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我高祖父到村裏借了輛馬車,準備動身。趙婆婆這時候呢,非要把帶來的銅錢和禮品留下。我高祖父從他們母子的衣著打扮可以看得出來,他們家並不富裕,死活不收。


    最後趙婆婆沒辦法,哆哆嗦嗦從懷裏掏出一對翠綠色鐲子,硬塞給了我高祖母。我高祖母的家境咱就不用說了,大戶人家的小姐,啥樣兒的金銀首飾沒見過,把鐲子拿手裏一看,吃了一驚,碧玉沁血鐲,在鐲子中心有一條赤血色紅絲,鐲子成色和質地都接近極品,而且從做工來看,不是近代之物,至少是唐朝之前的古物,可以說價值連城。


    我高祖母趕忙又還給了趙婆婆,問她這鐲子是從哪兒來的。趙婆婆說,前些日子小兒子給她的,也不知道小兒子從哪兒弄來的。


    趙婆婆這小兒子雖說脾氣暴躁、長相醜陋,但還算得上是個孝子,比他那兩個娶了媳婦兒不要娘的哥哥強多了。


    我高祖父聞言,從趙婆婆手裏拿過鐲子看了看。我高祖父一個鄉下漢子,大字不識幾個,當然不懂這些古玩之物,他隻是好奇,這麽珍貴的鐲子,趙婆婆他小兒子,又是從哪兒弄來的呢?


    拿著鐲子反複看了看以後,我高祖父想到一種可能,而且*不離十!


    把鐲子還給趙婆婆以後,我高祖父跟我高祖母道了個別,帶上一些驅邪驅鬼的應用物品,趕上馬車隨趙婆婆母子上路了。


    前麵說過,通許縣在尉氏縣東,偏北,距離大概在七十裏地左右。


    一路無話。在中午偏過,用現在的時間來算,也就是下午一點半左右,我高祖父隨趙婆婆母子來到了通許縣一個小村子裏。


    這村子不大,也就幾十戶人家,在通許縣城正東的位置,距離縣城大概也就七八裏地的樣子。當然了,說的還是過去的距離,還是那句話,現在人口多了,距離上可能會近上不少。


    趙婆婆和小兒子就住在這個小村子的東南角,兩間破舊的老房子。這時候呢,趙婆婆的小女兒正在家裏照看著小兒子,姐弟兩個剛剛吃過午飯,小兒子回房睡下了,小女兒正在洗刷碗筷。


    趙婆婆引著我高祖父進了屋以後,連忙吩咐小女兒給我高祖父生火做飯。


    趙婆婆本想讓我高祖父先喝口水休息一下,我高祖父一擺手說,“不用咧,咱還是先看看你兒子吧。”


    於是,由趙婆婆和她二兒子陪著,我高祖父來到了趙婆婆小兒子睡覺的房間。這時候呢,趙婆婆的小兒子已經呼呼睡著了,睡的像個小孩兒似的。


    我高祖父走到床前一看,首先看到趙婆婆小兒子左臉上那塊手掌形狀的黑色胎記,不得不說,這手掌胎記還真夠嚇人的,五根手指印清晰可見,真就跟鬼抓了臉似的,我高祖父都忍不住心裏一跳。


    隨後,我高祖父在趙婆婆小兒子中指末端掐了掐,然後翻開眼皮看了看。可能因為我高祖父動作過大,小兒子居然被弄醒了,從床上慢慢坐起身,麵無表情,呆呆地看著我高祖父。


    我高祖父扭回頭對趙婆婆說:“恁家這孩兒,給啥東西上過身,後來又丟了魂兒,他現在呆呆傻傻哩樣子,就是因為身體裏邊兒哩魂魄不全……”


    “那咋辦哩?”趙婆婆急著問道。


    我高祖父想了想說:“咱得先把魂兒給他找回來。”


    “中、中……”趙婆婆聽了連連點頭,全憑我高祖父做主。


    丟魂兒的現象,一般隻發生在十歲以下的孩子身上,大人一般不會丟魂,當然也有例外的,被鬼上過身的人,很容易丟魂兒,其中原因我也不是太明白。個人認為,可能自身魂魄受到外來侵擾以後,自己從身體裏跑了出來,也或者被強行擠了出來。


    人體就好比一個容器,就那麽大點兒空間,三魂七魄已經把它填的溝滿壑平,現在又從外麵強行鑽進來一部分,那肯定要出去一分部才能保持均衡,這就導致了丟魂兒現象的發生。當然了,這隻是我個人推測出的結論,不代表大人丟魂兒真的就像我說的這樣,這個,還有待和我一樣的同行們繼續研究探索。要是有同行看到我上麵這些話,知道大人丟魂兒是咋回事,麻煩不吝賜教。


