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


    戰刃骸的時間,確實停止了一瞬。


    在周圍空間裏展開的全部,都仿佛停止了一般。


    那是在被稱呼為【超高校級的軍人】之前。


    那是在傭兵部隊芬裏爾所屬期間,反複體驗過的感覺。


    在熱帶雨林的腹地,或是沙漠的廢墟裏,周圍被可稱得上是絕望的數目的敵人包圍的時候――


    迫近自己的敵人的攻擊看上去好像靜止了一般,從而能夠確實地在戰鬥中獲勝。


    在不是戰場的這個場所,不知為何那種感覺重新沸騰了起來。


    戰刃為了理解這些,在靜止的時間中慢慢地開始回顧自己的狀況。


    和自己一樣――不,身處在比自己更加遙不可及的、深遠的黑暗中,【超高校級的絕望】之一的,江之島盾子。


    雖然姓名不同,和戰刃骸確實是有著血緣關係的妹妹。


    對妹妹盾子的,滿載絕望的計劃進行協力,自己裝扮成江之島盾子,與被消除了兩年份的記憶的班級同學們一起,參加了這個『互相殺戮的遊戲』。


    最初的階段要裝成因為反抗妹妹所操縱的黑白熊,作為懲罰被關進了與外部無法接觸的地下牢。


    然後,從地下牢脫出,在暗中為了從學生們那裏奪走希望而進行各種各樣的間諜工作。


    這曾經就是,自己被課予的使命。


    苗木因為頭痛而倒下的時候也是,從妹妹那裏收到了『由於身體不舒服的影響有沒有想到什麽多餘的事,去探探情況』這樣的指令。


    恰好在保健室裏,輪到自己看護的時候醒了過來,就以閑談為名進行了會話,但是沒有發現什麽特別的情況。


    到此為止,應該什麽問題都沒有的。


    任何、任何、任何問題都沒有。


    按照妹妹的指示踩住了黑白熊,記下來的台詞也一字一句沒有錯誤地說出來了。


    剩下就是,從落穴裏掉進地下牢,就這樣和其他的學生們隔離開來。


    這就是,自己的使命。任何錯誤都沒有發生。


    沒有任何問題。


    沒有任何問題。


    多少次,多少次地在心中重複著。


    但是,在靜止的事件中,在她的視界中映現出的是――


    代替落穴出現的無數的槍,和――


    被其中一根所貫穿側腹的,苗木誠的身姿。


    ――為什麽


    ――苗木君?


    ――為什麽,是槍。


    ――剛格尼爾?


    ――那樣的話會死的。


    ――盾子醬的機關配置錯了?


    ――不會,盾子醬不會出錯的。


    ――是想要殺死?


    ――我嗎?


    ――苗木君他,救了我?


    ――為什麽?


    ――呼喚了我的名字?


    ――記憶回來了?


    ――隻是我沒有注意到嗎?


    ――我的疏忽?


    ――所以盾子醬……生氣了?


    ――這是,懲罰?


    ――我做錯了嗎?


    ――盾子醬想要殺了我、


    殺了我、


    殺了我、


    殺了我……。


    緩慢地,時間回歸了她的世界。


    感受著自己的臉以飛快的速度開始發青,戰刃骸慢慢地將雙眼朝向了苗木所在的方向。


    體育館中,響徹了學生們的悲鳴。最先驚叫的,恐怕是舞園沙耶香吧。


    但是,對於戰刃骸來說,其他人的悲鳴什麽的,已經是完全無所謂的事了


    (苗木、君)


    (為什麽?)


    【超高校級的幸運】的擁有者,苗木誠。


    是兩年裏一起生活過的同班同學,也是作為奉獻給絕望的祭品的少年。


    然後也是,就在剛才,通過在保健室的會話,給予了自己一個『回答』那樣的存在。


    他應該隻是妹妹準備的劇本的一個齒輪而已的――


    戰刃骸的心,不知什麽時候產生了迷惘。


    (我想要將、苗木君、怎麽樣、呢?)


    驅動著嘎吱嘎吱互相碾壓著、碰撞著的心的齒輪,她正在思考著。


    ――「作為回禮,就算我成了凶手,也不會殺你的哦!」


    (那是,對盾子醬的……模仿?)


    (還是說,我的真心呢?)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這個『迷惘』產生的時候。


    就是現在,自己被苗木所救的瞬間嗎。


    之前,在保健室裏說話的時候開始的嗎。


    還是說,作為這個絕望遊戲的參加者,與被消除了記憶的他會麵的時候嗎。


    或者是――更加久遠的時候嗎?


    在對於發生的一切完全理解不能,完全處於混亂狀態的戰刃的麵前,側腹被貫穿的苗木慢慢地睜開了眼。


    「苗、苗木……君?」


    戰刃的語氣裏,已經沒有了演出【超高校級的辣妹】這一角色的餘地。


    苗木就這樣倒在了體育館的地板上,向上看著這樣的她――


    「為什麽……裝扮成江之島………的樣子呢……?」


    隻是、笑了。


    已經是無法感覺到疼痛的狀態了嗎,還是說,在別的什麽驅動力的作用下――


    叫做苗木誠的少年,無視著自己的生命的危機,向著戰刃微笑了。


    「太好了……戰刃……沒事……呢……」


    那是,即使現在也像是快要消失不見的苗木的聲音。在聽見它的瞬間,戰刃骸的心中有什麽被彈了開來――


    從包裹著她的心的【絕望】的硬殼內側,激烈的感情與衝動洶湧而出。


    「不是……這個,不是……」


    身體,無法完全容納這股衝動――


    「啊……不要……」


    戰刃骸,從誕生瞬間開始的第一次,讓自己的『絕叫』在世界中回蕩。


    就在雙膝跪地,兩手抱著頭慘叫著的戰刃骸的背後,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在逐漸接近。


    直到前一刻,還被她踩著的布偶


    ――黑白熊。


    從圓圓的手部先端伸出了爪子,走路的方式也並不適合使用先前的『踢踏踢踏』這樣的擬音來表示――像野生的獸類將要結果獵物時一樣,完全地隱藏了足音,從對手的死角方向躡手躡腳地接近。


    就在距離戰刃背後還有一步之遙的距離上,黑白熊將磨得鋒利鐙亮的爪子高高舉起,同時低低地弓起身體――就這樣、向著她的脖頸撲了過去。


    但是,比熊爪夠到虛脫了的戰刃還要快了那麽一瞬――


    從橫方向出現的淺黑色的影子擋在了黑白熊的前方,以手刀擋住並揮開了熊爪的一擊。


    偏移了突進的方向,回轉著身體在體育館牆壁附近著地的黑白熊。


    「可惡……。你這家夥,是什麽意思……!」


    阻止了現狀以上的慘劇的發生,擁有這般技量的人物――【超高校級的格鬥家】大神櫻,如一道牆壁般擋在了黑白熊的麵前,吼出了仿佛是從地底發出的隆隆聲音。


    「方才以校則違反為理由欲殺江之島,卻未想竟然染指毫無牽連的苗木誠……若此等之暴虐再三發生,更有何與汝行此兒戲的道理……」


    看著這樣的她,【超高校級的大少爺】十神白夜,浮現了輕蔑的笑容對大神放言。


    「蠢貨……。弄不好的話,你剛才的行為也算違反了校則了啊」


    對於他來說,無論是處於相同境遇的學生們將要被殺


    ,或是牽連到別的誰致死,似乎都不被認識為是重大的狀況。


    「啊拉,剛才的隻是防禦了學園長的攻擊,並不能算是暴力行為吧?」


    同樣地,塞雷斯也沒有顯出十分慌亂的樣子,抓住十神的失言進行吐槽。


    但是,多虧這兩人和平常一樣的會話,讓驚呆了的其他學生終於恢複了正常的判斷力。


    「苗、苗木君!」


    向著腹部流血的苗木,雖然舞園想要第一個衝到他的身邊――


    黑白熊保持著原有的聲調,卻用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口吻大聲地說道。


    「危險!不要靠近那兩個人!」


    「誒……!?」


    由於滲透著緊張氣氛的黑白熊的話語,舞園他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對著麵麵相覷的學生們,黑白熊一掃直到剛才還在使用的以突出可愛為目的的走路方式,邁著隻以前進為目的的,事務性的步伐,逐漸接近。


