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璃的別莊,令柔兒醒來後,發現自己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慢慢撐起身子坐了起來,伸手摸了摸肩胛骨那,雖然那裏還很疼,但鐵鏈子已經沒了,那個被人穿進自己身體十七年冰冷冷的東西終於沒有了,怪不得自己會睡得那麽香沉。


    抬眼靜靜的打量身處之地房間內的擺設,青紗羅帳,連被子也是青緞錦麵,房間內的擺設也簡單,一櫃,一桌,一椅,桌上有隻擺瓶,瓶中插著幾朵紫色的秋菊,再別無其他,連個梳妝台也沒有,這給令柔兒的感覺就是,這是個男子的房間。


    恍然如做夢的她,腦中閃現昨晚少年公子去了秘室,他給了自己一隻蘋果,她吃著吃著就睡著了,他果然遵守諾言,向自己這個陌生人施了援手,真的救自己出來那牢籠。


    令柔兒一想到自己真的自由了,心中又是激動,又是忐忑,激動得她的身子都在戰栗,顫抖著雙手,捧著自己的臉,臉埋在手心中無聲的哭泣……慢慢的,慢慢的,她的聲音越來越大,哭得不能自抑,仿佛要將這十幾年來所受的苦宣泄幹淨。


    守在門外的胡婆子聽到房間內的哭聲,等了一晌才推門進來,將一半掛下的青羅帳束起掛在銀掛鉤上,眼神憐惜的靜靜的看著一頭白發,埋首而哭的女子,等哭聲慢慢弱下來,胡婆子這才開口道,“夫人,你餓了吧?公子讓廚房為你準備了清粥,奴婢這就去為你端來。”


    聽了胡婆子的聲音,令柔兒這才發現房間進了人,抬起頭來,“謝謝你們家公子的救命之恩,我想當麵向他道謝,他人在嗎?”她想見那少年公子,隻要見了他,她就能安心。


    “夫人,公子昨晚忙了一晚,城內還有事,他回城內忙去了。夫人你現所處的地方是我們公子在城外的別莊,她怕你醒了後見不著她,心中擔心,所以,她讓我把這個轉交給夫人您。”


    胡婆子說完,打開床頭的櫃子,櫃子裏是一張疊著的紙,還有三個紅彤彤的大蘋果,散發誘人的果香,令柔兒眼神掃上蘋果,心中的小忐忑立即消失,臉上綻了開心的笑,抬上擦了擦眼角的淚後,立即從胡婆子手裏接過三個大蘋果和周玖給她的信,緊緊的抱在懷中,像抱著稀世珍寶。


    “夫人,你慢慢看公子給你的信,我去為你端粥去了。”


    “好。”


    胡婆子離開後,令柔兒懷裏抱著蘋果急急的打開了那封信,映入眼簾的是端正遒勁有力,又帶了些娟秀的字體。


    大嬸:等你看到這封信時,應該是睡足了,醒了,恩,也可能在哭鼻子啊,也也可能在想,自己是不是又被某個大騙子又騙了啊……。


    大嬸呐,你不用擔心哦,我說救你出來就救你出來嘛,我是個大大的好人,不是壞人,別懷疑我救你的誠心。


    你現在住的地方,是我的別莊,婆子是我安排侍候你的人,我呢,回城內辦事了,等我辦完了,就回來看你了,你好好的吃飯,好好的養傷,在那裏沒人敢欺負你,沒人敢給你苦頭吃,想吃什麽和胡婆子說,千萬別客氣,為我省銀錢。


    等你身上的傷養好了,等你的身子養得棒棒的,你想去哪,就去哪,想報仇就去報仇,本公子不攔你。


    落款:讓你放心的周公子。


    看著這封逗逼的信,令柔兒不禁被逗笑了,心中那點恐懼和不安徹底放下,笑著笑著,握著信又哭了起來,這次的哭是感動的哭,感動救自己公子的細心。


    胡婆子端著粥和菜回來,看見令柔兒還抱著蘋果和信坐在那哭著笑,笑著哭,心中歎了口氣,走上前道,“夫人,吃飯了,公子走時,命我剛開始不能給你吃得過油膩,隻吃些清淡的,過了今天後,慢慢的給夫人吃些有油水的。”


    胡婆子把朱紅托盤內的粥菜拿了出來,一碗加了些許鹽粒的清粥,粥裏麵加了周玖臨走時偷偷塞給胡婆子的靈泉水,胡婆子隻知道瓶子裏是珍貴的營養藥水,還有一碟子鬆軟的小饅頭,一碟子涼拌蘿卜絲,一碟子撒了蔥的清炒雞蛋。


    “恩,我知道,周公子他是為我好,我聽他的,好好的吃飯,好好的養身體。”令柔兒在胡婆子的攙扶下,坐在桌邊,可手上還抱著周玖給她的信和蘋果。


    胡婆子哭笑不得從她裏接過東西,“夫人,這些先放一放,等你吃過飯了,再抱著也不遲。”


