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吳勝邦決定對張誌陽進行調查,黃承萬眼前一亮,他立刻加了一句:“嗯,如果能啟動調查那就最好了,那在這個調查的過程中,是否需要先對張誌陽進行停職?以便更好的了解事實真相...”


    吳勝邦搖了搖頭,對黃承萬說:“這種情況下,由於事實未清,案情未明,我們不會對涉事幹部進行停職,畢竟這關係到他本位工作,如果貿然對他進行停職,那影響的不僅僅是幹部本人,還有政府事務本身,更何況,張誌陽還是鎮長。”


    黃承萬對吳勝邦這樣的回答雖然有些失望,可他很清楚紀委工作有一套嚴謹的流程,不是他舉著蔣賢德的幌子就可以隨便對吳勝邦發號施令,就算蔣賢德親自來,估計吳勝邦也同樣作出如此回答。想到這裏,黃承萬也沒再說什麽。


    等到黃承萬離開後,吳勝邦覺得事不宜遲,立刻就準備前往陸窖鎮,他召集四位紀委工作人員隨隊,隻讓紀委副書記韓國慶留守,一行人匆匆的坐上小汽車,徑直往陸窖鎮出發。


    沒多久,縣紀委書記吳勝邦前來調查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陸窖鎮政府,而消息的首個傳播者正是孟振江,他是最先得知這個消息的,卻沒想過保密,心想如果張誌陽因為畏懼而跑掉,那更好,更讓縣紀委生疑。


    在跟吳勝邦通電話的過程中,孟振江又反映了最新情況,他添油加醋的向吳勝邦匯報,張誌陽在得知縣紀委要下來調查以後,立刻又掏錢雇了一批工人,連夜修整水閘,顯然這是要掩蓋違紀事實的表現,否則的話,張誌陽根本不需要這麽著急。


    對於這些反常的情況,吳勝邦雖然心中疑惑,可他依然懷著那個想法,未充分進行實地調查以及對當事人進行問詢,就不能輕易過早下結論。他隻是在電話裏對孟振江說:“很好,小孟,你反映的這些情況很好,我們會記錄下來的,至於最後的結果怎麽樣,是等我們下來以後,進行實際調查再說。”


    孟振江巴不得縣委吳書記能把張誌陽查到底,他又加了自己的主觀意見:“其實這張誌陽自從來陸窖鎮以後,就沒有做過什麽成績,反而弄得陸窖鎮很不像樣,他做出來的所謂水利工程,完全就是做做樣子,想讓上級領導以為他真的能辦成什麽工程,其實一點用處也沒有,這樣的幹部,不應該留在鎮長這麽重要的位置,希望吳書記下來以後,能把他好好的查個夠!”


    這番說話倒讓吳勝邦生疑,他明顯聽得出,孟振江對張誌陽懷著成見,而這次把舉報材料交到縣紀委的,也正是孟振江。心想這不能排除孟振江有挾私報複的動機存在,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孟振江的單方麵意見就不能完全采信。


    “行了,小孟,我們既然來了,當然會查個清楚。”吳勝邦淡淡的說了這麽一句,然後就掛了線。


    大約一個多小時以後,吳勝邦坐著的小汽車就駛進了陸窖鎮政府,跟他一起下來的,還有四名紀委工作人員。


    趙雪晴此時正坐在辦公室,她接到門衛的通知,說上級有一名領導下來,不禁走出去一看,發現是一麵剛正的縣紀委書記吳勝邦,她心中一驚,心想這次吳勝邦親自下來,估計是為了張誌陽被舉報的事件而來。想到這裏,她焦急不已,覺得有必要下去跟吳勝邦談談,至少可以給張誌陽求個情。


    然而,在她急匆匆地往樓下走的時候,張誌陽卻在過道上叫住她:“趙書記!來的是不是縣紀委的人?”


    趙雪晴連忙對他說:“是啊,估計他們是下來調查你的,你還是避一下,等我下去向你求個情,把事情說清楚,你再出來我是縣委常委,還是有這個麵子的,隻要我幫你說話,紀委會放鬆一點的。”


    然而,張誌陽卻在這刻毫無畏懼之色,他對趙雪晴說:“沒這個必要!趙書記,你不必為我求情,我會跟他們好好的說清楚!你這樣做,隻會妨礙他們調查,我是無辜的,沒有做過什麽違法違紀的事情,就不怕被調查,我相信他們會還我清白的!”


    趙雪晴正想不顧張誌陽的阻攔,往樓下走去,卻沒想到,吳勝邦已經在四個紀委工作人員的陪同之下走上了樓,隻見他偉岸的身軀站得筆直,寬闊的方臉不怒而威。趙雪晴知道這個時候沒有任何私下求情的機會了,她隻好對吳勝邦打招呼:“吳書記,你怎麽來了?”