    然後――說出了,不論是對他們,還是對戰刃骸來說,幾乎無法置信的話。


    「這麽突然的事可能會讓你們感到混亂吧。但是,希望你們協助我!」


    「……?」


    呼地一下,指著慢慢回過頭來的戰刃,黑白熊大叫著。


    「這個凶惡的恐怖分子戰刃骸,以及身為協力者的苗木誠這兩人才是,將你們囚禁在這所學園裏的罪魁禍首!」


    再次地――戰刃骸的時間停止了。


    但是,這次不僅是她,在場的全員都像是被冰凍一般凝固在了那裏。


    數秒的靜默之後,【超高校級的遊泳選手】朝日奈葵開口了。


    「誒……?說謊……說謊的吧?這是假的……。苗木是恐怖分子什麽的……。而且啊,戰刃是……誰?在那裏的明明是,江之島同學……」


    對著因為思維混亂而視線飄忽不定的她,黑白熊慢慢地開始了解說。


    「江之島盾子的話,應該是被監禁在這所學園的某處了哦!最壞的情況下,有可能已經被殺害了也說不定……。徹底地調查過最接近自己相貌體格的江之島盾子之後,恐怖分子裏的一個,戰刃骸化裝成了她混進了你們之中。大概是,為了更加有效率地引發你們自相殘殺吧」


    然後,黑白熊以一種不自然而生硬的方式轉動手腳,環視了一遍學生,同時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是【超高校級的駭客】,斑井別式。是你們的前輩呢。我從學校外部進行hag,終於在剛才,奪取了這隻黑白熊的控製權!」


    「奪取了?到、到底是從誰那裏?」


    「從在外部操縱著這個機器人的,恐怖分子的老大那裏!」


    ――什麽啊……。


    ――這是在說什麽啊?盾子醬?


    戰刃一邊哢噠哢噠地渾身顫抖,一邊聽著從黑白熊口中說出的話。


    隻有一瞬,覺得想要殺自己的不是自己的妹妹,還抱著這樣的『希望』。但是冷靜地考慮之後,卻立刻變成了『絕望』。


    江之島盾子的話――擁有能將所有的希望塗染為絕望程度的能力的她,是不會這麽輕易地被hag的。


    這樣,能想到的情況就隻有一種。


    江之島盾子偽裝成『斑井別式』這個人,想要陷害自己和苗木。


    沒有殺死戰刃的事,隻不過是通往別的絕望的分歧點罷了。仿佛是想要展現這一點一樣――


    從黑白熊的口中,不斷吐出充斥了惡意,妄圖煽動學生們的話語。


    「你們是在入學式的時候被噴灑了催眠瓦斯,就這麽在失去意識的狀態下笨被恐怖分子劫持為人質了哦。在學院內部活動的恐怖分子隻有那邊的戰刃骸與苗木誠,那二人的話或許知道脫出的方法也說不定」


    然後,把臉轉向了戰刃,用滿是憎惡與不吉的語氣說道。


    「戰刃骸是超美軍級的傭兵集團『芬裏爾』的一員,是已經殺了十人以上的學校負責人的凶惡犯,考慮生擒這種天真的想法什麽的是不行的!……實際上,從警方那裏也宣布了這樣的命令,所以剛才露出破綻的時候,才想要通過操縱(hag)她們自己布置的『陷阱』來結果她們的」


    「那……苗木君呢?」


    麵對舞園的質問,黑白熊淡淡地回答道。


    「……能夠預想得到哦,光憑【超高校級の幸運】的話,是沒辦法反抗那樣的家夥們的。恐怕,是在入學之前就被威脅要成為協力……。而且雖然不想這麽說,但是看剛才的樣子,恐怕是被戰刃骸以美色所誘騙了吧」


    這個回答,讓舞園臉色發青地沉默了――


    轉而,戰刃卻抬起頭大聲反駁。


    「不對!苗木君才不是恐怖分子呢!」


    shinn--地,頓時體育館裏一片沉默。


    之後――石丸仿佛是要代言全員的心聲一般,流著冷汗發問了。


    「等、給我等等啊,『苗木君不是』……是怎麽一回事啊?」


    「……」


    「這樣簡直,不就好像是在說你自己毫無疑問是恐怖分子一樣嗎!給我訂正成『我們不是恐怖分子』啊!」


    就好像是接著石丸的話語一樣,塞蕾斯說出了自己的疑念。


    「真是可疑呢。突然稱呼苗木『君』難道不是很奇怪嗎?明明一直到現在對於他的事從來都沒有用過敬稱呢」


    「……」


    保持沉默的戰刃。


    從周圍射過來的視線,已經不是朝著『江之島盾子』――而是對著『陌生的鄰人』的,飽含著強烈疑念的視線。


    十神將眼鏡咯地向上推了推,用冷漠的聲音淡淡地指摘起了可疑點。


    「那叫做苗木的愚民,剛才不是用江之島而是用『戰刃』稱呼了你吧。如果你不是身為雜誌平麵模特的江之島,而確實是叫做戰刃的話,為何方才與你相遇的苗木會知道這個?」


    「那、那是……」


    「有關於芬裏爾的事我也知道。聽說,身體的某處會刺著刺青的吧」


    「……!」


    由於十神的話,戰刃的心反而逐漸平靜下來了。


    這大概是由於被投射了明確的敵意,她所擁有的【超高校級的軍人】的防衛本能被強製性的喚起的原因吧。


    自己擁有的刺青是在右手的背麵,這種情況下應該不要將意識轉向那裏,從而盡量隱藏自己的本**,她這麽想著。


    但是,這些努力也立刻就化為泡影了。


    「如果**方麵的資料是正確的話,應該是在右手的背麵吧!」


    就像這樣子,從黑白熊的口中輕而易舉地就吐露出了情報。


    「唔、唔呣!把右手背麵展示一下,向我們證明你的清白吧!江之島君!」


    附和著情緒高漲的石丸的喊叫,黑白熊乘機落井下石。


    「有可能用化妝品隱藏起來了,要仔細檢查比較好哦!」


    實際上,指示自己用化妝品掩蓋起刺青的正是盾子本人,所以這份情報根本談不上什麽錯誤――


    由於這麽多的理由,戰刃連分辯的機會也沒有,隻好選擇了沉默。


    並不是因為自己的身份快要暴露。


    而是因為覺察到了,作為妹妹的盾子,是認真地想要把自己逼上絕路。


    「……」


    「怎、怎麽了啊!我可是相信著身為我們同班同學的你的啊!」


    在愚直的石丸的背後,【超高校級的同人作家】山田一二三雙頰淌著汗,用故作平靜的語調一個人自言自語。


    「啊咧~……,這個就是,所謂的『卡關了』的一種吧?」


    「到底怎麽了啦啊!白的還是


    黑的給我好好分清楚啊!」


    發出和山田形成對照的憤怒的聲音的是,【超高校級的暴走族】的大和田紋土。


    一方麵,也有並非對著戰刃,而是向著黑白熊發問的學生存在。


    「話說啊!救援從外麵進不來嗎!?趕快突入進來不就得了嗎!」


    對於【超高校級的棒球選手】桑田憐恩的話,黑白熊輕輕地搖了下頭。


    「現在是**無法出手的狀態。除了你們被劫持為人質,在這所學園裏設置了爆炸物和毒氣瓦斯等等的可能性也不能被忽視!正是為了弄清楚這些事實,我才奪取了這隻黑白熊來進行調查的!」


