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b.16
hsb-07。
學園都市製的超音速轟炸機，比第三次世界大戰時所用的戰機又再升級的機體，掠過巴蓋吉城的上空。
飛行員麓洞龍一，為了保護自己不受龐大重力的影響，肉體大部分皆已施加過冷凍處理。他不用手指操縱巨大機體，也不用嘴和盟軍進行溝通意見。
腦部的血液分布、化學物質的分泌量、電流訊號的流向、透過聲納對腦部活動區域做調查，直接從「大腦本身」中引出情報的手段要多少都有。即使每種方法的準確度都很低，但隻要組合數種手段，就能提高準確率。除了操縱武器之外，這種技術也開始試驗性地運用在諜報和偵察活動中。
「法蘭克戰斧3號呼叫各機。下一波攻擊將進攻機場。1、2號轟炸高架道路。總之將敵人用來讓戰鬥機起飛的那條，長距道路』炸個粉碎。」
他們早已派出數十架螳螂外型的five_over，反學園都市科學守護者陣營的無人武器群，應該沒有勝算。
但是，five_over也有弱點。
它原本是為了攻擊地麵上的目標所設計的機型。
雖然可以飛行，但原本的設定是讓它像攻擊直升機般，運用在「從上空掃射地麵的敵人」，並沒特別想過要讓它跟以超音速來往穿梭高空的多用途戰鬥機互相射擊。
麓洞的耳中（他所認定的），傳來了同僚們的聲音。
「活人擠了老命隻為了保護無人武器，這真是瘋了。說起來，那玩具應該連空對地飛彈都能打下來吧？」
「如果彈頭裏裝入了藥品類的武器，就算在上空擊落飛彈，裏麵的東西也會灑滿地……不過，這是知道弱點的我們才會有的過度反應，實際上我不認為反學園都市科學守護者，能對『第一次看見』的five_over，采取這種程度的對策。」
他們是用以一般張口說話與仔細傾聽方式，絕對辦不到的高速溝通方式閑聊，同時以七千公裏時遠穿越各自目標的正上方。
與其說是「投下」炸彈，更接近「放在空中」。
共計一百二十發的精確導引炸彈，如路邊的街燈般等距離地設置成一列。受到重力吸引的鈍器透過尾翼調整方向，接著以誤差7公厘的精準度，準確地朝機場的機要重地落下。
身體凍結住的麓洞沒有回頭的機能。他透過顯示在意識末端的視窗，確認破壞的狀況。
「第一至第九跑道、滑行道、雷達設施皆已破壞完畢。地對空飛彈一至三十二、對空機關炮一至二十、高射炮一至十七破壞完畢。判斷機場機能已停止。」
「呼——寬度超過十三公尺的道路直線部分，已經破壞了百分之四十八。我繞回去把剩下的百分之五十二毀掉。」
「確認有大約五條可用做飛機跑道使用的隧道。轟掉出入口埋了它。」
戰果正如桌上的空談。
學園都市製的超音速轟炸機，原本就具備了不靠護衛戰鬥機挺進最前線的規格。無論是來自地麵的反擊或緊追在後的戰鬥機，在超音速轟炸機壓倒性的速度和機動力麵前，甚至連站在「相同領域」的資格都沒有。
從這次作戰中最具威脅的是「維修不良導致機體故障」這件事就能看出來，學園都市根本不是以反學園都市科學守護者的戰力，所能應付得了的對手。
他們的確擁有學園都市借出的無人武器群。
然而那畢竟是借來的。
更何況，對於科學技術進步速度壓倒性快速的學園都市而言，那些武器不過是過時的機種。
不傷分毫就獲得勝利。
按照理論發展的結果。
操縱冠上「自然科學」之名武器群的第三次世界大戰贏家，在野蠻的戰鬥中讓人見識到優美的算式。依據這種理論，敵入就連有勇無謀挑戰的氣概也會因此磨滅。
本該如此。
但是——
「怎麽回事？」
雷達上突然出現好幾個光點。光點並沒有用隱形技術隱藏行蹤。以機體下方的攝影機確認詳細狀況後，才知道那是在遠方地麵發射升空的某種大型飛彈類物體。
「不對……不是飛彈。形狀不一樣……？」
嘰啪！「某個東西」動了。那並非如普通飛機般描繪出微彎弧度的動作，簡直就是橫向的落雷。尤有甚者，當它經過超高層大廈的瞬間，還造成那巨大建築物的頂端，出現一道斜向裂痕的奇怪現象。
在質量龐大的團塊落地前，麓洞龍一的思考中掠過一道雜音。極度的緊張及恐懼，對他和機械的連線造成了阻礙。
理由很單純。
因為「某個東西」如雷擊般，飛進了用七千公裏的時速，反覆以銳角來回飛行的hsb-07跟前。
「瘋了嗎！那是什麽！不是學園都市借出去的無人武器群！」
因為那東西越來越近，麓洞龍一終於知道了「某個東西」的細節構造。
以彷佛早期隱形戰機上會有的複雜平麵，所構成的攻擊機。不過可能隻是因為麓洞對飛機了若指掌，所以才會那樣想。有些人可能會看成矛鋒寬厚的標槍，有些人則會看成精雕細琢的寶石。
但是，它有個任誰都會有同樣看法的特征。
鋼絲框架。
不對，那是由數條鋼絲組合製造而成的機體。別說是「外界」的技術，就連擁有學園都市專業知識的麓洞都無法理解眼前的敵人。機身周圍還不自然地浮現出以橘色光芒組成的文字。
「我們也愛尖端科技」。
文字不止一句。
最初的一行消失，顯示出下一句。
「但那並非專屬於你的特權」。
「混帳……！法蘭克戰斧1號2號，接下來引開並甩掉敵機。你們交錯飛行將炸彈『放置』空中！轟掉它……！」
麓洞龍一的話，才說到一半就中斷了。
攝影機捕捉到了。
整架法蘭克戰斧1號的機身，遭到變形的鋼絲群覆蓋，正往白色街道中心掉落的畫麵。法蘭克戰斧2號勉強躲開了遭到圍攻的窘境，但是機身各處被纖細的鋼絲割開，已經無法繼續航行。
雖然他們無從得知，但敵人的真麵目是叫做「洛基之網」的靈裝。這是以異想天開的想法、打破禁忌、歪理等，巧妙避開眾神所訂立的規範、迷宮、命運的邪神洛基本身，思考「為了確實抓到誰也逮不住的自己，會需要什麽？」之後，所製造出來的自我毀滅用枷鎖。而殘存至今日，貨真價實的黑侏儒，則又為枷鎖加上了現代化機能。
連理論及命運的捷徑都能堵住的魔法之網，根本沒理由在隻比速度時落後。
麓洞拚命轉過機體，但是他自己也清楚地感受到機體正被逐漸削落的事實。更糟的是，已經擊落盟軍飛機的其他鋼絲，正朝著法蘭克戰斧3號殺過來。
「法蘭克戰斧3號呼叫awacs（注：airborne warning and trol system，空中預警機）！出動在巴蓋吉城外側盤旋中，搭載abl（注：airborneser，空載雷射）的法蘭克戰斧4到9號。使用對付彈道飛彈的雷射，試試看那群混帳的秘密武器，能不能跟光線玩捉迷藏！」
他雖然發出號令，但已經來不及了。
不知是他們無法瞄準如水平落雷般的敵機，還是他們正在尋找不會將法蘭克戰斧3號卷入轟炸中的位置，總之麓洞龍三思識到，那幾秒鍾的延遲，將會給自己造成致命傷害。
「awacs呼叫法蘭克戰斧3號。快逃生！你的引擎快飛出去了！」
「你覺得他們看起
來像紳士嗎？一旦棄機，下場就是我會連人帶降落傘，被他們那鋒利的網子捕食！」
高度急速下降。
已經不是在飛行了，而是慢慢地下墜。
麓洞龍一大幅改變機頭方向，朝那些詭異的鋼絲飛機一開始發射升空的方向衝去。
（垃圾處理廠？屋頂上有人！）
那是「優先攻擊目標」之一。倚靠著巨大煙囪站立，褐膚、銀發的少女。她身子赤裸，上頭直接穿著吊帶褲，打扮和北極圈實在格格不入的眼鏡少女，泛著微微笑意的眼神，準確地貫穿了麓洞龍一。
發現超音速轟炸機正在逼近自己，但少女還是勾起纖細的食指彎向自己，對麓洞龍一挑釁。
「混帳……那就是我們的第一目標『搗蛋鬼』嗎！」
麓洞龍一不在乎機體被鋼絲削落飛走，他踩下油門，朝垃圾處理廠的屋頂直衝。
攝影機捕捉到好幾道橘色的火花。
攝影機也被削落飛走，畫麵上隻剩灰色的雜訊。
機體就像用小刀削鉛筆一樣變得越來越細，但麓洞龍一什麽都不管，視野的中心隻剩他的目標。
然後……
站在垃圾處理廠屋頂的瑪莉安·史琳格奈亞，將手伸入吊帶褲側邊，取出黃金工具——火筷。這是用來夾取放在火爐中加熱過的刀所用的道具。隻要想像瑪莉安手上拿的，是巨大的老虎鉗形狀之物，應該就不難理解。
瑪莉安·史琳格奈亞輕輕轉動如雙節棍般的兩枝握柄，在麵前閉上了火筷。
火筷前端緊緊夾住了隻有十三公分左右，尖銳的航空素材碎片。
麓洞龍一竭盡死力的結果，隻剩下這個。
看著讓漫天呼嘯的暴風雪蒸發的碎片，瑪莉安吹出一聲口哨。
「危險啊危險啊。我沒多想就差點赤手空拳地抓住它，但是這東西，光摩擦就能超過一千度吧？」
瑪莉安將火筷前端連同夾住的航空素材碎片，一起刺入屋頂上的積雪，以求急速冷卻。這是以鍛鋼鑄鐵為生的她，早已司空見慣的動作。等尖銳的碎片冷卻到常溫後，她再從火筷上直接以手指捏住它取下。
「原來是這種東西啊。以分類上來說就像使用人偶來轉移詛咒對象，不過是個徒具堵住『逃生之路』效果的輔助性靈裝。但是配合對手的速度，就會產生有趣的影響啊。」
不管如何，沒有比可以擊潰航空戰力更好的事了。
比起在街上橫行肆虐的five_over，瑪莉安·史琳格奈亞優先擊潰航空戰力，就是為了防止學園都市繼續投下更多「木原」。
「有勇無謀的挑戰☆」
她輕吻了尖銳碎片的側麵，將紀念品收進吊帶褲內側。她手指輕輕一彈，垃圾處理廠周邊又朝上空發射了更多架「洛基之網」。
瑪莉安正洋洋自得時，一道刺眼炫目的閃光，轟然一響在上空炸開。
搭載在飛機上的雷射武器，從巴蓋吉城之外距離極為遙遠的地方，強行燒斷了一架「洛基之網」。如焊接般白色的閃光熄滅後，隻剩下因為高溫而發出橘色光芒的碎片。
「糟糕！果然不能用普通方法！」
瑪莉安連忙躲到建築物裏避難，並命令幸存的「洛基之網」繼續殲滅航空戰力。
脫離常軌的「戰爭」，即使是人類無法生存的環境，依然在漠然地持續。
sub.17
雲川鞠亞和近江手裏，走在不知究竟會通往哪裏的幹淨地下道中。狹窄的通道不時會傳來一些不規則的震動搖晃，大概是因為地麵上正在發生大規模的戰鬥。
就在此時，近江手裏如低語般小聲問道：
「我可以問你問題嗎？」
「什麽問題？」
「你對上條當麻這個名字有印象嗎？」
近江手裏表情不變地繼續說道：
「戴頭盔穿大衣的男人……恐怕就是你在追蹤的那個人物，曾經提過這個名字。既然我們已經和事態牽扯得這麽深，如果不找到那個人，我們活著回去的可能性好像會變得很低。」
「……我隻聽過名字。我姊姊應該會更清楚。」
「他是學園都市陣營的人……我可以這樣解讀吧。能夠應付如此重大的事態，也隻有隸屬於深處的人吧？」
「我聽說他因為跟那些肮髒事無關，所以顯得很可愛哦。」
「？」
近江手裏皺起眉頭，但並未從雲川鞠亞口中得到明確的回答。
不是她裝模作樣不願意說。
而是因為狀況出現了大幅變動。
轟！
眼前的通道突然從正上方崩塌，一輛沉重的戰車隨著土石一起掉落。
「咳咳！咳咳咳咳！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相對於因為飛揚漫舞的粉塵，而咳個不停得的雲川鞠亞，早就習慣藥品和煙幕的近江手裏則一臉冷靜地回答：
「是重達五十噸的俄羅斯製便當盒。就跟字麵上的意義一樣，重到抱地麵踩破了吧。這原本就不是設計成行駛於市區的啊！」
「俄羅斯製？……也就是說，那是屬於巴蓋吉城陣營的戰力羅？」
在炮塔上，位於機槍座的艙門開著。雲川鞠亞想著先將受傷的士兵拖出來再說，正打算走近戰車時——
「笨蛋，你找死嗎！」
近江手裏將她撲倒在地，直接以身體蓋住她。
緊接著，戰車表麵發生了爆炸。因為點燃燃料或炮彈的爆炸並非如此。這比較類似大規模霰彈槍所引起的現象。
「戰車上麵覆蓋著密密麻麻的爆炸反應裝甲，算是一顆巨大未爆彈啊。要是隨便靠近會被卷入爆炸的。」
「原來如此。既然如此，那就該讓靜電上場了。」
