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了下來。


    雖然黑白少女們一個勁地用力拉著我,可是我的身體狀況根本無法跟上她們宛如賽跑一樣的速度。我感到體內傳來一陣陣強烈的疼痛……好像骨頭也斷掉了,皮膚也破裂了,血也流個不停。


    當然,因為我是透明的——以現在的狀態沒辦法看到自己的樣子,所以那些都隻是想像而已。大概就像被車碾過的青蛙一樣血肉模糊吧。


    不知為何,從我身上滴落的血液在碰到地麵時就會顯現出來,到處都是一點一點的血跡。不過也說不定能看到那些血跡的隻有我而已。


    雖然我不知道人體內總共有幾升的血,但感覺自己身上的血早就流光了,不,應該說流出來的量已經比那還多了。地上到處都沾滿了鮮血,仿佛老式的恐怖片的場景,簡直像是用水管灑出來似的。


    「呼啊、嗚嗚——」


    我一步也走不動了,當場就無力地倒了下來。


    我感覺頭暈目眩,身體向前傾倒趴在地上,沉浸在自己流出的血海裏。


    拉著我的黑白姐妹(?)好像注意到了倒下的我,似乎很擔心。可是我的視野已經一片模糊,什麽都看不清了。


    我的思緒也像掉到地上的冰淇淋一樣,變得一片混沌。


    我之前那個片刻所看到的景象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在像是醫院的地方,有個似乎是醫生的人向我搭話。他好像在喋喋不休地對我說明著我聽不懂的艱深概念……。


    那個比夢境還要更加曖昧、卻莫名其妙地帶有現實感的景象,我完全無法接受。我是第一次看到那種場景,不管怎麽看都和其他的夢境完全不同——仿佛小說中混入裝訂錯的書頁上,異常突兀的內容……。


    我見到那景象的時間隻有短短片刻而已,可是我卻像是經曆了很長時間一樣極度疲憊。我覺得頭重腳輕,沒辦法思考,像是把所有的安眠藥全都吞進肚子裏似的。我覺得身體非常痛苦,像是被裝在灼熱地獄的鍋子裏烹煮似的。


    夢,是為了加工處理現實的體驗,或是為了治療身體的疲憊,才會見到的東西——如果那個病房般的景象對我來說就是現實的話,實在是太討厭,太過壓抑沉重了。不管我如何做夢,都無法接受那樣的現實,都無法從痛苦中痊愈。


    那種環境簡直就像大氣成分不同的行星,我在那裏無法呼吸,是會窒息而死的。


    「嗚嗚——」


    在我氣喘籲籲的時候,突然注意到——從我身體裏流出的鮮紅血液,在地麵上宛若顏料似地寫出了什麽東西。那是數字。4。4對於夢,是最為神聖、最為重要的數字。


    ○或□之類的符號代表穩定。因為○是曼荼羅的形狀,□也是常用於國旗之類的東西,是最讓人放心的圖形。


    取得平衡、協調與秩序——這是一個完美的夢想,是人類心靈的終極目標,是榮格稱為『個性化』的理想。3象征不穩定,5象征鬆懈散漫,4則是最穩定的。書、香煙盒、建築物,這些人類日常使用的物品大多都是四邊形,就是這個原因。4會讓人放心。


    總之,我最先看到的就是4。


    可是因為它是用血寫成的,就會產生不祥的聯想:4=si=死。


    數字越來越多。


    4。36。84141089……。88888……。01010101……。


    這些數字好像有人用手指沾著血,在地上塗抹出來似的。


    可是看不到那個人。我不知道那個用血寫出數字的人是誰。


    這就像騷靈現象一樣奇怪——我變得不安起來,抬起了頭。


    不知什麽時候,周圍的景象又發生了改變。


    事到如今我已經不會對此大驚小怪了。


    在追逐著你的同時,我也見識過了各種各樣的景象,穿梭於各種光怪陸離的夢境,到現在已經不會被嚇到了。雖然在現實中,僅僅踏出一步就要耗費不少能量。但是如果在夢境裏、在心靈世界裏,印度也好,宇宙也好,異次元也好,都能在轉瞬間到達,沒有公車站或是入境檢查之類複雜繁瑣的手續,刹那之間就可以繞世界一圈。


