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我太爺對地上那家夥說:“小爺今個兒高興,給你這廝留個念想兒,叫你這輩子都忘不了小爺。”


    說完,我太爺抬起腳,一腳蹬斷了那家夥一條腿。


    這一次,我太爺禍闖的太大了,那家人在開封府裏有人,陪多少錢都不行,非要打斷我太爺兩條腿不可,就連我高祖母的二哥出麵也護不住我太爺了。


    當然了,我太爺天不怕地不怕,還放出狂話說,叫他們來吧,看誰把誰的腿打斷。


    我高祖父當然不能任由著我太爺胡來,帶著重禮到那家人府上登門謝罪,求那家人放我太爺一馬,但是去了幾次都碰了硬釘子。


    眼看事情沒有緩和的餘地,我高祖母背著我高祖父,私下裏給了我太爺幾百兩銀票,讓我太爺返回三王莊的老宅子躲禍。


    我太爺一開始不樂意,我高祖母勸他說,等過一陣子,和我高祖父一起搬回三王莊,以後不在尉氏縣這裏住了。


    我太爺一聽,這才答應離開,其實我太爺早就想離開這塊傷心地了,隻是舍不得我高祖父和我高祖母。


    我高祖母還刻意給三王莊的現任村長寫了封書信。


    三王莊現任村長,就是之前那位村長的大兒子,比我高祖父大幾歲,六十歲出頭,這時候在村子裏威望也挺高。年輕的時候,村裏人都管他叫王老大,跟我高祖父關係很好。


    之前那位村長,也就是現任村長的父親,在我太爺十二三歲的時候過世了,當時就是這個王老大趕來尉氏縣給我高祖父報的喪,我高祖父帶著我太爺回去吊的唁。


    我高祖母信裏除了一些客套話以外,把我太爺在尉氏縣這裏發生的事簡單說了一下,希望王老大能給予我太爺一定的照顧。


    自從我高祖父全家搬來尉氏縣以後,在每年的清明、七月十五、十月一,我高祖父都會帶上我太爺回家給父母和師傅上墳燒紙,再在老宅子裏住上幾天,打掃一下屋子和院落,然後帶著我太爺拜訪一些老朋友,因此,我太爺對老宅子和回三王莊的路並不陌生,對於三王莊那些村民也不算陌生,特別是這個現任村長王老大,我高祖父每次回三王莊時,都會帶著我太爺上他家串門,我太爺也會親昵的喊他一聲“王大也”。大也,也就是大伯,很久以前就提到過。


    就這樣兒,我太爺帶著幾百兩銀票,從蔡府牽了匹快馬,隻身一人,連夜逃往了三王莊。


    臨離家時,我太爺把裝著“三火令”、“五雷令”、“兩儀陰陽劍”的包袱帶在了身上,主要是想拿那把“兩儀陰陽劍”,令牌、符咒隻是被他一股腦捎帶上了。


    等我太爺快馬加鞭趕了兩天一夜的路,來到三王莊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兒。


    這時候的三王莊裏,很奇怪,燈球火把亮子油鬆,照的滿村子通亮,街上人也挺多,聚在一起敲鑼打鼓、吵吵嚷嚷,不知道在幹啥,好像村子裏發生了啥大事兒似的。


    要是擱著我高祖父,這時候一定會到近前問個明白,可是這時候是我太爺,打骨子裏來說,我太爺對三王莊這村子沒啥感情,再加上他這時候又累又困又餓,沒那閑功夫去湊熱鬧。


    來到老宅子以後,我太爺把馬拴在了院子裏,開門進屋,拿出路上買的熟肉,又到廚房找了幾壇我高祖父過去存下的老酒,點上油燈,酒肉放在正當門的方桌上,坐上一把椅子,腳又踩上一把椅子,甩開腮幫子吃喝上了。


    這時候,外麵依舊鑼鼓喧天、吵吵嚷嚷,因為距離有點兒遠,我太爺聽不清那些村民都在喊叫些啥,再說他也沒心思細聽。


    酒足肉飽以後,我太爺困勁兒上來了,晃晃悠悠走到自己屋裏,衣服也沒脫,躺床上就睡。


    我太爺這間屋子,就是過去王守道睡的屋子,王守道去世以後,屋裏的任何東西都沒動過,一直保持著原樣兒,每次我太爺隨我高祖父回家,都睡在這間屋子裏。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從房門那兒走進房間一個小老頭,老頭兒瘦小枯幹,頜下一把山羊胡,手裏拄著個拐棍兒,看上去也就六十來歲。老頭兒走到床前就喊我太爺名字。


    “秉守,秉守……”


    我太爺睡夢裏聽到有人喊他,迷迷糊糊睜開眼,房間裏挺黑,不過我太爺還是看到自己床前站了個小老頭兒,頓時吃了一驚。


    還沒等我太爺反應過來,老頭兒說話了,“孩兒呀,別怕,我跟你說件事兒,說完就走。”