「？」
「讓信管產生反應，然後安全地做爆破處理。這附近也有粉塵飛舞，隻要透過小小的理科實驗，應該就能簡單地釋放出靜電。」
「你是指使用火山灰造成落雷現象？」
「你們的秘笈裏也有寫？」
以人為引起靜電。雖說如此，但雲川鞠亞她們不打算找「產生電流」的東西，隻要讓漂蕩在四周的粉塵互相摩擦就夠了。
她們需要的是讓粉塵往一定方向，以一定強度移動的工具。
也就是扇子或電風扇之類的東西。
「所以我想把女仆裝脫掉試試看。」
「……不能隻脫圍裙就好嗎？」
「下次不要等我都脫光了才說那種話啦。」
全身上下隻剩一件內褲的雲川鞠亞，就像在空氣中甩開洗過的床單，以雙手用力上下揮動女仆裝。
啪！隨著一聲巨響，淡灰色的粉塵一口氣動了起來。
在一陣藍白色的閃光閃過後，小小的破裂音開始在堵塞通道的戰車車身四處迸出，聽起來就像是尺寸加大的鞭炮。
「爆米花全都炸開了？接下來是救人時間了。」
迅速穿回女仆裝後，雲川鞠亞如此說著。
但在她探頭去看機槍座正下方敞開的艙門前，近江手裏就皺起眉頭。
「……裏麵說不定沒人。」
「啊？」
「機關槍上麵裝著馬達，纜線則在車內。而且還追加了搜索敵人時沒必要裝的天線。」
「真是一群無藥可救的家夥耶。」
雲川鞠亞和近江手裏一起望向艙門裏麵，但正如女忍者所言，裏頭沒人。操縱用的儀表板防塵套已經被拿下，平板電腦用電纜連結在內部的電子基板上。
畫麵上顯示的s.bern，大概是操縱者的名字。
「幾乎
都是直接幹涉電子控製係統的遙控方式？因為隻有車外的機槍無法以程式控製，所以才需要再裝上一個馬達吧。」
「我不清楚學園都市的科技，但看起來頗像匆忙製造出來的東西。」
「當然羅。這是從名叫舊式武器再利用法的思想實驗中誕生的東西，類似從電子布告欄的討論串中發展出來的創意商品。像這種很可能以『妨礙式幹擾』就能輕易獲得控製權的方式，學園都市才不會用咧。」
「那你覺得，會是巴蓋吉陣營在使用？」
「說不定他們的實際戰力，比宣傳中來得少吧。」
無論如何，地下通道已經被土石和戰車掩埋。要想前進，就隻能爬上被戰車掏空的那個大洞到地麵去。
但是她們才爬上地麵兩秒鍾就後悔了。
外麵是暴風雪。
零下二十度的地獄。
「好冷！這裏不是能穿著女仆裝四處走動的地方！」
「我可不知道哪裏有你那身打扮，可以走來走去的地方。」
「我聽不懂打扮成啦啦隊的女忍者在說什麽耶？總之哪裏都好，先進去距離最近的建築物裏麵吧！等進去之後再考慮後麵的事！」
但是，雲川鞠亞伸於所指的加油站，立刻發生了強烈的爆炸。如汽油彈般性質黏稠的火焰朝周圍的大樓傾盆而下。因衝擊波而向後翻倒的雲川鞠亞，此時終於發現一道黑煙，筆直地穿過頭頂。但是她並不清楚黑煙的起因。
不過可以看到如鋼絲集合體般令人費解的飛機，就像沿著黑煙描線似地，以驚人的速度穿越天空。
雲川鞠亞說出了她的預測。
「剛剛那架噴出黑煙，通過上空的是學園都市的超音速轟炸機？到底被破壞到什麽程度啦？碎片和炸彈都是隨便碰一下就散落一地！」
「總之，現在不愁上哪兒去取暖了。」
雲川鞠亞看見遠處的士兵，為了逃離逐漸逼近的火焰丟下平板電腦逃跑。雖然不清楚他是哪個陣營的士兵，但說不定就是遙控剛才那輛戰車的人。
「這股熱風，好像隻會讓肌膚表麵疼痛，完全沒有溫暖的感覺耶。糟糕，來了，要來了。對麵的大樓快塌下來了！」
兩人從雪地上起身，連忙奔跑以拉開距離。
不同於縝密的爆炸解體工程，隻有支柱要斷不斷的大樓，整幢向旁邊倒落並壓了過來。由於下方樓層耐不住本身重量而崩塌，大樓就像「跪地倒下的巨人」壓過樓梯往這邊倒下，讓雲川鞠亞和近江手裏費盡功夫才成功逃脫。
但是，正下方有條兩人才剛走過的漫長通道。
承受不住龐大重量的地表崩塌了。
雲川鞠亞和近江手裏，也遭到破裂的地麵吞噬。
「咳咳咳咳！地上和底下部糟透了！」
「至少你該慶幸下麵不是下水道。」
鑽進被壓垮的地下通道縫隙爬行前進，兩人總算來到安全的地方。背靠著通道壁麵坐著的近江手裏忽然提出了疑問：
「那個叫上條當麻的家夥，在這種地方到底能做什麽啊？」
「這…天曉得。就讓我們祈禱事情不會演變成其實他已經死了吧。畢竟這城市裏什麽事都可能發生。」
她們沒有餘地去指望別人。
為了活下去，隻能靠自己的雙腳前進。
sub.18
「呀～要死了啦，這不是鬧著玩的。果然就算會給，計劃。造成負擔，也該帶純粹的戰鬥人員來，這種事實在不適合我啦。」
回到垃圾處理廠內的瑪莉安，走回魔法結界已遭破壞的個人房裏。為了應付連使用「洛基之網」也不能保證獲得完美戰果的混亂戰場，現在她決定拿出秘密武器。
瑪莉安坐在房內的椅子上，抓起放在桌上的透明瓶子。瓶裏裝的是麥汁。在日本或許很罕見，不過對北歐魔術師倒是非常熟悉。其實跟麥汁相比，啤酒更容易弄到手，也適合當做「符號」，但瑪莉安·史琳格奈亞知道自己喝得爛醉是什麽模樣，因此她不碰酒精。
直接對著瓶子喝了口麥汁後，瑪莉安拿出智慧型手機。她需要的並不是通訊機器，而是調整負責傳送與接收訊號的嘴巴與耳朵。在「將自己的聲音電子化之下特殊化」為完全的暗號後，瑪莉安才敢使用敵方科學陣營的技術進行通訊。
「西格恩，你現在在哪裏？」
「呃，我在哪裏啊？這裏到底是哪裏？巴蓋吉城太大了，所以我也不太清楚。再簡單一點就好了。一開始弄簡單點就好了。」
「隨便怎樣都行啦，你能不能快點過來跟我會合？我已經說過很多次，自己不適合戰鬥了吧。而且為什麽是我啊？不是還有『投擲之槌』那些更好用的人？」
「他們也很忙，所以不能給他們添麻煩哦。你明明知道的。」
「那你快過來跟我會合啦——」
「所以我才問這是哪裏啊？我啊，基本上身邊沒人就沒什麽用處了。就跟你一樣啦，你也無法改造自己的身體吧。就跟那個一樣，我們是一樣的。」
「我的『改造』得加上你的『建議』。」
「你說的沒錯。我的特性基本上就是藉著將自己擁有的東西分給別人，來彌補他人欠缺的部分。就算我想試著彌補自己，也無法填滿欠缺的部分耶。」
西格恩(sigyn)。惡神洛基妻子之名。冠上西格恩之名的魔法師所提出的「建議」，究竟算不算魔法都還不清楚。因此西格恩是不是個魔法師也還是個謎。然而這些都不重要。「搗蛋鬼」不在乎對方身分，隻要能有效利用，一律吸收接受。他們就是以這種方式擴大勢力。
從西格恩被賦予北歐神話眾神之名這點就能知道，她和烏特迦洛奇同樣都是「搗蛋鬼」的正式成員。
「那你可不可以給我一個『建議』？讓我能找到迷路的你的『建議』。」
「哦，原來還有這種方法。」
「你真的是搞不懂自己能力的使用方法耶。你可以給予百分之百確實的『建議』，如果你能將那種能力用在自己身上，說不定就能觸及『魔神』的位置。」
「隨便啦。隻要某人因為我的『建議』而成功，那他的成功就等於我的成功。」
「快給我『建議』。」
「好啦。」
瑪莉安和西格恩，都不是光靠自己就能達成目標的類型。但是她們可以透過他人獲得龐大的戰鬥力，並招致足以改變曆史的結果。雖然「木原」還剩下多少人她們並不清楚，但根據西格恩的「建議」，就能彌補瑪莉安·史琳格奈亞的缺點……也就是說，若是能彌補關於直接戰鬥的技巧，就不會跟剛才與木原病理戰鬥時那樣陷入苦戰。她可能會需要配合戰況的同步「建議」，但是隻要有了西格恩的幫助，就能一一葬送所有的「木原」。
瑪莉安·史琳格奈亞得到了與迷路孩子會合的搜索技巧「建議」，但這時，西格恩卻突然說道：
「任務很辛苦嗎？」
「明顯是任務分配有誤。我超：累的。累到我差點想把貝魯西那家夥叫過來啦。」
瑪莉安靠在舒適的椅背上，雙腳在桌子下來回晃動著回答。她又含了一口麥汁才接著說道：
「話說回來，我記得好像是『天擇者』?我們為了防衛這種比賽就出動真是大錯特錯。明顯不符合成本嘛，害我斡勁都沒了。」
「是啊。確立能取代學園都市製超能力開發的全球標準……那是騙人的吧？」
西格恩說出了一件驚人的事。
但是瑪莉安·史琳格奈亞，也以理所當然的語氣回答：
「對於那些幾乎都已經變成肉醬的主辦單位老頭來說，就是這
麽回事吧。當參賽選手表明要參加『天擇者』那一刻起，就能看出各選手參戰的目的。比如說為了生病的家人、為了在學派競爭保護自己的研究團隊、為了饑饉而苦的故鄉打造讓資金流入的架構。總而言之，透過『獲得全球標準』，就能掌握個人能得到什麽。」
絕不能退讓的目的。
每個選手都擁有的目標。
還有，那些理由並不會因為在比賽中輸了，就完全消失無蹤。
不如說隻會留下。
那些失敗的選手，隻能在無人知曉之處，悄悄地自行消化那些由衷不願失去的東西，在眼前磨滅的地獄。
正因如此。
「隻要掌握他們的目的，就能以脅迫方式完全控製選手的動向。他們會與『天擇者』的優勝者建立全麵支援的合作關係；至於中途敗北的那些選手，則根據他們個人的動機，提出『若一直當個喪家之犬機會就會消失，你打算怎麽辦？』的提議，給他們套上名為敗部複活的項圈。」
也就是正好相反。
不是讓一大群人互戰，從中選出最強的一個人。
無論在大賽上勝利或敗北，都能藉比賽和所有參賽選手產生關聯。不管是支援還是脅迫，都要使用所有可能的方法，製造出讓所有參賽者進入「反學園都市科學守護者」這個組織，而又無法脫身的狀況。
ufo、恐龍、歐帕茲、電磁波、微生物、uma、地底人……即使是研究這些在現代世界被指為荒唐無稽之物的人們，他們也各自擁有維持研究所需的資金來源。也就是擁有現實的「力量」。
這場格鬥大會，就是為了將那些力量完全納入手中而舉辦的。
說得更清楚一點……
「反學園都市科學守護者尋求的，不是那一百多名選手，而是他們背後那一百多個組織的力量。他們隻是想藉比賽，逐一將加入反學園都市科學守護者的組織增多。隻是想藉由支配範圍的擴大，好對抗學園都市。什麽自然淘汰的『天擇者』!根本因為他們過分貪心，才讓事情變得一塌糊塗啦。」
「正因為如此，才能將我們的目的也混入其中啊。」
「也是啦。那至少算是一點幫助。隻不過讓人累積不少壓力也是事實。」
歎了口氣，坐在椅子上的瑪莉安俯身趴在桌上說道：
「真是的，幸好我有這些療愈係產品。如果沒有這些東西我一定早就發飄了。心靈充足果然很重要啊。特別是我們這種需要動用智慧的職業～」
「我給你個『建議』，那是惡劣興趣啊。」
「是嗎？」
「那就是惡劣興趣啊。你把活著的人四分五裂地分解，然後重新改造為家具的形狀。拜托你也為我們這些受邀參加茶會的人想想啦。」
「是嗎？」瑪莉安·史琳格奈亞以一臉缺乏真實感的表情表示疑惑。
椅子命名為特雷利耶，落地燈則叫做法蘭克，桌子則有個叫「灰姑娘」的名字。有時還能聽見呻吟般的聲響。這些擁有家具外型的東西裏麵都有內髒，表麵還有臉，他們能呼吸、飲食，也需要睡眠……換言之他們都活著。瑪莉安·史琳格奈亞的專業技能，不是連接修補屍體，而是重新改造活生生的人。
瑪莉安的手指在膚色的高級家具上遊走，她淺淺一笑：
「我隻是配合目的，做出最合適的形狀。這種情況下是懲罰，人隻有一條命啊，犯了一定程度以上的罪行就全部判死刑，也太不公平了。那與其殺一個人，不如殺一百個人更劃算吧？因此我將他們重新製成能好好贖罪的形狀。不過我也無法否定把他們改造成療愈係產品，有加進我個人喜好的說法。」
「真是惡劣的興趣。」
「是嗎？」
「惡劣到甚至讓我擔心烏特迦洛奇，是不是也混在其中的程度。」
「因為他的輕忽大意而變成那種結果，的確讓我有點不爽，不過還沒必要做到那種程度吧？又不是因為他背叛造成對我的損害。我們妖精才不會攻擊努力和老實的人哦。」
