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辦才好呢、這個……」


    苗木誠現在十分困惑。


    他所麵臨的狀況極其單純,主要分為三點。


    第一點是,他現在被封閉在學校之中的事。


    那是集中了擁有【超高校級】才能的學生的希望之峰學園。


    作為【超高校級的幸運】才能的所有者被抽選中的苗木,為了參加入學儀式而來到了學園――


    在那時突然失去了意識,醒來後卻發現自己身處所有的出口與窗戶都被封鎖的學校之中。


    第二點是,由於被(被迷之人物所操縱的)自稱黑白熊的機器人,宣告了『給我在這個學園裏度過一生哦?』,被迫處於『想出去的話,就去殺人成為殺人犯吧』這樣的境地。


    在自稱黑白熊的迷之遠距離操縱機器人的命令下,被迫與同樣擁有【超高校級】才能的新生們進行賭上自由的互相殺戮。


    黑白熊個體數目為複數,並且由於體內藏著炸彈所以不能輕易對其出手。


    而且,黑白熊宣稱如果對自己進行加害的話會給與『處罰』。


    然後,第三點是――他的手中握有一個開關的事。


    紅色的按鈕上,用油性筆隨手寫著『脫出開關』這樣的字。


    與讓人陷入驚慌也不奇怪的前兩件事相比,這第三件事正可以說是與『困惑』一詞相符的狀況吧。


    在自由行動期間注意到購買部開放著的苗木,敗給了自己的好奇心走了進去。


    雖然被雜亂無章的空間弄得有點頭暈目眩,但他的注意力還是被一台寫著『黑白熊彩蛋機』的,超市之類的地方經常會有的能哢嚓哢嚓搖出彩蛋的機器吸引了。


    看來,這台機器應該可以用學校中到處散落著的印著黑白熊頭像的金幣來搖獎。


    雖然想著這真是無聊的事,但也不能排除有可能掉出能成為脫出關鍵道具的東西。


    這樣想著的苗木,把一枚撿到的金幣放入了投幣口――


    作為結果掉出來的就是,這個『脫出開關』。


    白癡也要有個限度。


    這個是,黑幕為了惡心被關起來的學生們所做的小動作嗎。


    苗木雖然這樣失望地想著――


    「……萬分之一的可能……也是有的吧?」


    什麽可取之處都沒有的自己之所以能進入這所學校的原因,是因為抽選的結果,被認定為【超高校級的幸運】的擁有者而被選上了。


    也許,自己的這份幸運是真實的呢。


    (如果,這個開關是真品的話……那麽舞園就能……)


    苗木在迷惑了一會之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按下了那個開關。


    刹那――他的全身,被尖銳的疼痛所衝擊。


    「嗚啊!?」


    手腳的筋肉失去力量,苗木控製不住地眩暈,不由得當場倒在了地上。


    荒亂地呼吸著,他開始確認自己身體發生了什麽。


    (觸電……了?)


    再一看,按鈕的部分有一根針冒了出來。


    看來是這根針發出的電流。


    總算確認自己恢複到了能夠站起來的狀態,苗木重新開始考慮。


    (啊啊。果然,是假的)


    這次事件的黑幕,性格到底有多惡劣啊。


    (頭好像還有一點暈乎乎的感覺)


    (回到房間,今天就這樣睡了吧……)


