛漂浮著的“摩爾瓦啥”中,傳出了“糜碎烈營”巴拉爾的聲音。


    “哎呀,對兩位來說,我這是不是多此一舉了呢?”


    “嘲啊,沒有那回事,真的得救了。”


    “唔,畢竟用內身來應付也很麻煩啦。”


    從總算合上的“卡迪修心室”中,透過厚厚的石壁傳出了卡姆辛和比希莫特的應答。仿佛在對之前的大意作出反省似的,把城的上半部分整塊挖走的巨人,在還沒有完全成型的狀態下就馬上站起了身子。在隻剩下半部分的城牆上,巍然挺立著各處都噴如褐色火焰的巨大身體,順勢用攤開的手掌向漂浮在麵前的拜蒙和他的隨行具猛力拍了下去。


    “可惡!”‘


    麵對這種雖單純卻由於太過巨大而難以回避的攻擊,拜蒙又一次被壓扁了。然而,他又逃到了另一個隨行具的身上。不僅如此,他並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和感情,立即舉起手中的劍發出號令:


    “城牆已經崩塌了!!闖進去吧!!”


    在他和響應號召再次發起攻擊的“使徒”們麵前,卡姆辛擺出了舉手的姿勢。


    舉起之後,又馬上向下揮落


    在幅度大而沉重的動作中,構成手肘到指尖的石材,就像特大的榴散彈似的向周圍四散綻射開來。因為數量太多的緣故,卡姆辛並沒有對每塊碎片賦予爆炸的效果,但即使是光憑巨人動作的強大離心力和“存在之力”的強化,也足以使之產生極其凶悍的威力。抓著城牆想要攀上去的“使徒”士兵們,遭到這一輪廣範圍的落石雨的打擊,都紛


    紛被弄的碎頭斷臂,有的甚至被擊穿胸部和腹部,痛得拚命在地上打滾。


    在戰場上到處傳出單方麵的慘叫和呻吟聲的同時——


    “咕啊、嗚、嗷嗷……”


    所有的隨身具都被同時擊墜——因為卡姆辛的攻擊範圍就是以他為中心的,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卻依然漂浮著身體向前衝的、遍體鱗傷的拜蒙……其真身的額頭——


    “從剛才開始我就總像是在搶功勞似的,抱歉啦”


    被跳下來的麗貝卡的鞋底踩中,全身頓時被炸得粉碎。


    “不過,這也算是量才而用,就請多多包涵了。”


    接著,響應巴拉爾的聲音出現的多個光球,作為進一步的追擊向“使徒”們飛去。在分城的城角,立即接二連三地引發了把“使徒”士兵們盡數吞沒的大爆炸。


    然後為了繼續施加致命打擊——


    “全員上前——殲滅敵人”


    總司令官“威震之結手”佐菲·薩伯莉淑把高舉的右臂用力一揮。


    遵照命令,預先潛伏在位於城牆中間樓層的全體火霧戰士同時湧了出來。他們紛紛找出在卡姆辛和麗貝卡的攻擊中漏網的“使徒”殘兵,對其進行逐一殲滅。


    跟先前的“使徒”們的突擊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們的突擊都平靜得可怕,卻毫不留情地執行著長官的命令。為了在陷入困境的苦戰中生存下來,精銳們甚至放棄了振奮自己精神的呼喊聲。把全副精神都集中在眼前的殺戮之中。


    拜蒙所率領的先遣隊,已經把全員士兵投入到突擊中了。為此,他們並沒有保留能夠用於集體抵抗火霧戰士的殲滅作戰、為瀕臨崩潰的自軍穩住陣腳的保險兵力——也就是說,他們沒有安排後備軍。因此,沒過多久——


    “薩伯莉淑總司令官,聽說任務已經完成了”


    他們在南方軍主力部隊到達之前,還沒有完成使命就被盡數殲滅了。


    “很好。”


    為了溫存自身體力而沒有參加殲滅戰的佐菲,聽到同樣留在內部的副官“姿影分配者”弗蘭索瓦·奧力克所做的報告後,一下一個命令作為回應:


    “方向東北——快速行軍!”


    作為雪原戰場發起點的南方分城,終於要被放棄了。


    在解除巨人形態的卡姆辛下麵,逐漸崩塌粉碎。


    進軍到此地的火霧戰士們,如今已經開始了以撤退為目的的行軍。


    沿著平原區域的外側行進,目標是東北方——也就是紮姆艾爾等人為掩護她們撤退而固守著的、位於平原東端的堡壘後方的山岩地帶。按照計劃,在到達那片山地後將要建立起臨時是的防禦據點,以此掩護紮姆艾爾他們的撤退行動,最後兩軍會合同時脫離戰場。


    完全不考慮是否可行


    是到如今已經沒有任何畏懼了。


    現在隻需要為了實行計劃而向前飛奔


    否則的話,就無法生存下去。


    “……新的……世界……”


    作為離開此地的最後一人——“珠寵之鼓”托拉洛克的火霧戰士“皓露之使者”辛塔希爾,眺望著依然停留在空中的黑色蛇


    身沉吟道。


    從分城出發的“炎發灼眼的殺手”夏娜。身上穿的新裝束是充滿精悍味道的一身黑色皮革連體鼴。背上的雙翼噴射出猛烈的火焰,在戰場的空域中描繪出一道大大的紅蓮軌跡。


    (怎麽?)