西格恩可以給予無與倫比的合適「建議」，但是「建議」畢竟隻是「建議」。要如何活用，甚至是否能真的能被活用，她似乎並不在乎。
「不管怎樣，西格恩你是秘密武器，所以不要單獨四處走動。我本來是要在你的支援下戰鬥的。萬一你先被打倒，那麽力量的平衡就會大幅改變耶。」
這時。
瑪莉安·史琳格奈亞說到這裏，就閉上了嘴。
也變得麵無表情。
接著，黑侏儒露出了一絲微笑。
「……不過，為什麽偏偏這種時候，會出現迷路的可憐受害者呢。未經由通訊機器的真人聲音，連暗號處理都起不了作用啊。」
瑪莉安坐在椅子上，將裝了麥汁的瓶子扔向房間的窗上。伴隨玻璃碎裂的聲音，半掩的門敞開了。
在那裏的是雲川鞠亞和近江手裏。
瑪莉安.史琳格奈亞旋轉著從吊帶褲中拿出來的黃金鋸子對她們說道：
「我想要能搭配這張椅子的墊腳凳，和放飲料用的小型冰箱。你們誰想變成哪個？」
sub.19
「沒有人耶～」
木原圓周以算是天真無邪的語氣自言自語。衣服到處都被融化的雪水和泥巴弄得肮髒潮濕。她掛在脖子上的智慧型手機和行動數位電視等畫麵中，描繪出複雜的圖表，反射到建築物的牆壁或窗戶上，接著又被吸入木原圓周的雙眼中。
「嗯，嗯。受損不夠，但狀況還在繼續進行。對不起，數多叔叔。明明有『木原』在，這樣看起來卻像在安全地帶。」
她身處於大型集合住宅區。這地方就像是圖書館的書架，相同的四角型建築物整齊羅列。大門用的算是自動鎖頭，而且通道也不是「像陽台一樣在建築物外側」，而是「貫穿建築物中央」。
然而，僅止於此。
隻要駕駛前方裝有厚重鐵板的除雪車衝進去，就能破壞掉大門的自動鎖頭。各房間房門強度更是在大門之下。以電鑽戳進門板和牆壁之間的縫隙，扣下開關就能破壞這種僵局。
一一撬開門進入房中調查，看到的淨是沒有什麽生活感的房間，家具也多半是共通的。這裏或許是以一周為單位出租，兼具飯店般設施的套房。
「上麵交代要全部收拾掉，但這樣會被大家痛罵一頓啊。因為我的做法不像木原。」
房內殘留著若幹生活的氣息，反而讓人覺得詭異。
眼前的景象，讓人聯想到瑪麗·賽勒斯特號（注：mary celeste，1872年在大西洋被人發現，全速朝直布羅陀海峽航行的雙桅帆船，但船上空無一人，十名乘員神秘失蹤）。
「……真正的居民有五十萬人。『天擇者』的觀戰遊客、暫時性的滯留者有三十萬人。不過，全都是偽裝成遊客的反學園都市科學守護者相關人員。這些人到底跑哪裏去了？他們光是同時行動，應該就相當於一場大型活動啊。」
不自然的自言自語，響徹空無一人的空間。
思考的重新整理。
從短期記憶轉向長期記憶的資料移動。
為了上述行動的操作。
木原圓周口中嘀咕著，不斷從一個房間走向下一個房間，並一一撬開玄關的門。
「大概是博愛主義者吧。不，不對。闖入巴蓋吉城的學園都市軍隊全都被打倒了。也就是說哈米倫的吹笛人，隻選擇對巴蓋吉城的百姓出手相助。」
她不認為三百五十萬人會集中躲藏在一個地方。更何況，她也想不到任何可以容納如此大量人口的設施。
「他們也不可能離開這座
城市吧。驅動鎧甲應該正在街上執行自動檢測驅逐，而且外麵還是零下二十度低溫。在他們抵達下一個城鎮前絕對會死。」
雖然如此，但這裏還是在城市之中。
應該是分別躲藏在幾個地方。
這樣一來，像巨蛋之類「明顯可以擠入很多人地方」就可以省略。
比如這座大型住宅區也一樣，如果罔顧居住的舒適性，像客滿的電車一樣把人全塞進去，一間就擠進四萬五千人。「乍看之下沒人進去的地方，隱藏了多到出乎意料的人口」……那才是哈米倫的做法。
「……幹脆拜托他們轟炸吧？隻要全部夷為平地，他們就玩完了。即使能從爆風中生還，之後失去藏身之地也會凍死。」
其實那是最簡單的方法。
即使光靠轟炸無法打倒反學園都市科學守護者，但這種方式就算當成正麵交鋒前的準備工作，也是很有效的。敵人的設施、武器、遼蔽物。從遠方攻擊這類設備，破壞之後再進攻占據，是常見的手段。
但不能這樣做的理由也很簡單。
「不行啦。萬一『搗蛋鬼』裝死，那就麻煩了——」
學園都市和協助機構之間，勝負已然揭曉。
但是「搗蛋鬼」不同。即使集束炸彈型的燃料氣化炸彈，使整個城鎮陷入火海，「搗蛋鬼」那群人說不定也能撐過那樣的攻擊。而且如果製造出堆積如山的「難以判別身分的屍體」，「搗蛋鬼」說不定會利用這點，逃向其他地方。
首先，要確實擊潰「搗蛋鬼」。
將巴蓋吉城從地圖上抹消，是之後的事。
「順序相反實在很麻煩啊。結果，還演變成必須和普通軍隊戰鬥的窘境。」
木原圓周搜索巴蓋吉城老百姓的行為，也和他們原本的「目的」相去甚遠。
但既然「搗蛋鬼」和反學園都市科學守護者聯手，打算在巴蓋吉城做點什麽，那麽他們應該會很抗拒「城市型態」的崩潰。人們生活、活動的城市形態。也就是如果試著殺掉一大堆與事件中心無關的平民百姓，「搗蛋鬼」（並非出於善意或正義這種原動力，而是因為利害關係迫不得已）應該會為了阻止那種狀況發生而露麵。
為此而做的搜索。
為此而做的屠殺。
……原本應該是這樣的，但是——
「傷腦筋耶——」
木原圓周以迷路般的表情嘀咕著。
她用細繩掛在脖子上的智慧型手機和行動數位電視等物，陸續顯示出複雜的圖表。
「嗯，嗯。我知道了，數多叔叔。在這種時候，『木原』就會這麽做對吧。」
木原圓周以小小的雙手抓住裙擺，就這樣飄了起來。
經過十秒鍾後，她不解地說道：
「……沒人肯露麵耶。」
不知道是否肚子受寒了，木原圓周背脊打了個寒顫後，走向下一個地方。
main.20
雲川鞠亞和近江手裏，都不認為自己是因為喜歡才跳進這片血海裏的。關於頭盔男，雲川菊亞這樣說道。
「木原加群。」
她說出了他的名字。
「我們認為他是和學園都市某所小學所發生的未成年死亡事件，有深切關聯的人物。我無論如何都必須追捕到他。我是很在乎自尊心的人，但隻有他，不管我的自尊心如何受損，我都要將他追到手。」
但另一方麵，她們也理解到環繞著這座巴蓋吉城的氣氛並不尋常，也明白光是待在這裏不動，都會背負龐大的風險。
雲川鞠亞的目標是木原加群。
近江手裏的目標是調查異能之力。
這兩種目標都不是非得進入巴蓋吉城內部才能達成。不論「木原」還是「搗蛋鬼」，隻要這場戰爭結束，就有離開巴蓋吉城的機會。隻要利用戰爭結束後大家都安心的時刻，重新從水麵下開始調查就行，即使如此也能達成目的。所以首先必須安全逃出巴蓋吉城，重新建構正確的情報網，雲川鞠亞和近江手裏現在的處境變成了如此，但是……
有時，初學者的幸運將帶領她們這兩個外行人走向真相。
明明不願意，卻引導至真相麵前。
就像那些被沉到海或山裏的可憐目擊者。
「……」
她們並沒想過要接近真相，隻想盡快遠離巴蓋吉城。她們早就退出戰線了。她們明白那樣做才是明智之擧。然而，雲川鞠亞她們選擇的逃生路線上，卻有瑪莉安·史琳格奈亞的個人房間，門板微微敞開，平時設下的魔法結界也起不了作用。
就結果而言，她們不小心發現了真相。
即使會確實地招致死亡。
然後——
她們穿過複雜的溫水暖氣管線用維修通道，抵達位於中心部的垃圾處理廠；走在垃圾處理廠時，走到了一問房前。原本並不打算偷看微敞的門內。
「……可是，為什麽偏偏在這種時候碰上她啊……」
她們隻聽見裏麵傳出的聲音。接著，那道不能偷看的縫隙深處噴出了黑暗。
（……我雖然不認識那個女仆，不過另一個人是「天擇者」的選手對吧。如果你們是巴蓋吉城陣營的人，我會讓你們走，不會殺你們，隻不過西格恩的情報還頗重要的，所以很遺憾。）
被包圍在極其奇幻詭異的肉色家具中，瑪莉安·史琳格奈亞單手拿著黃金鋸子，露出淡淡的微笑說道：
「我想要能搭配這張椅子的墊腳凳，和飲料用的小型冰箱。你們誰想變成哪個？」
地獄。
開始了。
雲川鞠亞和近江手裏兩人，完全不想選擇「戰鬥」這個選項。她們毫不猶豫地右轉，全速逃走。她們跑過垃圾處理廠內，跳進先前走來的那條維修通道。即使如此也稱不上是最佳選擇。畢竟，在碰上那種人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是最糟的狀況了。
「剛…剛…剛剛剛剛那是什麽？是改造人的亞種還是什麽來著？」
是讓即使早已習慣於異能之力的雲川鞠亞，也差點陷入混亂的場景。
可是另一方麵，近江手裏大概是已經習慣了「正常狀況下產生的屍體」，她說道：
「為了給敵方強烈恐懼感及高額治療費，會使用一種故意讓敵人活著，但傷害敵人肉體並棄之不顧的戰略。比如四處丟下隻能炸掉一條腿的對人地雷。剛才大概也是那種戰略的其中之一！應該是運用了不同於加工屍體的另一種思維！」
「她有想得那麽周密嗎？我覺得她臉上擺明了寫著『我那麽做是出於興趣和娛樂』耶？」
差距太大了。
她們不知道究竟要怎麽做才能讓「四肢健全的人類」轉變為「活生生的桌子」，但是她們一點也不想跟能自由自在操控那種技術的對手交戰。她們說不定可以獲勝，但在獲勝之前，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會變成什麽樣。即使右手變成鑽頭，腳底噴射出氣流，變成這種身體都不奇怪。
「不——不行不行。對了，她剛剛不是說過？王牌西格恩的事被我們聽到，當然就隻有封住我們的嘴啦——」
鏘鈴！尖銳的金屬音響徹四方。雲川鞠亞邊跑邊回頭看，發現少女正拿刀抵著通道牆壁追了上來。距離大約五十公尺。如果她拿的是槍，那就還有威脅性，但是少女手上拿的，是黃金製成的鐵鎚和鋸子。
「逃生用的地下通道，不是被戰車和崩塌的大樓堵住了？」
「那反而是個好機會。如果我們鑽過瓦礫問的縫隙後，想辦法堵住通道，就能阻止對方前進。我們很可能需要爬上溫度在冰點之下的地表，但總比跟那家夥正麵交手要好吧。」
她們有了目
標。
和對手也拉開了距離。
這不是贏不了的戰鬥。
（……總算…逃脫了……？）
雲川鞠亞才稍微感到放心，緊接著——
轟！
側邊的牆壁突然膨脹起來，整個朝雲川鞠亞的身體壓來。
「什……」
雲川鞠亞想像著某片隔牆是否會移動，或是像動作片裏的古代遺跡陷阱之類的東西，但她答錯了。
近江手裏大喊。
「人…類……？」
和牆壁以相同質感、相同色彩、相同光澤……所改造的「人類」。他們原本是誰，是什麽身分都不清楚。被加工成四角型柱子般的人類，從橫向朝雲川鞠亞的側腹衝來。
「！」
雲川鞠亞緊急扭轉身體，以右手輕輕地碰觸柱子側麵，接著猛然轉身，完全逃過相當於汽車對撞的衝擊。但問題的核心不在這裏。
接二連三。
來自縱向與橫向。
同樣的四角柱子，像是要掩埋通道空間般一擁而上。才短短數秒，通道就被跟地板和牆壁同樣顏色的障礙物完全覆蓋住。
退路被阻斷了。
「要在那種狀態下『活用』他們是很辛苦的喔？因為是四角型的。」
褐色少女不懷好意地笑道：
「他們是我為了能隨時應戰，而事先四處設置好的柱子。不過，感覺器官放著不用有點浪費，所以就兼做感應器使用……不過效果真的不太好。他們剛才也讓一輛叫『木原』還是什麽的輪椅溜了過去。雖然眼睛和耳朵還活著，但是大概是處理資訊的自我，拒絕接受『自己現在正確的模樣』吧。」
原因不僅如此。
不能因為有什麽無可奈何的理由，就在人類身上加工。
總而言之。
在周圍一帶。
她以沒派上用場最後就會過期，用類似防災商品的乾糧或泡麵的感覺，保留了一定數量的被害人。
「……眼睛和耳朵，都還活著……？」