    這樣考慮著,苗木一步步慢慢走著,把購買部拋在了身後。


    苗木誠,他並不知道。


    他從黑白熊彩蛋機裏抽取的脫出開關,如果隻是單純的『偽物』的話,黑幕還算是性格不錯的。


    應該是空無一人的購買部中,小小的人影——不,黑白熊的影子開始蠢蠢欲動。


    熊影――黑白熊,看著彩蛋機暫時沉默了一小會――


    但數秒之後,帶著完全沒變的表情,在黯淡的陰影裏笑了出來。


    「唔噗噗噗噗……。唔噗噗噗噗噗噗噗……」


    然後,即使周圍誰也不存在,黑白熊卻像是對著誰在說話一樣張開了口。


    簡直就像,對著披著黑白熊皮的黑幕,開始對自己述說黑白熊的存在一樣。


    「其實啊,是想著剩下兩人或三人的時候被發現的話就好玩了才放進去的……。


    沒想到,0.00000001%的確率被抽中了呢。


    一億分之一的確率,這就是【超高校級的幸運】的擁有者嗎」


    黑白熊毫無意義地開始臉紅,哈啊哈啊地呼吸開始慌亂。


    當然無機物的黑白熊並不需要呼吸,但由於使用了超越現代常識的技術,身體能夠像真正的生物一樣蠢動。


    「沒想到全國抽選選出的苗木君,會抽到脫出開關。


    這個一點也不正常吧?這就是奇跡?


    這就是想要脫出而係統會給他一路開綠——燈的家夥?


    超越常識的什麽東西,進入了沒有體驗過奇跡的新人——還是個菜鳥的我的世界?


    哈啊哈啊……一邊說著不要不要卻不由得被新的快感所俘虜的我!接下去的請廣告後欣賞!」


    驅動著數目會讓人覺得過剩的超科技機關,黑白熊比人類還像人類地變化著表情。


    突然,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所有的動作都停止了,隻是從揚聲器裏發出聲音。


    「但是……這真的是幸運嗎?呢呼呼呼呼……噗嘻嘻嘻嘻嘻……」


    說出了意味深長的事之後,黑白熊小小的哄笑在狹窄的室內持續回響著。


    這之後發生的事態,加上相反的兩種想法――


    將『希望』與『絕望』一起,強有力地,平等地抱擁著。


    第二天 晚間 學生公寓區域 苗木誠的房間


    苗木誠側臥在床上,心中的『絕望』與『希望』正在激烈鬥爭著。


    在白天,黑白熊給他放映了一張dvd。


    在那裏映出的映像,暗示了苗木的雙親與妹妹的危機,致使他被『無論如何也要從這個學園脫出』這樣強烈的願望所困住了。


    其他的學生們,似乎也分別被展示了令人不安的影像。


    不管犧牲什麽也得出去。


    影像裏有著讓他們不得不這麽想的『某種東西』。


    但是,那是黑白熊的陰謀這件事也是不言自明的。


    如果殺了他人就能夠從學園『畢業』並走出去。


    操縱黑白熊的黑幕,似乎無論如何都想讓我們自相殘殺。


    但是對於苗木來說擔心的是,看了dvd的影像之後,最為狼狽的舞園沙耶香。


    作為【超高校級的偶像】的同時,對於苗木來說,也是根黑六中時代的同窗生的少女。


    即使隻有短短數天,苗木畢竟已經被她的開朗拯救了不少次,而且,自己也逐漸成為了她的心靈的支柱。


    (無論怎樣,隻有舞園我必須要幫助她……)


    就在苗木下定決心的瞬間――


    他的頭被一陣輕微的頭痛襲擊了。


    (……?)


    是第一天被大和田紋土毆打所致的負傷?還是昨天被『脫出開關』電擊而導致的後遺症?


    雖然想著這種事,但在確認了頭痛立刻消失之後,苗木重新立下了決意。


    他注意到,與直到剛才為止相比,雖然隻有細微的一點點,但自己的想法開始發生了變化。


    (大家……一起……?)


    確實,全員一起得救那是再好不過了。


    但是,與舞園之外的其他人是第一次見麵,甚至不知道能不能信得過他們。


    即使如此,但是不知為何,在剛才那一瞬之間,毫無懷疑地就這樣相信了大家。


    相信了他們與舞園同樣,是值得賭上自己的全部的『夥伴』。


    (……為什麽?)


