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祖父忖摸著,是不是紙上寫的那幾個字兒讓趙婆婆成這樣兒了,有心開口再問趙婆婆點兒啥,誰知道趙婆婆把頭一低,轉身走進了自己的臥室。我高祖父見狀,也不好追進去再問了。


    隨後,我高祖父蹙著眉頭從懷裏把小瓶子拿了出來,摁在郭二的眉心,嘴裏一念口訣,收了將軍的鬼魂。與此同時,我高祖父感覺趙婆婆正趴在臥室門裏偷看他,朝臥室那裏一扭頭,沒人。


    這時候水盆裏的郭二“根兒”地倒了一口氣兒,身子一抖,醒了過來。


    我高祖父趕緊把瓶子收起來,給他切切脈搏、看看眼瞳檢查了一下。確定一切正常以後,我高祖父鬆了口氣,隨後叮囑郭二幾句,讓他穿上鞋襪回家了。


    在這裏,必須再解釋一下,切脈和掐中指有一定區別,掐中指隻能判斷是不是被鬼附身了。切脈就要複雜很多,能查出很多因為“這方麵”造成的不良因素。


    言歸正傳。趙婆婆走進她自己的臥室以後就一直沒出來,趙婆婆的兩個女兒呢,郭二走了以後,她們到趙老大家裏休息了,我高祖父呢,則躺在她們母女給他搭建的臨時床鋪上睡下了。


    這一夜,算是相安無事。


    可能最近這幾天精神繃的太緊了,我高祖父這一覺睡的挺沉,等他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耳朵眼兒裏滿是“嗚嗚”哭聲,聽上去有男有女,哭的還挺傷心,睜開眼一看,堂屋裏沒人,哭聲是從趙婆婆房間裏傳出來的。


    我高祖父心裏一沉,感覺有點不對勁兒,慌忙從床上起身。


    就這個時候,從他懷裏滾出一個小物件兒,倏地掉在地上,發出“叭”地一個清脆跌響。


    我高祖父趕忙低頭一看,竟是那支收著將軍鬼魂的小瓶子,還好沒摔碎,不過高祖父這時候狠狠打了激靈,瓶子上的蓋子不見了!


    我高祖父彎腰撿起小瓶子,同時意識到了什麽,快步朝趙婆婆的臥室走去。


    卜一進門,我高祖父第一眼便看到臥室偏梁上拴著一根布綾子,布綾子下麵躺著一個翻倒的長腿方凳,我高祖父心裏頓時一揪!


    再朝趙婆婆的床鋪那裏一看,兩個女兒和她小兒子趙老三,正跪在床前哭嚎。床鋪之上,破舊的花被子遮頭遮腳蓋著一個瘦小的身影。


    此情此景,此時此刻,不用問,我高祖父也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或許因為三個兒女沒給趙婆婆遮蓋嚴實,趙婆婆一隻手還露在被子外麵,那手緊緊地攥成拳頭模樣垂在床邊。


    當我高祖父把眼神轉到趙婆婆那支攥著的拳頭上以後,拳頭“突”地張開了,蒼老的手心兒裏,一個瓶子蓋兒緩緩滑落下去,跌在了地上……


    後來,我高祖父回到尉氏縣,把郭二寫的那八個字拿給我高祖母看,我高祖母念道:以命換魂,解吾之怒……


    後記:趙婆婆上吊死去的當夜,趙老三的魂魄便回來了,趙老三恢複了以往的樣子。我高祖父呢,覺得挺慚愧,大老遠被趙婆婆請來,沒能幫到她,反而讓她因此喪了命。我高祖父在趙婆婆家多留了幾天,幫忙操辦了趙婆婆的喪事,他自己呢,也給趙婆婆穿了身孝衣。


    趙家老大,一聽娘死了,帶著老婆孩子從老丈人家回來了,披麻戴孝;趙家老二呢,為了不讓村裏人背地裏戳他脊梁骨,捏著鼻子給趙婆婆送了喪;趙家老三呢,哭的死去活來,畢竟她母親是因為他而死的,最傷心、最難過、最後悔的就是他了。


    後來趙老三問我高祖父,他以前從墓裏挖出來的那些東西咋辦?我高祖父歎了口氣對他說,用它們幹點兒正事兒吧……


    至此,我高祖父在通許縣的經曆就算講完了。我聽奶奶講完以上這些以後,分析了一下,趙老三丟的那魂兒,可能就在古墓裏,而且很有可能在老道士那倆徒弟身上,試想,趙老三既然能從將軍遺體嘴裏掏出一塊“暖魂玉”,那老道士那倆徒弟,也應該拿到墓裏什麽東西裝在了身上。


    趙老三被將軍鬼魂上身以後,魂魄跑了出來,可能慌不擇路,直接躲進了老道士那倆徒弟身上的物品裏,結果呢,他躲錯了地方,他沒想到老道士那倆徒弟能被趙老三砍死,弄的滿是血腥,這肯定把趙老三的魂魄嚇壞了,相當於被困在了那些物品裏,再也不敢出來了。


