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夢華並沒有和蘇凡爭吵,病房裏也很平靜,三個人,誰都沒有吵。


    “媽。”覃逸秋推開門,快步走到母親身邊,一臉擔憂。


    徐夢華並沒有理女兒,隻是微笑著對霍漱清道:“漱清來了啊!你怎麽不提前和徐阿姨說一聲呢?”


    “我們來一趟就回去,沒打算打擾您。”霍漱清道。


    “什麽打擾不打擾的?你第一次來滬城,怎麽都要去家裏坐坐,吃頓便飯,要不然你春明叔和我心裏怎麽過意的去?”徐夢華微笑道。


    說著,徐夢華便讓跟著自己的那個保姆進來了,安排了今天的晚飯,讓保姆趕緊打電話給家裏去準備。


    “我給你春明叔打個電話,讓他今晚別安排別的事了。”徐夢華道。


    “謝謝徐阿姨,我們和曾泉約好了,今晚去他那邊。就不打擾您和覃叔叔了。”霍漱清道。


    “這樣啊!”徐夢華自言自語道。


    蘇凡起身,站在霍漱清身邊。


    徐夢華笑了下,看著霍漱清和蘇凡,道:“漱清啊,你別怪我說話不好聽,讓自己的老婆和另一個男人坐在一起單獨聊天,萬一傳出去什麽不好的事,你的臉上不是也不好看嗎?你工作忙,可是家裏的人,家裏的事,也該好好管管,別太放縱了。免得有的人不知道檢點,做出什麽不好的事,到時候傷了的是你的臉麵。”


    蘇凡聽著徐夢華這麽說,也注意到徐夢華說話的時候餘光一直在她身上,下意識地抱緊了霍漱清的胳膊。


    “媽。”覃逸飛叫了聲。


    霍漱清笑了下,道:“徐阿姨,謝謝您提醒。因為我和小秋有些話要單獨說,就離開了一下。再說了,小飛是我弟,能有什麽不好的傳言呢?嫂子和小叔子坐在一起說幾句家常,來來去去都是咱們自家的事,和別人有什麽關係?有什麽好傳的呢?”


    蘇凡愣住了,看著霍漱清。


    覃逸秋和覃逸飛也都是,望著滿臉笑容的霍漱清,好像他們母親的提醒,在霍漱清這裏根本沒有什麽動靜。


    徐夢華淡淡一笑,起身,道:“是啊,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才麻煩呢!好了,我還有點事先走了,你們幾個坐著聊吧!”


    “好的,謝謝徐阿姨。”霍漱清道。


    徐夢華便離開了。


    屋裏的四個人都聽得出來,徐夢華這話是什麽意思。一時之間,病房裏,有些安靜。


    “漱清,迦因,坐,坐吧!”覃逸秋忙說,打破了這一片尷尬。


    “謝謝嫂子。”蘇凡道。


    覃逸秋看了霍漱清一眼,見霍漱清看著覃逸飛,便忙說:“漱清,要不,我和迦因出去一下聊會兒我們的話題?他們在這兒不方便說。”


    “好啊,那你們去吧!”霍漱清道。


    蘇凡看向霍漱清和覃逸飛,什麽都沒說,便跟著覃逸秋一起離開了。


    等病房裏隻有自己和覃逸飛,霍漱清拉了把椅子,坐在覃逸飛對麵,看著覃逸飛。


    “哥?”覃逸飛不解,道。


    霍漱清淡淡笑了下,道:“蘇凡她一直想來看你,可是一直都沒有來,你知道為什麽嗎?”


    覃逸飛搖頭。


    “她說她覺得自己能做的已經全都做完了,她覺得你醒來了,就不再應該讓她來插手你的生活,她想要放手。”霍漱清道。


    覃逸飛望著霍漱清,道:“那她,為什麽又來?”


    “因為你受傷了,而且,”霍漱清頓了下,道,“她說她想安慰你,想要讓你知道,你的身邊有人理解你所遭受的痛苦,她不想看著你那樣逼迫自己,逼迫自己去康複。”


    覃逸飛愣住了,盯著霍漱清。


    “她就是這樣的人,對不對?不管什麽時候,都是為別人考慮,根本不管自己身處怎樣的尷尬,是不是?明知道她去醫院照顧你會帶來怎麽樣的非議,可是,她還是去了。”霍漱清道,他停了下,繼續說,“小飛,我們都希望你可以康複,可是,正如她所說的,康複是一個緩慢的過程,你不能逼迫自己。你知道我現在不能原諒自己的是什麽事嗎?”


