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一行人北上來到了泰安府。


    這時,眾人麵對著一座大山,太爺打眼一看,就見這座山,可以說是他從小到大見過的、最大的山,雄渾磅礴、氣勢非凡,一眼望不到山頂,好像山和天都連在了一塊兒似的。


    太爺扭頭問身邊的蕭老道,“蕭兄,這是座什麽山,怎麽這麽高呢?”


    蕭老道笑道:“老弟呀,這就是五嶽之首的泰山,沒有哪座山能比它更高了,走吧,咱還沒到近前呢,等到了近前看著會更高。”


    又走了能有半個時辰,眾人來到了山腳下,太爺再次抬頭朝山上看了看,就見山腰山縈繞著一層淡淡的白霧,虛幻縹緲,好像整座山都鑽進了雲裏似的。


    蕭老道這時招呼了眾人一聲:“都別看了,走吧,以後有你們看的。”


    跛腳道人聞言,問蕭老道,“師兄,咱莫不是要在這裏找塊地方定居麽?”


    蕭老道一笑,“不錯。”


    跛腳道人說道:“泰山乃是皇氣起始之地,曆代帝王皆登頂封禪,你我在這裏修房造觀,隻怕名不正言不順,壓不住這裏的皇氣呀。”


    “啥名不正言不順?”蕭老道不樂意地說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許他們皇帝在這裏封禪,就不許老子在這裏修觀呀,師弟,我跟你說吧,其實你師兄我早就看上這塊地方了,不過,咱不去跟山上那些廟宇道觀湊熱鬧,咱順著山口的河往深處走,去裏邊兒找塊清淨沒人的好地方。”蕭老道頓了一下,接著又說道:“之前我們去的那座三石山,那是八百裏秦川,泰山雖說沒那麽長,它也有四百裏,在裏邊兒肯定能找到一塊合適的地方。”


    山腳下,在眾人的不遠處,是一條從山裏流出來的小河,眾人將馬匹上麵的行李解下,放掉馬匹,背上行李,順著小河朝深山進發了。


    這時候,早已是寒冬臘月,冷風刺骨,之前又剛下過一場雪,山腰上、山腳下,到處都是白雪皚皚,隻有這條小河,還保持著應有的顏色,河水清澈,潺潺流淌。


    眾人順著小河一走就是一天,不過,那三個孩子還小,離開了馬就走不了遠路,尤其是山路,最後隻能背上他們,蕭初九背一個,太爺背一個,蕭老道背一個。


    一邊走,蕭老道一邊嘀嘀咕咕數落身邊的跛腳道人,“我說把她們母子留下吧,你非叫帶上,你看看,這麻煩的,全是累贅!”


    跛腳道人聞言,沒好氣地瞥蕭老道一眼,小聲回道:“師兄,你什麽心思別以為我不知道,就算我不說把她們留下,你也會留下她們,你其實早就合計好了!”


    跛腳道人這麽一說,蕭老道頓時嘿嘿嘿笑了起來,隨後,蕭老道又歎了口氣,說道:“你腿腳兒不好,我們幾個又常年不在家,身邊有個人照顧你,師兄我在外邊兒也就放心了,再說,三狗子老婆也怪可憐的,家破人亡,真要把她們母女留下,不餓死也得給他們村裏人禍害死,咱現在給她們母女一口飯吃,她給你洗衣做飯,這買賣挺劃算的。”


    跛腳道人盯著蕭老道問道:“你真是這麽想的?”


    蕭老道說道:“那你說我能怎麽想,我要說,叫你娶她,就算你樂意,我還不樂意呢,咱不能這麽幹,真這麽幹了,那就是乘人之危,跟那些攔路搶劫的強盜沒啥兩樣兒了。”


    蕭老道這麽說,跛腳道人似乎鬆了口氣,點了點頭,“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蕭老道隨即又嘿嘿嘿一笑,說道:“不過,要是三狗子老婆樂意,那我可不攔她。”


    “你……”跛腳道人氣得說不出話了。


    蕭老道接著說道:“三狗子老婆模樣長的還是挺標致的,要不然三狗子也不會花大價錢把她買回家,人也很勤快,洗衣做飯、挑水打掃,什麽都好……就是命不好,今後,你也多照顧照顧人家母女。”


    跛腳道人沒吭聲兒。


    晚上,眾人在一塊山坳裏找了個避風的地方,清理了一下裏麵的積雪,點上了篝火,就在眾人圍著篝火吃幹糧的時候,四下裏傳來了此起彼伏的狼叫一聲,嚇得三個孩子全擠在了他們母親身邊。


    蕭老道見狀,吩咐我太爺,“老弟呀,把你包袱裏的石頭拿出來,別到了半夜,野狼再把孩子叼走了。”


    太爺一愣,問道:“什麽石頭?”


    蕭老道說道:“你忘了,之前那隻老虎精給咱的石頭,虎臥石。”


    太爺“哦”了一聲想起來了,連忙放下手裏的幹糧,把石頭從包袱裏拿了出來。


    蕭老道從太爺手裏接過石頭,放在了三狗子老婆身邊,說道:“這是一塊驅狼臥石,有了它再凶的狼都不敢靠近。”


    這時,旁邊的賣藝姑娘好奇地看看石頭,問道:“道長,為什麽有了這塊石頭,狼就不敢靠近了呢?”