    將緞帶纏繞在她的手上、在稍後方緊隨而至的“萬條巧手”威爾艾米娜·卡梅爾,察覺到她的飛行路線似乎偏離了自己接受佐菲的命令前往支援的目的地——位於平野東端的紮姆艾爾的堡壘。


    (她應該不會無視捐令。)


    威爾艾米娜對此並沒有任何疑惑和不安。作為從小照顧她長大的養育員,同時也作為多次並肩戰鬥的戰友,她對夏娜已經寄予全麵的信任。她僅僅是跟隨在後——


    (有什麽特別的意圖嗎。)


    同時對此感到疑問而已。


    也許是察覺到她的反應吧,本人馬上進行了簡潔的說明:


    “先回收了變成散兵的空中部隊後再匯合。”


    “原來如此。很好的想法。”


    接著,少女又稍微把視線轉向威爾艾米娜征求同意。威爾艾米娜也點點頭:


    “明白是也。”


    “直往邁進。”


    從她變成了麵具的神器“rersona”中,“夢幻冠帶”蒂稚瑪特也發出了讚同的聲音。


    以點頭作答的夏娜,在飛到雪原中間的上空時,就從旁邊向至今依然處於亂鬥狀態的兩軍交戰的空域徑直衝去。在先前的戰鬥中曾經展現出壓倒性威力的紅蓮光芒,自然是敵我方都無法忽視的存在。


    首先是由於湧上心頭的恐懼——“使徒”們立即大幅度向後退開。


    “又、又出現了啊!!”“是‘炎發灼眼’和‘萬條巧手’嗎!“可惡,暫時退下!”


    接著是出於對援軍的喜悅—一火霧戰士們準備上前跟她並肩而行。


    “嗖噢,太感激了!”“你們倆都來了嗎。”“真是的,讓人等太久了嘛!”


    這時候——


    “停在那裏!”


    夏娜卻以手中的大太刀“贄殿遮那”向旁一揮,阻止了他們的繼續前進。麵對露出訝異神色的討伐者們,夏娜以大音量卻不刺耳的冷靜聲音呼喚道:


    “在這裏戰鬥已經沒有意義了!接下來你們就加入東側堡壘的防衛戰吧!!”


    “是怎麽回事?”“難道是叫我們卷著尾巴逃掉嗎!”‘不,等等。”“晤……?”


    聽夏娜這麽說,一直埋頭在眼前的戰鬥中——或者應該說是沉溺在眼前戰鬥中的他們,也終於開始理解了。


    在這個空域戰鬥的理由,已經完全消失的事實。


    本來這裏是作為創造神“祭禮之蛇”歸還的出口“神門”的所在位置,他們就是為此才跟敵方展開攻防戰的。但是在歸還完成、“神門”消失之後,他們也持續進行著戰鬥——這完全是因為兩邊都被“丟在這裏”沒人管的緣故……也就是純粹源於惰性的行動。


    如今空中就隻剩下在“星黎殿”上空漂浮著神體的“祭禮之蛇”了。就算向創造神發起挑戰力圖挽回敗局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反而這種攻擊行為,極有可能打破結束禦命宣布後的虛脫狀態(討伐者們是這麽認為的),導致對方帶同三柱臣一起參戰的惡果,那就真的是自討苦吃了。‘


    而且在毫無遮蔽物的空中,很容易遭到來自地麵的狙擊。在瞳術上來說也非常不利。在眼下的平原區域大部分麵積都被[化裝舞會]占領的狀況下,之所以還沒有陷入那樣的境況,也完全因為兩軍處於混戰狀態的緣故,但那也隻是眼前這一瞬間的事情了。跟援軍相繼加入戰團的[化裝舞會]相比,火霧戰士兵團完全是孤軍作戰,兵力上也有著極大的差距。在空中展開消耗戰的空間,遲早也會被對方的力量壓倒,結果隻會陷入被空中和地麵雙方同時夾擊的絕望境地。


    夏娜冷靜的呼喚,令討伐者們一下予恢複了清醒的判斷力。


    感覺到他們已經理解狀況後,夏娜就向威爾艾米娜打了個眼色,再次叫道:


    “這裏的殿後就交由我和‘萬條巧手’負責!你們全員都立即你們立刻到‘犀渠守護者’的堡壘匯合,為兵團的撤退行動盡力吧!!”


    盡管是個子嬌小的少女發出的命令,但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強大力量,令所有人都無法提出異議。


    火霧戰士們各自對視了一眼。在作出應答的同時就轉身開始準備脫離戰域。


    相對的,“使徒”們盡管目睹了她在先前戰鬥中


    以一擊消滅了隊長的場麵,但還是紛紛飛過過來加以阻撓。將局麵轉化為混戰,令火霧戰士們陷入持續性的消耗戰中——對他們一方來說,這是非常有利的狀況,自然不能讓對方這麽輕易就撤回去。


    然而,兩位火黴戰士也當然會攔在他們的麵前。


    夏娜以雙翼爆發出噴射力,一下子逼近了先前對方因為警惕而退後的距離。將這段距離,直接轉化為空中部隊離開現場的距離。然後,她對準了正麵一個戴著四方形麵罩、身披鬥篷和手執權杖的“使徒”胸部——


    “喝!”


    順著接近勢頭以大太刀將其一舉貫穿。


    “嘎啊啊!?”,


    夏娜沒有理會他短暫的臨終哀嚎,強行扭動刀身將刀刃轉向上方,沿著從胸部到腦袋的直線把他切戰了兩半。隨後,她又踩住飛散著火焰逐漸消失的使徒肩膀向上跳起。


    “我就是‘天壤劫火’亞拉斯特爾的火霧戰士——”


    從旺盛燃燒的炎發中不斷湧蹦紅蓮的熱浪,跟睥睨群敵的灼眼相呼應,頭上的“審判”也睜開了眼睛。身為天罰神契約者的少女,威風凜凜地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炎發灼眼的殺手’夏娜!!”


    被洶湧而來的熱浪壓得身心都透不過氣來的“使徒”們,采取了跟內心的戰栗相反的行動,同時向少女發起襲擊。盡管跟他們自身沒有關係,但是在整體戰場上的是勢卻化作了促使他們前進的燃料。無論是敵我的力量差距,還是在這裏戰鬥的意義,他們都沒有放在心上。隻是順應著內心的激情向對方發起襲擊。


    麵對湧向自己的眾多敵人,夏娜並沒有絲毫動搖。隻見她以左手握著大太刀,將刀背貼在右肩上,隨後向正側方猛力一揮——以一記斬擊釋放出洋溢全身的力量。


    “——‘飛焰’!”


