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悅也不知道自已在幹什麽,她隻是想離這人遠一點、再遠一點……


    她不能接受!不能接受與她同床共枕、卿卿我我的男人是殺人魔……


    “妞妞!”路大爺滿眼沉痛的低吼,一把抓住她的手往回扯。


    薑悅的眼淚噴湧而出,使勁掙著,瘋狂的搖頭。“為什麽?為什麽?”


    你為什麽要屠城?為什麽要濫殺無辜?為什麽是你……


    “哈哈哈哈……”劉傑看著前眼這一幕,心花怒放。


    夫妻反目,父子成仇、兄弟相殺是他最愛看的戲碼,可謂百看不厭。


    他這輩子注定是被命運折磨與玩弄的,那麽憑什麽別人要過的順風順水,誌得意滿?


    姓路的戰功卓著,名震天下又如何?此刻還不是個任由人宰割的癱子!


    連個村姑都留不住!


    “路夫人,本座看在您不知情的份上,網開一麵。隻要你現在離開,路將軍的所作所為就與你無關!”


    劉傑盯著路淩緊抓不放的手,陰側側的蠱惑著,揮手示意手下給薑悅讓開一條路。


    淩閻王這種人,打斷骨頭也不能讓他們低頭。


    唯有把他們把他們最看重、最心愛的東西,當著他們的麵碾成渣渣,他們才會心喪若死,變的連狗都不如。


    這比殺了他們還讓人痛快!


    薑悅隻聽見一個‘走’,她使勁掙著,而路淩卻像溺水的人抓著浮木,死死抓著她腕子不放。以至於那隻精巧的鏤空鐲子也被捏的變形,斷裂的鏤花尖角刺破的薑悅的皮膚,腥紅的血珠子順著皓白的手腕子滾落。


    路淩的眼睛一下子變的血紅,他再也抓不住了。


    他寧願自已傷的千瘡百孔,也不願看著妞妞受哪怕一丁點兒傷害。


    手指一點點鬆脫,薑悅腦子裏一片空白,重獲自由那一瞬,轉身就跑。


    路大爺瞬間麵如死灰。


    劉傑笑到直抽,他似乎已經看見令人聞風喪膽的淩閻王,匍匐在他腳下,宛如行屍走肉!


    “娘!”石頭趁機掙開劉傑,尖叫著撲進薑悅懷裏。


    薑悅悚然一驚,混沌的腦子裏像被什麽劈開一條縫,冷冽的風灌進來,霎時清明了許多。


    她下意識抱緊石頭,警惕的看著笑容陰森的劉傑,然後慢慢、慢慢回頭。望著仿佛遭受重擊,又殘存著一線希望,緊張而又無措看向她的路淩。


    薑悅陡然間清醒,就算走也不是現在!


    她的身體竟比她的頭腦反應更快,幾乎是與這個念頭同時,就已經抱著石頭飛快的往路大爺身邊衝。


    劉傑陡然變臉,伸手就去抓她。


    石頭突然手一揚,一蓬煙塵自他手上爆出,劉傑袖子一卷,飛快的捂住口鼻往後退。


    薑悅趁機抱著石頭衝回路大爺身邊。


    “妞妞!”路淩一把抓住她胳膊,一向穩定而溫暖的手此刻竟抖的如風中殘葉。


    他手上的顫意似乎順著她胳膊一路傳到她心底,薑悅飛快的垂下眸子,將石頭摟在身前,生生的夾在她和路淩之間。她不願意配合劉傑傷害路大爺是一回事,重新接受他則是另外一回事。


    十幾萬人……半個南京城……她不敢想像……


    路淩眼底的期盼瞬間凍住,他慢慢鬆開手回頭衝劉傑厲喝,“有事說事,沒事滾!”


    天底下敢對東廠番子如此不客氣的,除路大爺之外別無分號!


    “姓路的,你別給臉不要臉,區區四品遊擊將軍……”


    哼!


    路大爺冷嗤,手一伸,一直隱在門後的白岩立刻遞出一張五石強弓並一袋羽箭。


    路大爺張弓搭箭,寒光閃閃的箭尖筆直的對準劉傑心口。


    “你、你想造反?”劉傑瞬間麵如土色。淩閻王的箭法天下聞名,他要動了殺心,自已絕不可能逃出去。


    “你不過是袁玨跟前的一條狗,殺了你,何來謀反一說?”


    路大爺手上越發用力,弓弦吱吱的繃到極致,這一箭,勢在必得。


    眾番子都被他的氣勢所懾,刀劍紛紛對準他,卻沒人敢上前,連空氣也在那泛著殺氣的吱吱聲中,一點點凝固。


    劉傑兩隻腳仿佛釘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表情依舊陰毒猙獰,眸底卻滲出恐懼與絕望。


    他怎麽忘了,眼前麵對的是淩閻王!


    就算是癱了,就算是被一個不起眼的婦人拿捏住了,他依舊是手染鮮血視人命如草芥的淩閻王!


    路大爺麵無表情,側顏的線條冰冷的如同石雕,他端坐如磐,引弓而據,片刻前還在發抖的手,此刻穩定而幹燥,他氣息平靜殺機卻從身上每一個毛孔迸發。


    沒有人懷疑,他敢不敢出手射殺劉傑,答案顯而易見。他敢!


    也沒有人懷疑,他會不會失手,答案毋庸置疑。不會!


    薑悅死死咬著嘴唇,伸手捂住石頭的眼睛。若說先前,她還殘存著一絲僥幸,路大爺不得淩閻王。


    此刻,她已毫不懷疑。


    他是!


    如此冷血,如此乖張,他就是淩閻王!


    千鈞一發之際,村口突然傳來暴雨般急驟的馬蹄聲,馬蹄聲越來越近直逼路家小院。


    揚起的煙塵中,周誠突然帶著數十名捕快衝進來,厲聲喝道:“住手!都住手!”


    路淩紋絲未動,劉傑卻像看到救星般,失聲尖叫,“周大人,這逆賊意圖謀反,你快拿下他!”


    周誠臉沉似水,“本官隻看見兩夥刁民持械對峙,未見到有人謀反!”


    “你!”劉傑氣結,這他娘的明顯就是偏袒,咱們爺們也都穿著官服呢,誰是刁民?


    “大人這話有失公允,明明是一群歹徒入宅挾持幼子強搶,在下自衛而已。”路大爺也不買帳。


    “再敢衝撞本官,以咆哮公堂論罪!”


    周誠惡狠狠的瞪了路淩一眼,轉身衝劉傑一拱手,“劉公公,您奉旨選美人充掖內庭,怎麽選到這來兒了?”


    言下之意,您真是亂闖的話,我可幫不了你!


    劉傑氣的眼角直抽,他好歹是東廠二祖宗,就算在宮中那也是前呼後擁被人捧著,到這兒竟成了狗不理?


    誰都敢往他臉上踩一腳?


    可周誠是出了名的鐵麵,隻認法理不認人。另外那個又是出了名的冷血嗜殺。


    劉二祖宗這口氣隻能活活咽下去。“本村裏正報案,這戶人家收留白成棟的孽子!”


    周誠頭皮一炸,偷偷瞥了路淩一眼。


    路大爺依舊麵無表情,手上的弓卻分豪未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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