    吳勝邦很快就認出了趙雪晴,知道趙雪晴從縣人大主任下派到陸窖鎮當鎮委書記,來之前他就想先來跟趙雪晴通個氣,畢竟彼此都是縣委常委會裏的,沒想到在這裏就見到趙雪晴,他連忙笑著回答:“趙書記,你這是不歡迎我來了?當然了,我去哪裏,確實都沒好事,人家都說,見到組織部長有進步,見到紀委書記就倒黴啊。”


    趙雪晴卻對他說:“不是的,吳書記,我相信你這次來是好事,因為你會弄清事實真相,對於那些誣陷者進行的舉報,可以查個清楚,還一個好幹部的清白。我在這裏表明我的立場,我並不相信張誌陽同誌存在以權謀私及瀆職行為,我以人格保證!”


    吳勝邦聽她這樣的說話卻突然把笑容收斂起來,再加上這刻當事人張誌陽已經在場,對於這次舉報,吳勝邦秉承著鐵麵無私的原則,不管趙雪晴說什麽樣的保證說話,他都會公正嚴謹的進行調查。


    張誌陽一直沒有說話,他覺得此刻不需要作過多的辯析,隻是直直的望著吳勝邦和四個紀委工作人員。而這刻吳勝邦也同樣望著他,並且眼神變得越發嚴肅。


    沒多久,吳勝邦就在一個關閉門窗四麵封閉的小密室裏,對涉事嫌疑人張誌陽進行詢問。這個過程,吳勝邦表現出紀檢委辦案時應有的嚴肅以及威懾,然而張誌陽的眼睛始終望著吳勝邦,毫不退縮,這讓吳勝邦嘖嘖稱奇,他這麽長時間的紀檢生涯中,從來沒有麵對如此從容不迫的嫌疑人。


    然而,吳勝邦的審問卻是極其嚴厲的,他直接就問張誌陽:“在兩個月前,你為什麽要對原來的水閘進行重建?錢從哪裏來?”


    張誌陽回答說:“當時,我們陸窖鎮正麵臨洪水威脅,我作為鎮長發現水閘存在質量問題,後來經過調查知道,原水利站站長黃培發私吞水利經費,在水閘建設上偷工減料,後來,黃培發自願把吞掉的水利經費重新拿出來,我就建議把這些錢拿來重修水閘,如果不這樣做,整個陸窖鎮都會在洪災裏麵扛不住。現在,黃培發已經被你們紀委處理了,相信你可以翻查過去的案宗可以找到他那個案子。”


    吳勝邦聽完張誌陽的回答,他開始回想著,雖然那個案子不是他經手的,可他確實有這麽一個印象,當時陸窖鎮原水利站站長存在貪腐行為,紀委已經立案查處。而這個揭發者,正是眼前的張誌陽,這麽一來,張誌陽重建水閘的動機很明顯,是出於保護陸窖鎮免受洪災害,如果他要對這筆錢進行貪腐,以他鎮長的權力,那直接私下轉走都可以,根本沒必要勾結工程商然後以重建水閘的名義從中漁利。


    吳勝邦又聲色俱厲地發問:“在幾天前,是不是出現水閘漏水的問題?這是不是水閘建造工程質量所導致的?在舉報信裏,說你跟工程商存在勾結,拿了工程商的回扣,究竟有沒有這樣的事?”


    張誌陽理直氣壯地回答:“水閘漏水的情況確實出現,是我作為鎮長感到痛心麵對的。但是否由於工程質量差所導致,卻很難說,這個需要由專家來鑒定,也有可能是被存心不良的人搞破壞,惡意製造事件。舉報信裏說的根本無中生有,我根本不認識那個工程商,更不可能跟他勾結,拿他的回扣。”


    吳勝邦又嚴厲地問:“那既然你知道水閘的工程質量是否存在問題,你為什麽要在事後立即找人搶修,現在已經修好了是不是?那怎麽讓專家去鑒定,你在被揭發舉報以後,擔心被調查,就以這樣的方式來掩蓋事實真相,是不是?”


    “絕對不是!”張誌陽堅決否認,他繼續說:“水閘漏水是關乎陸窖鎮內所在老百姓的生活問題,如果任由水閘有問題而置之不理,陸窖鎮內的大街小巷極可能會被水淹,造成水浸情況,嚴重影響社會和經濟發展,所以我作為鎮長,必須盡快的讓這個水閘得到修複,就算是影響到專家的鑒定,我也在所不惜!”


    這一刻,吳勝邦望著張誌陽的眼睛,他看出張誌陽眼中的熱切和誠懇,根據過往多年的辦案經驗,他知道當人說謊的時候,眼睛必定會閃爍不定。


    現在張誌陽的眼神卻是那麽的堅毅,讓他不得不相信,眼前的這個幹部,並不是舉報者所說的以權謀私的那類幹部,這個幹部是真心考慮人民的根本利益,切身處地為人民著想的,甚至可以為此而置自己的安危於不顧。


    吳勝邦不再問下去了,他在幹部調查報告上寫著,隻是很簡短的寫了幾個字,就重新抬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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