    “哦。”


    令柔兒放下蘋果和信,眼巴巴望著胡婆子幫著收回了床頭的櫃子裏,這才戀戀不舍的收回眼神,拿起勺子低頭開始吃菜喝粥。


    ……


    相府,周玖起床後,親自把小寶送回了自己的別院,讓他跟著師父藥不來開始學習醫術和毒術,順路看看雲回兄妹二人和黑子,看她不在三個人乖不乖,聽不聽徐伯和李嬸二人話,聽說三人都乖乖的聽話,周玖這才放心回了相府,帶著齊嬤嬤去找青竹。


    周喜趕馬車,齊嬤嬤指路,周玖靠在榻上閉眼補眠,這兩個晚上為了救人下半夜往外跑,她沒怎麽休息好。


    馬車在城外相府一處莊子外停下,周玖還在閉眼睡,齊嬤嬤輕輕推了推周玖,“大小姐,大小姐……到了。”


    “恩?到了?哦。”周玖迷迷糊糊睜眼,這一覺睡得好香。


    二人下了馬車後,步行往莊子內走去,周玖今天特地穿得樸素,頭發也隻用一根普通玉簪子挽著,二人走進莊子,並未引起裏麵勞作人的注意,秋末冬初了,莊子上的事不是很忙,孩童們在外麵打鬧著玩耍。


    齊嬤嬤將周玖往一排低矮的土屋房子引過去,周玖蹙眉,“那裏是哪兒?”


    “回大小姐,是莊子裏下人住的地方,青竹配的小廝和他爹娘就是住在那兒,所以青竹現在也住在那。”


    周玖了然的點點頭,沒說話,邁步繼續往那走過去。


    二人才走近土房,就看見一群人圍在一家院外,議論著什麽,而破敗的院內,傳出來的是年青男子和一個老年的婦人的咒罵聲。


    “不要臉的小蹄子,以為自己還是大小姐身邊一等侍女呢?整日裏裝聾作啞,活不會幹,孩子不會生,就是隻不下蛋的沒用母雞。”這是一個婆子的聲音。


    “娘,娘,你別生氣了,兒子不是已經揍她替你出氣了嗎?她以後要再不聽話,一天三頓打的侍候著她,看她還能裝清高到什麽時候。”這是一個男子的聲音。


    ……


    “你說吧,這青竹也真是可憐,也不知道犯了什麽大錯,被主家配給這個混混,整日裏受折磨,又不能開口說話,唉……。”圍觀的人群裏有人感歎。


    “說是侍候大小姐不得力,被夫人和相爺罰過來的,還不如我們這些從一開始就在莊子上的人,怎麽著我們離上麵的主子們遠,得罪不上,在這裏能吃飽穿暖也很好,可她就不同了,以前在相府的生活,跟在大小姐身邊,那還不是和小姐一樣差不多的待遇,現在好了,從天上掉到泥裏了,嘖,嘖……真是可憐!”


    ……


    周玖和齊嬤嬤對視了一眼,知道眾人嘴中議論的人,被院子內惡母子打罵的人就是可憐的青竹,原主以前的一等貼身丫鬟。


    “小姐?”齊嬤嬤看周玖。


    “進去吧。”


    周玖帶頭跨步進了院子,院子內又破又亂,像豬窩,周玖一眼就看到了跌坐在院中的女子,女子身上的衣衫打著層層疊疊的補丁,除了磨蹭了地上的泥土外,很幹淨,長長的青絲披散在肩上,遮住了半邊臉,女子一隻手捂著臉,有血絲從嘴角泌出。


    周玖默默走向前,撿起地上的荊簪,蹲下身子為女子要挽起披散著的滿頭青絲。


    院中突然出現了兩個人,讓院內外的人驚訝,都瞪眼不解的看著周玖的動作。


    “小姐,我來。”齊嬤嬤伸手急急要從周玖手中接過簡陋的荊簪,讓大小姐為一個婢女挽發,就是她不是了。


    “不用,我來。”周玖抿嘴,原主在周家村受了四年的罪,青竹又不何不是如此,被弄啞了嗓子,在這破敗的小院受了四年的磋磨,這是原主這個主子欠她的,理當由她來償還,挽一次發算什麽。


    聽了周玖的聲音,低頭捂臉的青竹身子一頓,一臉震驚看向來人。


    大小姐?


    齊嬤嬤?


    是大小姐!是她!


    青竹不能說話,隻默默的看著周玖流淚不止。


    “喂,你是誰?我打自己的娘子,你管什麽閑事?不許你替這個賤人挽發。”青竹的男人,莊中的小廝衝了過來,叉腰質問周玖。


    周玖頭也沒抬,神情認真的為青竹挽好發髻,回過神來的青竹抱住周玖的大腿,無聲的哭泣,周玖伸手扶著她的手,蹲下身子,“青竹別怕,大小姐我回來了,回來接你回相府,以後再也不用在這裏被人欺負和毒打。”


    大小姐?