    在我腦中模模糊糊地浮現出這些想法的同時,開始觀察四周。


    這裏的景象似曾相識。這個地方在我跟著你的時候來過好幾次。在做夢的時候最先到達的那個有很多門的空間裏,其中一扇門就通往這裏。大概是夢境裏比較上層、比較靠近表麵的部份。


    我總覺得這裏的景象有種近未來感。平滑的地板被磨得閃閃發光、幹淨無暇,連一粒塵埃都沒有。奇怪的是,地板底下是透明的,不斷延伸著相同的景象,仿佛把兩麵鏡子相對所映照出來的樣子。自己感覺好像身處在一個無比巨大世界的線路之中,一個小小的角落裏。


    在像世界啦社會啦那樣巨大的群體裏,自己隻是其中渺小的一部份而已——我身處這裏就深刻體會到自己是多麽微不足道,仿佛從整個宇宙的角度來看地球的渺小似的。


    在我倒臥的地板上,垂直地樹立著許多牆壁,裏麵埋入了無數的線路,好像電腦內部的主板一樣裸露的電路。這些線路有點像笑著勾肩搭背的男生們一起拍照的樣子。如果將名為人際關係的線路、名為社會的群體極度簡化的話,說不定看起來就是這個樣子。


    如果無法融入名為社會的線路的話,就會在這個廣闊世界的角落裏孤獨一人,感到不安與寂寞。


    這個線路連續不斷地運作著。即使在我睡覺的時候,這個社會也在繼續不停運轉。


    從夢的角度而言,機械也好線路也好,都是測量自己人生是否順利的指標。如果人生順利的話,機械就能順利運作。如果不順利的話,機械有可能會故障,或是停止運作。這麽說的話,現在這個狀況又是怎麽回事呢——在機械裏有血液流淌了出來,該不會是壞掉了吧。


    而我的心,該不會也壞掉了吧。


    在我想著這些的時候,地板上那些血字逐漸開始變化,從隻有數字變成了程序代碼一樣的東西,後來又出現了平假名與片假名,甚至出現了漢字。最後,那些血字變成了圖畫。


    那些血跡所描繪出來的,是我剛才遇到的那兩個黑白少女的樣子。


    雖然畫得很拙劣,非常模糊不清,就像小孩子的塗鴉,但是特征還是清晰可辨的。可以看到畫裏麵長頭發的姐姐和綁辮子的妹妹兩個人站在一起。


    畫出這幅圖,和寫出那些數字的人,就是她們嗎。如果來到別的世界的話,我們都會變得透明,變得認不出來,離得越來越遠。就像我,隻有在那個五彩的帳篷裏之時,才能保留自己的輪廓。


    而她們兩人,是不是也隻有在那個漫畫一般的黑白世界裏,才能看到她們的身影呢。


    不過仿佛從漫畫或小說裏看到的語句,在現實世界裏也能使用一樣,她們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後也能夠進行幹涉,隻不過所能做的事情有限……我不由得這麽想。


    在我看著這幅圖的時候,這幅圖旁邊出現了圓圓的、像是對話框一樣的東西。


    對,的確就跟漫畫裏的對話框一模一樣,在這幅圖的旁邊補上了台詞。


    『忍耐對身體是有害的喲。』


    『對心靈也是有害的!』


    在畫著小女孩的圖旁邊,宛若突然彈出來的廣告窗口似地顯示出了對話框。因為字跡歪歪扭扭的,我在想會不會是那孩子自己把台詞給寫上去的呢。而那個比較年長的女生將對話框裏的文字給擦掉,又寫上了一個字跡比較工整的句子。


    『精神的緊張和壓力通常是壓抑造成的。』


    就仿佛那姐妹一般的兩人在輪流說著話似的。


    『壓抑、忍耐、束縛……這些會給心


    靈加上重擔,使其扭曲。就像枕頭躺久了,就會產生人頭形狀的凹痕;就像書架放久了,也會讓地板凹陷下去。如果人類一直受到強大的外力所壓迫的話,皮膚就一定會裂開傷口,身體也一定會支離破碎。』


