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頓時一愣,問道:“什麽前朝?”


    蕭老道不答反問:“這位大哥,你們這幾戶人家,在這山裏住了多少年了?”


    男人聞言又是一愣,過了好一會兒,男人不確定地回道:“我也不知道多少年了,聽我爺爺說,在他爺爺那時候,我們就遷進來了,那時村裏人很多,後來越來越少,有的老死了,有的搬走了,現在……就剩我們這幾戶了。”


    蕭老道一點頭,說道:“從大哥你的發飾來看,你們至少在明朝的時候就搬過來了。”


    “明朝?”男人似乎沒什麽朝代概念,疑惑地問道:“那現在是什麽?”


    蕭老道回道:“現在是滿清,明朝那都是二百多年前的事兒了。”


    男人聞言,露出一臉茫然,好像在聽天書似的。


    蕭老道頓時一笑,“好了,咱不說這事兒了,管它啥朝代呢,都一樣,你們住在這深山老林裏,山高皇帝遠,誰也管不著。”


    男人聞言,看看蕭老道,問道:“這麽說,你們是從山外邊來的?”


    “正是。”


    男人連忙又問:“那你們……你們來我家幹什麽呢?”


    蕭老道說道:“剛才我已經說過了,我們是逃難來到這裏的,見這地方不錯,想在這裏住下來。”


    男人一聽,打眼朝太爺他們幾個人看看,眼神裏閃過一絲激動,“你們、你們真的要住在我們這裏呀?”


    蕭老道一點頭,“千真萬確,我們想這附近山上蓋座房子,地方都選好了,隻是蓋房子的人手不夠,貧道就想問問,你們村裏有沒有人手,幫我們蓋幾座大房子,放心,貧道決不虧待你們。”


    男人臉上頓時露出一絲喜色,“那好啊,我們這裏就幾戶人家,整日孤零零的,你們要是能住下來,人多也熱鬧些。”男人臉色隨即又暗淡了下來,“不過,現在不是蓋房子的時候,天太冷了。”


    蕭老道說道:“這個我知道,蓋房子的事兒,等明年開春兒再說,眼下就是準備蓋房子用的木料,還有,我們得找個地方住下了,你們村裏,有沒有空房子呢?”


    男人想了想說道:“村裏沒有空房子,過去倒是有幾間,不過也都扒掉種上莊稼了,對了,我們村子東北邊,有個山洞,那洞裏地方還挺大的,你們可以到那裏先住下,你們要是沒吃的,跟我們說一聲,我們家裏都有糧食。”


    蕭老道聞言,連忙給男人打了個稽首。


    男人隨即很熱情地問道:“你們都還沒吃飯吧,先來我家吃飯,等吃過飯以後,我去給你們找人。”


    男人雖然很熱情,但在太爺看來,或許因為之前那些村民的緣故,蕭老道並不想領情。


    蕭老道沒讓眾人進男人的家,跟男人客套幾句,帶著眾人離開了。


    幾個人繞過村子,在他們村子東北方向的山腰上,還真找到一個山洞。


    山洞的洞口不大,一人多高、一人多寬,不過,進到裏麵以後,空間並不小,說話還有回聲,似乎還挺深。


    眾人點上火把,朝洞裏走了沒多遠,發現裏麵居然擺著石桌、石凳,還有一張石床。


    蕭老道隨即招呼眾人停下,“看來這裏有人住過,那咱就別往裏邊兒走了,就這裏吧。”眾人隨即將身上的行李放下,在洞裏安頓了下來。


    等眾人安頓好了,在洞裏點上篝火,吃著幹糧,蕭老道和眾人商量起了蓋房子的事兒,眼下,他們主要是缺木匠,一般的粗活,太爺和蕭初九他們都能幹,而且,現在就必須開始籌備蓋房子所用的木料,等明年一開春,直接就可以坯土牆上房梁了。


    商量來商量去,蕭老道打算到山外雇幾個人過來,給他們一個高價錢,讓他們在山裏住下,直到房子蓋好以後再離開,不過就在這時候,洞外傳來了聲音。


    眾人來到洞口一看,就見洞外男男女女、老老幼幼站了二三十號人,領頭的正是剛才那位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見太爺幾個人出來,連忙笑著迎上來對蕭老道說道:“道長你看,我把我們這裏的人都喊來了,你們有什麽事,盡管跟我們說,我們全村人都會幫你們的。”


    中年男人這話一出口,太爺幾個人,和這些村裏人,相互打量了起來。


    太爺就見這些老老少少一眾人,全都在用熱情又異樣的目光打量他們,也不知道他們多少年沒見過山外的人了。


    太爺幾個人也在打量這些村民,就見這些村民,個個穿的像野人似的,一多半人穿的是動物的皮毛,另一半穿的是粗麻編成的網兜子,兜子裏麵塞著厚厚的棉花。雖然衣裳不怎麽樣,不過,個個收拾的還算幹淨利落。


    蕭老道看罷,連忙走近那些村民,和他們客套起來,其中有個老頭兒,胡子眉毛已經全白了,佝僂著身子,人人都喊他老祖爺,說是已經一百多歲。


    老祖爺代表眾村民和蕭老道說了幾句話,意思就是,你們住在這裏可以,不過得守規矩,不能胡來,有什麽事兒呢,大家夥商量著做,以後就是一家人,你們的事兒,就是我們的事兒,我們的事兒,也是你們的事兒。