    男子身子一頓,心虛的閉了嘴。


    青竹含著淚感激的看著自己朝思夢想的大小姐,激動的點點頭,心中都是興奮和雀躍,大小姐終於回來了,大小姐來接她回去了,隻要大小姐安全的回來了,她受再多的苦也值得。


    周玖從袖子裏掏出一瓶藥,用手指挖了藥膏,輕輕的為青竹敷在臉上,再問她,“還有別的地方疼嗎?”


    青竹對著周玖搖了搖頭,周玖這才放心的扶了她起來,自己也站直了身子,院中所有的人都吃驚看著周玖,她就是大小姐?


    大小姐長得像天仙一樣好看。


    “目無主上,跪下!”周玖眼神冰冷的盯著衝過來的男子,對著青竹的男人厲聲道,那男子就本是個欺軟怕硬的東西,在周玖銳利的眼神中,腳一軟就跪下了。


    “齊嬤嬤,掌嘴!”周玖看向齊嬤嬤道。


    “是,大小姐。”齊嬤嬤知道大小姐是要為青竹討回公道,上前就朝男子掄起了手掌。


    院內外,一片寂靜,隻剩下手打在臉上的聲音。


    “大小姐,饒命,大小姐大人大量,饒了老奴的兒子吧……”前麵還在冷眼旁觀的老婦,看著兒子被打再也忍不住了,衝上來朝周跪下磕頭求饒。


    “大小姐,小兒頑劣,實在不知是大小姐你到來,他剛剛衝撞大小姐也不是故意的,請大小姐高抬貴手,饒了小兒一回。”從屋中走出一個老汗,也跪在了周玖麵前。


    周玖沒有理二人的求饒,齊嬤嬤繼續對著男子貫巴掌,等男子的臉被打得腫成了大豬頭,這才命齊嬤嬤停下,劉嬤嬤甩了甩了打疼的手,站回周玖的身後。


    “劉恒拜見大小姐,不知大小姐駕到,讓人衝撞了大小姐,奴才有罪。”


    突然一個男聲響起,來人朝周玖跪下,他的身後跟著周喜,別莊管事都跪下了,這個大小姐也錯不了了,瞬間,院內外跪了一片,全是莊中相府的下人。


    “劉管事快請起,是本小姐悄悄的來,不曾告訴你,不怪你。”周玖上前,虛扶了一下,劉恒這才站起身。


    “不知大小姐來別莊有何見教?”劉恒彎腰問道。


    “劉管事先看看這個。”周玖伸手將四張紙遞給了劉管事。


    劉管事接過來一看,“是他們一家的賣身契?大小姐您是要……?”


    “劉管事你也知道,青竹打小侍候我多年,四年前因事才罰到莊子裏來,嫁給了他們家兒子。本小姐今天過來,是求過了我父親,拿到他們一家四口的賣身契,本想著,如果青竹在他們有過得好,他們一家三口四年當中善待了我的丫頭,我這賣身契就還給他們,並給青竹五百兩銀子做為嫁妝禮,送他們一家一套院子,讓他們好安頓下來,好好的過平常人的日子,也讓我的丫頭能過得幸福,可是……本小姐沒有想到,這一家三口就是狼心狗肺,黑心肝的,竟然如此折磨本大小姐的丫頭!”


    周玖冷冷的話語,信息太多,地上跪著的眾人都抬頭鄙視的看向那一家三口,平常他們勸他們不聽,老早就說了,畢竟青竹是大小姐身邊信任的丫鬟,讓他們好好待她會有好處的,現在聽到了嗎?


    大小姐說,隻要青竹過得好,她給一套院子,五百兩銀子,還放了他們的奴籍,現在好了,全都打水漂了!


    地上跪著的一家子聽了周玖的話,也是後悔不迭,但這個世界哪有後悔藥可賣?!


    “大小姐,那現在怎麽處置他們四個?”劉管事小心翼翼道,雖然他是管事,但他也是相府的下人奴才,賣身契也握在相爺的手中呢,行差踏錯一步,就是萬劫不複。


    “莊子上的事都是陳魚管家在管,你跟他聯係一下,把那三個人賣了吧,但是,不得賣到好人家,遠遠的發賣,賣到南疆,北疆這種地方去,讓他們好好吃吃苦頭,方解我心頭之恨。至於青竹,我今日就帶回去,以後她還是我的丫頭。”


    “好,劉恒聽從大小姐安排。”劉恒留下了那一家三口的賣身契,青竹的又還回給周玖。


    “大小姐,饒命,饒命呐……大小姐,我們以後再也不敢了,不敢了呀……”老婦殺豬般嚎著向周玖求饒。


    “青竹,青竹,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忍心為夫被賣到那種邊界野地去,沒有了性命麽?你幫我求求大小姐,讓她不要賣我,以後,我一定對你好,我們一家把你供起來,當姑奶奶一樣供起來,好不好?”年青男子此時知道求青竹了,跪著用膝蓋走到青竹麵前,拉著她的裙邊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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