    「那、那麽、那張dvd映出的大家是……?在學園外的大家怎麽樣了呢!?」


    想起昨日被放映的dvd的事,舞園急忙詢問――但是黑白熊對此卻隻給出了曖昧的回答。


    「雖然不清楚dvd的事,但是外麵確實發生了許多恐怖活動哦。現在,全國的警察都在手忙腳亂呢」


    「怎麽這樣……!」


    哢噠哢噠地發著抖,雙膝一軟跪了下來的舞園。


    「舞、舞園同學……」


    在她的身旁,【超高校級的程序員】不二咲千尋不知所措地打著轉,


    而在他們身後,更有兩名沉默著的少女。


    一人是,拚命將視線從流著血的苗木身上移開的【超高校級的文學少女】腐川冬子――


    另一人則是,從不提及自己經曆的寡言少語的少女、霧切響子。


    與背過臉去的腐川不同,霧切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現場的任何一個細節。


    從苗木呼吸的樣子,到戰刃表情的變化,她滴水不漏地觀察著。


    這時,到現在為止都還在發著抖的腐川,對著大神說話了。


    「總……總之,那個女人是犯人的事就這樣不就好了麽……。趕、趕趕、趕緊、撲殺或者別的什麽的、幹、幹掉她吧……!」


    「……現狀甚不分明。吾之雙拳,原非為行借臆測而斷罪之事……」


    大神本人,雖然想靠近苗木觀察他的傷勢,但被黑白熊以一副『暫時不要接近比較好!』的樣子擋住了去路。


    這樣,離苗木最近的地方所在的,就變成了戰刃――在戰場上殺戮過為數眾多的人類的她,憑借經驗能夠了解。


    這樣下去不進行任何搶救的話,苗木就會死的這件事。


    雖然不是即死程度的傷勢,但若繼續流血下去的話立刻就會陷入休克狀態,確實地失去生命吧。


    「先去……搶救苗木君……」


    「拒絕。將你拘束起來,確認右手背才是第一要務」


    就像是從喉嚨裏擠壓出來的她的聲音,被十神毫不留情地遮斷了。


    「等、等等!苗木現在很危險啊!不是說這種事的場合吧……」


    朝日奈發出了擔心苗木的聲音。


    她還尚未能夠跟上狀況的變化,還處在連是否應該向苗木投去懷疑的目光都沒有決定的狀態。


    十神雖然憤慨地向這樣的朝日奈扔下了幾句話,但他的話語,被接下來這一瞬間戰刃所采取的行動硬生生地押回了喉嚨深處。


    戰刃在深呼吸了一次之後――從自己的頭部,將金色的假發脫了下來。


    在假發下麵出現的,是稍稍修短伸直的,華美地搖曳著的黑發。


    表情從顏麵上褪去――體育館之中,回蕩起了她凜然的聲音。


    「……我不是,江之島盾子……我是,戰刃骸」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告白,學生們目瞪口呆。


    取下假發,褪去表情。


    僅僅是這樣微不足道的事,就在自己眼前讓名為江之島盾子的存在消失了。


    然後,作為替代出現的『恐怖分子』,淡淡地從口中紡織出了語線。


    「同時也參與了,將你們囚禁在這裏的事……」


    「在懸崖邊上自白的經典橋段來啦!」


    「什……什什什!假、假發可是違反校則的啊!江之島……不對,戰刃君!?」


    以山田與石丸興奮的喊叫作為發端,體育館裏響起了學生們騷亂的嘈雜聲。


    「誒?啊嘞?苗木親的那個傷勢,莫不成是真的噠唄?這樣的話,難不成,恐怖分子什麽的……也是真的嗎?在這兒幾天裏發生的事不是學校舉辦的活動啊!?」


    對這種明擺著的事還騷動不已的葉隱,桑田「你給我閉嘴啊!」這樣進行了吐槽。


    在這樣的氛圍中,十神仍然一副冷靜而尊大的態度,對戰刃發問。


    「你們的目的是什麽?如果是以金錢為目的的話應該早就和我進行交涉了。本來,如果隻是給你們贖金就行這種程度的話,我以外的人質的性命早就被丟進垃圾堆了吧」


    「……我們的目的是……給予這個世界以絕望」


    對著慢慢的回答著的戰刃,十神哼了一聲後開了口。


    「哼……原來如此。難怪黑白熊會說那樣的事,是因為基於某種思想上而做出的恐怖活動吧。」


    「確實,如果能讓我有個萬一的話,確實能給予世界以令人絕望的程度的損害吧。單憑你們來說確實是做不到的呢」


    聽了十神的話,旁邊的朝日奈微顰雙眉自言自語。


    「話說啊,到底是有多自我中心啊,你這個人……」


    戰刃確認了十神的詢問已經完畢,看著呼吸徐徐衰弱下去的苗木,聲音裏些許籠罩上了一抹不安的色彩。


    「但是……與苗木誠沒有關係。那隻黑白熊說的事……不要相信」


    「啊啊!?說什麽話呢完全搞不懂啊我去!跟黑白熊說的一樣,麵前不就是犯人嗎!」


    麵對大和田的吼叫,戰刃僅是稍微垂下了目光,繼續著她的反論。


    「那是真的。不過、和苗木君沒有關係……!」


    但是、對著這樣的她,塞雷斯冷冷地補了一刀。


    「現在才想來包庇他,已經挽回不了什麽了吧?苗木君剛才,對著你呼喚了『戰刃同學』的本名,這已經是無可動搖的事實了」


    「那、是……」


    話語凝噎在了嘴邊。


    為了保護苗木的話語。


    即使在這次的事件中,苗木是無辜的這一件,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戰刃雖然身為【超高校級的軍人】,但超越常人的能力主要是存在於戰鬥這一分野。


    論及戰略立案與交涉這一類接近參謀方麵的能力,不如說會出現比普通的高校生還要殘念的結果吧。


    如果是【超高校級的交涉人】的話,或許能夠將記憶消除的事也一並說明,從而說服對方也說不定――如果讓現在的戰刃去說明記憶消去的經緯,隻會被當作是孩童胡言亂語般的借口吧。


    關於這點,戰刃也知道得很清楚。但是,即使不知道應該說什麽,應該做什麽卻是很明確的。


    「……現在……苗木君的治療,優先」


    然後,像是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開始向苗木走了過去的戰刃。


    理所當然,對於旁人來說這隻能被看做是因為當前的形勢惡化而強行打斷話題的行為。


    「且慢,苗木可由吾等即刻於保健室為之治療。然則,汝需為我等拘禁之」


    大神十分正當的要求。


    但是,就這樣輕易接受是不可能的。


    自己離開苗木身邊的話,黑白熊不知道會對苗木做什麽。


    在這之前,性格冷徹的十神和火爆脾氣的大和田這二人,也有借尋問為名義對苗木施加危害的可能性。


    而且更為重要的是――恐怕,在這些成員之中,


    能夠對苗木現在這種程度的嚴重傷勢進行應急治療的,也隻有在芬裏爾時代學習過緊急醫療處置技術的自己了吧。


    確認了這些事的她,噝、地微闔雙目――靜靜地,明確了自己的覺悟。


    為了從這裏與苗木一起脫出,不惜與大千世界中的森羅萬象一戰的覺悟。


    「對不住了,暫時睡一會罷……」


    大神這麽說著,身影一轉,一瞬間就繞到了戰刃的背後。


    完全是瞄準了戰刃的死角的移動。


    常人隻會認為大神是消失了吧。


    然後,同樣以常人的眼睛無法跟上的速度放出的大神的手刀,向著戰刃的頸部襲去。


    但是――「對不起……我要強行通過了哦,大神同學」


    戰刃放出的後回旋踢,從手刀的下方向上突襲。


    「呶……!?」


    由於意想不到的反擊,揚起了一邊眉毛的大神。


    戰刃利用回轉的餘勢,向著大神的膝蓋發動了側踢。


    但是,這次大神躲了過去,反射性地揮擊對手的支撐足。


    搶先一瞬向上躍起的戰刃,以轉身回旋踢狙擊大神的顎部。


    戰刃的舍身攻擊被大神以單手防住――二人在一瞬間相互分開之後,同時向著對方突進。


    她們以連擊來迎擊彼此的連擊,雖然雙方都是空手,肢體衝突發出的激烈的爆音還是響徹了整間體育館。


    簡直就像被壓縮到小型汽車大小的台風,在體育館中瘋狂肆虐。


    周圍的人們無法插手也無法將視線挪開,僅僅隻能,大氣不敢出地注視著二人的舞蹈死鬥。


    從開始大約經過10秒,響起一聲格外強烈的衝突音――


    二人互相拉開距離,邊調整著呼吸邊瞪視著對方。


    「大意了……。雖說僅隻數日,卻連汝這般猛者身處左近亦未覺察……」


    大神在感到驚訝的同時,也產生了細微的高揚感。


    一方麵戰刃由於最後所吃到的那一擊,確認到了手臂受傷。她思考著。


    (好強。大概……大神同學還沒有,使出全力)


    芬裏爾時代,被眾多的銃器和刀具、陷阱和爆炸物等等圍繞而毫發無損的自己,第一次受到了能夠稱得上是負傷的傷害。


    確認了那是赤手空拳的人類所帶來的傷害之後,戰刃重新感受到了作為【超高校級的格鬥家】的被稱為『史上最強的生物』的女人的恐怖。


    (果然,大神同學的話……空手是贏不了的)


    如果因為事務上的原因要殺死大神的話,戰刃應該會選擇長距離的狙擊或者毒殺吧。


    在這個距離上,裝備了突擊步槍的話也許總算能夠進行互角的戰鬥吧。


    (……做這些事的時間……明明沒有)


    掃了一眼苗木的情況,確認呼吸比先前更淺了。


    (不快點的話……)


