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張誌陽嗎?”袁振雄挺著肚皮,一點也不客氣地發問,眼神中盡是鄙視驕橫之色,完全不像個縣委書記,反倒是匪氣十足,那闊臉與賊眼像個土匪一樣。


    張誌陽筆挺站著,臉上也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隻是不卑不亢地回答:“是的。你是袁書記?請問到訪咱們陸窖鎮,有什麽指示?”


    這個時候,彭漢民也從車裏走出來,他快步走到張誌陽和袁振雄跟前,看到兩人碰麵後氣氛如此緊張,立刻笑著說:“陸窖鎮是咱們縣在經濟上進步突出的一個鎮,這足以證明張書記果然是學富五車,能力超群,所以把陸窖鎮搞得這麽好啊,袁書記早就聽說過,所以上任後就想到來這裏看看,好總結吸收一下經驗,在各個鎮推廣開來。”


    袁振雄冷冷一笑,然後望向彭漢民,對他說:“彭局長,你想像力挺豐富的,我有跟你說過這樣的話嗎?陸窖鎮的經濟搞得有多好,我可沒聽說過。更何況,作為黨員幹部,不光是要懂得搞經濟,還得會搞好各方麵的工作,如果光懂得搞經濟,不懂得協調好組織內各個幹部之間或者是黨群關係,那他根本就不是一個合格的鎮委書記,你說是不是?”


    彭漢民有些尷尬,隻能稍為點了一點頭。


    張誌陽知道他話裏暗有所指,充滿了敵意,心裏想,這袁振雄果然是來找碴的,自己猜得沒錯,要小心對付,不能意氣用事。


    “袁書記,我是否合格,黨和群眾會看得到,不是你一句話就能確定得了的。而且,無論你有著什麽樣的評價,對我來說都不重要!”張誌陽把話說得很直,也不怕得罪這個新任縣委書記。


    “唔?”袁振雄聽到張誌陽這樣說,即時斜眼對他怒視,然而又發不出什麽話來批評反駁,他既想保持著上級領導的威嚴,又不想把自己放置進不入流的痞子罵街那樣的群體之中,覺得顏麵還是很重要,而張誌陽這樣說,似乎是根本不把他的麵子放在眼內,他即時對張誌陽擺出不高興甚至生氣的模樣。


    然而,讓他意外的是,張誌陽並沒有露出驚懼以及心神不安的模樣,甚至最起碼的緊張也沒有,一副神情自若的模樣,這讓他暗暗吃驚,畢竟他現在已經是縣委一把手,在前些時間,無論走到哪裏,隻要他稍為有一點不悅,足可以讓隨行的官員大吃失色,生怕說了不應該說的話而得罪了他。


    張誌陽完全無視他的官威,這讓袁振雄心裏極為惱怒,可嘴上卻不說,隻是板著臉問:“陸窖鎮的派出所在哪裏?我這次下來,是要跟彭局長一起檢查這裏的治安工作,你這個鎮委書記,可逃不掉,一定得跟著,如果我發現有什麽不妥的地方,我唯你是問!”


    這一刻,張誌陽聽到袁振雄的話感到很無奈,也有點委屈,心想派出所的工作本來就不是他能管的,他已經多次想幹預,然而倪源卻完全無視他,根本不聽他一言半句,現在突然縣委書記下來,說這是他的責任,他不禁開口問:“我們鎮委鎮政府根本沒辦法指揮得動他們派出所,為什麽要我們承擔責任?”


    袁振雄立刻反問:“那你的意思是,你這個鎮委書記可以完全不理,高高掛起?治安工作是政府工作的一部分,你如果認為這跟你無關,就是推卸責任,你責無旁貸!”


    張誌陽回答說:“袁書記!我對陸窖鎮的治安工作比他們派出所任何一個幹部領導都要重視,經常跑到他們派出所,跟他們提各種改善意見,督促他們破案,可他們派郵所效率低下,工作態度散漫,這都是因為他們的所長倪源不稱職!現在真正的部題是出在派出所那裏,而不是因為我們鎮委鎮政府對治安工作的重視不夠,如果責任在我,我完全不會推托!可你現在不妨問一下彭局長,究竟是誰的責任?”


    袁振雄沒想到,張誌陽真的比他想像中要厲害得多,縣公安局局長彭漢民在場,因此可以隨時搬出來,袁振雄在這個主管治安工作的幹部麵前,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外行,他當然知道,彭漢民肯定會支持張誌陽,並最終把責任歸究於派出所所長倪源。


    然而,袁振雄心裏很明白一點,此次前來陸窖鎮的目的,正是要保倪源,讓倪源在張誌陽和彭漢民的夾攻之下,依然能找到生存空間,可以讓他派出所所長的位置不失,從而保存實力,以後再作反攻。


    因此,當彭漢民幾步走上前,想向袁振雄說話之時,袁振雄自知說不過張誌陽,隻好對彭漢民擺了擺手,然後說:“行了,咱們現在說這些,說得再多,也沒有任何意義!不如現在就去派出所那邊看看,不過,我實話實說了,對這個陸窖鎮的鎮長書記,我第一印象是一點好感也沒有的!”