    蕭老道連連點頭,最後,蕭老道對老祖爺說,你們要真是想幫忙,就到山上幫我們砍樹,等過幾天,到山外找幾個木匠過來,把樹做成大梁和椽子。


    老祖爺一聽就說,不用去山外找木匠,村裏就有一對父子,祖上傳下來的木匠手藝,村裏這些房子,都是他們家裏祖輩人領著蓋的。


    蕭老道聞言挺高興,這就不用到外邊雇木匠了。


    隨後,村裏這些人全都離開了,而且個個熱情高漲,回家拿上家夥什兒,進山伐樹去了。


    蕭老道這時候,看著這些村民,都感覺有些不可思議,之前那個村子裏的人,和這個村子裏的人一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後來,太爺他們和這些村民熟識以後,那位老祖爺對太爺他們說,他們祖上是為了避戰亂,逃進深山裏的,當時幾百口人,後來,人越來越少,而且,很多人家生出的孩子都不正常,不是傻子就是瞎子,要不就是天生殘疾,有些人就覺得這地方不太平,搬走了一部分,留下來的人,到現在,也隻剩下這麽幾戶了。


    當時太爺他們聽了就很納悶兒,因為他們這村子風水很好,按理說不應該出現那麽多天生殘疾的孩子,他們一直沒鬧明白是為什麽。


    這到底是為什麽呢?這不是鬼神問題,也不是風水問題,這是基因問題,試想,就那麽幾百口人,又不跟外麵的人接觸,到最後都成了近親結婚,孩子不出問題才怪呢。


    其實,他們這麽熱情的想太爺幾個人留下來,還有一個很隱晦的原因,那就是,他們看中了太爺幾個人的年齡,除了蕭老道以外,其他人都還很年輕,尤其還帶著五個小孩子,當時蕭十一和鬼猴子也是被他們當孩子看待的。這時候,他們這幾戶人家,都是親戚關係,沒有外姓人了,他們就想讓下一代的孩子,找外姓人成親,不過,這是他們不可能說出口的秘密,直到有一天,有戶人家找來蕭老道,想給太爺提親,太爺這才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言歸正傳,眾村民熱情高漲地進山伐樹去了,太爺他們幾個人當然不可能閑著。


    蕭老道讓跛腳道人和三狗子的老婆孩子,留在山洞裏,他帶著太爺幾個人離開了。


    趕了幾天的山路,終於回到了山外,在山外一個小鎮子上,買了很多的生活用品,尤其是衣裳、布匹。蕭老道說了,銀子在山裏不好使,但咱也不能讓那些村民給咱們白幹活兒,把這些東西帶回去送給他們,比啥都強。


    等幾個人帶著用品回到山裏,分發給那些村民的時候,村民們都高興壞了,個個臉上笑得跟過年似的。


    有人就對蕭老道說,過去他們村裏也有幾個人,經常到外麵帶些東西回來,不過後來,也不知道為什麽,出去以後全都沒再回來,有人說,他們被外麵的人給殺了,自那以後,再沒人敢出去了。


    蕭老道聽了就對眾村民說,以後需要什麽,盡管開口,隻要能帶進山裏的,一定給你們帶進來。


    幾天後,蕭老道帶著太爺他們再次出了山,這一次,帶回來很多工具和農具,鐮刀、鋤頭、鐵鏟、斧頭等等,眾村民再次高興壞了,這都是他們急需的東西,確實比給他們銀子強的多。


    又過幾天,蕭老道再次帶著太爺幾個人出山,到了山外,蕭老道對幾個人說,這一次,咱們帶幾頭耕牛進山。


    太爺幾個人一聽,全都皺起了眉頭,對蕭老道說,山路難走,耕牛牽不進去。蕭老道說,牽不進去咱可以抬進去呀。


    太爺幾個人一聽,眉頭皺的更緊了,山路本來就不好走,再抬頭牛進山,誰有那麽大的能耐呀。


    蕭老道一嘖嘴,你們咋這麽榆木腦子不開竅兒呢,咱非得買那種大牛呀,買那些剛出生沒多久的小牛犢子,弄到山裏養大了再用。


    於是,蕭老道帶著太爺幾個人,山裏山外,進進出出,這一個冬天,全是在山外買東西,往山裏運,那些村民呢,不但能伐樹做房梁椽子,還自己會燒土瓦,也就是房頂搭的那種瓦片,過去那些瓦片都是咋弄出來的呢,都是用和好的泥在大腿上拍出來的,不過這時候是冬天,都是在木椽子上拍出來的,然後放進一個類似窯洞的地方,用火熏烤。


    這一轉眼的,春天來了,萬物複蘇。眾人在山脊空地上,動土建房,除了太爺他們幾個人,村裏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起上陣,場麵既和諧又熱鬧。


    這時候,村裏這些人,身上穿的全是太爺他們從山外買來的衣褲或者布料,手裏用的全是嶄新的工具,而且,村裏還有了一個大牛棚,裏麵養著好幾頭半大的小牛犢子,不光有牛,還有貓狗豬、雞鴨鵝,整個村子被注入了新的血液,煥然一新,雖然人少,卻充滿了盎然的生氣。


    一轉眼的,春末夏初,房子蓋好了,太爺一眾人高高興興從山洞搬進了新宅,村裏的木匠父子,還用剩下的木料,打造了一些必須的家具,如櫃子、桌子、凳子、床等等,而且,太爺幾個人,也學著村裏人的樣子,在緊挨著河邊的山地上,開墾出幾畝地,這裏的山,並不是純石頭的,土石參雜,隻要把裏麵的石頭剔出去,還是能種莊稼的。


    就這麽的,眾人安頓了下來,但是,蕭老道和我太爺都不是安分守己的人,在家裏呆不住,於是,蕭老道帶著我太爺,找跛腳道人商量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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