「你們要想出去，隻要破壞障礙物就好了。不過那就跟把活人身體切砍成兩半一樣，我想可能會有點費事吧。砍脊椎那一帶時，用超市賣的菜刀大概很快就會砍鈍了。我想你們應該先用鈍器敲碎骨頭再切斷，隻不過就算那麽做，刀上也會沾滿濕滑黏稠的脂肪，讓刀變鈍吧。」
令人毛骨悚然的發言。
這個問題看似有關人類生命本質，以及看待死亡的方法。但卻是由最冒瀆生命的人物口中直言不諱釋放出來的本質。平常誰都不會在意，然而一旦介意，會使精神承受強大負荷的明確命題。
為了保護自己，而破壞這些四角柱般的障礙物是對的嗎？
將他們同樣視為人類，不給他們致命一擊而幫助他們，是對的嗎？
原以為錯誤的事，其實是正確的？
原以為錯誤的事，其實是錯誤的？
雲川鞠亞向一旁的近江手裏問道：
「……怎麽辦？」
「雖然我不想這麽做，但隻能擊倒那個敵人，為自己製造出退路。」
看著彼此互視的兩人，褐色少女……瑪莉安·史琳格奈亞不斷地轉動鋸子，露出淡笑。
「結果你們得出的結論是『延後處理』?不過那也算是很普通的模範答案啦。畢竟人類就算事關自己的壽命，也都會那樣處理。」
「但是，」瑪莉安低聲補充了一句。
「那種程度的無聊思路……可是碰不著我們『搗蛋鬼』哦？」
瑪莉安·史琳格奈亞衝了出去。筆直向前衝。這不是假動作，她以彷佛「總之既然看到了，就先訂下攻擊目標」的模樣瞪視著近江手裏，打算衝進她跟前。從擅長肉搏戰的她們兩人來看，對方的舉動看起來破綻相當多，但問題是她手上的黃金鐵槌和鋸子。
近江手裏取出了園藝用鐵鍬型的苦無，但是——
「那樣來不及啊！」
雲川鞠亞的腳從旁邊插了進來。
她的目標不是瑪莉安·史琳格奈亞，倒不如說她想一口氣踹走近江手裏。黃金武器橫掃過空無一物的空間。雲川鞠亞以環繞著瑪莉安·史琳格奈亞周圍的方式移動，並對在地上翻滾的近江手裏大聲警告：
「在還不知道條件之前，別衝向具備異能之力的人！別跟她對打！就算你給了她一發有效攻擊，但隻要稍微偏了點，你說不定就會變成那張人肉桌子啊！」
「哎呀，你已經理解我的『特性』了？……那邊那個，你很習慣不可思議或無法理解的東西，該不會是學園都市製造的吧？既然這樣我就更不能放你走了。」
瑪莉安旋轉鋸子，頭也不回地笑道：
「用鋸子鋸開和用鐵鎚敲打，並不是我的目的。每個工具不過是為了傳遞『加工』的理念而改造成最合適的外型，我將加工物品時需要的主要項目，縮小至七種分類。實際上，從碰到我手上的黃金那一刻起，人體改造就已經開始了。」
「潛伏在人體內的奈米元件……不，不對。是利用細胞的滲透壓，隻要光從外部接觸，就能將人體深層，以細胞為單位連鎖改造的高科技醫療器具吧？」
「你這家夥大錯特錯。其實這玩意並不是專門用在人體的，我不過是用這工具的一項機能來重組人體。不過理論雖然錯誤，但結論卻是對的，這也算是一種才能？」
隻要被擊中一次，就會失去四肢的某個部分。
不僅如此，最糟糕的是甚至存在會一瞬間形狀解體，變成椅子或桌子的風險。
（……不管將她甩出去或抓住，隻要她釋出一發反擊，勝負就決定了。所以隻能以打擊為中心來戰鬥了！）
「真是消極的對策啊。」
瑪莉安·史琳格奈亞輕易看破了她們的想法。
「要逃離我手上的工具，保持距離是最好的方法……但在確保攻擊距離同時，要以一擊完全打垮敵人很困難吧？基本上，那並不是靠發動反擊來累積傷害就能辦到的。不過要是像上段踢那種大招就另當別論了……接下來的事，不用說你們也明白吧？」
在沒有規則的實戰中，瞄準頭部的上段踢，很容易陷入腳被抓住並遭拉倒的危險。即使並非如此，但光靠一條軸心腳來支撐身體，為了利用較長的攻擊距離，也會使輕盈的腳步確實停止。
也就是正麵承受「反擊」，風險會大幅增加。
「結果，不斷打出安全牌，也就等於確實逐漸將自己逼進絕境是嗎？」
瑪莉安·史琳格奈亞停下不斷旋轉的鋸子，指向雲川鞠亞的臉。
褐色少女用小小的舌頭舔了舔嘴唇，說道：
「所以我不是說過了？這並不是具體戰力的問題。打從你一開始的思路，就碰不到『搗蛋鬼』了。」
未久，戰局產生巨大的變動。
轟！
瑪莉安·史琳格奈亞和雲川鞠亞兩人同時向前衝出。
啊……？褐色少女在發動突擊時，發出了略感困惑的聲音。另一邊，雲川鞠亞以有如跳進泳池的動作撲向地板，雙手確實地「緊按地麵」說道：
「這招不過是計算步數的棋子。」
雲川鞠亞的身體以倒立姿勢倏然扭動，開始旋轉。
「並不是遠離敵人的棋子就算安全。重要的是，不管再怎麽靠近，都要移動到敵人的棋子動不了的地方！」
雲川鞠亞的腳，掠過距離猛然揮下的黃金鋸子僅數公厘的位置，腳跟往上踢向瑪莉安·史琳格奈亞的下巴。沉重的聲響傳出，黃金鋸子和鐵鎚就像瞄準她的腳那般揮動，但雲川鞠亞的腳早就不在那個位置上。凶器隻是平白揮空。
「……！」
「你的視線晃動，腦袋也在搖晃，要怎麽跟上我的行動？」
雲川鞠亞保持兩手「緊按」在地的姿勢，雙腳完全重疊在一起。看見她的姿勢猶如盡情蓄積許多力量的彈簧，瑪莉安擠壓背骨發出了吱嘎聲，試著將上半身甩向旁邊。
（下一擊要往下巴攻來了……！）
「你以為是那樣？真是讓我自尊心膨脹的發展啊！」
雲川鞠亞的身體，在維持倒立下旋轉了。她的雙腳順勢卷住瑪莉安·史琳格奈亞的右腳。
超出了原先預想的可能性。
黃金工具。如果害怕黃金工具的一擊，就不可能發動的攻擊。
打擊之外的方式.
關節技。
雲川鞠亞選擇不將對手壓倒在地上，而讓瑪莉安·史琳格奈亞維持站立狀態，一口氣對她的右腳展開破壞。
沉重的聲響傳入褐色少女的體內，在大腦深處炸開。
不過在骨骼完全遭到破壞前，瑪莉安·史琳格奈亞揮下了黃金鐵鎚。雲川鞠亞毫不拖泥帶水地，放開雙腳向正後方滾過去閃躲攻擊。瑪莉安·史琳格奈亞原想乘勝追擊，但右腳的動作很不自然。平衡崩潰了，她用手扶著牆。
「很可惜不能將骨頭一起踢碎。」
雲川鞠亞以霹靂舞般旋轉雙腿的方式站起，她拭去額頭上緊張的汗水說道：
「應該對你的肌腱造成傷害了吧？」
「區區…雙手雙腳的，未分類。竟然會……！」
「看樣子靠四個打擊點，還不足以變成決定性一擊啊。」
語畢，雲川鞠亞將張開著的雙手摺疊在一起。看起來像是保護上半身的防禦，但事實上不是。那是為了強調肘部攻擊所擺出的架勢。
「那就追加你的右肘和左肘、右膝和左膝四處，變成八個打擊點吧。」
「……！」
「你能算得出來我采取的戰術範圍，擴展到怎樣的程度嗎？」
咚！雲川鞠亞猛然蹬地，以最短距離展開突擊。在一般格鬥技中不可能出現的八個打擊點，超乎常規地朝瑪莉安·史琳格奈亞襲來。
褐色少女本來就不怎麽習慣肉搏戰。
再加上右腳肌腱疼痛，無法隨心所欲采取行動閃躲。
但是……
「沒有『材料』，我的確做不了什麽大事。」
瑪莉安·史琳格奈亞揮動黃金鋸子。但攻擊的對象並不是雲川鞠亞。而是地板、牆壁、天花板。她如同描繪出一個巨大圓形般揮動工具，接二連三地傷害位於鋸子所經之處的東西。
「你憑什麽以為我沒有儲存其他的『人類』備用？」
蠢蠢欲動。改造為建築材料並接獲「待命」的那群人類，一口氣撒落大量的黃色脂肪。有如高壓水槍的直線噴射，將螺絲或螺帽這些金屬零件如炮彈般射出。
以右拳、左肘、右膝彈開攻擊的雲川鞠亞，隻轉動上半身以躲開趁亂一口氣飛來的黃金鐵鎚，並衝向瑪莉安·史琳格奈亞跟前。她大幅度將頭向後仰——
「第九點！」
雲川鞠亞想靠額頭向下重擊，使褐色少女昏倒，但瑪莉安·史琳格奈亞的頭微微向旁邊一甩。
轟！
正後方出現一個新的螺絲，貫穿了不久之前瑪莉安頭部所在之處。
螺絲直接擊中雲川鞠亞的額頭，使她大幅後仰，倒臥在地。
似乎引起了腦震蕩，雲川鞠亞沒有要起身的跡象。
「你隻有這點本事啊。」
瑪莉安·史琳格奈亞轉動脖子，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響。原本該在她手上的鋸子消失了。理由很簡單，因為她將鋸子扔向後方，使得堵住通道的其中一個「障礙物」變形，朝雲川鞠亞襲擊。
褐色少女依然護著自己的右腳行走。她的視野一角看著跟不上戰鬥的進行，癱倒在一旁的近江手裏，並前去回收自己扔出的鋸子和鐵鎚。
同時她拿出手機，撥打了西格恩的號碼。瑪莉安聽著電話鈴響，因為右腳的疼痛而臉色凝重。
「……可惡，還是應該稱稱自己的斤兩別亂來的。我看她們是普通人就大意了。西格恩，快接電話，可惡。萬一沒有那家夥的，建議』就碰上那些叫『木原』的，到時就麻煩了。」
經過了很久的時間，西格恩還是沒接電話。就在此時，瑪莉安·史琳格奈亞注意到了。癱倒在地的近江手裏口中，似乎在念念有詞。
瑪莉安一開始以為她大概是瘋了。
但她錯了。
「……瑪莉安……快……」
近江手裏的低語中，存在著明確的法則。
「……快逃。總之先逃再說。沒人能保證雲川鞠亞她們是單獨行動的。假如對方有後援，你的右腳將會變成很大的弱點。所以先離開現場，綁上繃帶之類的東西補強你的右腳再說……」
聲紋不同。
但聲音的強弱、抑揚、呼吸的頻率……更重要的是她所說的內容，瑪莉安·史琳格奈亞都有印象。
「西…格恩……？為什麽？為什麽你會學她說話……」
剛才電話中的談話確實被聽到了。但那樣並無法模仿她的語氣到如此精密的程度。先不提表麵上的語氣，不可能連「內容」都模仿到唯妙唯肖。
這麽一來……
（……這麽說來，跟我講電話的西格恩是……？不，跟我講電話的西格恩，和看到我講電話的這家夥，分別在不同的地方，既然這樣……）
「……先前那害怕的樣子，都是在做戲……？西格恩已經在你或你的夥伴手中了。」
瑪莉安·史琳格奈亞思索著自己腦中的意見說道：
「然後，用刀抵著西格恩的喉嚨，或者在她身上裝設能透過無線訊號，勒住她脖子的裝置，讓她在那種狀態下跟我對話？你到底逼她說了多少關於我們的內情……！」
她說到一半就語塞了。
說不出話來。
「……？……！」
「真沒用啊。如果是這種程度的異能之力，就算把你當做甲賀的一部分編入我們之中，也沒什麽意義。」
近江手裏低聲說道，並扔出從口袋裏取出的一個小零件。它發出如水一般濡濕的聲音，黏在牆壁上的那東西，看起來像是泡完就丟的茶包。
瑪莉安·史琳格奈亞終於知道了那東西的真麵目。
「……酒…精……？」
「濃度大約七十度左右。隻不過雖然統稱為藥用酒精，但根據蒸餾方法不同，性質也會大為改變。這可是讓人酩酊大醉的專家。如果真的喝下一杯，就連大象也會醉倒。不過這原本是用來擺平追蹤犬的忍具就是了。」
「……！」
即使頭暈目眩，瑪莉安還是向身旁的牆壁揮動黃金鋸子。她將已經跟牆壁一體化的人類變成長槍，打算用那把長槍攻擊近江手裏。
但武器並沒有發動。
人體改造並沒有失敗。而是應該改造過的長槍不聽她的命令。
「你是額外收獲。」
近江手裏靜靜地說道，並取出了園藝鐵鏟型苦無。
「我會用酒精，是為了讓不知隱藏在周圍什麽地方的那些『材料』一起醉倒。因為，那就是他們的弱點吧。既然是用活生生的人加工，那個人的思路也會包括在武器之中。所以隻要讓他們醉倒，那些材料就不會隨你的意思變化，也不會聽令於你。這些弱點也是我聽西格恩說的。」
「！」
瑪莉安·史琳格奈亞立即做出決定。
她翻過身來，毫不猶豫的逃走。
逃離自己原先視為普通人，不
屑一顧的對手。
拖著疼痛右腿的瑪莉安背後，傳來一句冷酷的言詞：
「再讓我多見識一下啊，足以讓甲賀願意將你編入內部的異能之力。」
幸存到現代的忍者。
以華麗的行動負責「初期行動」的近江手裏說道：
「如果辦不到……就隻好認定你已經沒用羅。」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確實的追擊，向瑪莉安·史琳格奈亞襲來。