    頭好痛――


    就好像是腦漿中有幹燥了的蠶繭浸泡發脹壓迫血管那樣的錯覺,奇妙的頭痛再次襲擊了苗木的大腦。


    (為什麽我現在……對於其他人也能像舞園一樣覺得能夠放心地信任呢?)


    苗木現在,想要對自己的內心發生變化的理由進行確認。


    有什麽地方很奇怪。呼應著頭痛的節奏,仿佛感覺到是有什麽東西正在接近。


    在充滿了頭蓋骨內側的肉色的黑暗中,剛剛發現了一絲亮光的時候――


    門鈴的聲音響遍了苗木的房間。


    (有誰來了……?)


    雖然急忙從床上起來,頭痛卻越發厲害了起來。


    連深入思考也沒有,無防備地打開了房間的大門後――


    站在門口的是,舞園沙耶香的身姿。


    「對不起,明明都已經這麽晚了……」


    「舞園同學……!?」


    頭好痛。


    「這樣的時間來找我,出什麽事了……?」


    從看到她的臉的那一瞬間開始,襲擊苗木的頭痛的節拍開始加速。


    那就好像是,要讓他的世界從內側開始,慢慢地崩壞得支離破碎般的衝擊。


    「對不起,稍微有點奇怪的事……苗木君?怎麽了?臉色有點……」


    雖然舞園自己也是臉色發青,而且微微顫抖著進入苗木房間的――但是由於看到了比自己臉色還要差的苗木,不由得驚訝地睜大了雙眼。


    「啊,嗯……沒關係……隻是頭有點……痛」


    苗木的意識,沒有能夠撐到完整地說出這句話的時候。


    他兩眼翻白,慢慢倒下並趴在了地毯上――


    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的苗木的頭上,響起了舞園沙耶香那不可思議地仍然優美的悲鳴聲。第二天 保健室


    「喔,好像醒了呢!


    你好啊!沒事吧?這是幾根手指?」


    在恢複意識的苗木的眼前,戴著長長的美甲的少女的手指正在晃動。


    「咦,啊……? 啊……。你是?


    江、江之島……吧?」


    「給我等等,這裏為什麽要說得這麽不自信啊?


    稍——微有點受刺激呢」


    說著這些話的是,叫做江之島的少女――【超高校級的辣妹】江之島盾子看上去很愉快地kerakera地笑著。


    苗木環顧四周,周圍是從來沒有看過的空間。


    乍一眼看上去好像是不知道哪裏的病院,包括自己現在躺著的這一張共有三張病床,除此之外室內還放置著各種各樣的醫療器具。


    雖然黑色的天花板給人一種莫名的壓迫感,想到了某種可能性的苗木,坐起身來問道。


    「這裏是……?難道,救援來了嗎!?」


    「啊——……要是那樣就好了呢——」


    移開視線這樣回答著的少女。


    根據她的說明,這裏似乎是位於學園一樓的『保健室』。


    「那個叫黑白熊的家夥,說著什麽這是為了重要的學生kuma——之類的,早上開始就把保健室開放了的撒。坦白說,這怎麽看都很可疑吧?比如這裏所有的藥,全部都是毒藥什麽的」


    「老實說,我覺得這種可能性也有……」


    回想起按下寫著脫出開關的按鈕的事,苗木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啊,但是,為什麽江之島會?」


