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還有幾個大郅鎮政府的領導幹部,他們都知道梁錫明拿出來的可是好酒,準備拿這個好酒來接待常維滿,而他們也可以沾上一口,都顯得激動難奈,隻想早點分了這酒。


    當梁錫明拿出這瓶子時,張誌陽看到常維滿臉上的微妙變化,似乎那礦泉水瓶子讓他有那麽一種條件反射,一看到後即時咽了一下口水,知道梁錫明的這個礦泉水瓶,裝著的絕不是平常的礦泉水。


    而陳文昌同樣看在眼內,心中卻疑惑,他深知當時不少官員在喝貴價酒時,為了避免戴上奢侈腐化的帽子,把貴價酒的酒水倒裝在礦泉水瓶中,這樣一來,就無人知道裏麵裝著的究竟是茅台還是五糧液,隻有官員自己知道。


    梁錫明這刻張開滿是口水的嘴,笑著說:“各位,是時候看這火箭筒究竟有多麽厲害了,我開瓶了。”一邊說著,一邊把那個塞子慢慢擰開。


    包廂內即時芳香四溢,茅台的濃烈酒香在四處發放,而張誌陽一聞,就知道這酒絕對不簡單,立刻站了起來,對梁錫明說:“這是什麽?是礦泉水嗎,還是烈酒?而且,這酒絕對的不便宜,你們這是黨員作風嗎?不知道八項規定嗎?”


    梁錫明立刻說:“這酒確實是很貴,但進了礦泉水瓶,不就沒人知道它有多貴了嗎?張鎮長你何必在意?坐下吧。”


    張誌陽卻準備邁步離開,一邊走一邊說:“這頓飯,我不吃了,你們吃個夠吧。”說完後,他向陳文昌示意,立刻離開這裏。


    梁錫明沒想到張誌陽會有如此反應,心中一驚,連忙上前攔住張誌陽,嬉皮笑臉地說:“張鎮長啊,你何必在意這個酒呢?我保證,這酒隻是很平常的二鍋頭,老百姓都能喝,我們就不可以喝一點嗎?如果你要開車回去,我們也沒逼著你喝,是不是?”


    張誌陽麵對梁錫明的客氣挽留,並沒有放鬆下來,義正詞嚴地問:“這酒真是二鍋頭?我不信!如果真是二鍋頭的話,那好,我帶一點到外麵去化驗一下,你一定不會阻止我吧?”說完後,張誌陽真的走到那瓶礦泉水瓶前,倒了那麽一點,準備帶回去。


    梁錫明和常維滿看到這個情形,即時急起來,心想這張誌陽不僅不識抬舉,竟然還是來砸場的,並且這麽一來,他真的是有證有據,如果被他鬧到外麵去,梁錫明自問鎮委書記的位置不保,常維滿也擔心在縣委裏混不下去,可能要受到處分。


    常維滿知道這時自己必須說話了,他說:“張鎮長!何必鬧成這樣?錫明同誌他沒好好解釋清楚,這酒,確實不是二鍋頭,我早就對他說了,咱們領導幹部飯桌上就不要搞什麽鋪張浪費,他就是不聽,這算是他的一個小錯誤,你就原諒他吧。”


    說完後,常維滿拖著胖胖的身子站起來,來到張誌陽跟前,把他倒出來的那一點酒收了回去。


    張誌陽緩和了一下語氣,對常維滿說:“常書記,這麽說來,你也知道這礦泉水瓶裏麵裝的可不是一般的酒,那我們還可以喝下去嗎?”


    常維滿雖然聞著那撲鼻誘人的清香,嘴裏的舌頭在動,然而麵對張誌陽這樣的問話,他不得不回答:“不能,當然不能了!但如果不喝,似乎又太可惜了,嗬嗬。”


    說完後,常維滿看著清洌的酒液,眼中流露出難以割舍的熱望。


    張誌陽看得出,常維滿對這酒表現出不同尋常的愛惜與渴求,似乎對自己的說話表麵接受,但心裏排斥。常維滿眼神中透露出一份妥協,仿佛在對張誌陽說,希望他不要再在這個問題上執拗不休。可是,張誌陽並不理會,他更不管眼前的常維滿是陸川縣委副書記,義正詞嚴地說:“常書記,你既然說不能喝,那我們是不是要把這酒全部倒掉?”


    “全部倒掉?”常維滿怔了一下,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轉而變得失落與冷峻,他跑這麽一趟,就是為了來喝梁錫明準備的茅台飛天酒,可現在卻因為張誌陽的出現,這個喝酒的機會很快就消失,或許真正等待他的,隻有二鍋頭。


    這一刻,梁錫明臉如土灰,也覺得很意外,他沒想到張誌陽這麽耿直,如此正經,真把八項規定也搬到這裏來,並且嚴格遵守,這樣一來,如果他跟常維滿一起喝這個酒,那倒是讓張誌陽抓到了把柄,讓他報到上麵去,這樣一來,看似簡單的一件小事,也有可能引起掀然大波,後果極嚴重。


    所有人都定住了,幾個大郅鎮領導沒敢開口說話,全都看著常維滿,仿佛隻有他這個縣委副書記才能拿主意。而梁錫明,卻在不斷向常維滿打眼色,仿佛在說,你是縣委副書記,怕他張誌陽什麽,別把他當一回事。


    然而,常維滿權衡利害,卻服軟了。


    他看得出,張誌陽是那種剛直正派的幹部,如果這時自己硬是抬杠下去,張誌陽真把這事鬧到縣委甚至市委,那吃虧的還是自己,於是忍著心中的饞勁,說:“好!張鎮長說得很對!我們領導幹部,就得以身作則,這樣的好酒,我不喝了!倒掉!”