hsb-07。
學園都市製的超音速轟炸機，比第三次世界大戰時所用的戰機又再升級的機體，掠過巴蓋吉城的上空。
飛行員麓洞龍一，為了保護自己不受龐大重力的影響，肉體大部分皆已施加過冷凍處理。他不用手指操縱巨大機體，也不用嘴和盟軍進行溝通意見。
腦部的血液分布、化學物質的分泌量、電流訊號的流向、透過聲納對腦部活動區域做調查，直接從「大腦本身」中引出情報的手段要多少都有。即使每種方法的準確度都很低，但隻要組合數種手段，就能提高準確率。除了操縱武器之外，這種技術也開始試驗性地運用在諜報和偵察活動中。
「法蘭克戰斧3號呼叫各機。下一波攻擊將進攻機場。1、2號轟炸高架道路。總之將敵人用來讓戰鬥機起飛的那條，長距道路』炸個粉碎。」
他們早已派出數十架螳螂外型的five_over，反學園都市科學守護者陣營的無人武器群，應該沒有勝算。
但是，five_over也有弱點。
它原本是為了攻擊地麵上的目標所設計的機型。
雖然可以飛行，但原本的設定是讓它像攻擊直升機般，運用在「從上空掃射地麵的敵人」，並沒特別想過要讓它跟以超音速來往穿梭高空的多用途戰鬥機互相射擊。
麓洞的耳中（他所認定的），傳來了同僚們的聲音。
「活人擠了老命隻為了保護無人武器，這真是瘋了。說起來，那玩具應該連空對地飛彈都能打下來吧？」
「如果彈頭裏裝入了藥品類的武器，就算在上空擊落飛彈，裏麵的東西也會灑滿地……不過，這是知道弱點的我們才會有的過度反應，實際上我不認為反學園都市科學守護者，能對『第一次看見』的five_over，采取這種程度的對策。」
他們是用以一般張口說話與仔細傾聽方式，絕對辦不到的高速溝通方式閑聊，同時以七千公裏時遠穿越各自目標的正上方。
與其說是「投下」炸彈，更接近「放在空中」。
共計一百二十發的精確導引炸彈，如路邊的街燈般等距離地設置成一列。受到重力吸引的鈍器透過尾翼調整方向，接著以誤差7公厘的精準度，準確地朝機場的機要重地落下。
身體凍結住的麓洞沒有回頭的機能。他透過顯示在意識末端的視窗，確認破壞的狀況。
「第一至第九跑道、滑行道、雷達設施皆已破壞完畢。地對空飛彈一至三十二、對空機關炮一至二十、高射炮一至十七破壞完畢。判斷機場機能已停止。」
「呼——寬度超過十三公尺的道路直線部分，已經破壞了百分之四十八。我繞回去把剩下的百分之五十二毀掉。」
「確認有大約五條可用做飛機跑道使用的隧道。轟掉出入口埋了它。」
戰果正如桌上的空談。
學園都市製的超音速轟炸機，原本就具備了不靠護衛戰鬥機挺進最前線的規格。無論是來自地麵的反擊或緊追在後的戰鬥機，在超音速轟炸機壓倒性的速度和機動力麵前，甚至連站在「相同領域」的資格都沒有。
從這次作戰中最具威脅的是「維修不良導致機體故障」這件事就能看出來，學園都市根本不是以反學園都市科學守護者的戰力，所能應付得了的對手。
他們的確擁有學園都市借出的無人武器群。
然而那畢竟是借來的。
更何況，對於科學技術進步速度壓倒性快速的學園都市而言，那些武器不過是過時的機種。
不傷分毫就獲得勝利。
按照理論發展的結果。
操縱冠上「自然科學」之名武器群的第三次世界大戰贏家，在野蠻的戰鬥中讓人見識到優美的算式。依據這種理論，敵入就連有勇無謀挑戰的氣概也會因此磨滅。
本該如此。
但是——
「怎麽回事？」
雷達上突然出現好幾個光點。光點並沒有用隱形技術隱藏行蹤。以機體下方的攝影機確認詳細狀況後，才知道那是在遠方地麵發射升空的某種大型飛彈類物體。
「不對……不是飛彈。形狀不一樣……？」
嘰啪！「某個東西」動了。那並非如普通飛機般描繪出微彎弧度的動作，簡直就是橫向的落雷。尤有甚者，當它經過超高層大廈的瞬間，還造成那巨大建築物的頂端，出現一道斜向裂痕的奇怪現象。
在質量龐大的團塊落地前，麓洞龍一的思考中掠過一道雜音。極度的緊張及恐懼，對他和機械的連線造成了阻礙。
理由很單純。
因為「某個東西」如雷擊般，飛進了用七千公裏的時速，反覆以銳角來回飛行的hsb-07跟前。
「瘋了嗎！那是什麽！不是學園都市借出去的無人武器群！」
因為那東西越來越近，麓洞龍一終於知道了「某個東西」的細節構造。
以彷佛早期隱形戰機上會有的複雜平麵，所構成的攻擊機。不過可能隻是因為麓洞對飛機了若指掌，所以才會那樣想。有些人可能會看成矛鋒寬厚的標槍，有些人則會看成精雕細琢的寶石。
但是，它有個任誰都會有同樣看法的特征。
鋼絲框架。
不對，那是由數條鋼絲組合製造而成的機體。別說是「外界」的技術，就連擁有學園都市專業知識的麓洞都無法理解眼前的敵人。機身周圍還不自然地浮現出以橘色光芒組成的文字。
「我們也愛尖端科技」。
文字不止一句。
最初的一行消失，顯示出下一句。
「但那並非專屬於你的特權」。
「混帳……！法蘭克戰斧1號2號，接下來引開並甩掉敵機。你們交錯飛行將炸彈『放置』空中！轟掉它……！」
麓洞龍一的話，才說到一半就中斷了。
攝影機捕捉到了。
整架法蘭克戰斧1號的機身，遭到變形的鋼絲群覆蓋，正往白色街道中心掉落的畫麵。法蘭克戰斧2號勉強躲開了遭到圍攻的窘境，但是機身各處被纖細的鋼絲割開，已經無法繼續航行。
雖然他們無從得知，但敵人的真麵目是叫做「洛基之網」的靈裝。這是以異想天開的想法、打破禁忌、歪理等，巧妙避開眾神所訂立的規範、迷宮、命運的邪神洛基本身，思考「為了確實抓到誰也逮不住的自己，會需要什麽？」之後，所製造出來的自我毀滅用枷鎖。而殘存至今日，貨真價實的黑侏儒，則又為枷鎖加上了現代化機能。
連理論及命運的捷徑都能堵住的魔法之網，根本沒理由在隻比速度時落後。
麓洞拚命轉過機體，但是他自己也清楚地感受到機體正被逐漸削落的事實。更糟的是，已經擊落盟軍飛機的其他鋼絲，正朝著法蘭克戰斧3號殺過來。
「法蘭克戰斧3號呼叫awacs（注：airborne warning and trol system，空中預警機）！出動在巴蓋吉城外側盤旋中，搭載abl（注：airborneser，空載雷射）的法蘭克戰斧4到9號。使用對付彈道飛彈的雷射，試試看那群混帳的秘密武器，能不能跟光線玩捉迷藏！」
他雖然發出號令，但已經來不及了。
不知是他們無法瞄準如水平落雷般的敵機，還是他們正在尋找不會將法蘭克戰斧3號卷入轟炸中的位置，總之麓洞龍三思識到，那幾秒鍾的延遲，將會給自己造成致命傷害。
「awacs呼叫法蘭克戰斧3號。快逃生！你的引擎快飛出去了！」
「你覺得他們看起
來像紳士嗎？一旦棄機，下場就是我會連人帶降落傘，被他們那鋒利的網子捕食！」
高度急速下降。
已經不是在飛行了，而是慢慢地下墜。
麓洞龍一大幅改變機頭方向，朝那些詭異的鋼絲飛機一開始發射升空的方向衝去。
（垃圾處理廠？屋頂上有人！）
那是「優先攻擊目標」之一。倚靠著巨大煙囪站立，褐膚、銀發的少女。她身子赤裸，上頭直接穿著吊帶褲，打扮和北極圈實在格格不入的眼鏡少女，泛著微微笑意的眼神，準確地貫穿了麓洞龍一。
發現超音速轟炸機正在逼近自己，但少女還是勾起纖細的食指彎向自己，對麓洞龍一挑釁。
「混帳……那就是我們的第一目標『搗蛋鬼』嗎！」
麓洞龍一不在乎機體被鋼絲削落飛走，他踩下油門，朝垃圾處理廠的屋頂直衝。
攝影機捕捉到好幾道橘色的火花。
攝影機也被削落飛走，畫麵上隻剩灰色的雜訊。
機體就像用小刀削鉛筆一樣變得越來越細，但麓洞龍一什麽都不管，視野的中心隻剩他的目標。
然後……
站在垃圾處理廠屋頂的瑪莉安·史琳格奈亞，將手伸入吊帶褲側邊，取出黃金工具——火筷。這是用來夾取放在火爐中加熱過的刀所用的道具。隻要想像瑪莉安手上拿的，是巨大的老虎鉗形狀之物，應該就不難理解。
瑪莉安·史琳格奈亞輕輕轉動如雙節棍般的兩枝握柄，在麵前閉上了火筷。
火筷前端緊緊夾住了隻有十三公分左右，尖銳的航空素材碎片。
麓洞龍一竭盡死力的結果，隻剩下這個。
看著讓漫天呼嘯的暴風雪蒸發的碎片，瑪莉安吹出一聲口哨。
「危險啊危險啊。我沒多想就差點赤手空拳地抓住它，但是這東西，光摩擦就能超過一千度吧？」
瑪莉安將火筷前端連同夾住的航空素材碎片，一起刺入屋頂上的積雪，以求急速冷卻。這是以鍛鋼鑄鐵為生的她，早已司空見慣的動作。等尖銳的碎片冷卻到常溫後，她再從火筷上直接以手指捏住它取下。
「原來是這種東西啊。以分類上來說就像使用人偶來轉移詛咒對象，不過是個徒具堵住『逃生之路』效果的輔助性靈裝。但是配合對手的速度，就會產生有趣的影響啊。」
不管如何，沒有比可以擊潰航空戰力更好的事了。
比起在街上橫行肆虐的five_over，瑪莉安·史琳格奈亞優先擊潰航空戰力，就是為了防止學園都市繼續投下更多「木原」。
「有勇無謀的挑戰☆」
她輕吻了尖銳碎片的側麵，將紀念品收進吊帶褲內側。她手指輕輕一彈，垃圾處理廠周邊又朝上空發射了更多架「洛基之網」。
瑪莉安正洋洋自得時，一道刺眼炫目的閃光，轟然一響在上空炸開。
搭載在飛機上的雷射武器，從巴蓋吉城之外距離極為遙遠的地方，強行燒斷了一架「洛基之網」。如焊接般白色的閃光熄滅後，隻剩下因為高溫而發出橘色光芒的碎片。
「糟糕！果然不能用普通方法！」
瑪莉安連忙躲到建築物裏避難，並命令幸存的「洛基之網」繼續殲滅航空戰力。
脫離常軌的「戰爭」，即使是人類無法生存的環境，依然在漠然地持續。
sub.17
雲川鞠亞和近江手裏，走在不知究竟會通往哪裏的幹淨地下道中。狹窄的通道不時會傳來一些不規則的震動搖晃，大概是因為地麵上正在發生大規模的戰鬥。
就在此時，近江手裏如低語般小聲問道：
「我可以問你問題嗎？」
「什麽問題？」
「你對上條當麻這個名字有印象嗎？」
近江手裏表情不變地繼續說道：
「戴頭盔穿大衣的男人……恐怕就是你在追蹤的那個人物，曾經提過這個名字。既然我們已經和事態牽扯得這麽深，如果不找到那個人，我們活著回去的可能性好像會變得很低。」
「……我隻聽過名字。我姊姊應該會更清楚。」
「他是學園都市陣營的人……我可以這樣解讀吧。能夠應付如此重大的事態，也隻有隸屬於深處的人吧？」
「我聽說他因為跟那些肮髒事無關，所以顯得很可愛哦。」
「？」
近江手裏皺起眉頭，但並未從雲川鞠亞口中得到明確的回答。
不是她裝模作樣不願意說。
而是因為狀況出現了大幅變動。
轟！
眼前的通道突然從正上方崩塌，一輛沉重的戰車隨著土石一起掉落。
「咳咳！咳咳咳咳！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相對於因為飛揚漫舞的粉塵，而咳個不停得的雲川鞠亞，早就習慣藥品和煙幕的近江手裏則一臉冷靜地回答：
「是重達五十噸的俄羅斯製便當盒。就跟字麵上的意義一樣，重到抱地麵踩破了吧。這原本就不是設計成行駛於市區的啊！」
「俄羅斯製？……也就是說，那是屬於巴蓋吉城陣營的戰力羅？」
在炮塔上，位於機槍座的艙門開著。雲川鞠亞想著先將受傷的士兵拖出來再說，正打算走近戰車時——
「笨蛋，你找死嗎！」
近江手裏將她撲倒在地，直接以身體蓋住她。
緊接著，戰車表麵發生了爆炸。因為點燃燃料或炮彈的爆炸並非如此。這比較類似大規模霰彈槍所引起的現象。
「戰車上麵覆蓋著密密麻麻的爆炸反應裝甲，算是一顆巨大未爆彈啊。要是隨便靠近會被卷入爆炸的。」
「原來如此。既然如此，那就該讓靜電上場了。」
「？」
「讓信管產生反應，然後安全地做爆破處理。這附近也有粉塵飛舞，隻要透過小小的理科實驗，應該就能簡單地釋放出靜電。」