    「謝謝的話要對舞園說哦。那孩子,整夜地在你的身邊照顧著你哦」


    「舞、舞園嗎!?」


    對著驚訝地苗木,她繼續以輕快的調子說著。


    「然後啊,石丸說著啥『看護病人也得交換著做』之類的不明所以的話就開始熱血起來了撒。正好輪到我的時候你醒了而已哦。十神倒貌似是決定無視到底的樣子」


    「是、是這樣的啊……謝謝你」


    「所-以-說,感謝的話就跟舞園說去啊。那,身體情況怎樣了啊?沒什麽不正常的地方吧?」


    「誒?這麽說的話……」


    苗木暫時考慮了一會後,就先前——正確地說,在失去意識之前就在意的事詢問了江之島。


    「……奇怪的地方……不如說……。反過來,想問你一件非常奇怪的事……」


    「什麽啊?」


    「我和江之島,在入學前就遇到過這種事什麽的……沒有吧?」


    這麽一說,她驚訝地瞪圓了眼,數秒後kerakera地笑著回答道。


    「哈啊?那是啥?超——意味不明的說。這是想要搭訕我的意思嗎?」


    然後,她在笑容中加入了些許認真的表情。


    「一開始說清楚比較好……對於我不要抱有這方麵的期待會比較好哦?真的真的,我這個人啊,別看這樣還是挺在乎貞操的哦!」


    「誒……啊……期、期待什麽的,我沒有這種想法……」


    「嘛,說的也是呢。苗木的話,就是那種類型呢。因為,外表上看來就像是草食係呢……」


    這裏開始,苗木暫時與江之島說了會無關緊要的話。


    不知為何江之島沒有立刻去把大家叫來,卻陪著自己盡情說話。對於這點,苗木並沒有詢問她。


    現在他自己,總之隻是想盡量和誰說說話罷了。


    就算不是江之島,隻要是和處於相同境遇的被困在這裏的學生們進行交流,就覺得能夠更加明白與頭痛一起在腦內蠢動的『什麽東西』的真相。


    十分鍾後。


    和江之島說的,主要是『肉食係和草食係的話題』,『野外宿營的話題』,還有『關於自己現在所走的路和將來想要選擇的路的話題』。


    最後的一個話題雖然和先前的兩個相比有些沉重,卻因為被苗木不經意中的一句所鼓舞,江之島展現了前所未見的率真的笑容。她喃喃自語道。


    「謝謝你呢,苗木」


    不知道是不是商談的回禮,她一邊保持著那個笑容,一邊說出了可怕的事。


    「作為回禮,就算我成了凶手,也不會殺你的哦!」


    (這麽恐怖的事……幹嘛要說啊)


    雖然苗木心裏這麽想,說出口的,卻是不同的話語。


    「是嗎……謝謝你。但是,做得到的話,希望你不要去殺人……」


    不知為何――對於現在的苗木來說,從她口中說出的有關殺伐的話語,是那麽的自然而無造作。


    這下子輪到江之島驚訝了,她急急忙忙說道。


    「誒?你當真啦!?開玩笑的啦開-玩-笑!」


    「誒!?啊、啊啊,沒錯呢!對不起,說了些奇怪的話」


    「別在意哦。就當你大病初愈睡糊塗好了撒!」


    用回平常辣妹口吻的江之島,就這樣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對苗木說道。


    「那,我這就回去了。在別的家夥來之前,記得別被誰殺死了哦!」


    目送說著這些話的江之島走出保健室後,苗木在床上躺下,開始思考。


    (怎麽回事呢……這個奇怪的感覺……)


    和過去一樣,鈍重的頭痛仍然持續著,讓思考本身蒙上了一層霧。


    (明明剛才是跟江之島在說話的,卻好像有種是在跟別的人在說話的感覺……)


    (是誰? ……這個誰……到底是誰呢?)


    越深入思考下去,越感覺到自己的記憶


    仿佛正在向深深的泥沼中陷進去。


    但是,定期的頭痛,就好像是要在泥沼中掀起波浪一樣。


    (到底……是怎麽回事呢,這種感覺……)


    在自己的腦袋裏持續回響著,讓人覺得仿佛是誰的呼喚聲的不舒服的頭痛。


    苗木正想要重新整理一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他的思考,再次被鈴聲打斷了。


    但是,保健室裏並沒有與宿舍的個室同樣的呼叫鈴。


    在少年休息的房間響起的是,在全校舍內一起響起的鈴聲。


    『啊——,啊。校內放送、校內放送』


    從揚聲器那裏聽到的是,黑白熊的聲音。


    『既然苗木君也蘇醒了,請全員到體育館**』


    大病初愈卻聽到了像鞭打一般的這個指示的苗木,一句話也沒有抱怨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不去不行……)