    但是,這種狀況下還能夠好好聽自己說話的味方什麽的根本沒有。


    就在這一瞬間――


    戰刃的腦海裏,閃現了某件事。


    確實,增加味方的數量是幾乎不可能的。


    但是――敵人的敵人的話,存在著創造出那麽一人的可能性。注意到了這件事。


    戰刃她,噝、地吸了一口氣――做了一個要迎擊大神的假動作,向著某位少女衝去。


    向著因為害怕大神與戰刃的戰鬥,逃到了體育館的角落的――腐川冬子的方向。


    「呶!不好……!」


    撲了個空的大神也迅速地飛馳了過來,但仍然晚了一步,戰刃快了那麽一瞬抵達了腐川的身邊。


    「誒?為、為什麽是我?」


    「……對不起」


    「等、給、給我等……#@!#x%&¥!?」


    鳩尾輕輕地吃了這麽一擊,無力地靠在了戰刃身上的腐川。


    看到這樣的光景,石丸和朝日奈發出了悲鳴聲。


    「糟、糟了!肯定是想要把腐川君拿來做人質不會有錯的!」


    「腐、腐川醬!」


    與臉色發青的二人形成對照的是,十神庫斯庫斯地笑著冷徹地說。


    「蠢貨。剛剛認識沒幾天的人怎麽可能成為人質」


    但是,瞟了一眼那樣的十神,戰刃靜靜地述說道。


    「才不是隻有這幾天呢……」


    「什麽?」


    「二年,喲」


    「?」


    無視皺起眉頭的十神,


    戰刃將從自己的手臂流出的血,展示在了渾身無力倒下的腐川的眼前――


    然後,在她的耳際叫喊著。


    「醒來吧……。滅族者翔!」


    「!?」


    突然說出的,像是弄錯場合的詞語。


    為什麽,在大街小巷造成騷動的連續殺人鬼的名字,會在這個場合出現?


    雖然學生們麵麵相覷地混亂著――接下來的瞬間,應該還在呻吟著的腐川突然飛速地蹬了下體育館的地板。


    超越常人的跳躍。高度達到了數米,同時還進行著花式滑冰選手所望塵莫及的高速回轉的腐川。


    離心力令裙子上下翻飛,在裙子裏側,大量的剪刀熠熠生輝。


    在大腿上以傷痕的形式刻著數個『正』字,就好像是刻在戰鬥機上的擊墜記錄一般。


    如果不是在這種情況之下,那將會是多麽華麗的,令人恍惚的跳躍與回轉。而將此重複數度之後――


    曾經是腐川冬子的東西,閃耀著赤色的雙瞳,伸出怪物似的細長的舌頭,愉快地,愉快地發出咆哮。


    「被呼喚了就跳出來撲了個sha!的說!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腐、腐川同學……?」


    麵對這出其不意的事態,連直到剛才都還茫然自失的舞園都不由得大驚失色。


    「喂喂那邊的菜鳥偶像!不要把我這個滅族者翔大人跟那個陰沉肮髒不潔的眼鏡娘相提並論啦!為了彌補那家夥不洗澡的份,我可是比那家夥認真五倍地在衝澡的時候跟泡泡玩耍的啊!」


    「唏!?」


    隻能認為是成為了另外一個人的腐川的話語,再次在學生們中沸騰起了一片騷亂。


    「喂、喂喂,那玩意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桑田向著黑白熊大叫,黑白熊卻隻是小小地搖了下頭。


    「就算我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喲」


    麵對著這些層出不窮的異常事態,就在學生們焦躁不安的時候――


    不斷開合著從裙子裏側取出的剪刀,發出哢嚓哢嚓的響聲,自稱是滅族者翔的腐川環視周圍,咧開嘴笑著歪了歪頭。


    「啊唻?話說啊,我可是好久沒出來了,大家在我呼呼大睡的時候在體育館做什麽呢?


    亂交大會嗎?


    呼呣呼呣,我懂,我懂啊,為了將背德感發揮到頂點,想讓我來把大家的衣服大卸八塊是吧……


    誰會去這麽做啊傻瓜!


    我的剪刀隻會去刻劃可愛的男孩子的柔軟肌膚的說!」


    一個人吵鬧著的的滅族者,察覺到了倒在地上的苗木,再次傾了傾小首。


    「啊唻唻唻?苗木親快要死翹翹了?什麽什麽?大家終於對這個世界絕望了,想要同歸於盡了嗎?那樣的話也算是既燃又萌激動人心啦,但是為啥在我不在的時候自作主張地就開始了啊!?」


    「腐、腐川醬?清醒一點啊腐川醬!」


    朝日奈的呼喚聲也沒有能夠聽進去的樣子,滅族者的眼睛呈現出瘋狂的螺旋狀,漩渦中挾卷著的各色各樣的感情一齊爆發,手持


    剪刀興奮地手舞足蹈。


    「啊啊真是的!苗木小親親的那稍稍浮出肋骨的側腹,我還想親手剪個四分五裂的呢!連悲鳴什麽的都不給我聽這這這這這是人幹的事嗎!?但是話說回來這個疏外感也簡直是讓人欲罷不能呢。唔呼……唔呼呼呼呼呼呼呼」


    「啊ー!已經不完全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這個一定,是宇宙人幹的好事不會有錯的唄!」


    抱頭大叫的葉隱。


    就在他大叫的時候,學生們的意識完全地被滅族者翔吸引住了。


    借著這場混亂的機會,戰刃悄無聲息地向著苗木的方向潛行。


    輕輕地抱起他的身體,仔細確認了體溫下降的程度。


    (還……來得及)


    懷裏抱著一人,還能消除自己的足音,向著體育館的門扉奔跑的絕技。


    她開門的聲音被學生們捕捉到的時候,已經太遲了――戰刃骸就這樣雙手抱著苗木,成功地脫出了體育館。


    隻是,並不是所有人都對她的行動一無覺察。


    黑白熊雖然憑借傳感器的餘光察知到了她的行動,卻故意不主動告知學生們。


    而另外一人――霧切響子雖然也目擊了戰刃開始搬運苗木的瞬間,但是她也沒有就此提醒周圍的學生,而是默不作聲地目送著他們的背影。


    不同的人,分別抱著不同的想法――希望之峰學院,開始走向了截然不同的混亂的明天。


    就這麽背負著苗木,戰刃手持著數個裝飾在體育館門口的獎杯,在走出連接著走廊的入口的時候,從外側將把手夾住,使得圓形門把無法回轉打開。


    雖然是大神的話大概立刻就會被破壞了,


    但至少能夠爭取到數秒的時間吧。


    然後,戰刃骸開始奔跑。


    為了進行應急處置的必需品一應俱全――向著與苗木最後一次聊天的場所,保健室的方向。


    敵人是自己的實妹。


    敵人是超高校級的學生們。


    味方的話,隻有氣若遊絲的苗木誠一人。


    甚至自己自身都不是味方這件事,戰刃骸也知道得很清楚。


    即使變成這種狀況,被妹妹背叛、被妹妹追殺的現在――


    她還是相信著。


    相信著能夠理解妹妹的,隻有自己的事。


    相信著正因如此,自己才必須守護妹妹的事。


    (是的……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吧,盾子醬)


    (盾子醬隻是,想要嚐試一下絕望的滋味吧?)


    (因為喜歡著我……所以想要殺了我、讓自己體驗絕望的快樂吧?)


    (對不起。沒辦法讓你絕望,


    我是這麽討厭的姐姐真是對不起)


    同時,她從另一方麵思考著。


    如果。如果自己就這樣救了苗木誠,背叛了妹妹,從而讓計劃產生破綻――


    妹妹的話,會不會產生更加強烈的絕望感呢?


    難道這不會讓她感到更加愉悅嗎?


    (但是……背叛盾子醬什麽的……)


    (我……到底應該怎麽辦?)


    耳際感受著從背上傳來的,由輕微的呼吸產生的沁柔氣息,


    戰刃骸俯下了雙瞳。


    (到底怎麽辦才好呢……苗木君……)


    如果是在殺戮與求生主宰一切的戰場的話,戰刃骸是無敵的。


    完全地控製著自己的感情,


    她將自己徹底地貫徹成一具為殺戮而生的機械。


    但是――


    雖然有點扭曲,但是在這個名為學院生活的戰場之中,


    自從妹妹站在自己麵前的那一刻開始,就完全控製不了自己的感情了。


    作為【超高校級的軍人】的技能擁有者,對自己同時身為【超高校級的絕望】這件事開始產生疑問的戰刃骸――源自自我的,那純粹的『高校生』的碎片所孕育的衝動,


    完全地束縛住了她的心靈。


    即使如此,擁抱著充滿矛盾的自己的存在,


    殘念的少女仍然穿行在仄暗的回廊,一往無前。


    腳下是那,被名為苗木誠的『希望』,與名為江之島盾子的『絕望』所夾擊的,


    細如發絲的小道。


    另一方麵――留在體育館裏的人們,陷入了極度的混亂。


    身為【超高校級的文學少女】,並且作為現役的小說家人氣頗高的腐川冬子。


    從舉止來看,從來隻給過個性陰暗,不善於與人交往的印象的她,發生了驚心動魄的蛻變。


    「腐川同學是……滅族者……翔?」


    麵對著哢噠哢噠地顫抖著,艱難地擠出這句話的舞園,


    翔耷拉著伸長了的舌頭,把腦袋扭轉了四十五度。


    「啊唻唻唻,大家這是什麽反應啊?