「你是指使用火山灰造成落雷現象？」
「你們的秘笈裏也有寫？」
以人為引起靜電。雖說如此，但雲川鞠亞她們不打算找「產生電流」的東西，隻要讓漂蕩在四周的粉塵互相摩擦就夠了。
她們需要的是讓粉塵往一定方向，以一定強度移動的工具。
也就是扇子或電風扇之類的東西。
「所以我想把女仆裝脫掉試試看。」
「……不能隻脫圍裙就好嗎？」
「下次不要等我都脫光了才說那種話啦。」
全身上下隻剩一件內褲的雲川鞠亞，就像在空氣中甩開洗過的床單，以雙手用力上下揮動女仆裝。
啪！隨著一聲巨響，淡灰色的粉塵一口氣動了起來。
在一陣藍白色的閃光閃過後，小小的破裂音開始在堵塞通道的戰車車身四處迸出，聽起來就像是尺寸加大的鞭炮。
「爆米花全都炸開了？接下來是救人時間了。」
迅速穿回女仆裝後，雲川鞠亞如此說著。
但在她探頭去看機槍座正下方敞開的艙門前，近江手裏就皺起眉頭。
「……裏麵說不定沒人。」
「啊？」
「機關槍上麵裝著馬達，纜線則在車內。而且還追加了搜索敵人時沒必要裝的天線。」
「真是一群無藥可救的家夥耶。」
雲川鞠亞和近江手裏一起望向艙門裏麵，但正如女忍者所言，裏頭沒人。操縱用的儀表板防塵套已經被拿下，平板電腦用電纜連結在內部的電子基板上。
畫麵上顯示的s.bern，大概是操縱者的名字。
「幾乎
都是直接幹涉電子控製係統的遙控方式？因為隻有車外的機槍無法以程式控製，所以才需要再裝上一個馬達吧。」
「我不清楚學園都市的科技，但看起來頗像匆忙製造出來的東西。」
「當然羅。這是從名叫舊式武器再利用法的思想實驗中誕生的東西，類似從電子布告欄的討論串中發展出來的創意商品。像這種很可能以『妨礙式幹擾』就能輕易獲得控製權的方式，學園都市才不會用咧。」
「那你覺得，會是巴蓋吉陣營在使用？」
「說不定他們的實際戰力，比宣傳中來得少吧。」
無論如何，地下通道已經被土石和戰車掩埋。要想前進，就隻能爬上被戰車掏空的那個大洞到地麵去。
但是她們才爬上地麵兩秒鍾就後悔了。
外麵是暴風雪。
零下二十度的地獄。
「好冷！這裏不是能穿著女仆裝四處走動的地方！」
「我可不知道哪裏有你那身打扮，可以走來走去的地方。」
「我聽不懂打扮成啦啦隊的女忍者在說什麽耶？總之哪裏都好，先進去距離最近的建築物裏麵吧！等進去之後再考慮後麵的事！」
但是，雲川鞠亞伸於所指的加油站，立刻發生了強烈的爆炸。如汽油彈般性質黏稠的火焰朝周圍的大樓傾盆而下。因衝擊波而向後翻倒的雲川鞠亞，此時終於發現一道黑煙，筆直地穿過頭頂。但是她並不清楚黑煙的起因。
不過可以看到如鋼絲集合體般令人費解的飛機，就像沿著黑煙描線似地，以驚人的速度穿越天空。
雲川鞠亞說出了她的預測。
「剛剛那架噴出黑煙，通過上空的是學園都市的超音速轟炸機？到底被破壞到什麽程度啦？碎片和炸彈都是隨便碰一下就散落一地！」
「總之，現在不愁上哪兒去取暖了。」
雲川鞠亞看見遠處的士兵，為了逃離逐漸逼近的火焰丟下平板電腦逃跑。雖然不清楚他是哪個陣營的士兵，但說不定就是遙控剛才那輛戰車的人。
「這股熱風，好像隻會讓肌膚表麵疼痛，完全沒有溫暖的感覺耶。糟糕，來了，要來了。對麵的大樓快塌下來了！」
兩人從雪地上起身，連忙奔跑以拉開距離。
不同於縝密的爆炸解體工程，隻有支柱要斷不斷的大樓，整幢向旁邊倒落並壓了過來。由於下方樓層耐不住本身重量而崩塌，大樓就像「跪地倒下的巨人」壓過樓梯往這邊倒下，讓雲川鞠亞和近江手裏費盡功夫才成功逃脫。
但是，正下方有條兩人才剛走過的漫長通道。
承受不住龐大重量的地表崩塌了。
雲川鞠亞和近江手裏，也遭到破裂的地麵吞噬。
「咳咳咳咳！地上和底下部糟透了！」
「至少你該慶幸下麵不是下水道。」
鑽進被壓垮的地下通道縫隙爬行前進，兩人總算來到安全的地方。背靠著通道壁麵坐著的近江手裏忽然提出了疑問：
「那個叫上條當麻的家夥，在這種地方到底能做什麽啊？」
「這…天曉得。就讓我們祈禱事情不會演變成其實他已經死了吧。畢竟這城市裏什麽事都可能發生。」
她們沒有餘地去指望別人。
為了活下去，隻能靠自己的雙腳前進。
sub.18
「呀～要死了啦，這不是鬧著玩的。果然就算會給，計劃。造成負擔，也該帶純粹的戰鬥人員來，這種事實在不適合我啦。」
回到垃圾處理廠內的瑪莉安，走回魔法結界已遭破壞的個人房裏。為了應付連使用「洛基之網」也不能保證獲得完美戰果的混亂戰場，現在她決定拿出秘密武器。
瑪莉安坐在房內的椅子上，抓起放在桌上的透明瓶子。瓶裏裝的是麥汁。在日本或許很罕見，不過對北歐魔術師倒是非常熟悉。其實跟麥汁相比，啤酒更容易弄到手，也適合當做「符號」，但瑪莉安·史琳格奈亞知道自己喝得爛醉是什麽模樣，因此她不碰酒精。
直接對著瓶子喝了口麥汁後，瑪莉安拿出智慧型手機。她需要的並不是通訊機器，而是調整負責傳送與接收訊號的嘴巴與耳朵。在「將自己的聲音電子化之下特殊化」為完全的暗號後，瑪莉安才敢使用敵方科學陣營的技術進行通訊。
「西格恩，你現在在哪裏？」
「呃，我在哪裏啊？這裏到底是哪裏？巴蓋吉城太大了，所以我也不太清楚。再簡單一點就好了。一開始弄簡單點就好了。」
「隨便怎樣都行啦，你能不能快點過來跟我會合？我已經說過很多次，自己不適合戰鬥了吧。而且為什麽是我啊？不是還有『投擲之槌』那些更好用的人？」
「他們也很忙，所以不能給他們添麻煩哦。你明明知道的。」
「那你快過來跟我會合啦——」
「所以我才問這是哪裏啊？我啊，基本上身邊沒人就沒什麽用處了。就跟你一樣啦，你也無法改造自己的身體吧。就跟那個一樣，我們是一樣的。」
「我的『改造』得加上你的『建議』。」
「你說的沒錯。我的特性基本上就是藉著將自己擁有的東西分給別人，來彌補他人欠缺的部分。就算我想試著彌補自己，也無法填滿欠缺的部分耶。」
西格恩(sigyn)。惡神洛基妻子之名。冠上西格恩之名的魔法師所提出的「建議」，究竟算不算魔法都還不清楚。因此西格恩是不是個魔法師也還是個謎。然而這些都不重要。「搗蛋鬼」不在乎對方身分，隻要能有效利用，一律吸收接受。他們就是以這種方式擴大勢力。
從西格恩被賦予北歐神話眾神之名這點就能知道，她和烏特迦洛奇同樣都是「搗蛋鬼」的正式成員。
「那你可不可以給我一個『建議』？讓我能找到迷路的你的『建議』。」
「哦，原來還有這種方法。」
「你真的是搞不懂自己能力的使用方法耶。你可以給予百分之百確實的『建議』，如果你能將那種能力用在自己身上，說不定就能觸及『魔神』的位置。」
「隨便啦。隻要某人因為我的『建議』而成功，那他的成功就等於我的成功。」
「快給我『建議』。」
「好啦。」
瑪莉安和西格恩，都不是光靠自己就能達成目標的類型。但是她們可以透過他人獲得龐大的戰鬥力，並招致足以改變曆史的結果。雖然「木原」還剩下多少人她們並不清楚，但根據西格恩的「建議」，就能彌補瑪莉安·史琳格奈亞的缺點……也就是說，若是能彌補關於直接戰鬥的技巧，就不會跟剛才與木原病理戰鬥時那樣陷入苦戰。她可能會需要配合戰況的同步「建議」，但是隻要有了西格恩的幫助，就能一一葬送所有的「木原」。
瑪莉安·史琳格奈亞得到了與迷路孩子會合的搜索技巧「建議」，但這時，西格恩卻突然說道：
「任務很辛苦嗎？」
「明顯是任務分配有誤。我超：累的。累到我差點想把貝魯西那家夥叫過來啦。」
瑪莉安靠在舒適的椅背上，雙腳在桌子下來回晃動著回答。她又含了一口麥汁才接著說道：
「話說回來，我記得好像是『天擇者』?我們為了防衛這種比賽就出動真是大錯特錯。明顯不符合成本嘛，害我斡勁都沒了。」
「是啊。確立能取代學園都市製超能力開發的全球標準……那是騙人的吧？」
西格恩說出了一件驚人的事。
但是瑪莉安·史琳格奈亞，也以理所當然的語氣回答：
「對於那些幾乎都已經變成肉醬的主辦單位老頭來說，就是這
麽回事吧。當參賽選手表明要參加『天擇者』那一刻起，就能看出各選手參戰的目的。比如說為了生病的家人、為了在學派競爭保護自己的研究團隊、為了饑饉而苦的故鄉打造讓資金流入的架構。總而言之，透過『獲得全球標準』，就能掌握個人能得到什麽。」
絕不能退讓的目的。
每個選手都擁有的目標。
還有，那些理由並不會因為在比賽中輸了，就完全消失無蹤。
不如說隻會留下。
那些失敗的選手，隻能在無人知曉之處，悄悄地自行消化那些由衷不願失去的東西，在眼前磨滅的地獄。
正因如此。
「隻要掌握他們的目的，就能以脅迫方式完全控製選手的動向。他們會與『天擇者』的優勝者建立全麵支援的合作關係；至於中途敗北的那些選手，則根據他們個人的動機，提出『若一直當個喪家之犬機會就會消失，你打算怎麽辦？』的提議，給他們套上名為敗部複活的項圈。」
也就是正好相反。
不是讓一大群人互戰，從中選出最強的一個人。
無論在大賽上勝利或敗北，都能藉比賽和所有參賽選手產生關聯。不管是支援還是脅迫，都要使用所有可能的方法，製造出讓所有參賽者進入「反學園都市科學守護者」這個組織，而又無法脫身的狀況。
ufo、恐龍、歐帕茲、電磁波、微生物、uma、地底人……即使是研究這些在現代世界被指為荒唐無稽之物的人們，他們也各自擁有維持研究所需的資金來源。也就是擁有現實的「力量」。
這場格鬥大會，就是為了將那些力量完全納入手中而舉辦的。
說得更清楚一點……
「反學園都市科學守護者尋求的，不是那一百多名選手，而是他們背後那一百多個組織的力量。他們隻是想藉比賽，逐一將加入反學園都市科學守護者的組織增多。隻是想藉由支配範圍的擴大，好對抗學園都市。什麽自然淘汰的『天擇者』!根本因為他們過分貪心，才讓事情變得一塌糊塗啦。」
「正因為如此，才能將我們的目的也混入其中啊。」
「也是啦。那至少算是一點幫助。隻不過讓人累積不少壓力也是事實。」
歎了口氣，坐在椅子上的瑪莉安俯身趴在桌上說道：
「真是的，幸好我有這些療愈係產品。如果沒有這些東西我一定早就發飄了。心靈充足果然很重要啊。特別是我們這種需要動用智慧的職業～」
「我給你個『建議』，那是惡劣興趣啊。」
「是嗎？」
「那就是惡劣興趣啊。你把活著的人四分五裂地分解，然後重新改造為家具的形狀。拜托你也為我們這些受邀參加茶會的人想想啦。」
「是嗎？」瑪莉安·史琳格奈亞以一臉缺乏真實感的表情表示疑惑。
椅子命名為特雷利耶，落地燈則叫做法蘭克，桌子則有個叫「灰姑娘」的名字。有時還能聽見呻吟般的聲響。這些擁有家具外型的東西裏麵都有內髒，表麵還有臉，他們能呼吸、飲食，也需要睡眠……換言之他們都活著。瑪莉安·史琳格奈亞的專業技能，不是連接修補屍體，而是重新改造活生生的人。
瑪莉安的手指在膚色的高級家具上遊走，她淺淺一笑：
「我隻是配合目的，做出最合適的形狀。這種情況下是懲罰，人隻有一條命啊，犯了一定程度以上的罪行就全部判死刑，也太不公平了。那與其殺一個人，不如殺一百個人更劃算吧？因此我將他們重新製成能好好贖罪的形狀。不過我也無法否定把他們改造成療愈係產品，有加進我個人喜好的說法。」
「真是惡劣的興趣。」
「是嗎？」
「惡劣到甚至讓我擔心烏特迦洛奇，是不是也混在其中的程度。」
「因為他的輕忽大意而變成那種結果，的確讓我有點不爽，不過還沒必要做到那種程度吧？又不是因為他背叛造成對我的損害。我們妖精才不會攻擊努力和老實的人哦。」
西格恩可以給予無與倫比的合適「建議」，但是「建議」畢竟隻是「建議」。要如何活用，甚至是否能真的能被活用，她似乎並不在乎。