    被頭痛的節奏操縱著,一步一步地踏著步子。


    慢慢地,慢慢地。連自己腳步前方的場所,到底是地獄還是天堂也不知道。


    體育館


    「苗木君!沒事吧!?」


    苗木還在猶豫是否該進入體育館,舞園已經奔到了苗木的身邊問候他。


    「嗯……謝謝你。昨天很抱歉,好像給你添了相當大的麻煩…」


    「請不要在意!我才是,明明你身體不好還來找你……」


    「這麽說來,昨天有什麽事嗎?」


    聽了苗木這樣的詢問,舞園的視線在瞬間朝向了地板。不過她立刻浮現出了偶像特有的笑容搖著頭。


    「啊,不了……今後有機會再說吧」


    「?」


    在兩人說著這些話的時候,作為【超高校級的風紀委員】的石丸清多夏走了過來,嚴肅地指著苗木大聲說道。


    「來得太遲了苗木君!把遲到的理由給我說明一下!」


    在周圍的其他學生,都是一副『對病剛剛好的人說什麽話呢這家夥?』的表情皺起了眉毛。


    但是,苗木浮現出柔和的微笑,坦率地回答了他。


    「感覺有點不舒服,在保健室裏睡了一會兒。能在值日簿上記錄一下嗎?」


    「原來是這樣!真是和我所知道的情報一致,明快的理由啊!這樣的話我就判斷為完全沒有問題!」


    以沒有一絲停頓的流暢度,石丸niico地笑著繼續剛才的會話。


    「哈哈哈,我會負起責任記錄下來的,你就好好養病吧!今後,要是感覺不舒服了要立刻向保健委員報告!唔呣……為了這樣的話首先,在這個集會結束之後,有必要決定保健委員的擔當呢……」


    石丸自言自語著這樣的事,拿著翻開的在學園備品室發現的值日簿離開了。


    看著那樣的他,身旁的【超高校級的賭博師】塞蕾絲蒂婭 露汀貝爾克向苗木問道。


    「……明明被問了這麽不講理的問題,你的對應倒是挺遊刃有餘的嘛」


    「誒?」


    被這樣一說,苗木才注意到。


    感覺不舒服什麽的在保健室睡覺什麽的都是事實。


    但是,當理應知道這些事的石丸向他就遲到的理由進行提問時,不可思議地既沒有感覺到想要生氣的心情也沒有覺得太麻煩了。


    就好像,石丸這麽詢問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一樣,苗木對把石丸的話當做『理所應當的話語』接受的自己感到了疑惑。


    本來,說明事實後,為什麽會說出「能幫我記錄在值日簿上嗎」這樣的多餘的話,苗木就已經理解不了了。


    (為什麽呢。就好像,怎麽說來著……已經習慣了這樣回答的樣子)


    就像不用一一考慮活動肺部的方法也能夠呼吸一樣,苗木心中自然地湧現出了『那樣回答的話就能圓滿解決』的感情,變換成了語氣。


    為何、為何、為何。


    每次想要思考的時候,頭痛就會一下子強烈起來。


    忍耐著斷續的頭痛,苗木正在將腦海中的想法重新考慮一遍的時候――


    從體育館的演講台的裏側跳出了一隻雙重色調的布偶,咕嚕咕嚕地轉著圈以開朗的聲音大聲宣告。


    「呀,大家都來了嗎?」


    那就好像是遠足的導遊一般的語氣,但是學生們裏卻隻有一個人顯出了高興的表情。


    「接下來是啥噠唄?」


    「像海盜一樣搶奪豪華客船,然後出現巨大的蚯蚓什麽的噠唄?」


    本來,那例外的一人――


    【超高校級的占卜師】葉隱康比呂,現在還是將這個狀況認為隻是『學園的活動』。


    無視這樣的葉隱,從黑白熊的嘴角邊跳出了響徹大廳的可愛的音符。


    「今天給你們帶來了,美妙的學園的system的通知。system什麽的真是令人舒服的讀音呢。因為孕育著和kuma一個等級的危險的味道哦!我想讓大家成為,能夠跨越重要的朋友們的死亡那樣硬派的存在。成為淘氣頑皮的壞小孩什麽的也可以哦。總之希望大家成為惡毒的花朵」