    言歸正傳。這個時候呢,我高祖父突然想起了趙婆婆那對玉鐲,征得趙婆婆同意以後,我高祖父在她小兒子房間,翻箱倒櫃找了起來。


    前麵說了,趙婆婆家裏不怎麽富裕,她小兒子房間裏擺的家具也不多,就一個衣櫃,一張帶抽屜的老式桌子和一張木板床。


    最後,我高祖父在木板床床底下,找到一個破布包袱,也就瓷碗那麽大,鼓鼓囊囊的。


    把包袱拿到桌上,打開一看,我高祖父、趙婆婆以及趙婆婆的二兒子,看著裏麵的東西,全都傻了眼。


    包袱裏全是三個人這輩子都沒見過的好東西,瑪瑙翡翠、金銀珠寶,雖然不多,但是哪一樣兒都價值不菲。


    這時候,趙婆婆的二兒子驚訝地張著嘴,問趙婆婆,“娘,這些東西是哪兒來咧?是不是你嫁給俺爹哩時候帶來哩嫁妝?怎多好東西,你咋不給俺跟老大說哩,都給三兒啦!”


    趙婆婆聽二兒子這麽說,滿臉苦楚,眼淚差點沒掉下來,“老二啊,恁娘要是有這麽些好東西,能看著你跟老大過苦日子?你定兒仨都是娘身上掉下來哩肉,娘誰也麽偏過、誰也麽向過……”定兒仨,是我們這裏的方言,也就是兄弟三個,定兒倆,也就是兄弟兩個,也可以理解成“哥兒仨”、“哥兒倆”。


    “那這些好東西哪兒來咧?”老二把眼一瞪,有點不依不饒。


    我高祖父這時候有點看不下去,插話了。我高祖父說:“小兄弟,俺看這些東西,恐怕不是恁家咧,別問恁娘咧,恁娘要是知道家裏有這些好東西,能不分給你。”趙婆婆的二兒子也就三十五六歲的樣子,我高祖父這年五十歲,喊他一聲小兄弟,不為過。


    “那,劉先生,你說說這些東西是哪兒來咧?不是俺娘偏心眼兒,把好東西都偷偷給三兒了麽?”趙家老二把矛頭又轉向了我高祖父。


    我高祖父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說:“這些東西像是古物,依著俺看呐,是你家三兒打古墓裏挖出來哩。”


    我高祖父這話一出口,房間裏的母子兩個臉色同時一變,這老二更是噤若寒蟬。


    清康熙以後,民間盜墓猖獗,不但很多前朝古墓被盜,就連清朝那些貝子貝勒、王公大臣的墓,也有很多被人盜挖。清乾隆皇帝一上台,就在大清律例裏麵添加了一條:偷墳掘墓者,斬立決。這條律法一直持續到清朝滅亡。


    包袱裏這些東西,要真是趙家老三打古墓裏挖出來的,那可就是殺頭的大罪,要是情節特別嚴重,搞不好還能株連九族,到時候,趙家這一大家人都別想好過了。


    趙家老二這時候沒好氣地抱怨上了,“俺就知道,老三不是個啥安生東西,看看他長那醜樣兒,不給家裏惹事兒才怪哩,現在成傻子咧,這是他自己作咧。”轉而,老二對趙婆婆說:“娘,以後他哩事兒,甭再來找俺,俺麽他這兄弟,娘俺走咧,回家咧!”說著,老二轉身就走,臨走的時候,忍不住朝桌子上那一包袱東西看了看,咽了口吐沫。


    趙老二是怕惹火燒身,直接跟他弟弟劃清了界線。趙婆婆的眼淚下來了,我高祖父長歎了口氣。這時候的趙老三呢,還在床上坐著,像個孩子似的,懵懵懂懂,傻傻地看著趙婆婆和我高祖父。


    就在這時候,臥室外麵傳來趙婆婆小女兒的聲音,“娘,飯做好咧,你跟先生出來吃飯吧。”


    趙婆婆聽到喊聲,趕忙擦擦眼淚,拉著我高祖父的胳膊來到了外屋。


    飯,不算豐盛,雞蛋麵條,居然還有酒,趙婆婆小女兒說,這酒是在老三房間裏找到的。我高祖父把酒放到鼻子邊兒一聞,裏麵一股子雄黃味兒。


    雄黃酒,這讓我高祖父更加確定,趙家這老三晚上出去,肯定是去挖墳掘墓了。雄黃酒不但可以驅避蚊蟲蛇蠍,要是塗抹在臉上還可以辟邪衝煞。很多盜墓賊在下墓坑之前,都要喝上幾口雄黃酒,還要把酒水塗抹在臉上和手上,一是辟邪,二是在盜洞裏鑽來鑽去,也可以防止被蛇蠍之類的咬傷、蟄傷。


    吃過飯以後,我高祖父對趙婆婆說:“從眼下來看,你這小兒子真是幹了挖墳掘墓哩事兒咧,你當家的給你托夢,想跟你說哩可能就是這事兒。”


    “那他咋不跟俺直接說哩?”趙婆婆問。


    我高祖父搖了下頭,“這俺就不知道咧,咱陽間有句話叫做,天機不可泄露,俺覺哩,它們這些個鬼魂,可能也有啥不敢說哩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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