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這河怪的回路已經給我太爺堵住,想再鑽回去可不容易。我太爺見它轉身返回,揮起劍照定它腦袋上就砍。


    不過,這河怪十分靈活,速度也快,一繞身兒躲了過去,我太爺一劍落空,緊接著,又飛起一腳朝它尾巴根兒上踢去。


    這一腳,河怪沒躲,不但沒躲,竟然反客為主,掄起尾巴抽向我太爺腳踝。


    “啪”地一下,兩兩相撞。


    河怪顯然低估了我太爺的能耐,我太爺少林鐵腿練了四五年,手是兩扇門,全靠腳打人,腿上功夫十分了得,河怪這一尾巴抽過來,沒能把我太爺腳踝怎麽樣,卻被我太爺一腳踢了個仰麵朝天,就跟河裏的魚翻白肚兒一樣,肚皮朝上,不過這家夥的肚皮不是白的,紫黑色的,肚皮正中央還有一條小拇指粗細、貫穿首尾的紅線,凝血似的,鮮豔欲滴。


    那十幾個小夥子見“河怪”被我太爺一腳踢翻,底氣更足了,嗷嗷叫著衝上來,十幾個人你爭我搶擠成一圈兒,將河怪圍在當中,十幾杆木叉上下翻飛,朝河怪肚皮上玩兒了命的亂戳。


    這麽一來,場麵立時混亂起來,隻見熊熊火光之下,人影亂搖,沙塵飛揚。


    不得不說這些年輕人精力就是旺盛,我太爺因為兵器太短,夠不著河怪,被他們擠到了圈兒外,幹著急沒辦法。


    十幾個人沒頭沒腦亂戳一陣以後,就聽王草魚喘著粗氣喊了一嗓子,“別……別他娘紮咧,河怪沒咧!”


    他這一嗓子下去,十幾個人立刻消停下來,再看他們圈子中央,哪裏還有河怪的影子,倒是他們圈子裏這片沙地上,給他們戳的淨是沙眼兒,亂七八糟跟馬蜂窩似的。


    這些人扭頭一找,那玩意正圍著火牆團團轉圈兒,顯然對火有一定顧忌,看樣子想在火牆上找個出口兒逃出去,這時候我太爺呢,正提著劍追在它屁股後頭。


    十幾個小夥子見狀,又嗷嗷叫了起來,配合著我太爺在圈子裏對河怪展開了圍追堵截。期間,河怪被我太爺堵住又踢翻幾次,還險些被兩儀陰陽劍斬到尾巴。


    四周依舊火光衝天,河怪見沒了出路,又吃了我太爺幾次虧,有點惱羞成怒了,它的智商極高,意識到這群人裏麵隻有我太爺能對它造成威脅,甩開眾人圍堵,“哇”地一聲怪叫,張開大嘴露出兩排尖利牙齒,朝我太爺撲來。


    我太爺正愁追不上它,這時候它自己找來了,那感情好,迎上去揮手就是一劍。


    很可惜,我太爺這一劍又沒劈中,不但沒劈中,反而被河怪撞在胸口,胸腔骨差點沒給河怪撞斷,一人一河怪,“噗通”一聲,同時翻在了沙地上。


    我太爺顧不得胸口的疼痛,首先從地上一翻身兒坐起來,抬手摁住了河怪的大尾巴,胳膊上一叫勁兒,將河怪尾巴摁進了沙土裏,緊跟著,兩儀陰陽劍照定河怪身上沒頭沒腦猛戳起來。


    這把兩儀陰陽劍前麵介紹過,樣式古樸,不知年代,雖不能削鐵如泥,但也是鋒芒利刃,不過,紮在這河怪身上就像砍在生鐵上一樣,鏗鏘作響,偶爾還能崩火星兒,居然不能傷到河怪分毫。


    河怪這時候猛烈地甩動起身體,估計兩儀陰陽劍不能對它造成傷害,但也能讓它吃疼,身下的沙子都給它刨開一大片,拚死掙紮。


    我太爺見狀心裏一沉,心說,這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咋還刀槍不入呢。


    就在我太爺一愣神兒的功夫,河怪身體猛地向前一竄,尾巴裹著沙子從我太爺手底下抽了出來,不過,它再也不敢跟我太爺糾纏,“嗖”地一下竄到火牆跟前,哧溜溜首尾盤旋著原地轉起了圈兒,就像在給它自己助跑,看那架勢,想卯足勁兒從火牆上方躍過去,就跟之前咬死我太爺那匹馬之後翻越院牆時如出一轍。


    就在河怪蓄勢轉圈兒的時候,那十幾個小夥子抄著木叉趕了上來,對著河怪又是一通亂戳。


    火牆圈子裏頓時又亂成了一團,那河怪被十幾號人大呼小叫攆的團團轉。


    生活在農村的朋友可能都清楚,稻杆兒、麥秸屬於草質莖植物,易燃,卻不持久,燃燒速度快,點著以後很快就會燒完。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一圈兒秸稈燃燒告罄,火牆的火勢漸漸變弱了下來,仿佛強弩之末,不大會兒功夫,隻剩一圈兒黑乎乎的殘灰和一些零星火苗兒,被河風一吹,殘灰夾著火星子飄的哪兒都是。