    完全意義不明的導語完結之後,黑白熊開始了下一步行動。


    某種意味上,可以說是這次學院生活之中最壞的system――


    關於『學級裁判』的詳細解說。


    「――……就是這樣,單純的殺戮是不行的哦。要在殺人之後不讓別的學生知道凶手才行」


    淡淡地就有關於『畢業』的規則開始說明的黑白熊。


    是因為還沒有實際發生過殺人事件的原因嗎,學生們的心裏還沒有生長出那樣強烈的絕望的萌芽。


    不發生殺人事件的話學級裁判什麽的根本沒有意義。


    但是,也不能就這樣一口咬定不會發生殺人。


    就在這樣的疑心暗鬼的漩渦之中,關於『學級裁判』的說明還在繼續著,但是――


    「等、給我等等啊!」


    說明了讀作『懲罰』寫作『處刑』的規則之後,一名少女走了上前。


    「江之島……?」


    看到被憤怒的氛圍包裹著的她時,苗木感受到的頭痛的節奏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你說的事……完全就是豈有此理嘛!!」


    「嗯啊?」


    繼續憤怒地抗議著的辣妹打扮的少女。


    那是與先前,在保健室裏所展露出的笑顏所完全不同的氛圍。


    (啊嘞……江之島是、那樣的感覺的嗎……)


    (不、不對,江之島的話,的確是那樣的感覺……)


    (但那個人是江之島嗎……)


    (……?誒?啊嘞?在想什麽呢,我……?)


    就在被這疼痛和混亂而困擾的時候,少女與黑白熊之間的問答還在持續著。


    「什麽!不想參加學級裁判嗎!說這種話的人就要給予懲罰哦!!」


    「哈?懲罰……?」


    「可能會把你關進黑黑的可--怕的牢屋……之類的呢……」


    (……不對)


    再次感覺到的違和感,卻是對著黑白熊的。


    (關進去?)


    (那個……是……)


    (那樣……溫和的家夥們……才不是……)


    腦海中閃現了過去的景色,苗木最初,以為是嘉年華或是遊行什麽的。


    但是,立刻就感覺到了其中的違和。


    看起來明亮的景色是因為周圍的建築正在燃燒著,畫麵上渲染著的氣派的赤色色調,是曾經在人類血管中流動的液體。


    絕望。


    漸漸的,舞台離開了學校,超出了日本。


    在世界中所有國家,所有地區所發生的,破壞與殺戮的影像,與腦髓的脈動共鳴著,一個接一個地在苗木的大腦中蘇醒了。


    (這個……影像……我記得……)


    無法形容,無法言盡的罪惡與暴力之外,隻有一個共同點。


    (……?那些家夥……是誰?那些家夥……是……)


    在記憶裏橫行無忌,四處肆虐的,罩著黑與白的麵具的掠奪者們。


    他們所搶奪的是,金錢,物品,生命,家族,尊嚴,過去,未來,或者說——希望。


    然後,掠奪者們所罩著的麵具——與眼前的,和學生們爭論著的布偶的臉重合了。


    「吵——死了!!不管你怎麽說,我是絕對不會參加的!」


    「這樣太任性了!」


    「任性的是你那邊吧!!自相殘殺什麽的隨便怎麽樣好了!反正跟我沒關係!!」


    「眼前壓倒性的邪惡迫力……老實說害怕的有點發抖哦。但、但是啊……我沒有向邪惡屈服的想法……戰鬥到最後一刻才是黑白熊的本色哦……無論如何都要過去的話……就把我打倒再說——!!」