    仿佛翻湧著紅蓮的波濤一般,高速高壓的火焰帶著半月形的寬度被釋放了出來。與其纖薄而廣範圍的運動軌跡相重合的“使徒”們,連發出悲鳴的時間也沒有就被燒成了灰燼。


    然而,位子其頭頂和腳下的那些“使徒”,在目睹了此等淩厲的攻擊後也還是沒有停步。在跟如此可怕的強敵對峙的同時,有幾十人還企圖從背後對其他撤退的火霧戰士們發起偷襲。


    那些企圖以數量取勝的“使徒”們,卻立即被幾十條鍛帶纏住,或者是被輕拍了一下。通過操縱動作的重心,讓他們彼此自相殘殺,或者是拋向莫名其妙的方向。


    “同樣,我是‘夢幻冠帶’蒂雅瑪特的火霧戰士——”


    嘴裏說出對老資格的“使徒”來說等同於死亡咒語的恐怖名號——


    “一一‘萬條巧手’威爾艾米娜·卡梅爾。”


    威爾艾米娜在敵人的中心舞動起來。


    她們以自身的威力奪走“使徒”們繼續前進的士氣,前後隻花了五分鍾。


    擠在一起的“使徒”被夏娜~並燒成灰燼,處於零散位置的則被威爾艾米娜逐一抽出來殲滅,經過一段激烈而短暫的時間,“使徒”的空中部隊終於放棄追擊,調頭撤退了。


    兩人也算好時機,終於轉身朝著紮姆艾爾的堡壘降落而去。


    獨力抵擋著充滿整個平野區域的[化裝舞會]的狂暴攻勢的東端堡壘指褲宮——火囂戰士兵團幕僚長“犀渠守護者”紮姆艾爾。德曼提烏斯,是一位相當出名的特異型討伐者。


    像他們這些擁有超常力量的異能者,由於大多都懷複仇的動機。同時也因為具備了能獨立解決大部分問題的力量,所以常常會形成盡量避免跟他人扯上關係的獨來獨往的性格。他們采取協作行動的情況,就僅限於跟大規模聚集的“使譴”集團的戰鬥、接受經常向他們提供支援的外界宿的邀請、因個人友誼而合力戰鬥等幾種特殊的事例。


    在大多數情況下,他們都是獨自流浪,獨自戰鬥,獨自死去。


    雖說如此,一般來說也沒有人會對集體行動懷有抵抗心理。畢竟他們原本都是人類,是本質上渴求彼此關聯的社會性生物。他們之所以有獨來獨往的傾向,也完全是基於自身狀況的拒絕,並不是對集體有什麽厭惡的感情。


    在這樣的討伐者們當中,紮姆艾爾則顯得相當特別……甚至被直白地稱呼為“怪人”。這是因為他菲但不討厭集體,反而是偏重於這種傾向的“以集體行動為前提的力量”的持有者。


    這並不是說他能從“戰爭”而不是“戰鬥”的屢麵來看待敵我交戰。擁有高瞻遠矚的見地什麽的。


    有著軍人經曆的他(平時也常常利用外界宿的關係網,通過駐留武官或情報將校等高層領導的推薦進入各圜軍隊,展開稱的所謂“研修”活動)。在這場大戰中也肩負起全軍的編製和製定作戰計劃等跟其他付伐者有著明顯差異的任務。不過現在所談論的也並不是他在這些軍事實務上的出眾才能。


    核心。其實是非常簡單的。


    隻不過是因為,他作為討伐者的戰鬥方法有點殊而已。


    他個人的戰鬥,通常都會以改變一定範圍的大地形狀,或者用岩石構成建築物——在這種情況下,敵人就會反被困在地形和牆壁中——的形式來進行。雖然不適合用於直接性的破壞活動。但卻有相當靈活的應用方式,同時他自身的力量也處於相當高的水平。即使光憑這個能力,他也可以隨心所欲地跟敵人展開戰鬥。


    然而,他的特殊性卻還在後頭。


    恰好在目前這種狀況下,“那個”也將會以肉眼能見的方式呈現出來。


    一直緊貼城牆的“使徒”軍勢,這時候卻突然同時退後了。


    在攻陷堡壘之前不厭其煩地反複執行的戰術,現在又要開始了。


    城牆上方,在最前列揮著劍的一名討伐者察覺到敵人的這一舉動,馬上向指揮宮叫道:


    “敵人,第十四波攻勢,要來了!”


    “炮擊,就要開始了!全隊,準備——!!”


    紮姆艾爾的低沉而通透的應答聲響徹了四周,、


    他並不是藏在堡壘罩麵,而是理所當然地站在城牆上方的中央位置。


    自上往下看到的堡壘形狀,並不是一個正方形,而是以同時作為聯絡通道的厚實城牆連接著三個圓柱塔的形態。如果仿照地圖表示法以北為上方的活,這就像是以尖端對著自西往東湧來的敵軍那樣的楔子狀的“v”型結構。


    紮姆艾爾在這三座塔中以正麵朝向[化裝舞會]大軍而向前突出的西側塔上擺開陣勢,在即使以激烈來形容也略嫌遜色的死鬥中拚命支撐著戰局。仔細算來,敵人的突擊已經被擊退了十四次之多。


    順帶一提,作為援軍到達的強力火霧戰士——夏娜和威爾艾米娜,目前已經分別被配備到北方一角和南方一角的圓塔上。她們的任務是守護敵方攻擊較為集中的邊緣部分,同時對入侵到“v”型結構凹陷區域企圖從背後發起偷襲的敵人進行夾擊。


    另外,這個“v”型的結構在向堡壘後方撤退的時候,還可以通過三個圓塔和城牆對敵軍施加集中攻擊。至於撤退行動,按照計劃是等佐菲為首的脫離南方分城的大軍,在他們堡壘後方——也就是平原區域東側的山岩地帶建立起臨時防禦據點的時候,再視具體情況下令執行。目前的防戰,則是為了爭取建立臨時防禦據點的時間,也就是兩軍共同撤退的作戰中的一環。


    在得到救援之前首先要擔任救援重任的堡壘方的火霧戰士們,如今都是以生存的危機感和高昂的鬥爭心,把禦命宣布造成的動搖和混亂拚命壓在心底。每一個人都像是渾身充血般燃起熊熊的鬥誌。他們現在隻考慮著目前能生存下去的最高概率的方法——也就是遵從身經百戰的指揮官紮姆艾爾的命令采取行動。


    這時候,其中一人——


    “‘磷子’炮兵,出現確認!”