「不管怎樣，西格恩你是秘密武器，所以不要單獨四處走動。我本來是要在你的支援下戰鬥的。萬一你先被打倒，那麽力量的平衡就會大幅改變耶。」
這時。
瑪莉安·史琳格奈亞說到這裏，就閉上了嘴。
也變得麵無表情。
接著，黑侏儒露出了一絲微笑。
「……不過，為什麽偏偏這種時候，會出現迷路的可憐受害者呢。未經由通訊機器的真人聲音，連暗號處理都起不了作用啊。」
瑪莉安坐在椅子上，將裝了麥汁的瓶子扔向房間的窗上。伴隨玻璃碎裂的聲音，半掩的門敞開了。
在那裏的是雲川鞠亞和近江手裏。
瑪莉安.史琳格奈亞旋轉著從吊帶褲中拿出來的黃金鋸子對她們說道：
「我想要能搭配這張椅子的墊腳凳，和放飲料用的小型冰箱。你們誰想變成哪個？」
sub.19
「沒有人耶～」
木原圓周以算是天真無邪的語氣自言自語。衣服到處都被融化的雪水和泥巴弄得肮髒潮濕。她掛在脖子上的智慧型手機和行動數位電視等畫麵中，描繪出複雜的圖表，反射到建築物的牆壁或窗戶上，接著又被吸入木原圓周的雙眼中。
「嗯，嗯。受損不夠，但狀況還在繼續進行。對不起，數多叔叔。明明有『木原』在，這樣看起來卻像在安全地帶。」
她身處於大型集合住宅區。這地方就像是圖書館的書架，相同的四角型建築物整齊羅列。大門用的算是自動鎖頭，而且通道也不是「像陽台一樣在建築物外側」，而是「貫穿建築物中央」。
然而，僅止於此。
隻要駕駛前方裝有厚重鐵板的除雪車衝進去，就能破壞掉大門的自動鎖頭。各房間房門強度更是在大門之下。以電鑽戳進門板和牆壁之間的縫隙，扣下開關就能破壞這種僵局。
一一撬開門進入房中調查，看到的淨是沒有什麽生活感的房間，家具也多半是共通的。這裏或許是以一周為單位出租，兼具飯店般設施的套房。
「上麵交代要全部收拾掉，但這樣會被大家痛罵一頓啊。因為我的做法不像木原。」
房內殘留著若幹生活的氣息，反而讓人覺得詭異。
眼前的景象，讓人聯想到瑪麗·賽勒斯特號（注：mary celeste，1872年在大西洋被人發現，全速朝直布羅陀海峽航行的雙桅帆船，但船上空無一人，十名乘員神秘失蹤）。
「……真正的居民有五十萬人。『天擇者』的觀戰遊客、暫時性的滯留者有三十萬人。不過，全都是偽裝成遊客的反學園都市科學守護者相關人員。這些人到底跑哪裏去了？他們光是同時行動，應該就相當於一場大型活動啊。」
不自然的自言自語，響徹空無一人的空間。
思考的重新整理。
從短期記憶轉向長期記憶的資料移動。
為了上述行動的操作。
木原圓周口中嘀咕著，不斷從一個房間走向下一個房間，並一一撬開玄關的門。
「大概是博愛主義者吧。不，不對。闖入巴蓋吉城的學園都市軍隊全都被打倒了。也就是說哈米倫的吹笛人，隻選擇對巴蓋吉城的百姓出手相助。」
她不認為三百五十萬人會集中躲藏在一個地方。更何況，她也想不到任何可以容納如此大量人口的設施。
「他們也不可能離開這座
城市吧。驅動鎧甲應該正在街上執行自動檢測驅逐，而且外麵還是零下二十度低溫。在他們抵達下一個城鎮前絕對會死。」
雖然如此，但這裏還是在城市之中。
應該是分別躲藏在幾個地方。
這樣一來，像巨蛋之類「明顯可以擠入很多人地方」就可以省略。
比如這座大型住宅區也一樣，如果罔顧居住的舒適性，像客滿的電車一樣把人全塞進去，一間就擠進四萬五千人。「乍看之下沒人進去的地方，隱藏了多到出乎意料的人口」……那才是哈米倫的做法。
「……幹脆拜托他們轟炸吧？隻要全部夷為平地，他們就玩完了。即使能從爆風中生還，之後失去藏身之地也會凍死。」
其實那是最簡單的方法。
即使光靠轟炸無法打倒反學園都市科學守護者，但這種方式就算當成正麵交鋒前的準備工作，也是很有效的。敵人的設施、武器、遼蔽物。從遠方攻擊這類設備，破壞之後再進攻占據，是常見的手段。
但不能這樣做的理由也很簡單。
「不行啦。萬一『搗蛋鬼』裝死，那就麻煩了——」
學園都市和協助機構之間，勝負已然揭曉。
但是「搗蛋鬼」不同。即使集束炸彈型的燃料氣化炸彈，使整個城鎮陷入火海，「搗蛋鬼」那群人說不定也能撐過那樣的攻擊。而且如果製造出堆積如山的「難以判別身分的屍體」，「搗蛋鬼」說不定會利用這點，逃向其他地方。
首先，要確實擊潰「搗蛋鬼」。
將巴蓋吉城從地圖上抹消，是之後的事。
「順序相反實在很麻煩啊。結果，還演變成必須和普通軍隊戰鬥的窘境。」
木原圓周搜索巴蓋吉城老百姓的行為，也和他們原本的「目的」相去甚遠。
但既然「搗蛋鬼」和反學園都市科學守護者聯手，打算在巴蓋吉城做點什麽，那麽他們應該會很抗拒「城市型態」的崩潰。人們生活、活動的城市形態。也就是如果試著殺掉一大堆與事件中心無關的平民百姓，「搗蛋鬼」（並非出於善意或正義這種原動力，而是因為利害關係迫不得已）應該會為了阻止那種狀況發生而露麵。
為此而做的搜索。
為此而做的屠殺。
……原本應該是這樣的，但是——
「傷腦筋耶——」
木原圓周以迷路般的表情嘀咕著。
她用細繩掛在脖子上的智慧型手機和行動數位電視等物，陸續顯示出複雜的圖表。
「嗯，嗯。我知道了，數多叔叔。在這種時候，『木原』就會這麽做對吧。」
木原圓周以小小的雙手抓住裙擺，就這樣飄了起來。
經過十秒鍾後，她不解地說道：
「……沒人肯露麵耶。」
不知道是否肚子受寒了，木原圓周背脊打了個寒顫後，走向下一個地方。
main.20
雲川鞠亞和近江手裏，都不認為自己是因為喜歡才跳進這片血海裏的。關於頭盔男，雲川菊亞這樣說道。
「木原加群。」
她說出了他的名字。
「我們認為他是和學園都市某所小學所發生的未成年死亡事件，有深切關聯的人物。我無論如何都必須追捕到他。我是很在乎自尊心的人，但隻有他，不管我的自尊心如何受損，我都要將他追到手。」
但另一方麵，她們也理解到環繞著這座巴蓋吉城的氣氛並不尋常，也明白光是待在這裏不動，都會背負龐大的風險。
雲川鞠亞的目標是木原加群。
近江手裏的目標是調查異能之力。
這兩種目標都不是非得進入巴蓋吉城內部才能達成。不論「木原」還是「搗蛋鬼」，隻要這場戰爭結束，就有離開巴蓋吉城的機會。隻要利用戰爭結束後大家都安心的時刻，重新從水麵下開始調查就行，即使如此也能達成目的。所以首先必須安全逃出巴蓋吉城，重新建構正確的情報網，雲川鞠亞和近江手裏現在的處境變成了如此，但是……
有時，初學者的幸運將帶領她們這兩個外行人走向真相。
明明不願意，卻引導至真相麵前。
就像那些被沉到海或山裏的可憐目擊者。
「……」
她們並沒想過要接近真相，隻想盡快遠離巴蓋吉城。她們早就退出戰線了。她們明白那樣做才是明智之擧。然而，雲川鞠亞她們選擇的逃生路線上，卻有瑪莉安·史琳格奈亞的個人房間，門板微微敞開，平時設下的魔法結界也起不了作用。
就結果而言，她們不小心發現了真相。
即使會確實地招致死亡。
然後——
她們穿過複雜的溫水暖氣管線用維修通道，抵達位於中心部的垃圾處理廠；走在垃圾處理廠時，走到了一問房前。原本並不打算偷看微敞的門內。
「……可是，為什麽偏偏在這種時候碰上她啊……」
她們隻聽見裏麵傳出的聲音。接著，那道不能偷看的縫隙深處噴出了黑暗。
（……我雖然不認識那個女仆，不過另一個人是「天擇者」的選手對吧。如果你們是巴蓋吉城陣營的人，我會讓你們走，不會殺你們，隻不過西格恩的情報還頗重要的，所以很遺憾。）
被包圍在極其奇幻詭異的肉色家具中，瑪莉安·史琳格奈亞單手拿著黃金鋸子，露出淡淡的微笑說道：
「我想要能搭配這張椅子的墊腳凳，和飲料用的小型冰箱。你們誰想變成哪個？」
地獄。
開始了。
雲川鞠亞和近江手裏兩人，完全不想選擇「戰鬥」這個選項。她們毫不猶豫地右轉，全速逃走。她們跑過垃圾處理廠內，跳進先前走來的那條維修通道。即使如此也稱不上是最佳選擇。畢竟，在碰上那種人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是最糟的狀況了。
「剛…剛…剛剛剛剛那是什麽？是改造人的亞種還是什麽來著？」
是讓即使早已習慣於異能之力的雲川鞠亞，也差點陷入混亂的場景。
可是另一方麵，近江手裏大概是已經習慣了「正常狀況下產生的屍體」，她說道：
「為了給敵方強烈恐懼感及高額治療費，會使用一種故意讓敵人活著，但傷害敵人肉體並棄之不顧的戰略。比如四處丟下隻能炸掉一條腿的對人地雷。剛才大概也是那種戰略的其中之一！應該是運用了不同於加工屍體的另一種思維！」
「她有想得那麽周密嗎？我覺得她臉上擺明了寫著『我那麽做是出於興趣和娛樂』耶？」
差距太大了。
她們不知道究竟要怎麽做才能讓「四肢健全的人類」轉變為「活生生的桌子」，但是她們一點也不想跟能自由自在操控那種技術的對手交戰。她們說不定可以獲勝，但在獲勝之前，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會變成什麽樣。即使右手變成鑽頭，腳底噴射出氣流，變成這種身體都不奇怪。
「不——不行不行。對了，她剛剛不是說過？王牌西格恩的事被我們聽到，當然就隻有封住我們的嘴啦——」
鏘鈴！尖銳的金屬音響徹四方。雲川鞠亞邊跑邊回頭看，發現少女正拿刀抵著通道牆壁追了上來。距離大約五十公尺。如果她拿的是槍，那就還有威脅性，但是少女手上拿的，是黃金製成的鐵鎚和鋸子。
「逃生用的地下通道，不是被戰車和崩塌的大樓堵住了？」
「那反而是個好機會。如果我們鑽過瓦礫問的縫隙後，想辦法堵住通道，就能阻止對方前進。我們很可能需要爬上溫度在冰點之下的地表，但總比跟那家夥正麵交手要好吧。」
她們有了目
標。
和對手也拉開了距離。
這不是贏不了的戰鬥。
（……總算…逃脫了……？）
雲川鞠亞才稍微感到放心，緊接著——
轟！
側邊的牆壁突然膨脹起來，整個朝雲川鞠亞的身體壓來。
「什……」
雲川鞠亞想像著某片隔牆是否會移動，或是像動作片裏的古代遺跡陷阱之類的東西，但她答錯了。
近江手裏大喊。
「人…類……？」
和牆壁以相同質感、相同色彩、相同光澤……所改造的「人類」。他們原本是誰，是什麽身分都不清楚。被加工成四角型柱子般的人類，從橫向朝雲川鞠亞的側腹衝來。
「！」
雲川鞠亞緊急扭轉身體，以右手輕輕地碰觸柱子側麵，接著猛然轉身，完全逃過相當於汽車對撞的衝擊。但問題的核心不在這裏。
接二連三。
來自縱向與橫向。
同樣的四角柱子，像是要掩埋通道空間般一擁而上。才短短數秒，通道就被跟地板和牆壁同樣顏色的障礙物完全覆蓋住。
退路被阻斷了。
「要在那種狀態下『活用』他們是很辛苦的喔？因為是四角型的。」
褐色少女不懷好意地笑道：
「他們是我為了能隨時應戰，而事先四處設置好的柱子。不過，感覺器官放著不用有點浪費，所以就兼做感應器使用……不過效果真的不太好。他們剛才也讓一輛叫『木原』還是什麽的輪椅溜了過去。雖然眼睛和耳朵還活著，但是大概是處理資訊的自我，拒絕接受『自己現在正確的模樣』吧。」
原因不僅如此。
不能因為有什麽無可奈何的理由，就在人類身上加工。
總而言之。
在周圍一帶。
她以沒派上用場最後就會過期，用類似防災商品的乾糧或泡麵的感覺，保留了一定數量的被害人。
「……眼睛和耳朵，都還活著……？」
「你們要想出去，隻要破壞障礙物就好了。不過那就跟把活人身體切砍成兩半一樣，我想可能會有點費事吧。砍脊椎那一帶時，用超市賣的菜刀大概很快就會砍鈍了。我想你們應該先用鈍器敲碎骨頭再切斷，隻不過就算那麽做，刀上也會沾滿濕滑黏稠的脂肪，讓刀變鈍吧。」