    我太爺這時候想從床上坐起來,卻發現身體不能動了,嘴裏也發不出聲兒了,當即冒了一身冷汗。


    老頭兒說:“現在河裏頭出大事咧,你父親不在,全靠你咧,記住四個字兒,邪不壓正……”說完,老頭兒“忽”地在我太爺眼前消失不見了。


    與此同時,我太爺感覺自己身體能動了,大喝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擦擦臉上的冷汗,打眼再往屋裏一瞅,黑漆漆的,啥也沒有,剛才看到的那老頭兒,就好像是自己做的一場夢,但是老頭兒那些話,依舊在耳畔回蕩著,特別是“邪不壓正”這四個字兒,分外清晰,說不出的詭異。


    我太爺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這時候是啥時辰了,不過外麵的喧鬧聲依舊沒有停止,不但沒停,似乎還離開自己這個方向越來越近了。


    不大會兒功夫,從院子裏傳來幾束火把光亮,晃動著射進屋裏,似乎那些人進了自家的院子,緊跟著,院子裏人聲嘈雜,熙熙攘攘,火把和人似乎越聚越多。


    前麵早就說過,我高祖父家裏的院門從沒關過,形同虛設。


    我太爺這時候也顧不得想剛才那個夢了,心說,怎麽這些人大半夜的不睡覺,來俺們家老宅子裏瞎折騰啥,這村子裏到底出啥事兒了。


    我太爺想下床看看,就在這時候,從滿院子的嘈雜聲裏麵,傳出一個響亮的年輕聲音,聲兒還挺大,頓時壓下了其他雜聲兒。


    “爹,俺看見那河妖就是跑進宣義爺家裏咧,你看看,這院兒裏還有匹馬咧。”


    年輕人這話一出口,院子裏漸漸安靜下來,人們似乎都把聲音壓低了,窸窸窣窣議論著啥。


    隨後,一個中年人的聲音傳來,“喲,就是,咋有匹馬咧,這是哪兒來的馬,難道說,那河怪還是騎著馬來咧?”


    中年人話音一落,另一個聲音緊跟著說,“是不是河怪給咱攆怕了,變成馬咧?”


    中年人的聲音說,“麽準兒……”麽準兒,也就是“沒準兒”,不確定的意思。


    這時候,許多聲音吵嚷起來,從聲音裏可以聽出來,有男有女,人數還不少。


    “大河,那咋辦咧?”


    就聽中年人說,“咋辦,先打死了再說。”


    屋裏,我太爺一聽,這些村民想把自己的馬給打死,還講不講理了,立刻來了火氣,穿上鞋跑到了房門那裏。


    拉開房門一看,烏烏泱泱男男女女,站了一院子人,許多人手裏還拿著木叉、鋤頭、鐮刀等,氣勢洶洶,無數燈球火把更是將院子裏照的亮如白晝,隨著人頭攢動,晃得我太爺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這時候,那些村民抄著手裏的家夥什兒,圍著拴在院裏的那匹馬正準備下手。


    我太爺見狀,大吼了一聲:“想幹啥,找打是不是!”吼罷,一個縱身,從房門口兒躍到了院子裏。


    這時候,那些村民的注意力都在那匹馬身上,他們沒想到屋裏能有人,全給嚇了一大跳,等他們穩住心神,紛紛扭頭朝我太爺這裏看了過來。


    不知道他們看清我太爺的樣子沒有,跟著人群裏不知道誰喊了一嗓子,“河妖在這兒咧,抓住他,打死他!”


    這一喊不要緊,那些村民立刻就炸開了鍋,矛頭紛紛指向了我太爺。


    幾個年輕力壯的村民拎著家夥就過來了,不由分說,照定我太爺就砸。


    我太爺可真不是善茬兒,麵對滿院子幾十號人,麵不改色,也不跟他們廢話,見幾個年輕人拿家夥砸自己,幾個閃躲轉到那些人跟前,也就舉手抬足那麽幾下子,全部摔翻在地,摔的那幾個年輕人躺地上直哼哼。


    他這一動手兒不要緊,全院子的村民都炸毛了,無論男女老幼,一個個不要命的朝我太爺撲來,有幾個村民還帶著一張漁網,就在我太爺和其他村民打鬥的時候,幾個村名把漁網張開,一下子把我太爺罩在了下麵,隨後,七八個壯小夥子一起撲上去,把我太爺摁翻在地,然後七手八腳用漁網把我太爺捆了個結實。我太爺大怒,一邊掙紮,一邊破口大罵。


    就在這時候,就在全院子的人把注意裏集中在我太爺這裏的時候,院子裏拴的那匹馬“唏溜溜”傳來一聲怪叫,聲音淒厲,緊接著,從馬肚子裏傳來一串小孩兒“呱呱”地哭聲,尖利刺耳,在場所有人、包括我太爺在內,全都嚇了一跳,人人臉色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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