    這句話雖然聲音很低,仿佛是對彭漢民說的,但事實上,袁振雄又故意把音量說到張誌陽能聽到的程度,並稍為斜著眼,用餘光瞟了他一瞟,仿佛想告訴他,我可是縣委書記,你的上級領導,你這麽不當我一回事,以後會有你發好看的。


    張誌陽知道,他此刻已經跟袁振雄正式為敵,雖然深知跟這麽一個領導鬧翻,對自己的仕途以及對陸窖鎮的各項政府工作開展,都沒有好處。然而袁振雄所表現出的叼鑽,勢利,都讓他極為反感,他心想,既然袁振雄是這麽一個領導,那又何必與其保持著虛假的表麵關係,直接跟他決裂算了。


    此刻,袁振雄和彭漢民都分別進入各自的轎車,這兩輛轎車開動以後,張誌陽也走向小貨車,準備跟著同去。就在他開車駛出鎮政府時,卻聽到後麵有陳文昌的喊聲,並招著手示意他停下來。


    張誌陽隻好把車停下,等陳文昌走過來。


    剛才陳文昌一直在後麵看著張誌陽跟袁振雄說話,並沒有上前,因為彭漢民在用眼神示意,不要接近這個領導。陳文昌深知袁振雄的不簡單,也就沒說一句話,現在看到張誌陽要獨自前去應對,他放心不下,想跟著同往。


    “誌陽,你讓我一起去吧,咱們兩個人兩張口,至少我可以幫你說幾句!”陳文昌說。


    張誌陽卻苦笑了一下,對陳文昌說:“文昌!你不必為我擔心的,這樣素質的領導,我也不是沒見過,我懂得怎麽去應付他,你加入進來,反而會連累你,怕你也成為他的眼中釘了,這樣反而不好。我一個人對付他就行了。你還是回去鎮政府,好好的做你的工作,鎮政府沒有你在裏麵座震,很容易出亂子啊!”


    說完,張誌陽就繼續開動小貨車,駛出鎮政府,陳文昌無奈之下,隻好回到辦公大樓裏麵去。


    這個時候,袁振雄和彭漢民已經到達陸窖鎮派出所,在路上,倪源就接到袁振雄的電話,知道他已經下來,即時喜出望外,把派出所內所有幹警集中起來,叫他們都站在大門前,歡迎新任縣委書記下來視察。


    派出所裏各個警員都感到奇怪,因為縣委書記是甚少會視察一個鎮的派出所,然而還是有人知道這內裏的玄妙,並私下傳開來,說這完全是因為倪所長跟縣委書記袁振雄不僅認識,還是曾在部隊服務過的戰友,兩人交情不錯。


    沒多久,張誌陽也趕到了陸窖鎮派出所,當他下車後,看到袁振雄和倪源親切的握手並稱兄道弟,心裏大概明白了幾分,也想起此前倪源如此有底氣跟自己對抗的原因,可以看得出,倪源深受袁振雄的賞識,這也不難解釋,為什麽袁振雄要來陸窖鎮,並且來步後,又立刻要求來派出所視察的原因,看來,這完全是因為倪源在作崇。


    張誌陽猜測,此前倪源肯定是做了手腳,對袁振雄進行巴結拉攏,從而在這個關鍵時刻,避免因為派出所的種種劣績而受到上級處分,有袁振雄來這裏給他撐腰,哪怕是縣公安局局長彭漢民也不敢動他,這就是倪源的邏輯。


    看到張誌陽麵色難看的走過來,倪源不禁心中得意,對袁振雄說:“袁書記,要不要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可是咱們陸窖鎮的張書記,他以前經常來派出所訓我,對我很沒禮貌,但我一直沒放在心上,想著他就是個年輕人,何必跟他計較那麽多呢,所以啊,袁書記,你也別怪張書記,他還年輕,有句話說得好啊,初生牛崽不畏虎,他就是這種情況!”


    聽到倪源這麽趾高氣揚的對自己冷嘲熱諷,張誌陽心裏充滿怒火,然而彭漢民卻不斷向他打眼色,仿佛擔心他會在這個時候控製不住情緒,從而在縣委書記麵前做出非理智的行為。


    張誌陽強忍著,並沒有對倪源的說話作任何回應,隻是對彭漢民說:“既然是來視察派出所,那咱們就進去看看,他們這些時間以來,究竟有什麽樣的工作業績以及表現,希望袁書記能明察秋毫,作出個判斷來。”


    倪源笑著叫了一聲:“好!”然後走到最前麵,給袁振雄引路,把他們一直引進派出所的會議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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