令人毛骨悚然的發言。
這個問題看似有關人類生命本質，以及看待死亡的方法。但卻是由最冒瀆生命的人物口中直言不諱釋放出來的本質。平常誰都不會在意，然而一旦介意，會使精神承受強大負荷的明確命題。
為了保護自己，而破壞這些四角柱般的障礙物是對的嗎？
將他們同樣視為人類，不給他們致命一擊而幫助他們，是對的嗎？
原以為錯誤的事，其實是正確的？
原以為錯誤的事，其實是錯誤的？
雲川鞠亞向一旁的近江手裏問道：
「……怎麽辦？」
「雖然我不想這麽做，但隻能擊倒那個敵人，為自己製造出退路。」
看著彼此互視的兩人，褐色少女……瑪莉安·史琳格奈亞不斷地轉動鋸子，露出淡笑。
「結果你們得出的結論是『延後處理』?不過那也算是很普通的模範答案啦。畢竟人類就算事關自己的壽命，也都會那樣處理。」
「但是，」瑪莉安低聲補充了一句。
「那種程度的無聊思路……可是碰不著我們『搗蛋鬼』哦？」
瑪莉安·史琳格奈亞衝了出去。筆直向前衝。這不是假動作，她以彷佛「總之既然看到了，就先訂下攻擊目標」的模樣瞪視著近江手裏，打算衝進她跟前。從擅長肉搏戰的她們兩人來看，對方的舉動看起來破綻相當多，但問題是她手上的黃金鐵槌和鋸子。
近江手裏取出了園藝用鐵鍬型的苦無，但是——
「那樣來不及啊！」
雲川鞠亞的腳從旁邊插了進來。
她的目標不是瑪莉安·史琳格奈亞，倒不如說她想一口氣踹走近江手裏。黃金武器橫掃過空無一物的空間。雲川鞠亞以環繞著瑪莉安·史琳格奈亞周圍的方式移動，並對在地上翻滾的近江手裏大聲警告：
「在還不知道條件之前，別衝向具備異能之力的人！別跟她對打！就算你給了她一發有效攻擊，但隻要稍微偏了點，你說不定就會變成那張人肉桌子啊！」
「哎呀，你已經理解我的『特性』了？……那邊那個，你很習慣不可思議或無法理解的東西，該不會是學園都市製造的吧？既然這樣我就更不能放你走了。」
瑪莉安旋轉鋸子，頭也不回地笑道：
「用鋸子鋸開和用鐵鎚敲打，並不是我的目的。每個工具不過是為了傳遞『加工』的理念而改造成最合適的外型，我將加工物品時需要的主要項目，縮小至七種分類。實際上，從碰到我手上的黃金那一刻起，人體改造就已經開始了。」
「潛伏在人體內的奈米元件……不，不對。是利用細胞的滲透壓，隻要光從外部接觸，就能將人體深層，以細胞為單位連鎖改造的高科技醫療器具吧？」
「你這家夥大錯特錯。其實這玩意並不是專門用在人體的，我不過是用這工具的一項機能來重組人體。不過理論雖然錯誤，但結論卻是對的，這也算是一種才能？」
隻要被擊中一次，就會失去四肢的某個部分。
不僅如此，最糟糕的是甚至存在會一瞬間形狀解體，變成椅子或桌子的風險。
（……不管將她甩出去或抓住，隻要她釋出一發反擊，勝負就決定了。所以隻能以打擊為中心來戰鬥了！）
「真是消極的對策啊。」
瑪莉安·史琳格奈亞輕易看破了她們的想法。
「要逃離我手上的工具，保持距離是最好的方法……但在確保攻擊距離同時，要以一擊完全打垮敵人很困難吧？基本上，那並不是靠發動反擊來累積傷害就能辦到的。不過要是像上段踢那種大招就另當別論了……接下來的事，不用說你們也明白吧？」
在沒有規則的實戰中，瞄準頭部的上段踢，很容易陷入腳被抓住並遭拉倒的危險。即使並非如此，但光靠一條軸心腳來支撐身體，為了利用較長的攻擊距離，也會使輕盈的腳步確實停止。
也就是正麵承受「反擊」，風險會大幅增加。
「結果，不斷打出安全牌，也就等於確實逐漸將自己逼進絕境是嗎？」
瑪莉安·史琳格奈亞停下不斷旋轉的鋸子，指向雲川鞠亞的臉。
褐色少女用小小的舌頭舔了舔嘴唇，說道：
「所以我不是說過了？這並不是具體戰力的問題。打從你一開始的思路，就碰不到『搗蛋鬼』了。」
未久，戰局產生巨大的變動。
轟！
瑪莉安·史琳格奈亞和雲川鞠亞兩人同時向前衝出。
啊……？褐色少女在發動突擊時，發出了略感困惑的聲音。另一邊，雲川鞠亞以有如跳進泳池的動作撲向地板，雙手確實地「緊按地麵」說道：
「這招不過是計算步數的棋子。」
雲川鞠亞的身體以倒立姿勢倏然扭動，開始旋轉。
「並不是遠離敵人的棋子就算安全。重要的是，不管再怎麽靠近，都要移動到敵人的棋子動不了的地方！」
雲川鞠亞的腳，掠過距離猛然揮下的黃金鋸子僅數公厘的位置，腳跟往上踢向瑪莉安·史琳格奈亞的下巴。沉重的聲響傳出，黃金鋸子和鐵鎚就像瞄準她的腳那般揮動，但雲川鞠亞的腳早就不在那個位置上。凶器隻是平白揮空。
「……！」
「你的視線晃動，腦袋也在搖晃，要怎麽跟上我的行動？」
雲川鞠亞保持兩手「緊按」在地的姿勢，雙腳完全重疊在一起。看見她的姿勢猶如盡情蓄積許多力量的彈簧，瑪莉安擠壓背骨發出了吱嘎聲，試著將上半身甩向旁邊。
（下一擊要往下巴攻來了……！）
「你以為是那樣？真是讓我自尊心膨脹的發展啊！」
雲川鞠亞的身體，在維持倒立下旋轉了。她的雙腳順勢卷住瑪莉安·史琳格奈亞的右腳。
超出了原先預想的可能性。
黃金工具。如果害怕黃金工具的一擊，就不可能發動的攻擊。
打擊之外的方式.
關節技。
雲川鞠亞選擇不將對手壓倒在地上，而讓瑪莉安·史琳格奈亞維持站立狀態，一口氣對她的右腳展開破壞。
沉重的聲響傳入褐色少女的體內，在大腦深處炸開。
不過在骨骼完全遭到破壞前，瑪莉安·史琳格奈亞揮下了黃金鐵鎚。雲川鞠亞毫不拖泥帶水地，放開雙腳向正後方滾過去閃躲攻擊。瑪莉安·史琳格奈亞原想乘勝追擊，但右腳的動作很不自然。平衡崩潰了，她用手扶著牆。
「很可惜不能將骨頭一起踢碎。」
雲川鞠亞以霹靂舞般旋轉雙腿的方式站起，她拭去額頭上緊張的汗水說道：
「應該對你的肌腱造成傷害了吧？」
「區區…雙手雙腳的，未分類。竟然會……！」
「看樣子靠四個打擊點，還不足以變成決定性一擊啊。」
語畢，雲川鞠亞將張開著的雙手摺疊在一起。看起來像是保護上半身的防禦，但事實上不是。那是為了強調肘部攻擊所擺出的架勢。
「那就追加你的右肘和左肘、右膝和左膝四處，變成八個打擊點吧。」
「……！」
「你能算得出來我采取的戰術範圍，擴展到怎樣的程度嗎？」
咚！雲川鞠亞猛然蹬地，以最短距離展開突擊。在一般格鬥技中不可能出現的八個打擊點，超乎常規地朝瑪莉安·史琳格奈亞襲來。
褐色少女本來就不怎麽習慣肉搏戰。
再加上右腳肌腱疼痛，無法隨心所欲采取行動閃躲。
但是……
「沒有『材料』，我的確做不了什麽大事。」
瑪莉安·史琳格奈亞揮動黃金鋸子。但攻擊的對象並不是雲川鞠亞。而是地板、牆壁、天花板。她如同描繪出一個巨大圓形般揮動工具，接二連三地傷害位於鋸子所經之處的東西。
「你憑什麽以為我沒有儲存其他的『人類』備用？」
蠢蠢欲動。改造為建築材料並接獲「待命」的那群人類，一口氣撒落大量的黃色脂肪。有如高壓水槍的直線噴射，將螺絲或螺帽這些金屬零件如炮彈般射出。
以右拳、左肘、右膝彈開攻擊的雲川鞠亞，隻轉動上半身以躲開趁亂一口氣飛來的黃金鐵鎚，並衝向瑪莉安·史琳格奈亞跟前。她大幅度將頭向後仰——
「第九點！」
雲川鞠亞想靠額頭向下重擊，使褐色少女昏倒，但瑪莉安·史琳格奈亞的頭微微向旁邊一甩。
轟！
正後方出現一個新的螺絲，貫穿了不久之前瑪莉安頭部所在之處。
螺絲直接擊中雲川鞠亞的額頭，使她大幅後仰，倒臥在地。
似乎引起了腦震蕩，雲川鞠亞沒有要起身的跡象。
「你隻有這點本事啊。」
瑪莉安·史琳格奈亞轉動脖子，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響。原本該在她手上的鋸子消失了。理由很簡單，因為她將鋸子扔向後方，使得堵住通道的其中一個「障礙物」變形，朝雲川鞠亞襲擊。
褐色少女依然護著自己的右腳行走。她的視野一角看著跟不上戰鬥的進行，癱倒在一旁的近江手裏，並前去回收自己扔出的鋸子和鐵鎚。
同時她拿出手機，撥打了西格恩的號碼。瑪莉安聽著電話鈴響，因為右腳的疼痛而臉色凝重。
「……可惡，還是應該稱稱自己的斤兩別亂來的。我看她們是普通人就大意了。西格恩，快接電話，可惡。萬一沒有那家夥的，建議』就碰上那些叫『木原』的，到時就麻煩了。」
經過了很久的時間，西格恩還是沒接電話。就在此時，瑪莉安·史琳格奈亞注意到了。癱倒在地的近江手裏口中，似乎在念念有詞。
瑪莉安一開始以為她大概是瘋了。
但她錯了。
「……瑪莉安……快……」
近江手裏的低語中，存在著明確的法則。
「……快逃。總之先逃再說。沒人能保證雲川鞠亞她們是單獨行動的。假如對方有後援，你的右腳將會變成很大的弱點。所以先離開現場，綁上繃帶之類的東西補強你的右腳再說……」
聲紋不同。
但聲音的強弱、抑揚、呼吸的頻率……更重要的是她所說的內容，瑪莉安·史琳格奈亞都有印象。
「西…格恩……？為什麽？為什麽你會學她說話……」
剛才電話中的談話確實被聽到了。但那樣並無法模仿她的語氣到如此精密的程度。先不提表麵上的語氣，不可能連「內容」都模仿到唯妙唯肖。
這麽一來……
（……這麽說來，跟我講電話的西格恩是……？不，跟我講電話的西格恩，和看到我講電話的這家夥，分別在不同的地方，既然這樣……）
「……先前那害怕的樣子，都是在做戲……？西格恩已經在你或你的夥伴手中了。」
瑪莉安·史琳格奈亞思索著自己腦中的意見說道：
「然後，用刀抵著西格恩的喉嚨，或者在她身上裝設能透過無線訊號，勒住她脖子的裝置，讓她在那種狀態下跟我對話？你到底逼她說了多少關於我們的內情……！」
她說到一半就語塞了。
說不出話來。
「……？……！」
「真沒用啊。如果是這種程度的異能之力，就算把你當做甲賀的一部分編入我們之中，也沒什麽意義。」
近江手裏低聲說道，並扔出從口袋裏取出的一個小零件。它發出如水一般濡濕的聲音，黏在牆壁上的那東西，看起來像是泡完就丟的茶包。
瑪莉安·史琳格奈亞終於知道了那東西的真麵目。
「……酒…精……？」
「濃度大約七十度左右。隻不過雖然統稱為藥用酒精，但根據蒸餾方法不同，性質也會大為改變。這可是讓人酩酊大醉的專家。如果真的喝下一杯，就連大象也會醉倒。不過這原本是用來擺平追蹤犬的忍具就是了。」
「……！」
即使頭暈目眩，瑪莉安還是向身旁的牆壁揮動黃金鋸子。她將已經跟牆壁一體化的人類變成長槍，打算用那把長槍攻擊近江手裏。
但武器並沒有發動。
人體改造並沒有失敗。而是應該改造過的長槍不聽她的命令。
「你是額外收獲。」
近江手裏靜靜地說道，並取出了園藝鐵鏟型苦無。
「我會用酒精，是為了讓不知隱藏在周圍什麽地方的那些『材料』一起醉倒。因為，那就是他們的弱點吧。既然是用活生生的人加工，那個人的思路也會包括在武器之中。所以隻要讓他們醉倒，那些材料就不會隨你的意思變化，也不會聽令於你。這些弱點也是我聽西格恩說的。」
「！」
瑪莉安·史琳格奈亞立即做出決定。
她翻過身來，毫不猶豫的逃走。
逃離自己原先視為普通人，不
屑一顧的對手。
拖著疼痛右腿的瑪莉安背後，傳來一句冷酷的言詞：
「再讓我多見識一下啊，足以讓甲賀願意將你編入內部的異能之力。」
幸存到現代的忍者。
以華麗的行動負責「初期行動」的近江手裏說道：
「如果辦不到……就隻好認定你已經沒用羅。」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確實的追擊，向瑪莉安·史琳格奈亞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