    『就像現在的你一樣!』


    『名為意識的表層皮膚破裂開來,就會讓無意識流露出來,甚至噴湧出來。所以人才會突然大發脾氣,或是突然哭出來。那些壓力就是造成心靈扭曲的原因。因為基本上無意識具有和意識相反的性質,所以當無意識噴湧出來的時候,就會讓周圍的人嚇一跳。』


    『就比如,當發生少年犯罪案件的時候,大家都會說:那人明明平時都是個好孩子啊!』


    『壓力使心靈產生扭曲,使其出現裂痕,甚至使其支離破碎——在這一點上,榮格和弗洛伊德的意見是一致的,這是很難得的。』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所以大家都能同意!』


    『如果壓力增加,人的心靈被扭曲碾碎,然後被濃縮起來。一旦心靈出現了破洞,無意識就會不停地噴湧出來。』


    『就仿佛搖晃碳酸飲料的罐子之後,一拉開拉環飲料就會噴得到處都是!』


    『這是因為碳酸氣化變成二氧化碳之後體積增加了。一旦給予了出口,罐子裏無法容納的這些二氧化碳就會挾帶著飲料噴出來。』


    『我最喜歡飲料了!』


    『為了不致於發生這種事,必須得盡可能地減少壓力,或者定期釋放壓力。』


    『如果不這麽做的話就會變得亂七八糟! 亂七八糟!』


    地上那個用血畫出的小女孩的圖,就如同那句「亂七八糟」一樣開始變化、崩壞,變得讓人害怕。她身體的中間裂了開來,一隻眼睛飛了出來,嘴巴也嘔吐出液體,而身體上也詭異地到處長出手腳,這些手腳好像是胡亂畫出來似的。


    一想到這樣的怪物原本是個可愛的小女孩,就更詭異、更讓人覺得不舒服了。


    地麵上全是血,全是跟信號燈的紅燈一樣的血紅色——代表著『停止』的血紅色,不斷地浮現出令人作嘔的圖案。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在我看著這些血字不斷消失又浮現的同時,在不知不覺間站了起來。


    我感覺自己的衣服被身體湧出的鮮血給沾得濕透了——雖然我依然看不到自己透明的身體,但還是覺得非常不舒服。四周的線路在運作的同時也發出的噪音,仿佛幹擾睡眠的鼾聲或磨牙聲一樣讓我焦躁不安。


    不管是哪個立誌研究機器的工程師還是程序員,最後都會被一種複雜程度可用怪誕獵奇來形容的機器所迷住,對其產生渴望,甚至開始試圖模仿這種由神所創造出來的機器。這種機器的名字,就叫人類。而我就在這種機器的一個角落裏,絞盡自己少得可憐的腦汁不停地思考著。


    「為什麽我會身處這個夢境裏? 這個夢難道不就是那孩子的夢嗎?」


    那孩子。我不停地追趕著的,那個留著雙麻花辮的孩子……。


    那孩子——也就是你,現在到底在哪裏呢?


    「我是在這個夢境裏登場的其中一人,和你們一樣,應該隻是象征的其中之一而已。是這樣的吧? 所以,那個孩子才是這個夢的中心——所有的變化與影響,都是以那孩子為中心產生的。所以,那孩子才是這個夢境的主角。呐,應該是這樣對吧?」


    『是這樣嗎?』


    『可能吧?』


    用血畫成的圖上方,出現了代表疑問的『?』符號。


    『我們也不是神,並不是全知全能的。』


    『漫畫裏的知識,在現實派不上用場的可多得是呢!』


    『夢的主體是誰? 做夢的人是誰? 這是一個非常困難的問題——在《愛麗絲鏡中奇遇》裏,愛麗絲和紅桃女王是同時做夢的,她們都在同一個夢境裏。在這種情況下,夢的主體又是誰呢?』


    『空洞巨龍伽卜沃奇來了!伽卜沃奇!』


    (譯注:jabberwocky,名為伽卜沃奇的一隻惡龍,在《愛麗絲鏡中奇遇》裏被描述為紅桃女王的小寶貝,同時也是喜歡說廢話的一隻惡龍)