    一直在視野良好的清晨空氣中注視著遠方動靜的監視員火霧戰士大聲喊道。


    “方位為正東方,平原中央,也就是突擊路線的後方!!”


    “吾鱗之泰盾”吉爾尼托拉從掛在胸前的銀杯中發出了沙啞的聲音。


    “看來即使是哈勃冪利姆,在剛才那次遠距離射擊中被全殲炮兵之後也心有餘悸了。炮列的接近。算是暫時防住了嗎。”


    紮姆艾爾點點頭,同時把手臂揮向正麵——也就是炮擊即將到達的方向,接著向戰陣下達命令:


    “方位——東邊!注——力!!”


    在聽到先前的命令時已經躲藏到城牆的石堆後方,把手掌按在壁麵上做好準備的火零戰士們,這時候馬上同時釋放出自己的力量。他們各自向手掌貼著的壁麵釋放出各自火焰的額色…夏娜的話是紅蓮,威爾艾米娜則是櫻色,這些力量如同波浪一艘被吸進了牆壁之中。


    刹那間,在堡壘正麵的遠方——從被遺棄的突弼’路線背後亳妒起了橫向一字形的閃光。


    數秒鍾後傳來了強烈爆炸音和巨大衝擊的這姻象,正是“磷子”的同時炮擊。


    噴湧而出的巨大破壞力,化作沿拋物線軌道運行的流星向堡


    壘襲來。


    以右邊的單眼注視著這一幕,紮姆艾爾立即把攤開的手掌向


    前伸出——


    “非穿透,非敞開,就此停止,其名字為恥辱——‘西格蒙德之


    門’!”


    低沉而流利的聲音,在瞬間內就對從自己建立的堡壘中供給


    過來的全部力量完成r集約和凝縮處理。


    最後形成的,是守護在他們正前方的一道薄墨色的火焰障


    壁。


    跟同時射擊一樣,先是一陣耀眼的爆炸閃光,緊接著是震耳


    欲聾的爆炸音,在火焰障壁的另一測狂轟濫炸。然麗,那有如窗


    密一般光滑的薄墨色障壁,卻依然是紋絲不動。


    每次發動這…招,火霧戰士們都會發出盛大的歡呼聲。早已


    時他有所了解的威爾艾米娜露出了讚賞的微笑,而第一次見到的


    夏娜貝則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這正是“犀渠守護者”紮姆艾爾·德曼提烏斯無與倫比的特殊


    性……“以集體行動為前提的力最”。他能夠將積蓄在自己建立的


    建築物中的其他討伐者們的力量集中起來,並且隨心所欲地進行


    使用(這種力量不僅能用於防禦,也能用於攻擊,在十幾分鍾前


    還通過先製攻擊,一口氣將接近而來的一隊“磷子”炮兵全部


    辮滅了)。


    由於前提條件中有許多製約,而且也不適合用於移動性強的


    機動戰,但隻要像現在這樣符合條件的話就會發揮出非凡的威


    力。在麵臨大軍壓境的狀況下還能以孤軍固守堡壘至今,原因就


    在於此。


    當然,他們本人也不會對戰果作出過大或過小的評價。


    (目前已經實現跟空中部隊的匯合,還得到了“炎發灼眼的殺


    手”和“萬條巧手”的增援……令人頭疼的炮兵近距離射擊,剛才


    的牽製也似乎起了作用。)


    (哈勃利姆既然要對這隊大軍施展“熒燎原”的話,自己也應該不會輕率地衝上前線……在總司令官閣下完成據點布置之前的防戰,看來也算是有點眉目了。)


    紮姆艾爾和吉爾尼托拉都以默然作為對眼前的戰況評價。


    實際上,盡管是作為撤退的掩護——也就是所謂的“後衛戰鬥”——為敗仗收拾殘局的任務,堡壘的火霧戰士們也實在幹得很出色。對於行為的意義、逃跑後的方策等等遲早會湧上心頭的意念,他們都有意識地將其封印住了。不管整體狀況如何,自己隻需要按照眼前製定的短期目標,也就是按照戰術性指示采取行動,總之拚盡死力就是了。如果僅僅是熬過現狀局麵的話,也不是太難辦到的事。


    不過,那也是在某個條件下才能實現的。


    (但是。)


    (唔。)


    當然,兩人也對這一點非常了解。


    (要是“那家夥”出擊的話,現在這種激烈中帶有膠著的情勢就會立即改變。)


    (為了不讓他看到自軍陷入苦戰而出陣,我們也要在節約力量的前提下進行調整了。)


    從他們火霧戰士兵團的角度看來,[化裝舞會]是因為擁有大軍優勢在手才擺出這種不緊不饅的姿態的。為了不刺激到他們(當然,自己也不能因此而隨便作出任何犧牲),作為指揮宮的兩人,如今也到了必須進行細致的方向調整的時刻。


    在紮姆艾爾的心中,忽然間——


    (本來我還想著,在這場戰爭中或許能直接下手的。)


    從作為話題焦點的存在進行聯想,某個願望的影子掠過了他的腦海。


    那個影子,呈現為一個“紅世魔王”的身影。


    由於外殼被打碎而暴露在朝陽照射下的“星黎殿”中,那個以足智多謀而聞名的三眼女怪應該就在裏麵。如果能成功闖人星黎


    殿的話——想到這裏,他就立即回過神來。


    (根本毫無益處。)