    蕭老道朝姑娘看了一眼,解釋道:“因為這塊石頭常年被老虎臥在身下,上麵沾滿了老虎的氣味兒,狼一旦問到老虎的氣味兒,就不敢過來了。”


    賣藝姑娘聞言,天真地問道:“那要是這裏的狼從沒聞過老虎的氣味兒呢,怎麽辦?”


    蕭老道笑了,說道:“這些畜生鼻子都特別的好,就算沒聞過老虎的氣味兒,隻要它們聞出氣味兒不對,就不敢上前,就像咱們人,看見麵相凶惡的人,就不想往那人跟前湊,一樣道理。”


    賣藝姑娘點了點頭。


    一夜,相安無事地過去了,第二天,眾人順著小河繼續朝深山裏走。


    三天後,眾人徹底走入了深山腹地,這時,前後左右除了山還是山,再加上滿眼的積雪,讓人有種身困牢籠的錯覺,隻有回頭看看身後長串的腳印,才能找到一些安慰感。


    又往前走了半天,突然,前方山的那邊,居然升起了一縷青煙,眾人頓時麵麵相覷,這明顯是從煙囪裏冒出來的炊煙,難道說,這深山腹地也有人居住麽?


    蕭老道看到青煙,下意識回頭,順著小河往身後看了看,最裏說了句,“怪不得這河邊走起來這麽順暢呢,感情這山裏還住著人呢!”


    蕭老道的意思,小河邊就是一條進出深山的路,或許經常被人走,所以走起來特別順暢,隻是這時路早已被積雪覆蓋,蕭老道他們沒察覺到而已。


    眾人朝著炊煙的方向,翻過一道山梁,一座小村落頓時出現在了眾人前方。


    這小村落,零零散散有那麽五六戶人家,從遠處看去,東一家西一戶,高高低低,看似離的很近,其實每一家距離都很遠,在這幾戶人家的房前屋後,居然都是田地,高高低低、一塊一塊,像梯田似的;田地這時被積雪覆蓋,偶爾泛出青色,種的似乎是麥子。眾人順著過來的這條小河,從他們村子和田地中間穿過,用來飲用和灌溉。


    蕭老道看罷,忍不住歎了一句:“這地方真塊世外桃源呀!”


    跛腳道人聞言,對蕭老道說道:“師兄,這塊地方是不錯,我看,咱不如就停在這裏吧。”


    蕭老道一搖頭,“不行,我不想再和任何村子有瓜葛,咱再往裏邊兒走走。”


    跛腳道人說道:“再往山裏走,那將來咱吃啥呢?”


    蕭老道說道:“咱也可以自己種糧食吃呀,到時候,也可以拿東西來他們村子裏交換,這地方,錢隻怕不好使。”


    繞開村子,眾人又往前走了沒多遠,就見前邊左側方向,出現了一道山脊,不算高,山脊上麵還是一塊平坦的開闊地。


    蕭老道眼睛頓時亮了,連忙招呼跛腳道人,“師弟你快看,好地方呀。”


    跛腳道人順著蕭老道所指方向看去,太爺隨他也看了過去,太爺看罷就是一愣,就見山脊上麵有一大塊地方,居然沒有積雪,枯黃的野草分外茂盛。


    跛腳道人看罷,眼睛也亮了,激動道:“極陰為陽,此乃地陰中的純陽之地,凝陽聚炁,雪落即化。”


    太爺一聽跛腳道人這話,明白了,怪不得那一帶沒積雪呢,陽氣足,雪落在上麵就化了,太爺隻聽說過,還從沒見過這種地方。


    蕭老道頓時哈哈大笑,“就這裏吧!”


    眾人一起走上山脊,站在山脊中央的無雪之地,太爺就感覺心情特別舒暢平靜,似乎也沒那麽冷了,山風吹在臉上,竟然隱隱帶著一絲暖意。


    蕭老道和跛腳道人這時都高興的合不攏嘴了,好像給他們撿到了寶似的,不過,在山裏蓋房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兒,尤其是想蓋座像模像樣兒的房子。


    高興過後,蕭老道和跛腳道人一合計,想要把道觀建成,還必須和剛才那村裏的人接觸,就憑自己這幾個人,蓋到猴年馬月了。


    最後,眾人掉頭,回到了小村子裏,這時候,剛好趕上吃午飯,家家戶戶飄著飯香味兒,眾人肚子裏也不免咕嚕嚕叫了起來。


    來到一戶人家門口,蕭老道過去拍起了房門,沒一會兒,從屋裏出來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等男人打開院門,彼此一打量,全都是一愣。


    蕭老道首先回神兒,問了一句:“你怎麽沒剃頭留辮呢?”


    男人也回了神兒,看看太爺眾人,沒理會蕭老道這話,反問道:“你們……你們是什麽人?”男人的口音很奇怪,不過,勉強還能聽懂。


    蕭老道連忙回道:“我們是……逃難的,我們想在山裏找個地方,蓋座房子住下來。”


    男人聞言,看看蕭老道,“你是個道士?”


    蕭老道一點頭,男人朝太爺和蕭初九看了看,錯愕道:“那他們……怎麽那副打扮?”


    太爺這時看著男人也別扭,頭發盤在頭頂,上麵還用一塊布套著,腦後沒有辮子,腦門的頭發也沒刮,身上的衣服是用粗麻編織而成的,裏麵塞著棉花。


    這時,就聽蕭老道問了男人一句,“這位大哥,你這是前朝的打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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