    『所有的人都和夢境的深處有關聯——這個夢境的深處就是集體的無意識,或叫做普遍的無意識。也可以說,雖然人們的心靈表層不同,但其實都做著同一個夢。這樣的話,夢的主體又是誰呢? 電腦或手機上的那些網絡遊戲,主角又是誰呢?』


    『真難判斷呐!』


    『心靈是肉眼無法看見、雙手無法觸及的。不管是誰都沒辦法偷窺別人的心靈。那麽,你怎麽能斬釘截鐵地斷言,你是在別人的夢裏呢? 你有什麽根據? 在網絡遊戲裏,也很難分辨到底誰是由程序代碼控製而行動的npc,誰是真人玩家控製的角色。說到底,人類所能真正認知並掌控的,隻有自己一個人而已。至於其他人,其實都是無法這麽清楚地斷言的。明明如此,你卻反而像是說自己是遊戲裏的登場角色、是個沒有自我的程序代碼一般,固執地認為別人才是主角!』


    『很奇怪吧? 真的很奇怪吧~?』


    這是怎麽回事。


    我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不安,簡直仿佛自己腳下的地麵崩塌了一樣。


    這是你的夢。這是那孩子的夢。我認為你是這個夢的主角,一個勁地追著你不放。我為什麽會這麽確信呢。我為什麽會這麽想,從未對此產生過疑問呢。


    我感到一陣暈眩。


    那種感覺,就像把一個冷眼旁觀舞台表演的人,冷不防地推下去,讓那人摔到舞台上一樣。


    我仿佛一個忽然受到觀眾注目,嚇得縮成一團,連自己該演哪個角色都不知道的愚蠢演員。


    我搖了搖頭。不能這麽快就相信這兩個家夥說的話。


    雖然夢也隱含著重要的啟示與真相,但要判斷其真偽也相當困難,大部分都是毫無用處的破爛,就像《愛麗絲鏡中奇遇》裏的特韋兄弟喋喋不休地淨說些毫無意義的胡話。無意識的領域是魚目混珠的——我在這個領域之內,必須緊緊地抓住對於自己而言的那些正確答案與確信。


    我下定決心,想要冷靜地這麽說服自己,卻還是感到忐忑不安。


    地上的血字依然不停地出現。


    『意識與無意識是互為表裏的關係,每個人都有雙重人格。表人格和裏人格可以看成是不同的人。所以,把自己當作別人也不是不可以。雖然有共通的地方,有相互關聯的地方,但畢竟還是別人。』


    『是別人,是別人~?』


    這時,有個東西踩到了這些看起來像在騙我的文字上。


    這個東西很奇怪,像是一個圓盤長了人腳一般的生物。它匆匆忙忙地跑著,從血字上踩了過去,對這些字視而不見,很快就跑遠了。


    『我們是可以了解自己的——但前提是有著最基礎的自覺。但是,因為無意識是不同的人格,所以我們無法了解。剛剛那個神秘的生物要怎麽用邏輯來說明? 能用了解自己的方式去了解它嗎? 難道能夠用手直接去拿嗎? 對你來說,那個有著雙麻花辮的孩子大概就是這樣——她是與你相對的不同人格,大概就像雙胞胎一樣。』


    『哪個是表,哪個是裏呢?』


    『雖然是別人,但也是自己。表與裏是同一枚硬幣的兩麵——所以,是無法視而不見的,是無法將其割舍的,於是就非得去探究、去追尋不可。所以你才會在意那孩子,所以你才會一直追著她吧?』


    「我看不懂你們在說什麽啊——」


    我發出呻吟,對著這些血字怒目而視。


    其實不知為何,我的內心是認可這些話的,是看得懂的


    。但是,我不想看到這些話。


    然而,那兩個黑白的女生卻毫不留情。


    『之所以你看不懂,是因為你把這一切給掩蓋起來了,是因為你把這一切給壓抑住,封印了起來——然而,這一切變成了壓力,將你的心靈給扭曲了。接著這些壓力就這樣將你的心給碎裂了。』