    大家都不知道我的事麽?


    這種情況難道是被看光光了?


    不如說,是我主動暴露了?


    話說啊,為啥那個三無武士,會穿成那翔一樣不搭調的樣子啊?」


    話中的三無武士,恐怕指的是戰刃骸吧。


    腐川之前就應該知道骸的事。


    但在這驚愕的事實以前,可以吐槽的地方太多了


    以至於到底從什麽地方開始指摘比較好,學生們已經完全不明白了。


    正確地說,在這種狀況下雖然還是有數名比較冷靜的學生,


    但是以霧切與十神為首的一部分麵孔,


    還是選擇了優先觀察一下狀況。


    「話說啊,給我老實報上名來吧。弄出小誠誠的那個傷的是誰呢?……


    不管是刺的還是切的,用那樣完全沒有美感的的方法玷汙了親親小誠誠的側腹


    真是絕對不能原諒的事!」


    感情與表情即使單單在一句台詞中亦變幻不定,


    手中的剪刀也在咕嚕咕嚕不停旋轉的腐川――否,滅族者翔。


    與其說是因為剪刀的危險性,不如說是因為自身所纏繞著的險惡的氛圍讓她變得難以接近。


    「小誠子這樣的青臭少年的側腹呢,對我來說就跟會產金蛋的青鳥一樣啊!交給我的話啊,琪爾琪爾跟米琪露也killkill一起暈乎乎,****的說呢!那麽雜亂的,就像是要把誠誠小兔兔的身心踐踏得一塌糊塗的下手手法…………這樣也有這樣的好處啊難道我能夠興奮起來嗎!?但是我拒絕!」


    「腐、腐川醬!?你說的是什麽啊!到底是怎麽了!?」


    對朝日奈的叫喊起了反應,用剪刀啪刷地直直指著她的翔。


    「你問我咋了?啥也沒幹啥也沒做啊!那個陰暗女,從好幾天前開始就突然把我關了起來,還想著那家夥氣絕了終於能夠出來了,結果一看,把我扔在一邊誠誠小兔兔自己渾身是血地升天了是怎麽回事啊!莫名其妙得我忍不住想笑啊!咄嚇嚇嚇嚇嚇嚇嚇嚇嚇!」


    看到了似乎完全無法與之進行會話交流的翔,山田成一團哆嗦著提案。


    「……本人也算是在二次元攻略過不少病嬌係的角色了,不過這個已經是病嬌以前的問題,而且攻略難易度感覺像是sss級這樣的哦?」


    「……就算這樣還姑且當成攻略對象來看的你碉堡了啊……」


    桑田的自言自語暫且不論,對於這樣下去完全無法解決問題這一點大家似乎達成了共識,


    就像是在回應著周圍期待的視線,大神向前邁進了一步。


    「呶……其人或者已心生混亂也。總而言之,且讓吾抑其之鋒銳」


    聽大神這麽一說,她停止了動作,伸長了如同爬蟲類一般


    細長的舌頭,浮現出凶惡的笑容。


    「嘿~,什麽什麽?想要跟我幹上一架嘛? 大怪獸醬?但是真遺憾。我已經決定了我的剪刀會斬的隻有又萌又燃的可愛的男孩子!女的給我滾回去! 別髒了我的剪刀!」


    「呶……果然,憑會話無法溝通呐」


    麵對著試圖強行將其製服而擺出戰鬥架勢的大神,是由於判斷正麵交手無法取勝嗎,滅族者翔則采取了獨特的閃避姿勢。雙方進行正麵衝突的話當然無法敵得住鬼神一般的對手,但是如果翔專念於躲閃的話則勝負之數尚未明了。


    而且本來,能夠看破滅族者翔的身體能力的,實在是屈指可數。


    在這奇妙的氣氛之中,周圍的學生們緊張得連大氣也不敢出,專注地凝視著仿佛已經碰撞出火花的兩名少女。


    但是,隻有一人。


    隻有霧切響子一人,觀察著截然不同的事物。


    在體育館的角落,發出著單調的電子噪音且一動不動的黑白熊。


    在全員的視線集中於大神和腐川身上的那一瞬間開始,


    便突然停止了一切動作。


    駭客行為被妨害了,如果這麽說的話這個疑問也就到此為止了――在她的腦海裏,如漩渦般湧動著能夠從現狀推測出來的無限的『可能性』。


    她用戴著黑手套的手把玩著自己的長發,一邊持續著自己的『觀察』行為。


    雖然還無法完全回想起自己的本質,但也許是刻印在身體裏的本能,


    讓她采取了這樣的行動也說不定。


    接連不斷發生的『異常事態』,確實地在她腦海深處產生了震動。


    為了從名為自身記憶的廣大的深淵裏,浚取出幾許情報。


    然後,仿佛是與在她的腦細胞樹突內馳騁的信號節奏進行呼應一般――大神與腐川完全同時地向後用力蹬踏地板,


    體育館內響徹了激烈的衝突音。


    由於在體育館內展開的激烈戰鬥,


    戰刃骸爭取到了她所未曾預料到的大量時間。


    在進入保健室的同時她就開始物色治療器具,對苗木施行了最低限度的止血處置。


    確認了呼吸雖然依舊很虛弱,但卻逐漸安定下來之後,


    戰刃輕輕地撫摸著胸口,稍稍放下了懸著的心。


    但是,雖然好不容易止住了血,就這樣下去的話苗木仍然不能脫離危險期。


    奇跡般地主要的動脈與內髒沒有受到損傷,


    是該說發揮了【超高校級的幸運】的本領嗎,


    還是應該悲歎因為隻能接受這麽不夠徹底的治療,而不得不繼續在痛苦中掙紮的『不幸』呢,


    戰刃沒有辦法對此進行判斷。


    「能夠進行輸血的話……」


    保健室應該是儲備著複數的輸血用血包的。


    就在她想著苗木的血型應該在他學生手冊的資料裏有記錄,而將手伸向他的學生服的瞬間――


    「哈啊哈啊……把手伸向睡著的男孩子的衣服,這之後,到底兩人會變成什麽關係呢……!大人可以繼續觀看,小孩子就要b鍵退出哦?唔噗噗噗噗……」


    「!」


    聽到熟悉的聲音而回過頭去,站在那裏的是一隻黑白熊。


    「撒,現在這裏是跟苗木君的二人空間哦?就把我當成可愛的野生動物,順從著欲望行動吧!作為學園長也許不得不取締不純異性交友行為,但是保健體育的授課的話倒是可以合法地來上一發哦旦那!」


    雖然與在體育館的那隻有著同樣的外形,但明顯是不同的個體吧。


    由於在學園中有著許多同樣類型的個體,無論在何時何地出現也不奇怪。


    但是,操縱它們的是同一人物。


    實際上,在對苗木進行應急處置的途中,戰刃一直在警戒著黑白熊的突然襲擊――


    但在這個時機出現實在是意想不到。


    「……盾子,醬?」


    麵對著戰戰兢兢尋問的她,黑白熊將小首――


    不如說,


    將整個上半身一歪。


    「dunzijiang? 那是誰啊,那是? dunzijiang? 一股國籍不明的感覺呢!」


    「……這樣的玩笑到此為止,回答我吧,盾子醬……。剛才的那個……是想要殺了我,吧……?」


    「dunzijiangdunzijiang的煩不煩啊。我的名字明明叫黑白熊的呢!這種事也記不清楚,你真是個殘念的孩子喲!簡直是超越了殘念的殘念姐! 簡稱殘姐喲!身材是平的! 頭腦是一根筋! 整個就是一副熊樣!」