    在長大衣豎起來的衣領中,他不禁自嘲般地想道。


    (雖然是借他人之手,但那個機構已經被破壞了……那不是已經報仇了嗎……事到如今就算能殲滅其中一個魁首,那到底又算是給誰的、什麽樣的慰籍呢。)


    於是,他就這樣把這時候才湧上心頭的複仇心拋諸腦後了。


    過去曾經是人類的他,經曆了一場以自己的生涯、信仰、指導者、家人和朋友等所有的一切為賭注的戰爭,更經曆了作為戰爭結果的敗局。


    在麵臨那一刻的瞬間,他因為失去了自己賭上的一切,曾經打算從容地接受死亡。


    後來之所以作為討伐者訂立契約,是因為知道了驚人的真相,並因此而懷抱著強烈的怒火所致。


    他以自己的生涯、信仰、指導者、家人和朋友等所有的一切為賭注的那場戰爭,實際上是受至了某個機構的操縱——這樣的真相。


    那機構的名字叫做“君主的遊戲”。


    那是在歐洲的“使徒”組織之間展開的活動。他們並非進行直接的戰鬥,而是通過操縱各自認定為棋子的領主,將其獲得的領土劃為己方支配地域——就是這樣一個代理戰爭的協定。


    對其活動進行調整和裁定,同時自身也是遊戲者的魁首中的一人。如今正身在觸手可及的距離內。麵對這樣的好機會,恐怕任何複仇者都會為之動心吧。


    但是。不管內心怎麽想,紮姆艾爾還是沒有采取行動。雖然對現狀有蓿清楚認識也是原因之一,但他也知道那個機構在近代已經被破壞,如今已經不複存在了。


    完全正如本人所想,到現在還想這個已經毫無益處了。


    (當然,現在我的立場也不容許我貫徹自己的私怨。正因為是在敗仗的戰場上,連歪念也會變成形如前進的逃避嗎。)


    在數秒的思索中,似乎在等待著障壁消失的“使徒”們,已經展開了第十五次的突擊。火霧戰士們也都紛紛站起來,擺出了第十五次的迎擊態勢。


    (現在必須挑戰的是名為後退的苦難……既然是敗仗。就更不能有分毫的鬆懈。)


    紮姆艾爾重新戴好帽子,迅速轉換了心情。現在所處的立場並不是能在恩考其他事的同時進行處理的輕鬆簡單的問題。他稍


    微環視


    了一下整個戰場——


    “北塔,‘炎發灼限的殺手’。新一隊敵軍正從進攻麵的後方向東側繞過來,可以的話請處理掉他們的頭領。南塔,‘萬條巧手’。眾多大型‘使徒’正在向你那邊進軍,請警惕他們對堡壘本身發動的攻擊。”


    迅速向堡壘各塔下達了指示。


    於是,從南北兩塔——


    (明白了!)


    (了解是也。)


    很快就傳來了堅定的應答聲。


    紮姆艾爾點點頭,然後把單眼轉向自己必須應付的正麵戰場。


    盡管敵人依然無窮無盡地洶湧而出,但是火霧戰士們也在不知不覺間,把這種苦境變成了讓自己振奮精神的燃料。抗戰這種行動,本來就是刺激他們本身存在意義的行為。眼前這種狀況。實際上也是他們求之不得的處境。佐菲她們在後方山地裏建立起臨時防禦據點之前,一定要想辦法頂住攻勢。最後跟她們匯合。大家一起撤退。


    在這一時刻,沒有任何人對“到那時候為止的奮戰”產生懷疑。


    (這是多麽壯觀的光景啊。)


    踏在又粗又長的“祭禮之蛇”的神體上,阪井悠二默默地睥睨著整個戰場。


    放眼望去,在灑滿了旭目光輝的世界裏,前所未有的大量“使徒”和火霧戰士披此糾纏,互相殺戮。


    (身心都在盡情燃燒,連一片屍骸也不會留下的戰鬥……嗎。)


    他們不斷被刀槍刺穿被獠牙戳破擊碎被火烤焦,被撕成碎片,被切得四分五裂,被睬成肉醬。


    然而,這些淒慘的成果和痛苦的傷痕,在絕命的瞬間,卻都揮灑著顏色各異的火焰,徹底消失了。


    (即使如此……不,正因為如此,才必須要做。)


    對於這種就像是互相在全力否定對方般的存在方式,悠二的內心湧起了跟完成禦命宣布的創造神的激昂感完全相反的、作為少年的緊迫無比的使命感。


    (為了守護大家。)


    看到混在戰鬥中的紅蓮光芒,這種思念就更強烈了。


    在激烈的戰鬥中也不會被埋沒,華麗的紅蓮光輝正在翩翩起舞。


    (為了守護那個女孩。)


    夏娜。正在不停地舞動。


    一直在舞動。永不停息。


    直到她死的邪一天。


    終點,也就是死。


    會徹底消滅。


    那就是名為火霧戰士的存在。


    那就是她引以為豪,決定貫徹到底的人生。


    (為了守護世界秩序這個使命而生,不斷戰鬥著的異能討伐者們。)


    那是過去自己曾經憧憬過的存在,然而如今卻會湧出各種不同的感情。


    (但是,那真的是值得稱之為“守護”的行為嗎?)


