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大概講了出事原因,嚴臻摸著下巴沉吟了好一會兒,感慨地說:“沒想到,寬容也是一種救贖。”


    當初,長安的一個閃念,卻無意中改變了一個人的本質,這意外收獲,卻是所有人都無法預知的,好的結果。


    可這一切不都是她的功勞嗎。


    一個勇於麵對自己的內心,並敢於付諸行動的女子,這樣的她,怎能不令人歎服敬佩。


    他看著她,目光定定地,有一種特別的情緒彌漫在四周。


    她的睫毛輕輕扇動,指著舊樓,“我回去了。”


    “我送你。”


    她看看他,沒有拒絕。


    幽靜的營區小路,兩人並排走著。


    “手好了嗎?”他問。


    “嗯。”她抬起胳膊,晃了晃手腕。


    他偏頭看她,濃眉蹙起,遲疑著問:“你……沒什麽吧。”


    長安的心倏地漏跳一拍,她的步子慢下來,神情有些複雜地看著他。


    嚴臻一看到長安臉上微妙的表情變化,心就沉了沉,果然,男人的第六感,有時候比女人還靈驗。


    她,果然有事。


    害怕是那種可能,他情不自禁地攥緊手指。


    長安避開他的視線,語氣清淺地問:“告訴你,你能幫我嗎?”


    嚴臻停下來,拉著長安的胳膊,“你說了我才能幫你。”


    長安輕輕地吸了口氣,抬起頭,眼神複雜地看著他,說:“我剛剛在醫院,忽然就被一陣巨大的恐懼擊倒了。在那短短的十幾分鍾時間裏,我意識到自己並不是一個無所不能的超人,即使我再努力,再聰明,也有我能力夠不到的地方,譬如當年父母罹難,譬如現在工人意外受傷,這些不可抗力讓我清醒,也讓我感到深深的恐懼。我不知道未來還會有多少這樣的意外和挫折在等著我,而我,還會像今天一樣懼怕去麵對它們嗎,我不敢想,我不敢去想任何一個可怕的後果。嚴臻,你有過這樣的感受嗎?你……”


    話沒說完她就被嚴臻一把擁在懷裏。


    有一瞬間,她的思維是完全停滯的,鼻息間是他身上濃重的汗味與荷爾蒙交織的味道,臉頰上是他軍裝粗糙的紋理和觸感,耳廓裏是他火熱急速的心跳聲。


    他的大手按著她的後腦,把她緊緊抱在懷裏。


    “長安,我在啊,我在,你有我呢,有我呢,不要怕。”


    有我呢。


    不要怕。


    長安的眼眶漸漸變得濕潤,指尖慢慢收緊,攥住他的軍裝。


    嚴臻察覺到她的微小動作,心裏除了激動,還湧上陣陣酸澀。


    這個色厲內荏的丫頭啊,擁有一顆世界上最柔軟的心。


    她的過往讓她承擔了太多的心理壓力和生活負擔,她硬生生的把自己從一個花季少女變成了一個堅強的鬥士。其實,麵對苦難和挫折,她也還隻是個普通人,一個脆弱時想要尋求依靠,一個寂寞時想要尋求傾訴的普普通通的女人。


    幸好,幸好,在她軟弱的時候,有他在。


    就這樣靜靜地依偎了一會兒,嚴臻主動放開她,摸了摸她的頭頂,“哭了?”


    長安輕輕搖頭,“沒有。”


    嚴臻歎了口氣,心想,你可以隨意哭呢,傻丫頭。


    不過,她願意對他敞開心扉,與他這樣親近依偎,他已經滿足得快要瘋了。


    兩人繼續走。


    “長安。”


    “嗯?”


    “我教你一個絕招,可以最快,最大程度的減輕恐懼。我親身試驗過無數次,每一次都很管用。你要學嗎?”他揚起眉毛,眼睛奕奕有神。


    她看著他,“嗯。”


    他笑了笑,“冒險。”


    她輕輕蹙著眉頭,似是在思考他話裏的含義。


    冒險?


    “對,就是冒險。恐高的話就去蹦極,膽小的就去看鬼片,說白了,就是冒險,就是逼迫自己突破極限,激發潛能。如果你不願被這種恐懼感脅迫和束縛,你就必須加以改變,必須去主動做那些使你感到恐懼的事情,並且準備隨時麵對這種“危險”。生活中危機重重,意外頻發,誰也左右不了那些不可抗力,但你若長時間處於不安惶恐的狀態之下,一旦危險真的發生了,擔心和恐懼反而會成倍增長,瞬間就會擊毀一個人的意誌。越是恐懼越是絕望越要鎮靜,像今天的事,隻是一個意外,和你的能力大小無關。首先,你要堅信這一點,而沒有做好某件事,這是正常的,不是罪過。生活中很多困難和挫折我們都必須去麵對,去經曆,隻有經曆的多了,你才能成為這方麵的行家裏手。再遇到這樣的突發狀況,你才可能駕輕就熟地處理。”


    冒險,卻不盲目。


    長安細細思索著嚴臻的話,覺得心裏漸漸敞亮起來。


    遇到事不要怕事,意外發生了,就要勇敢的麵對它。即便是最壞的結果,也有解決之道。


    “不要悶頭自苦,想用一己之力去隱瞞,長安,作為一個合格的領導者,要學會使用手中的權力,在需要他人的幫助的時候,千萬不要客氣。這樣你才能找到最合理又適合自己的辦法,一點一點地改變和克服你心底的恐懼感。”嚴臻目光炯炯地說。


    長安若有所思地沉默半晌,看著嚴臻,“你別告訴我你也學過心理。”


    嚴臻挑眉,“的確偶有涉獵。”


    他沒告訴她,心理學研究是他人生的第二夢想。


    果然,她被刺激到了,不過,這次她隻是瞄了他一眼就自嘲地笑了笑,“我就不該多嘴問你。”


    他,可還有不知道的?


    一轉眼,到了舊樓。


    長安擺擺手,就要轉身。


    手腕一燙,被他握住,“長安。”


    她回頭看他。


    深濃的夜色裏,唯見一雙亮閃閃的眼睛,燈火一樣,照得她一陣心慌。


    “你還沒有回答我,你……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


    長安愣住。


    這個人,這個人……


    竟不知道含蓄麽。


    她擰眉,剛要斥他兩句,嚴臻卻身子一抖,倏地鬆開她,撒腿就朝營房樓那邊跑。


    邊跑邊回頭,衝她低喊道:“糾察來了,你好好考慮啊,一定要好好考慮啊……”


    長安目送他離開,不禁摸了摸發燙的麵頰。


    她在想,今天她和溫子墨的談話內容要是讓嚴臻聽到了,他會不會一下子蹦到房頂上去。


    她彎了彎嘴角,轉身,朝舊樓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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