    「誒……那、那個……對不起」


    雖然沒有任何需要道歉的地方,大概是平常總是被妹妹訓斥自己太『殘念』


    的緣故吧,隻是聽到那個關鍵字就蔫了的【超高校級的軍人】。


    連同她的謝罪和無精打采的樣子一起無視掉,黑白熊噗呢噗呢地戳著失去意識微弱地呼吸著的苗木的臉頰。


    「那麽,接下來想怎麽玩弄苗木君?我可是對人類的生殖行為興趣十足的喲?」


    「怎麽樣是……」


    對著迷惑著的戰刃,黑白熊稍微降低了音調嘟嚷道。


    「唔噗噗噗噗……。苗木君啊,真是非常溫柔呢。不如說啊,是已經到了絕望般程度的老好人呢。居然甘願成為別人的擋箭牌死掉什麽的撒! 唔噗噗噗噗……」


    「還……還沒、死掉呢!」


    雖然戰刃激烈地否定,


    但她的聲音裏卻隱隱約約透露出恐懼的音色。


    「唔噗噗噗……這個地方啊,沒辦法斷言『我不會讓他死的』,就是你殘念的地方呢」


    「啊……我、我不會讓他死的、喲,盾子醬」


    戰刃慌亂地說著馬後炮的話語。黑白熊則唔噗唔噗地嘲笑著,用辛辣的詞匯淩辱著這樣的她。


    「怎麽可能做得到呢! 你隻有殘念後悔明天再見的下場呢!噗嚇嚇嚇!對了對了,像你這樣殘念的冷淡三無少女,女孩子該有的氣質連一丁點碎片都看不見,不僅如此甚至是個連活人氣息都沒有的殺戮機器,不過在班裏,第一個對著這樣的你微笑的就是苗木君呢」


    明明直到剛才還在忽悠自己不是盾子而是黑白熊的,卻突然開始回憶起戰刃的過去的肉食獸機器人。


    雖說這樣沒有起承轉合的風格才像是江之島盾子——黑白熊,戰刃則被那股氣勢完全地壓倒,內心正在激烈地動搖掙紮中。


    「不過,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裏,老好人可是必死無疑的喲……?作為證據,從現在開始,他馬上就會死翹翹啦!唔噗噗噗噗……」


    「才、才不會死的說」


    從取下江之島盾子的假發開始,口吻就變得不安定的戰刃。


    至今為止作為江之島盾子而說出的話語,除了與苗木的會話,基本上都是『照本宣科』,


    但是現在,曾經那麽依賴著的『妹妹準備的劇本』什麽的


    已經完全失去意義了。


    麵對著黑白熊,戰刃已經完全變成了麵對妹妹時的樣子和態度。


    如果是先前看見過在體育館裏,與大神進行過戰鬥的那個她的學生們的話,會感到她變得令人無法置信得孱弱吧。


    更不用說,對於知道她曾經作為【超高校級的軍人】,在學園外進行傭兵活動的人而言,如此大相徑庭的態度的變化,足夠讓人懷疑是不是同一個人了。


    對於這樣的少女,黑白熊再度以言語將她逼入絕境。


    「不不,會死掉哦。雖然很悲哀但這可是現實呢」


    黑白熊在咕扭咕扭地手舞足蹈後,用爪子直直地指著戰刃的臉。


    「因為,苗木君是死在你的手上的哦」


    「誒……?」


    「恐怖分子同夥之間的內訌。在意誌薄弱的苗木君泄露出情報之前,冷酷的恐怖分子的成員將他封口了。」


    「不覺得這是經常有的橋段嗎?這麽一來,你剛才在體育館裏拚命所想要傳達的事實,也全部成為了想要從那個場合脫身而捏造的借口了呢!唔噗噗噗噗……」


    黑白熊的話語,讓戰刃繃緊了表情。


    「不行哦,盾子醬。……絕對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


    以顫抖的聲音說出這些話語的同時,


    戰刃的心中混亂不堪。


    ――我,剛才……違抗了盾子醬?


    ――為什麽?


    那是種,奇妙的感覺。


    從高處向下俯視的時候感覺到的,『如果從這裏跳下去的話』這樣的想象。


    抱著友人的嬰孩的時候閃現的,『假如,自己在這個時候跌倒的話』這樣的通往破滅的妄想。


    簡直就像是想要去實現這些幻想一般的,瞬間的恐怖與不安,支配了戰刃的心。


    至今為止作為『芬裏爾』的一員,抑或是作為【超高校級的絕望】的一人,雙手沾滿了無數人的鮮血。


    處理去掉了保險栓的手榴彈的事,在對空炮火的火線交錯之際進行傘降的事,都隻不過是家常便飯。


    在戰場上,無論何時何地都未曾動搖過的她的心,現在正麵臨著隨時都會分崩離析的狀態。


    另一方麵,黑白熊保持著如同巨樹一般無可動搖的心態,隻是把頭歪了歪。


    「哈唻? 我說的話,你沒有聽見嗎?」


    「……?」


    「所以說啊,殺掉他的不是我,而是你哦」


    「……你說、什麽呢? 盾子醬……」


    對著混亂著的戰刃,黑白熊說出了奇妙的事情。


    「吊橋效應的真正的意味,是把喜歡的對象從吊橋上推下去,


    使他永遠成為自己的東西的意思喲?」


    「……!? 這個,和我知道的事實不一樣……不一樣哦?」


    「人生這回事啊,不可能完全跟教科書上寫的一模一樣的……雖然很傷感但這才是戀愛呢」


    話語中滿是荒誕無稽的詭辯,卻由於戰刃的思維完全停滯的緣故,連反論也做不到。


    就在這期間,黑白熊仍然繼續從口中冠冕堂皇而又接連不斷地,吐出挑撥離間的話語。


    「簡單地說,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喲?現在在這裏殺了苗木君的話,誰都無法從自己這裏奪走苗木君了……。苗木誠,破曉之死。他最後所呼喚的名字是戰刃骸。他最後的笑容也隻為戰刃骸所展現。這是多麽美妙的事啊?」


    戰刃骸在這樣的挑撥下,內心果然動搖起來,開始對自己自身的想法失去了確信的把握。


    ――那樣的,不對。不可能是正確的。


    ――但是,因為是盾子醬說的,所以是對的嗎?


    ――不對,這不是盾子醬。是黑白熊。


    ――黑白熊,黑白熊,黑白熊,黑白熊……。


    「而且啊,把苗木君治好真的好嘛?恢複健康的話,會被苗木君知道的哦?你對同班同學,做了什麽事」


    「……!」


    「消除掉與朋友一起度過的青春的記憶,讓他們互相殺戮什麽的,真是太差勁了。居然能做出這樣的事!真正恐怖的不是黑白熊什麽的,而是人類啊!……就像這樣,被苗木君責罵也可以嗎?」


    「這個……」


    臉色越來越青的戰刃。


    「唔噗噗噗噗……。還是說,幹脆把其他的學生們殺個雞犬不留?你和苗木君以外的全員都死掉的話,就能過上至死為止的二人學園生活了哦?因為剩下兩個人的話學級裁判也不能成立了,讓你們兩人一起『畢業』也可以,或者一直在這所安全的學園裏生活也不錯呢」


    「應該……哪裏不對。這樣的……」


    「就算你們取回失去了的記憶又怎麽樣?你又不是,在跟苗木君交往。隻不過是你對苗木君的單相思罷了嘛!哎呀哎呀,你還真是晚熟呐。能夠簡單地射穿人類的心髒與大腦的你,居然連那麽單純的一個男孩子的心都射不中什麽的!記憶被消除前的苗木君到底喜歡誰,要不要我告訴你呢? 唔噗噗噗噗……」


    「啊……啊啊……」


    配合著哢噠哢噠顫抖的身體,心靈的螺絲就好像要全部脫落了。對著這樣的少女,雖然黑白熊繼續在毫無容赦地動搖著她的信念――


    「……」


    戰刃所選擇的,是裝作對這些事充耳不聞。


    從臉上褪除了表情,一言不發地默默尋找著苗木的學生手冊。


    「血型的話,那本手冊裏沒有記載哦」


    「……!」


    無視作戰僅僅持續了5秒就產生了破綻,她臉色發青地停止了動作。


    「不過,就讓我這個身體的一半是由善良組成的學園長來大發慈悲地告訴你好了。


    就是說,苗木君的血液型是b型哦!」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戰刃的心中,至今為止積累起來的不安、恐怖、敵意、畏怖―― 諸如此類的負麵感情在一瞬間全部雲消霧散。