    他自己的觀點,跟創造神的目標相反,是非常渺小的東西。


    然而,雖然“那個”很渺小,但畢竟也是希望改變世界的確實理由。


    正是“那個”,成為了他跟創造神之間互相咬合齒輪,彼此相握的兩隻手。


    從他渺小的觀點看來,世界現有的形態是絕對無法接受的。


    (即使在這個瞬間,也有人在什麽地方遭到啃食而消失吧,、)


    過去他也發現自己也有著同樣的遭遇,作為過來人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無論是親近自己的人,還是喜歡的人,都不會察覺到。)


    自己之所以還有今天,也是全靠幸運地寄宿在自己體內的寶具。


    (即使在這個瞬間,也可能會有哪個跟自己親近或喜歡的人被啃食而消失。)


    他想起在寶具寄予自己的延命時間中,自己思念的變遷和結論。


    (這種狀況將一直持續下去……守護“這樣的世界”有什麽意義。)


    他想起了自己跟為實現自身願望而四處彷徨的力量的邂逅。


    (如果有能實現的力量的話,那就改變吧——不。)


    他俯視著自己腳下的黑色蛇身——


    (是因為有能實現的力量,所以才要改變。)


    俯視營閃耀在戰場上的紅蓮光芒——


    (那樣的話,就能結束你的戰鬥。)


    俯視著彼此吞食的火焰狂宴——


    (現在,我就告訴你那樣的結果。)


    俯視著這一切,大喊道:


    “所以——你們別在這裏妨礙我了,火霧戰士!!”


    仿佛對他的話作出回應似的,卷起了一陣風。


    悠二並沒有依賴暫時無法隨心所欲地自由行動的蛇身,也沒有挪動自己暫時無法獨立行動的身體,隻是把雙手大大張開。他仰望著清澄的藍天,就像要擁抱一切虛實似的,同時也像要奉獻自己的一切似的,慢慢地——一


    剛才“頂之座”展現出的絕大傳播力,他現在正嚐試重現其局部性的效果(她現在正忙於跟教授和多米諾一起進行有關神體的穩定化工作,還有就是,她對“阪井悠二”的協助是非常消極的)。不過這樣的重現,最多也隻能把聲音傳播到周圍一帶罷了。


    “——呼———”


    在那如前兆般吐露出來的氣息和吹攤著衣服的涼風中,出現了生效的反應。


    獲得了觸感的悠二,立即深深吸下一口氣,發出了並非自己的聲音。


    怍為把火霧戰士兵團逼入敗走境地的決定性一擊。


    “——聽著吧,火霧戰士……殺死同胞的‘魔王’,還有你們的兵刃,被狩獵的人類啊——”


    盡管聽到創造神的聲音再次在戰場上響起,然而這次卻沒有出現靜寂。那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被呼喚的火霧戰士,以及跟他們戰鬥中的“使徒”,都正在集中精神殺死眼前的敵人,或者是向敵人猛衝而去。戰鬥的齒輪一旦轉動起來,就不是那麽輕易停住的。


    “——為什麽,要抵抗?我禦命的實現,明明是會給現世帶來平穩和安寧的啊——”


    在兩軍之中.即使有人把意識轉向他的聲音,也處於無法深入思考的狀況。任何人都不得不躲開砍向自己的利刃,也不得不把向自己抓來的手臂推開。要是被聲音吸引的話,在沒聽完他談什麽之前,就會死掉。最多也隻能對其投入隨便聽聽那程度的關注。


    “——你們,在懼怕什麽?難道還因為那所謂的世界扭曲的妄言執迷不悟嗎——”


    在戰鬥中,明確地把意識轉向他的話語,細綱品味語中含義的入,現在還不存在。然而,他話中的含義,卻會在傳進耳朵的同時滲透內心。在滲透之後,各人都在不知不覺間對其含義細細咀嚼起來,尤其是作為呼喚對象的火霧戰士們。


    “——樂園‘無何有鏡’的創造一旦完成,你們將獲得永遠的安寧。因為——”


    位於東端的紮姆艾爾堡壘中的討伐者們,不得不靜下心來聽著他的這番話。因為就像炮擊前兆一樣,發起攻擊的“使徒”們都同時退後了。


    “——樂園‘無何有鏡’所安置的地方……正是被稱為兩界夾縫的地方——”


    察覺到聲音中所含意義的指揮宮“煬煽”啥勃利姆,為了讓他們靜下心來慢慢聽,於是向軍隊下達了後退的命令。當然,他也不會用炮擊的震耳巨響來掩蓋這個聲音。


    “——也就是說,樂園‘無何有鏡’,將成為阻隔前往現世的‘使徒’的一道障壁——”


    .沿著平原區域外緣從南往東北飛奔的佐菲的軍隊,也被迫聽著這番話。來自背後的敵軍追擊,現在還不見蹤影。原本順利發展的戰況,如今卻向她們襲來——


    “——如果還是感到不安的話,我就懷著確信告訴你們吧——”


    破局的預感,在夏娜、威爾艾米


    娜、卡姆辛、麗貝卡、佐菲、紮姆艾爾、弗蘭索瓦、辛塔希爾,以及全體火霧戰士的脊背上,掠過


    一陣惡寒。


    “——即使在兩界夾縫中創造出新的世界,也不會對現世造成任何影響——”如此的平靜聲音,卻像雷電一樣貫穿了火霧戰士們的全身。


    “——你們問是不是假的?你們覺得可疑嗎?你們對自己長年的戰鬥化作泡影感到恐懼嗎?——”


    在原本全由精銳組成的異能討伐者之間,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動搖。


    “——既然如此,我就反問你們……在兩界夾縫中,有誰比我呆的時間更長?——”


    不知不覺闖,火霧戰士們已經放棄了真偽的判斷,等待著他的下一句話。


    “——我在夾縫中度過了數千年,在‘詣道’的創造中進行過反複的嚐試,得到了確信——”


    擁有堅強信念的人,都可以用“說什麽自以為是的妄言”這句話來“逞強”


    “——即使創造出樂園‘無何有鏡’,也不會發生你一直所危懼的大災難——”


    因此,被挫敗的大多數人,都在巨大的動搖中身心崩潰。


    “——然後,我將呼籲在現世的所有‘使徒’,帶著他們,一起離開——”


    佐菲和紮姆艾爾,已經意識到全軍正麵臨不戰而土崩瓦解的巨大危機。


    “——我們‘使徒’在獲得了樂園‘無何有鏡’之後……就不會再回來這裏——”