    不知何時,我眼前出現了一扇門,一扇敞開著的門。


    而我被她們抓住肩膀,粗暴地拉了起來,往這扇門裏丟了進去。我的臉和鼻子遭到重擊,忍不住發出了呻吟。


    然後我抬起頭來,驚訝得愣住了。


    這是個很狹窄的房間,和你所待的那個小房間,還有我唯一能保有自己樣子的彩虹色帳篷差不多大。而在房間裏充滿了大量的生物。


    這些生物就和剛才路過的那個長腳的圓盤差不多。它們宛若密集的蟲子一般緊緊擠在一起,整個房間就像是客滿的電車似的。


    它們肩並著肩連動一下身體的空隙都沒有,看來很局促,好似生活在寒冷國度裏的生物挨在一起取暖。我開始害怕起來,擔心自己會被它們踩到。


    好討厭。好可怕。呼吸好困難……。


    『會覺得呼吸困難,是因為你在忍耐啊』


    『如果停止呼吸的話就要死掉了!』


    在門的兩旁,從我身體流出的血聚集出來,出現了這些文字。


    可是,我已經沒有讀這些的餘裕了。這些圓盤般的生物一個接一個用腳踩上我的身體,非常礙事。這間房間已經連容納一隻螞蟻的空隙都沒有了,已經到極限了。它們不停地踩著我,簡直像是在折磨我、在鞭打我一般。


    這就宛若嚴格教育小孩的父母,遭到小孩反抗似的。


    我連一點抵抗它們的力氣都沒有,就隻能這麽被它們踩著。


    『呐,為什麽要把那種東西慎重地藏起來,收到寶箱裏麵呢? 說不定根本是不值一提,毫無用處的東西呢?』


    我看到地板露出了一小片,那裏有張男人的臉,像小醜一樣。


    確實,被藏著的東西就像那張臉一般毫無用處。


    看起來似乎意味深長、很有價值,可實際上那東西一點意義也沒有……。在我內心裏也藏著那樣的東西嗎。不,有可能正是我自己親手將那種東西藏起來的。


    『在你將其隱藏,對其忍耐的時候——那東西說不定就變成了扭曲的形狀,變成了毒物或怪物吧?』


    『如果食物一直放著不吃的話,就算放在冰箱裏也是會腐爛的啊!』


    「那、那該怎麽、辦——」


    我一心想逃離這種折磨,求助般地向她們問道。


    「那該怎麽辦才好?」


    她們用居高臨下的態度一股勁地對我說著自以為是的話,讓我陷入混亂。我莫名其妙地被責罵,受到折磨,卻完全不知道為什麽,完全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我想要尋求原諒。


    『在它腐爛之前吃掉吧。』


    『放在肚子裏就能消化了!』


    『因為心靈是肉眼看不到的,所以就算它受傷了,你也無法察覺。一開始想要理解與接受它的時候是不能直接放進嘴巴的。例如,有人相信外星人是存在的。對於他們來說,外星人就是現實。你不能一開始就否定他們,而是以存在外星人為前提來思考,聽他們說話,通過研究或是想像來尋找原因——在理解之後,再開始處理。』


    『不可以直接放進肚子! 消化、要消化之後才可以!』


    『不然的話就吐不出來了。』


    『就會在肚子裏麵腐爛了!』


    『肉眼看不到的心靈,隻能先試著去體味。身體和心靈會判斷能不能吃。若能好好消化,就會變成營養了。自己沒辦法做到的話,就去請教專家吧! 說不定專家可以好好幫你烹調呢?』


    『烹飪就是愛!』


    這些像是在幹擾著我的文字不停羅列,讓我開始覺得討厭了,就好像在看完全不懂的深奧專業書籍似的。


    我從那個狹窄的房間逃了出來。


    我已經受不了了。如果了解真相是這麽痛苦的一件事,那我還是繼續一無所知好了。


    我狼狽地拖著滴著血的身體,想要遠離這討厭的一切。


    『你還想逃下去嗎?』


    『你已經深陷其中,再怎麽逃也逃不掉了!』


    我移開視線,不去看那些還在繼續浮現的文字。


    我在地上匍匐前進,仿佛初生的嬰兒。


    我想見你。


    我想看到你的臉。


    感覺好像如果沒有了你,我就會變得不再是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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