    「! 謝、謝謝你,盾子醬!」


    沒有任何躑躅,雙頰生輝的戰刃, 毫無懷疑地背對著黑白熊,就這樣向著保存著輸血包的冷藏架走去。


    ――輸血製劑的話……應該是在計劃實行日的前一天,準備好了的新品才對。


    ――這個類型的保存期間是21日……。還可以用。


    在腦海中勾勒起芬裏爾所屬時代獲得的知識的她,取下了一包輸血製劑。


    雖然臉上表現得不動聲色,心中卻微微洋溢起了歡快的波紋。


    看著這樣的她,基本上沒有表情的黑白熊的眼睛,輕微地抽搐了一下。


    如果有第三者――特別是,認識黑白熊的學生們中如果有誰,看見現在的黑白熊的臉色的話,一定會這樣說吧。


    ――「黑白熊……被嚇到了……?」


    就像是他們自己最初見到黑白熊的時候那樣的,驚訝的表情。


    下一個瞬間,從表情完全消失的黑白熊的口中,小小的一段聲音零落了出來。


    「……就算是殘念也要有個限度吧」


    這句低聲啜語甚至比蚊蟲振翅的羽音還要輕微,以至於無法傳達到,擁有在戰場上飽經鍛煉的聽覺的戰刃的耳中。


    黑白熊在小小地搖了搖頭之後,從口內的揚聲器中發出了正常的音量。


    「……身為【超高校級的絕望】的你居然心中還抱有希望這件事,倒也是無所謂啦?從最初開始就沒有誰期待過你,而且我也可以把這件事一起編織進我的絕望裏麵哦」


    「?」


    「但是呢,你讓我失望了。我先說在前麵,『絕望』與『失望』啊,完全不是一個次元的問題哦?就像是熊和熊貓的差別程度一樣的問題哦?」


    「什麽啊……。……!?」


    因為黑白熊的聲音而轉過身來的戰刃,身體卻不由得咯噔地顫抖了一下。


    並不是口吻與平常相比發生了變化。


    也沒有切換了音聲變換裝置,發出盾子本來的聲線。


    但是,即便如此戰刃還是,被『恐怖』貫穿了全身。


    讓她產生顫抖的是,自己的本能。


    那並不是來源於自己軍人的屬性。


    一半是身為【超高校級的絕望】的一人所擁有


    的本能。


    然後,另一半是――作為天災等級的絕望的少女,


    江之島盾子的雙胞胎姐姐的本能,讓她從根源那裏直接受到震動。


    隱藏在黑白熊之中的盾子,對於自己開始感到煩躁的這一事實。


    「盾子……醬?為什麽……這麽焦躁不安呢?果、果然,是因為我背叛了盾子醬的原因嗎?因為剛才,沒有按照盾子醬的期待……沒有完美地被殺掉的原因嗎?」


    「嗚嗚ー。才不是焦躁不安這種程度的呢!我現在,非常地非常地生氣,非常地非常地失望哦!我已經出離憤怒了,開始幻想些工口的事情了哦!」


    雖然是與黑白熊在對學生們發脾氣時一樣的調子,從話語的裏側,戰刃的本能卻感知到了混合著煩躁的,妹妹的某種感情。


    失望。


    那是,到達了絕望程度的失望。


    雖然失去了希望才意味著通常的人類的失望,但是對作為【超高校級的絕望】的她們來說,情況就不一樣了。


    對於她們來說,失望這件事,隻有失去絕望這一種含義。


    戰刃也是【超高校級的絕望】的一人。


    為了妹妹的願望,她早已無數次親手將這個世界以絕望的色彩玷汙。


    但是,她雖然確實有著身為【超高校級的絕望】的一人的自負,卻與江之島盾子有著根本性的不同。


    江之島盾子,無論在何處都是絕望的神子。


    從絕望裏誕生,侵染他人的希望,從內側開始將希望腐蝕成自己的顏色。她是隻有這一個生存意義的存在。


    對於盾子來說抱有希望這件事自身就意味著絕望,達成名為絕望的目的這件事,或者說『實現了名為絕望的希望』這件事毫無疑問,同時意味著無上的歡喜和激烈的苦痛。


    就在這由互相矛盾的快樂與苦痛築就的深淵裏,旁若無人地一路走來的少女。


    她身後的深淵終有一天會將萬物吞滅,將這個世界本身從希望與絕望的正中間撕裂吧。


    另一方麵,戰刃骸自己,對世界並不抱有希望或是絕望任何一種感情。


    至少,直到加入傭兵部隊『芬裏爾』的時候。


    從孩提時代開始,她就相信著與妹妹相同,『自己是給予這個世界絕望的一側』而一路走來的。


    並不是憎恨著這個世界,單純隻是認為「自己就是這樣的存在」,才盲從著『絕望』一直走到了今天。


    產生疑問的是,直到最近的事。


    妹妹向自己披露這個計劃的時候,看著頭戴黑白熊麵罩的野獸們使這個世界崩壞的時候,內心並沒有特別地動搖過。


    但是,從聽到要讓以苗木為首的同班同學們進行互相殘殺這一計劃的瞬間開始,奇妙的違和感,在她的心中蠢蠢欲動。


    違和感終於成長為了帶有棘刺的藤蔓,漸漸地纏繞住了她的雙腳。


    變裝成江之島盾子,實現了與大家虛假的再會的時候。


    確認到他們的記憶完全失去了的瞬間――那些藤蔓,一齊勒緊了戰刃的心。


    ――全部,消失了。


    ――知道我的人,這樣就,隻剩下盾子醬了。


    隻是,這樣而已。


    ――什麽問題都沒有。隻是回到過去罷了。


    ――已經,什麽都回不來了。這樣就好。


    這樣就可以…了嗎。


    失去與夥伴們一起度過的兩年,在背叛那些夥伴們的同時給予他們死亡與絕望。


    因為這種程度的實感所產生的糾葛,戰刃的心中就會湧上罪惡感,就會悔過自懺什麽的,完全無從談起。


    但是,『為什麽,心會有點痛呢?』


    還是殘留下了這樣的疑問。


    所以,與苗木在保健室長談的時候,才會一不小心說了各種各樣的事也說不定。


    然後,在從苗木那裏得到那一個『答案』的瞬間,她的心中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


    ――「作為回禮,就算我成了凶手,也不會殺你的哦!」


    對苗木吐露出的這句話,雖然經過了自己作為江之島這個身份的掩飾――


    毫無疑問地,同時也是她的真心。


    怎樣做才能讓苗木得以離開這裏,甚至都有過這樣向妹妹詰問的想法。


    不過,在這麽做之前就陷入了如今這樣的事態。


    這兩年間萌生的,在妹妹的事之外的『對於世界產生的興趣』。


    在其中,第一個向她綻露微笑的,作為將戰刃與這個世界聯係起來的紐帶的苗木誠,


    如同他的名字一樣――仿佛是不知道謊言,不知道虛偽為何物的純潔無暇的小樹苗,在戰刃的世界裏紮下了根也說不定。


    但是,在戰刃終於注意到這點時,木苗卻已然麵臨朽枯的絕境。


    黑白熊對著因為直麵這樣的事態而混亂著的戰刃,以混雜著歎息的口吻嘲笑。


    「你到底哪一點像狼啊。你隻是盲目跟從著江之島盾子的話語的一條單純的狗罷了吧。你手上的印記是那個吧。向江之島盾子主人宣誓忠誠的母狗,是這個意味麽?腐川君的話大概會這麽說的喲?絕對會這麽說的喲?」


    「……?」


    對著已經混亂的戰刃,黑白熊繼續展開追擊。


    「苗木君的血液型是b型什麽的,當然是隨便說說的吧!」


    「! 那、那是謊言嗎? 盾子醬……」


    「正常人的話,當然會去懷疑的啦!誰能想到你在這種狀況下還能把我的話囫圇吞棗深信不疑啊!予想guy也會大吃一驚的啊! (某番組的cara)某種意義上,與其說是變成了超過我的未來預測能力的事態,還不如說直接給了我一個晴天霹靂。大shock的說。這簡直是讓我想撲在貓型未來機器人身上,喲喲喲地大哭一場了的等級啊,真是的!」


    「沒、沒問題的哦,盾子醬。雖然變成了現在這種情況,我還是,一直會站在盾子醬這一方的……。發生了什麽討厭的事嗎?那樣的話,我什麽都會做的……」


    「啪嘰!(什麽東西斷掉的聲音)」


    從黑白熊的口中,發出了這樣的『聲音』。


    「剛才的是,我的回路斷掉了一根的聲音。給老子上房頂啊……這麽想發飆真是好久沒有的事了啊……把你的乳牙全部打斷掉!」


    在開始打起空氣拳擊的黑白熊麵前,戰刃保持著手拿輸血包的姿勢愣在當場。看到戰刃還是一副迷糊不解的樣子,黑白熊高舉雙手投降。


    「我在說你那殘念程度啊,連我都已經預測不能了哦!kuma~!」


    就好像是在威嚇一般大聲吼叫,保持著兩手高舉著的姿勢亮出銳利的爪子撲向戰刃。


    「!」


    刹那之間,表情從她的臉上消失。


    並不是由於理性。在芬裏爾的傭兵生活期間身染的防衛本能,


    將她的感情暫時抹消,以她的身體對於熊爪作出了迎擊。


    一把抓起手邊用於輸液的固定杆,來抵擋熊爪的戰刃。


    不過,是因為黑白熊的爪是特殊合金製的原因嗎,鐵棒很輕鬆地被斜斜地一切兩斷。


    但是,黑白熊並沒有乘勝追擊,而是原地停下對戰刃說道。


    「真是的,碰到戰鬥的事情就一點也不殘念了呢。不如說,如果你隻有能被剛才區區的一擊就幹掉的這種程度的話,那樣也有那樣有趣的地方啊。真是的,什麽地方都是半吊子呢,現在的你啊!」