    “什麽?”覃逸飛問。


    “就是在她最需要我的時候,我沒能站在她的身邊,我沒能和她在一起共同麵對,我沒能體諒她的痛苦,反而讓她更加孤立無援,更加痛苦。”霍漱清道,“現在,我不想自己在你的身上再體驗這樣的感覺,再做一遍不能原諒自己的事。”


    覃逸飛,愣住了。


    “我想,很多話,她都已經和你說過了,盡管我不知道她究竟會和你說什麽,但是,我知道她會很體諒你的感受,她會感同身受,對於別人的痛苦,她總是會感同身受。這就是她,就是蘇凡。這是她的優點,無人可以替代。所以,我不想再和你多說了。你明白的,對不對?”霍漱清道。


    覃逸飛,不語。


    “可是,小飛,別人再怎麽感同身受,都無法替代你去承受你的痛苦,替代你去走這一趟。這一條路,現在隻有你自己走,我們會在旁邊幫助你。”霍漱清道。


    覃逸飛重重點頭。


    “可是,我的路,要和她一起走!”霍漱清說道。


    覃逸飛抬頭望著他。


    “她是我的妻子,不管過去我和她發生了怎麽樣的誤會,未來的路,隻有她和我走,隻要我們兩個人活在這世上,我是不會放開她的,這一點,你,明白嗎?”霍漱清道。


    覃逸飛,不語。


    “她是雪初,可是,她是我的雪初!在你麵前,她是你的朋友,可你也要記住,她,是你的嫂子!”霍漱清盯著覃逸飛的雙眼,道。


    他的語氣果決,沒有留下絲毫的餘地。


    覃逸飛聽得出來。


    他,苦笑了。


    仰起頭,眼眶潤濕了,覃逸飛良久不語。


    霍漱清也是一動不動,靜靜坐著,看著覃逸飛。


    “哥,你不會原諒我的,是嗎?”覃逸飛道。


    “是的。”霍漱清道。


    覃逸飛苦笑了,看著霍漱清,道:“這是我的報應,這次的事,是我的報應,我知道。”


    “你做過什麽需要我原諒的事嗎?”霍漱清反問道。


    覃逸飛,驚呆了,看著他。


    霍漱清笑了下,道:“小飛,我是你哥,忘了嗎?弟弟怎麽會做那些需要哥哥原諒的事呢?對不對?”


    覃逸飛,閉上眼,淚水,噙滿眼眶。


    蘇凡並不知道霍漱清和覃逸飛談了什麽,她和覃逸秋在咖啡廳坐著,一顆心卻一直懸著放不下來。至於覃逸秋和她說的話。她也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著,心思全在霍漱清那邊。


    “剛才,你和小飛說什麽了。我方便問嗎?”覃逸秋問蘇凡道。


    “什麽?”蘇凡愣住了,看著覃逸秋。


    “你和小飛說。”覃逸秋問。


    “哦。哦。”蘇凡這才反應過來,想了想,便說。“嫂子,有件事,可以拜托你嗎?”


    “什麽事。你說。”覃逸秋道。


    “逸飛現在的狀況。對於他來說,心理的理解,更加重要。”蘇凡道。


    覃逸秋沒明白。道:“他說我們不理解他?還是你覺得。”


    “不是那個意思。嫂子。”蘇凡打斷覃逸秋的話。道。


    覃逸秋看著她。


    “我很清楚逸飛現在的處境,因為我和他有過同樣的經曆。就是我中槍昏迷醒來之後那段時間。對於病人來說,如果身邊的親人和朋友。太過於把他當成病人看待,會讓他的心,會讓他更加的自卑。”蘇凡道。


    “自卑?”覃逸秋不理解。


    “是的。那樣的關心和小心翼翼,會讓當事人覺得自己距離正常的身體和人生很遙遠,會自卑。”蘇凡道。


    覃逸秋盯著她。


    蘇凡便說:“就拿我自己的經曆來說,身邊的小心翼翼,會讓我覺得自己很沒用,為什麽自己要這樣給家人添麻煩,就會是那樣的感覺。對於逸飛來說,現在的情況也是同樣。你們越是小心翼翼地對待他,他就越是覺得自己距離恢複到過去的狀況越遠,所以他會加倍去鍛煉,他會努力做那些超出身體負荷的工作,讓你們看著他像個正常人,讓大家覺得其實他已經康複了。他隻是在做出自己已經康複的假象,而在你們看不到的時候,他的內心,才是痛苦到無以言表。而這樣的孤獨和痛苦,會讓他真的距離恢複到常態更遠。”


    “你覺得是我們的錯讓他。”覃逸秋道。


    “不是,嫂子,你們沒有錯,你們愛他關心他,這些我都理解。可是,越是這樣的關心和愛,會讓他覺得自己在拖累你們,會。”蘇凡道。


    “迦因,你真的覺得你很了解他嗎?”覃逸秋打斷蘇凡的話,道。


    蘇凡愣住了,看著覃逸秋。


    覃逸秋笑了下,道:“我們為他付出了那麽多,怎麽到了現在就變成了他的負擔?怎麽就變成了讓他痛苦的。”


    “嫂子,你聽我說,你可能沒有明白我的意思。”蘇凡忙說。


    “我明白,迦因。你覺得我們應該給他更多的自由,應該把他當成一個正常人看待,不要給他過多的特殊照顧,是嗎?”覃逸秋道。


    “是的,如果他覺得你們把他當成正常人,他自己的內心也會。”蘇凡道。


    覃逸秋卻搖頭了,蘇凡沒有把後麵的話說出來。


    “你知道他這次怎麽會變成這樣了嗎?”覃逸秋端起咖啡喝了口,苦笑著看著蘇凡。


    “怎麽了?”蘇凡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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