    夏娜本來猶豫著是不是該飛上去阻止悠二的宣布,但已經為時已晚了。


    “——我們‘使徒’離開之後,留給你們的是一個沒有人會被食、不會消失、不會死的世界——”


    火霧戰士們到了這一刻,才終於自覺到在真正的意義上敗北


    “——隻要目送著我們‘使徒’離開就好了……光是這樣,你的世界就會恢複安寧——”


    在衝擊中產生的內心動搖,在誘惑的吸引下導致了自身的崩潰


    “——我的思念,如今已經飄到完成樂園‘無何有鏡’的創造的最終之地了——”


    火霧戰士們,終於從悠二口中聽到了最致命的一句話。


    “已經.夠了……你們已經沒有必要抗爭了……火霧戰士啊——”。


    那是令人不忍心否定的無比溫柔的耀眼理想,以及火熱的真


    “——你們的戰鬥,已經結束了——”


    忽然間。


    不知是誰叫了一聲。


    那根本算不上一句話。


    隻是純粹的感情爆發音而已。


    被迫叫出來的人,是火霧戰士。


    處於動搖崩潰的邊緣,他們不得不叫出聲來。


    火霧戰士這個存在的一切,自己數百年來的戰鬥,數千年來連綿不絕的戰鬥,所有的一切不都是自費力氣嗎?這種甚至超越絕望的恐慌,化作了遠超先前宣布的巨大衝擊襲向他們。


    如果是平時從“使徒”口中聽到這番話的話,恐惱任何人都不會相信。


    可是就在這場大戰的舞台上,跟無數的“使徒”們戰鬥,經曆了天變地異的“朧天震”,見證了曆經數千年彷徨於兩界夾縫的創造神的歸還,聽到了他的禦命宣布……所有的階段,這些不容否定的事實,都在不知不覺間把他們的心推到了興奮的極點,把充滿幸福和喜悅的理想,伴隨著對自身存在的全盤否定,吸收到了自己的內心深處。


    那應該是可能的事吧?


    應該是真的吧。


    難道……


    作為一流的戰士,通過把精神集中在眼前的戰鬥而暫時壓製住的危機感。


    這些不知不覺間堆積起來的炸藥,如今被點著了導火索。


    火霧戰士兵團的“戰士骨氣”,都被徹底粉碎。


    沒有人能夠加以阻擋。


    指示也全都聽不進去。


    什麽事情都無法恩考。


    隻是開始逃跑了起來。


    各自向四麵八方散開。


    已經沒有任何人能改變這樣的局麵。


    火霧戰士兵團,從這一瞬間開始,就徹底消滅了。


    然後——


    “哎呀呀,沒想到‘已經結柬’了啊……看來我真是來遲了一步。”


    惡劣的狀況,將會喚來更深沉陰暗的惡劣狀況。


    不知不覺靜下來聽著創造神聲音的“使徒”們,突然發出了盛大的歡呼聲。


    “沒想到我們的盟主。還懂得戰爭的微妙之處呢。也不知道是哪一方出的主意。”


    “我也不能輸給他,姑雖去會一會剩下的大人物好了。”


    把要塞內部的所有多餘事情都收拾完畢的一位強大無比的


    “紅世魔王”,在高高尖塔的屋頂重重地踏著腳說道。


    “那麽……就讓我玩個痛快吧,火霧戰士。”


    男人輕輕揮起手中的剛槍“神鐵如意”,向頭上的盟主和腳下的士兵做出回應。


    終於,將軍“千變”修得南在戰場上現身了。


    “自豪的偉業,正是現在。


    射出的嚆矢,就在此刻。


    一絲的祈求,將於儀式的最後得償所願。


    埋伏隱藏的強者,亦參列於儀式的末席。


    麵向歡喜慶賀的‘使徒’。


    憤怒討伐者的鐵錘即將揮落,


    世間亦為之騷然。


    其時刻為——”


    在好不容易才擺脫戰火的移動要塞一角,“魔王”向“使徒”發話道:


    “斯托拉斯大入,果然那家夥是引退了啊。聽外麵負責重編的直衛軍士兵說,似乎是目擊了他在山地裏搖搖晃晃地走著的樣子。”


    “是這樣嗎……非常感謝您,奧瑟大人。您明明接受了將軍的要塞守備任務,我還給您添這種無聊的小麻煩,真的非常抱歉。”


    “沒什麽,跟您這次在戰鬥中立下的大功相比,這種程度的事隻是小意思罷了。不過話說回來,為什麽您那麽在意那位樂師呢?”


    “這個嘛,因為實在很難以理論性的話來回答所以真的有點過意不去……不管是在哪裏,隻要那家夥現身的話:就不會有什麽好事發生。在我作為布告官四處遊走的這麽多年裏,在麵臨動


    和危機的地方,以及後來變成震源地的地方,也不知看到過多少次那個樂師的身影了。”


    “他,究竟是什麽人?”


    “雖然隻是傳聞和推測……不過據說是不便明說的那個神的眷屬。”


    “眷……屬……眷屬!?那個隻懂得搜索敵人的‘使徒’竟然……嗯?難道,耶所謂的神就是……”


    “嗯。就是以引導之名教唆欺騙他人,隻說不做的那個神。”


    “沒想到……不才‘翻移之麵紗’至今活了數百年,這還是第一次稍微跟那個神扯上了一點關係。他來到了現世……不,是真正存在的嗎?”