    黑白熊對著居高臨下望著自己的少女,咕嚕咕嚕回轉著手臂踢踏踢踏地突進。


    但,少女把那個自稱學園長的東西一下子就踩扁了。


    「姆q……!」


    「好了,這樣就滿足了吧?」


    少女冷著眼說著。對著這樣的她,黑白熊保持著被踩扁的姿勢放出了話。


    「你才是」


    「哈?」


    「對於作為學園長的黑白熊的暴力是被禁止的。違反校則了呢……」


    激靈


    苗木頸脖旁的血管,發出了這樣的悲鳴。


    (會被殺)


    黑白熊說的話,有一種非常危險的感覺。


    那不是預測或是推測,就好像是從最初開始就知道,印在基因裏的,黑白熊這個記號的可怖。


    (這樣下去,江之島就會……)


    並不是因為大腦理解了這一團亂的事態。


    但是,回想起一點點『那個』的苗木,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踏出了腳步。


    (江之島……同學?)


    腳底傳來的衝擊和頭痛的節奏合著拍,攪亂了少年的腦漿和心。


    (不對……她……是)


    (她是……――)


    「召喚魔法發動!」


    「來吧!剛格尼爾之槍!!」


    在女子高生的腳下像海藻一樣擺動手足試圖逃跑的黑白熊,大叫了這麽一聲後――


    苗木大喊著向著她突進,幾乎是同時發生的事。


    「戰刃……!危險啊……!」


    「誒……」


    聽見了苗木說出的話,那名裝扮成江之島盾子的少女,驚訝地瞪大了雙眼。


    為了避開向自己突進的苗木,用對於普通的女子高生來說不可能做到的反應速度從原地向後跳了開來。


    然後――


    那一瞬間,在她剛才還站立著的空間處,無數的『槍』突穿了出來。


    「……!?」


    由於事出突然,包括當事者的少女,在場的全員都隻能瞪大眼睛看著這一切。


    從體育館的牆壁和地板,以恐怖的速度射出了無數根機械機關的槍。


    但是,苗木本人,並沒有能確認這件事。


    (啊嘞,我……為什麽,把江之島……叫做戰刃……)


    (……戰刃……同學?)


    想著這些事的他,被銳利的衝擊貫穿側腹――


    纏繞著死亡的氣息的劇痛,通過脊骨,傳遍了全身的細胞。


    刺中了側腹部的機械槍,就那樣將他的筋肉組織刺啦刺啦地割開,被血與脂肪包裹著,突破皮膚從他的背部穿刺了出來。


    在那瞬間,苗木的腦海中一直盤旋不去的黑色霧靄被『死』這一概念本身吞噬幹淨――


    努力掙紮著,好不容易才勉強抓住『生』這一希望的他的意識,回想起了一切。


    由於偶然入手的『脫出開關』所帶來的,特殊的電氣信號和藥液――


    苗木誠,確實能夠脫出了。


    被封閉了記憶的,夥伴之間的自相殘殺,從這個絕望的遊戲裏脫出。


    本來,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將自己暴露在生命危機之下。如果隻看這個狀況的話――


    那麽,結局可能隻是一腳踏入了別的絕望而已。


    同時,他的行動,也造就了將別的什麽拉入了絕望這一結果。


    披著親愛的妹妹江之島盾子的外皮,隱藏著自己的存在的少女――


    【超高校級的絕望/超高校級的軍人】,戰刃骸的過去與未來――


    或者說是,『希望』本身。


    然後,苗木誠的物語,在這裏暫時落下了帷幕。


    從這裏開始,是某位少女的物語。


    在變成巨大密室的學園中,比起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要殘念的少女的物語――


    現在,與絕望一起,大幕拉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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