    我高祖父當時認為血腥的地方魂魄不會去,但是他忽略了一個“前”與“後”的問題。


    還有朋友問,老道士不是跑了嗎,怎麽也被砍死在了古墓裏。我的解釋是,老道士應該是被趙老大砍死的,老道士可能後來回過一次古墓,被附身的趙老大堵在古墓裏砍死了。


    至於我高祖父在盜洞口兒第二次點“問神香”為什麽點不著,這個,我就不知道了,舉頭三尺有神明,可能冥冥之中,有神靈在看著……


    兩年後,也就是1879年,清光緒五年,己卯年。我高祖父五十二歲,我高祖母三十四歲,我太爺十二歲。這一年,我太爺參加了“院試”。


    明清時期的科舉考試,分為四個級別,最低一級的就叫“院試”,由府、州、縣官員監考,考試通過後成為“秀才”,然後是“鄉試”,這屬於省一級的考試,通過後成為“舉人”。再高一級的是“會試”,由禮部主持,通過後成為“貢士”,如果能考過“會試”這一關,就有資格參加最高級別的“殿試”。“殿試”又叫“廷試”,由當朝皇帝親自主持,凡是能通過殿試的都叫“進士”,殿試前三名則是:狀元、榜眼、探花。


    明清時期,隻有取得秀才的頭銜,才有資格參加真正的科舉考試,“院試”算是一個初試。感覺上,可能就跟現在的小學畢業差不多吧。


    我太爺考“秀才”這一關,很順利,一舉通過。十二歲取得“秀才”頭銜,全家人都非常高興,特別是我太爺的姥爺蔡文燁,當下就大擺筵席,宴請街坊四鄰、親朋好友。(我們這裏管外公叫姥爺,外婆叫姥姥。)


    不過,我太爺其實打心眼兒裏不怎麽喜歡讀那些四書五經,他更熱衷於舞槍弄棒。


    我高祖父教他的那些捉鬼手藝呢,他也不怎麽喜歡,高興了就學點兒,不高興了,就丟一邊兒,我高祖父拿他還真沒辦法,特別是他考中“秀才”以後,更管不住了,期間又有蔡文燁夫婦護著,說什麽讀書才是大事,將來考中頭名狀元,能光宗耀祖。


    不是說蔡文燁反對我太爺學這個,而是怕我太爺學這個的同時耽誤了讀書,蔡文燁可是把“狀元”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他這外孫身上。


    寫到這兒,可能有人會問,蔡文燁怎麽不反對你太爺練武呢?這個,不讓我太爺練武,我太爺就不讀書,在這一點上,蔡文燁也拿他沒辦法,這個時候呢,我高祖父再教我太爺抓鬼的手藝,三管齊下,蔡文燁就擔心我太爺吃不消,怕把他的“狀元”苗子給累壞了,也就有時常意無意的,反對我太爺學這個。


    三年後,也就是1882年,清光緒八年,壬午年。我高祖父五十五歲,我高祖母三十七歲,我太爺十五歲。這一年,我太爺參加了鄉試,明清時期的科考每三年一次,逢子、午、卯、酉年舉行。通過鄉試以後,接著就是會試、殿試。


    我太爺這次不算爭氣,在第一場鄉試時便落了榜。我太爺落榜以後,蔡文燁還自我安慰說,秉守十五歲參加科考,年齡是小了點兒,自古以來還沒聽說過十五歲考中頭名狀元的,再讀三年,等十八歲了再考。


    其實,憑我太爺的資質,鄉試這一關應該能過去,但是他這時候背地裏把心思全都用在了練武上。後來,據他自己說,在考試的時候,心裏還想著把某某招式練好,就這麽個狀態,能考出好成績才怪呢。


    這個時候呢,蔡府裏那幾個武師已經滿足不了我太爺了,看家本事都給我太爺榨幹了。


    蔡文燁為了哄他讀書,請來一位少林武僧,專業指點我太爺。其實這武僧這時候已經不算是少林弟子了,他犯了殺戒,給少林寺逐出了師門。當然了,這武僧犯殺戒殺的不是人,而是一隻狗,據武僧自己講,他有一次下山化齋,走到半路,路邊竄出一條大狼狗,撲上來就咬,出於自衛,他就用腳踢攆大狼狗,結果一腳把那狗給踢死了。


    不過,有那麽一句話,打狗還要看主人,武僧踢的這條狗,是當地一個大戶人家裏養的,狗死了,那戶人家不依不饒,直接揪著武僧鬧到了嵩山少林寺。少林寺明知道錯不在武僧,因為那狗都不知道咬過多少人了,早該死了,但是又不好得罪這家大戶,而且武僧明顯犯了殺戒,隻好把武僧杖責二十,逐出了師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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