    “這完全是傳聞和推測啦。我可不希望[化裝舞會]變成一個動亂的舞台……但是,是這樣嗎。他,已經離開了嗎……”


    站在移動要塞的一角,“魔王”和“使徒”懷著複雜的思緒望向遠方。


    “終於采取行動的討伐者們,


    沒有任何人出手阻攔。


    其神正感困惑。世界扭曲飄於上空。


    視此為勝機而飛奔,將己身化作無情的祭品。


    以此換取將神逐往異界。


    醒悟時亦為時已晚。


    不歸之技的陷阱。


    其秘法為——”


    啊啊。的確,那是一場很糟糕的戰鬥。


    開始的原因,實在很糟糕。


    開始之後的經過,更是特別


    的糟糕。


    本來就是踏入了別的世界,還不斷從那裏的居民身上奪走“存在之力”的強盜,卻還說什麽要以地球規模創造出合他們自己心意的地方。要把人類當傻瓜看也該有個限度吧。


    當時的我是個相當急性子的人。現在雖然收斂了一點。但要是發生同樣的戰鬥的話,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參加吧……不。一定會參加。


    當時正因為有很多同樣想法的人,才能集中到那麽多強者吧。與其說以火霧戰士的身份,倒不如說以生活在現世的一個人類的身份。


    閃電的劍士,和紫雷的軍師。


    愛蟲的公主,和生命的龍卷。


    頭頂金環的淑女,和藍棺的天使。


    手持韁繩的少女,和風卷奔騰的龍馬。


    揮灑黑暗的歌手,和綻射舞動的大鼓。


    大地心髒的神官,和製霸天空的黃金。


    還有許多其他強力的討伐者們,為了粉碎這場無聊的活動而集中到那個地方。雖然也有一部分主張采取不由分說的強攻策略的人,但對手畢竟是異界之神及其眷屬,所以我覺得這時候還是應該慎重地等待取勝的機會,慢慢檢討對應的策略。


    之所以能說出這種欠缺緊張感的話,也是因為那理應被打倒的異界之神自己大言不慚地跟我們說“歡喜吧,慶賀吧”這種話。對於他的這種安排,我們盡管為自身的企圖感到高興,但自然是不會有任何慶祝的想法。實在沒有比認識不到自己是邪惡存在的邪神更難應付的東西了。


    不久之後,盡管經曆了主張強攻策略的一派群起攻擊等異事,我們還是迎來了那令人忌諱的儀式之日。路上有許多作為供品集中而來的人類被“擺”在那裏。


    當時的社會製度非常樸素簡單,神權是跟支配直接掛鉤的。也就是隻要“使徒”需要,人類的國王和神官都會若無其事地做出一些違背常識的過分行為。


    住在那個國家外周的冶外之民,從老人到女孩子都一股腦地抓了回來。他們被當成愚蠢的欲望之園的糧食帶走的那幅情景,至今依然深深印在我腦海裏揮之不去。


    明明讓我們看到這樣的場麵,就算嘴裏說什麽進行更美好的創造,這世上究竟會有誰還會信任和尊重的所作所為啊。


    所謂的神,還真是在壞的意義上超脫凡世——我在激憤中這麽想道。


    每個人都藏起了各自的想法,迎來了儀式開始的瞬間。


    比當地的王宮還要豪華,雕刻著複雜的獸麵紋和裝飾的禮器、祭器和灑器的真宰社(在他們儀式中不需要的器具,據說是作為貢品獻上的)。


    在那露天的祭祀場上,我看到了盤繞著的蛇身,還有奉獻祈禱的巫女的身影。在身邊還伴隨著最惡劣的敵人蚩尤和三眼女怪。


    很快。在“他們的創造”開始的同時,我們也展開了行動。


    目標是作為萬惡根源的異界之神。


    當然,我們不會犯正麵跟他戰鬥的愚蠢錯誤,而是預先製定了相應的對策。


    時機是異界之神在他們的創造時所產生的世界的搖曳。


    首先。在確認其出現在現世的瞬間——


    我們就發動攻擊來打斷巫女的作業,然後妨礙其儀式的發動。


    接著再讓幾個人自殺,為附近的搖曳賦予方向性。


    也就是從現世到“紅世”的方向性。


    接著,我們跟周圍的“使徒”戰鬥,讓他們充分使出自己的力量。


    這樣一來,所產生的搖曳就會以幾何級的加速度不斷增大。


    終於。名為神的異常無比的存在——


    就像因為自身重量壓壞泥沙做的橋梁一樣,被拖離了現世。


    然後由好幾個人同時施展作為最後一擊的自在法,將神束縛起來。


    這並不是什麽複雜的機關。


    隻不過是使得現象加速,並遮斷其所有感覺,僅此而已。


    把火變成炎,把風變成風暴,同時對某個共振進行妨礙的自在法。


    盲目的神,一下子就掉下去了。


    三柱臣們這才終於察覺到事態的嚴重性,露出一臉愕然的表


    已經沒有任何人——就連施展自在法的人們自己,也無法阻止


    把現世的碎片也卷入其中的——放逐。


    雖然會產生永久性的微細扭曲,但我們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切斷跟故鄉的共振,沒有明確目的地的隨機越境行為。


    正因為這樣。那才被稱為萬劫不複的境地。


    在後世被稱為“久遠陷阱”的秘法,就是這樣的東西。


    以上的行為,我們在激戰之中好不容易做到了。


    還犧牲了施展自在法的幾個人。


    也就是說。世界聞名的弑神絕技——不歸之秘法“久遠陷阱”,正確來說並不是一個自在法,而是由多個火霧戰士進行的共同作業。就算叫我們再來一次也不可能做到,當然也不願意那麽做。


    另外,事後我們還遭到怒氣衝天的“千變”和“頂之座”的猛烈反擊,還被他們召來的鎧甲龍王和黑金大百足殺得四散奔逃,所以在此有必要補充一句,我們的戰鬥並不像英雄故事邪麽風光。


    後來,大地心髒的神宮在對異界之神構築中的自在法和夾縫進行封閉作業的途中悟比了新的境地,我則失去了長年以來的好友——揮灑黑暗的歌手和綻射舞動的大鼓。跟神一起落入了夾縫中的他,還以平時故作姿態的動作向我道別。^


    雖然我也不認為……還能跟他再見麵。


    “一切結束,日落西山。


    一切結束,日出東方。


    時間不斷流逝,在三幹多年的最盡頭。


    尋求願望尋求世界,路上歸還之路。


    向世間宣揚禦命,


    其同前僥快樂的新天地。


    在戰鬥之後終將到達


    其世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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