    「對、對不起。不小心就防禦了……。但、但是、果然我的話,和盾子醬戰鬥什麽的辦不到啊」


    「……」


    「因為,盾


    子醬隻有我哦……。能理解盾子醬的事的,隻有我一個哦?」


    無論是什麽狀況都繼續說著殘念的發言的戰刃。


    麵對著妹妹的她,與平時的那個在仿佛是冰雪一般的內心上罩上一層鐵假麵的她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幾乎要讓人懷疑是多重人格者。


    但是,看到這樣的她,黑白熊卻什麽回應都沒有。


    幾乎紋絲不動,給人一種自身機能已經停止了的感覺。


    戰刃則對著這樣的黑白熊,吐露著自己的心聲。


    「我,沒有辦法讓盾子醬變成孤身一人……」


    不過,黑白熊仍然持續沉默了一會――


    接下來一個瞬間,從保健室的顯示屏上,映出了一名少女――真正的江之島盾子的姿態。


    同時,顯示屏的揚聲器裏,傳出了與黑白熊完全不同的聲音。


    「呐,骸姐姐」


    「! 盾、盾子醬」數日未聞的妹妹的聲音,讓戰刃無表情的臉上雙目放光,幾乎有星星冒了出來。


    但是――那片光輝立刻就被蒙上了一層陰霾。


    「我啊,一直以來都非常感謝姐姐哦。真的哦?」


    恐怕是這個顯示屏單獨流出的吧,盾子的聲音聽上去顯得那麽平穩,那麽溫柔。


    「……盾子醬?」


    「真的對不起呢。我啊,一直以來都對姐姐說著過分的話呢。剛才也是想殺了姐姐……現在也,想要讓你做這麽殘酷的事。明明知道姐姐你,對苗木的事是多麽地思念著」


    「我、我才沒有……」


    「不要勉強自己也行哦。


    雖然姐姐自己可能還沒有意識到,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可是一目了然哦。


    平時明明都會無視班級寫真的,隻有在苗木來拍寫真的時候,會好好地看著鏡頭呢」


    非常適合純真無垢這個詞語,浮現出溫柔的微笑的【超高校級的絕望】。


    光看這段映像的話,大概隻會聽成是哪裏都有的普通女子高生在對姐姐開玩笑吧,但是這反而,讓戰刃陷入了絕望般的不安。


    「其實呢,雖然我覺得不是在苗木拍照的時候,而是和苗木一起拍照的時候更加努力一點會比較好,像這樣的地方還真是殘念呢,姐姐你」


    「……」


    「但是呢,包括所有這些殘念的讓人鬱悶的地方,


    都最喜歡你哦,姐姐」


    這句話語,讓戰刃的全身震悚。


    最喜歡了。


    不管多少遍,都想從妹妹口中聽到的話語。


    一直相信著。


    雖然妹妹總是,嘴上把自己罵得體無完膚,但其實最喜歡自己了。


    要說為什麽的話,是因為相信著隻有自己才能理解,名為江之島盾子的絕望。


    但還是,太天真了。


    聽見了盾子的『最喜歡』這句話語,戰刃終於痛切地感受到。


    自己至今為止,還沒有能夠完全理解她的事。


    要說為什麽的話,戰刃直到現在這一刻,才終於理解了妹妹的心情。


    剛剛,她說出的是,溫情脈脈的話語。


    恐怕,這份溫柔是真心的吧。


    最喜歡什麽的也可能是肺腑之言。


    但是,正因如此――


    那是,對於江之島盾子這個存在而言,


    既是為了訣別所做的儀式,也是為了絕緣所說的話語,戰刃終於覺察到了這件事。


    然後―― 就在戰刃想要說些什麽之前,


    顯示屏中的少女說出了殘酷的話語。


    「姐姐的話,我相信一定能夠實現自己的夢想的」


    【超高校級的絕望】同伴之間,絕對不會使用的話語。


    這句單純的事實,像一把刀子刺進了戰刃的心。


    對於江之島盾子來說,自己已經,是不被需要的人。


    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妹妹說出的,那別離的話語,如重錘一般扣來。


    這一瞬間,作為【超高校級的絕望】所度過的,自己所奉獻給妹妹的十數年,全部成為了過眼雲煙。


    但是,自己的十數年什麽的,對於戰刃來說已經是無法羈心了。


    被妹妹拒絕這件事,就足以將戰刃推入絕望的無底深淵。


    但正因如此,戰刃骸還抱著一絲『希望』。


    映在顯示屏上的妹妹還會對自己說出,『期待這樣溫~柔的話語什麽的嗎?


    真是惡心,趕快從這個世界上給我消失可以嗎?』


    或許會再一次這樣的毒舌。


    或許會再一次,恍如那逝去的日常,開始責罵自己的無能與無力。


    她雖然不是m,但與其忍受現在這種狀況的話,


    卻不禁要覺得沐浴於嘲弄與銃彈之雨中會好得多了。


    但是――


    「我愛你哦,姐姐。byby」


    顯示屏的揚聲器流出了最絕望的話語,就這樣畫麵暗淡了下來。


    接著,黑白熊重新開始動作,


    「家族愛真是好東西呢。話說,殺人事件有近一半都是家族裏的親人犯案你知道嗎?」


    這樣,以一如既往的聲音吐出了依然如故的惡意。


    但是,這樣的黑白熊的聲音是否能傳到耳中――


    戰刃用右手緊緊地握住了剛才還是用於點滴的固定杆的鐵棒,左手所持的輸血包則掉落在了地上。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盾子醬……真的對不起……對不起……」


    小聲地重複著仿佛咒文一般的喃語,她並沒有拾起輸血包,


    就這樣手持鐵棒恍惚地接近了苗木橫躺著的病床。


    「好好地……會好好地做的……我,會好好做的。所以……所以……」


    「啊唻啊唻?拿著那麽粗的棒子,接近了苗木君……會好好地做什麽呢?會yo了他嗎? 還是說會殺了他嘛!?不管哪邊,都不禁讓人興奮興奮心跳心跳呢!」


    麵對隻能讓人覺得是壞掉了的戰刃,黑白熊反而開始興奮起來向她走去。


    但是――


    黑白熊的身體,什麽聲音也沒有發出地突然浮上了空中。


    「噢咯咯?」


    在保持著麵無表情,想要確認自己遭遇了什麽事的黑白熊身上――被一根鐵棒以肉眼不可視的速度刺穿了。


    鐵棒被斜斜地切斷,變得尖銳的前端部分,順勢將天井附近的監視攝像頭的鏡頭突了個粉碎,紮進了深處。


    啪嘰啪嘰的聲音爆裂開來,亂暴地被破壞了的監視攝像頭。


    鐵棒維持著穿刺在攝像頭上的姿勢,反對側則懸掛著軟綿綿的黑白熊的身體。


    黑白熊雖然張口想要說些什麽,但從揚聲器裏卻隻傳來單調的噪音――數秒後,機能完全停止了。


    熊型機器人內部的主動力裝置和,


    同樣存在於黑白熊內部的爆彈啟動回路。


    還有,保健室裏設置的監視攝像頭。


    戰刃悄無聲息地一腳踢起黑白熊,在這三點並列於一條直線上的瞬間以鐵棒全部貫穿。


    常人無法擁有的技巧,以及將其化為可能的力量。


    不用說是超高校級,展現了甚至超越人類極限的秘技的少女――如同明鏡止水一般的內心,眼睛就像在黑暗裏狙擊獵物的豹一般熠熠發光。


    與先前和大神對峙的時候相比還要更勝一籌,纏繞著銳利的氣流的戰刃骸。


    她對停止動作的黑白熊視若無睹,


    目光凝注在呼吸尚淺的苗木的睡顏上,


    回想起剛才妹妹那如同刀刃般鋒利的絕緣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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