    河怪這時候從人群裏鑽了出來,一聲怪叫,縱身越向火牆,與此同時,有人大叫一聲,比河怪提前一步躍起,淩空截球似的,在火牆正上方的空中一把抱住了河怪,緊接著,一人一河怪同時跌進灰燼裏,撲哧一下殘塵四起,不少火星子也被他們砸的從灰燼裏漾了起來。


    淩空抱住河怪的當然不是別人,正是我太爺,在那些小夥子們亂戳河怪的時候,我太爺就已經吃準了那玩意兒,知道它想從火牆上躍過去,提前做好了攔截準備。


    這時候,我太爺跟河怪一起又從灰燼裏滾了出來,因為灰燼裏麵還有不少殘火,我太爺的衣服給火星子沾上引著了,我太爺不得已抱著河怪在沙地裏翻滾起來。


    這時候,圈兒裏圈兒外這些人才鬧明白是怎麽一回事。


    就見我太爺這時候灰頭土臉,十分狼狽,抱著河怪,一邊翻滾,一邊用劍朝河怪身上猛戳,在他們身下沙地上,也不知道是血還是別的什麽液體,滴滴答答淌了一大溜,有紅的也有黑的。


    突然間,我太爺“啊”地大叫一聲,好像給河怪咬了一下,與此同時,河怪騰一下從我太爺懷裏竄了出去,直挺挺朝河邊跑去。我太爺嘴裏罵了一句,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跳起來就追。


    這一幕,讓在場所有人都看傻了,等我太爺追出去十幾步,這些人才反應過來,圍牆外麵的和裏麵的,加起來幾十號人,有的舉火把,有的舉木叉,一窩蜂朝河怪追了過去。


    這時候的河怪似乎受了傷,一邊跑,身下一邊淌黑水,在沙地上留下醒目的一串黑汁,這說明這玩意也不是無懈可擊、刀槍不入,估計是被我太爺在混亂中刺傷了某個部位,速度也明顯慢了不少。


    跟河怪相比,我太爺這時候也好不到哪兒去,胳膊腿上都有血,估計是被河怪咬傷的,跑起來一步一個血腳印,看著挺嚇人。


    就在河怪跑到河沿兒,還沒等它往河裏跳,被我太爺從後麵趕了上來。


    我太爺這時候已經暴怒,殺紅眼了,一個虎躍撲在河怪背上,把河怪壓在了身下,河怪“呱”地怪叫一聲,四條小短腿玩兒命刨地,拖著我太爺的身體往水裏拖,那河水距離他們近在咫尺。


    我太爺一個沒把持住,“噗通”一聲,跟河怪一起跌進了河裏。


    我太爺不算是在黃河邊兒長大的,水性很一般,一到河裏就吃了虧,而且這河怪鑽進河裏以後變得力大無比,可能有了河水的滋潤,身上像起了一層油膜,泥鰍一樣滑不留手,我太爺不但被它拖著嗆了好幾口河水,身上好幾個地方還給它趁勢咬傷。


    這時候,岸上那幾十號人趕到了,見我太爺這麽不要命,他們也沒啥好怕的了,下餃子似的,紛紛跳進河裏幫忙。


    不過,等他們遊到我太爺跟河怪跟前的時候,我太爺已經失去知覺,兩隻手青筋暴起,像鋼鉗子似的,死死扣著河怪的大尾巴不放鬆,任憑河怪怎麽折騰,就是掙不脫。


    據我太爺後來說,他當時用的是大擒拿手,即使昏迷了,手臂上的膂力還在。這種手法,是蔡府一個武師傳給他的,其實沒多大用處,就是在打不過對方,對方要你性命的情況下,你耍賴掐著人家,即便人家殺了你,你那雙手還在他身上掐著,除非用刀子把你的手指頭一根根切下來才能擺脫,有點兒癩蛤蟆爬腳麵不嚇人也膈應人的意思。


    言歸正傳。最後,眾人把我太爺和那隻河怪一起抬上了岸。這時候我太爺早已經不省人事,雙手死死掐著河怪的大尾巴。那隻河怪呢,瞪著一雙血眼睛,死死咬著我太爺的大腿,就像兩個有著深仇大恨的人,恨不能把彼此挫骨揚灰。


    眾人想把我太爺跟河怪分開,卻發現怎麽也分不開,隻好一起抬回了村子。


    之後,找到村長王老大,王老大讓幾個小夥子用木棍硬生生撬開了河怪的嘴,用破布片把河怪的嘴給堵上,又用麻繩連嘴帶四肢狠狠勒幾圈,牢牢拴住,讓它再也跑不掉,更咬不著人。


    隻是有一點,河怪那條大尾巴還給我太爺死死掐著,我太爺的手比河怪的嘴還難伺候,村裏力氣最大的人也掰不開,眾人又不敢拿東西撬,生怕把我太爺手指頭撬斷了,隻能讓我太爺這麽掐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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