    說完後,常維滿望向梁錫明,仿佛在向他示意,立刻把這酒倒掉。而梁錫明卻心裏不服氣,無動於衷,硬是站在那裏愣著不說話,並且望向張誌陽,仿佛以眼神作威懾般說,如果你敢在縣委副書記麵前倒酒,我服了你,你有膽就倒!


    張誌陽二話沒說,把一整個裝有茅台飛天酒的礦泉水瓶,握起來就往那桌上的剩茶盤子裏倒,直把全部酒液倒出來後,又把外麵的服務員喊進來,然後讓服務員拿走。


    當張誌陽倒酒的時候,梁錫明和常維滿那心疼的神色完全無法遮掩得住,他們眼看著價值一千多元的瓊漿玉液,就這樣當作開水般的倒掉,那本來可以在食道內翻起層層快感的茅台酒,就這樣當成剩茶,被服務員端到外麵去。


    然而,很快梁錫明就掩飾住內心的疼痛和憤懣,哈哈的笑了兩聲,然後對張誌陽說:“好!倒得好啊,我本來就沒想喝,這樣給張鎮長倒掉,我還真得說得感謝呢,這正是讓咱們大郅鎮的領導提高覺醒,都得提倡節儉啊,是不是?”


    說完後,梁錫明望向在座的幾個大郅鎮領導,而這些領導當然會點頭稱是,並且大讚梁錫明說得對,然而可以看得出,他們都表現出極大的失望,本來能嚐到的好酒,就這樣讓張誌陽給倒掉了。


    就在這個時候,梁錫明卻沒再把剛才那個小小的風波當一回事,隻想讓大家都坐好,然後等菜肴上來,他招呼著張誌陽,讓張誌陽回到席上去,其間表現出來的懇切客氣,讓張誌陽感到渾身不舒服,隻想早點吃完這飯走人。


    不一會,終於要上菜了,當一個又一個的服務員把熱氣騰騰的菜肴端到桌子上,張張誌陽和陳文昌才發現,梁錫明點的這些菜,可不是一般的農家菜,可以看得出,幾式乎達到了山珍海味的標準,什麽野免肉,鹿肉,熊掌,海參,魚翅,鮑魚,幾乎能叫得上名字的昂貴材料,全部用到這菜肴裏麵去,一共有十五個菜之多,擺了滿滿一整桌子。而包廂內也就一共八個人。


    張誌陽看到這種鋪張浪費的場麵,心中泛起一絲憤懣,立刻站起來,再次跟陳文昌一起往外麵走,沒再多望梁錫明和常維滿一眼,也沒有任何道別的舉動。


    梁錫明心中一驚,連忙再次站起來,對張誌陽說:“哎?咱們這菜才剛上呢,張鎮長,你怎麽就不吃了?”


    張誌陽對他說:“對不起,梁書記。第一,我得趕時間去工地上帶領群眾們幹活,如果吃這麽多的菜,我不知道要浪費多少的時間,我也不想吃這麽貴的菜。第二,我真不知道你們是不是在公款吃喝,如果我加入其中,就違背了我的原則。”


    事實上,梁錫明一直跟大郅鎮的領導經常公款吃喝,這次也不例外。隻不過他在報銷形式上很有方法,可以把一頓飯當成幾頓飯,從而把飯錢弄高,這一席下來,少說也也得幾千元,而他們一個月幾乎隔兩天就有這樣的吃喝。


    現在被張誌陽質疑他們是在公款吃喝,梁錫明雖然心裏發慌,可卻嘴裏不承認,他連忙對張誌陽說:“當然不是公款吃喝了,我這是自掏腰包請你們吃飯啊,張鎮長怎麽就不給我這個麵子了?”


    張誌陽冷笑了一下,對梁錫明說:“如果是梁書記你自掏腰包的,那我更不能吃了。對不起,梁書記,我們還得繼續忙去,請你讓我們離開吧!”


    說完後,張誌陽暗暗用力,把梁錫明攔住自己的手推開,在這個情況之下,梁錫明自知不能再阻攔,可心想這樣一放張誌陽走,那自己計劃好的陰謀就告吹,並且還有可能讓張誌陽帶著自己的把柄離開。


    頃刻間,梁錫明感到無比沮喪,最後不得不讓張誌陽和陳文昌就這樣離開。


    而席上的縣委副書記常維滿,以及幾個大郅鎮領導,看到這個情形後,都麵色發灰,對著這一席子的佳肴,竟然完全沒了食欲,沒有人動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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