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臻沒有被突如其來的幸福衝昏了頭腦,他知道,有些事不是隻要一個答案就夠的。


    他很好奇,一直抗拒再婚的長安為何會忽然改變決定,同意與他複婚,這半個多月光景,在她身上,又發生了什麽神奇的事情。


    從平民保護區回到基地已是深夜,他剛在宿舍換了衣服,就聽到敲門聲。


    拉開門,卻看到廖婉楓站在門外。


    她舉起手裏的紙袋,“手機,你要的。”


    他接過去,低頭看了看手機的品牌,“謝啦,錢我待會兒用微信轉你。”


    廖婉楓沒吭聲,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她又停下,轉過身,目光清冷地看著門裏那個身材魁梧高大的男人,“你不想問問我,我都和她說了些什麽?”


    嚴臻看了她一會兒,忽然笑了笑,擺擺手,“快回去睡覺。”


    廖婉楓愣了愣,心裏騰地升起一股無名火,她轉身,噔噔走回來,站在嚴臻麵前,仰起頭,臉帶薄怒地說:“嚴臻,你心裏想說什麽就說,想問什麽就問,別擺出一副不願意搭理我的架勢出來!跟我哥一模一樣,都是喂不熟的狼!”


    嚴臻劈頭蓋臉挨了一通數落,臨了還被罵了,這冤枉啊,都快趕上竇娥了。


    他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我不是看你累了一天辛苦嘛,這好心還變狼人了。”


    廖婉楓從鼻子裏嗤了一聲,她的大半截臉浸在陰影裏,看不清表情,但是聽聲音,也知道她氣不順得很。


    “我是想找她晦氣來著,可她卻說,從今往後,她絕對不會再讓我一分一毫,她還說,你是她的人,不準我再肖想你!哎,你說,誰給她這麽大的膽兒啊,她憑什麽命令我啊,我的心長在我身上,我願意喜歡誰就喜歡誰,她一個過氣的前妻,不,心狠手辣的前妻她牛什麽牛,我……”廖婉楓還想再說下去,對麵的嚴臻卻齜牙笑了,起初隻是嗬嗬喘著粗氣傻笑,後來,竟仰起頭,雙手叉腰哈哈大笑起來。


    廖婉楓滿腹的牢騷被他這突兀的笑聲打斷,就像是一口氣喘了半截忽然被堵回去一樣難受,她的臉漲得通紅,指著嚴臻,“你笑什麽笑!”


    嚴臻就是想笑,他隻要一想到長安用他完全陌生的語氣和態度懟廖婉楓的畫麵,他就情不自禁的想笑。心情變得豁然開朗起來,就像是習武之人忽然打通任督二脈,那種飄飄欲仙、活力充盈的感覺瞬間就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


    “她……哈哈……真……哈哈……真這麽說?”嚴臻的眼睛亮晶晶的。


    廖婉楓咬著下嘴唇,委屈又憤怒地質問嚴臻:“好笑嗎?你看著我被她欺負,你覺得我很可笑?”


    嚴臻邊笑邊用力擺手,“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太高興了,啊,不,你別誤會,我沒有很高興,總之,不是因為你挨罵高興,是我自己心裏高興,哎!你別哭啊,婉楓——”


    廖婉楓捂著嘴飛快地跑了,嚴臻收回手,摸了摸挺括的鼻梁,苦笑著嘟噥:“我真不是笑你……”


    他是太開心了,真的開心,因為從他認識長安那天起,她從未對任何一個女人說過如此霸氣十足、占有欲十足的話。他又一次深深地懊悔自己睡過去,竟沒能親眼見到、親耳聽到她向廖婉楓宣布主權的一幕。


    單憑想象,已令他血脈僨張,激動萬分,他是不是可以樂觀的想象一下,她對他的態度,並不像他認為的那樣冷淡而又抗拒。


    他轉身回到宿舍,迫不及待的把之前的電話卡插進新手機裏,直接按下她的號碼。


    電話很快就通了。


    他就猜她沒睡。


    “方便講話嗎?”他問。


    “稍等。”她那邊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之後聲音就顯得空曠而又深邃,想必是到院子裏去了。


    問了一聲,果然是這樣。


    他心裏有些過意不去,叮囑她小心蚊蟲,就直奔主題,“你怎麽就同意了?不會是這半月裏發生了什麽事吧。”


    他就隨口多說了一句,沒想到她卻忽然沉默下來。


    他的心漏跳一拍,臉上的笑意也漸漸隱去。


    果然,沒他想象的那麽簡單。


    他也不再說話。


    兩人沉默著,彼此間能夠聽到對方的呼吸聲,有時重有時淺,顯然都在思索。


    然後,他聽到她說:“嚴臻,聽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好。”


    於是,他聽到了小狒狒鋼鏰的故事。


    “這不是童話,也不是我在編造故事,故意煽情,這是真實發生過的,在我身邊的事。小狒狒現在怎麽樣,它還有沒有守在它媽媽的墓地,我不得而知,可我知道,它對母親那深深的依戀打動我了,狒狒尚且如此,我又怎能罔顧豆豆的立場,讓他一輩子都活在一個由我編織的謊言裏,失去他應該享有的權利。我不該那麽自私,嚴臻,對你,我也有說不盡的愧疚。當年的事如果我能為你多考慮一點,就不會讓豆豆失去享受父愛的機會。”長安吸了口氣,鼻音濃重地說:“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嚴臻攥住手,語氣微冷地說:“所以,你想告訴我,你是因為目睹狒狒的不幸遭遇,為了豆豆才願意同我複合,對嗎?”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對我說出那三個字,又何必向廖婉楓宣示主權。


    隨著她的沉默,他的心一點一點沉下去。


    “不,不全是。豆豆隻是一方麵原因,很小的原因,我答應同你複婚,是因為我愛你。嚴臻,我從未忘記你,也從未愛過除你之外的任何男人,在遇見你之後,你就給我的心上了一把鎖,這把鎖,隻有你能開啟,而開啟這把鎖的鑰匙,就是我愛你三個字。嚴臻,當我聽到你心裏的呼喚,感受到你的愛,你就已經用這把鑰匙打開它了,而我,也心甘情願的為了你,重新活一次。”長安的語速不快,音量也不高,可這些話就像是夏日裏的冷泉,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緩緩地流淌在嚴臻的心裏。


    他沉默了好久,才輕輕說道:“謝謝……謝謝你,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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