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riod.21


    左右紮成丸子頭的黑發加上偏大的毛衣。迷你裙搭配黑色絲襪。除了將智慧型手機和行動數位電視等具備小型螢幕的精密儀器,以細繩垂掛在脖子下碰撞出聲響之外,沒有什麽特徽的樸實少女。如果有人說她就是震撼世界的「木原」其中之一,大概也很少人會相信。


    木原圓周。


    總是顯得驚慌失措的這名少女,實際上在「木原」中也被評價為不及格。她無法形成自己特有的思考模式,也沒有交出任何有用的研究成果,讓「木原」以「木原」的身分繼續存在。


    「喂,這邊這邊。這邊啦……」


    「病理姑姑。」


    聽見熟人的聲音,圓周臉色變得開朗不少。這點正是她被評價為「不像木原」的理由,但是她並沒有發現這個弱點。聲源來自垃圾處理廠中,但木原圓周毫不猶豫地,衝入飄蕩著惡臭的垃圾山。


    衣服因為黑色汙水變得黏稠泥濘,她不斷翻開垃圾,垃圾堆中出現被壓得歪七扭八的輪椅。她繼續挖掘,看到了熟悉的親人麵孔。


    木原病理無力地笑著:


    「哎呀……輸了輸了。『科學之外』的那群人果然不得了啊。」


    低聲說完這句話的她,以虛弱的動作輕輕拍了拍雙腳。雙腳已經完全不成樣子,就像歪曲的金屬球棒一樣變形。更糟的是,輔助腳力的機械零件還嵌進肌肉之中。恐怕將鐵管和腳放入壓力機裏用力一夾,壓縮之後大概就會變成這樣子。


    「病理姑姑輸掉是怎麽回事?」


    「你問我也回答不出來啊——先不管那個,圓周,你的通訊裝置可以借我一下嗎?我想打開我和學園都市之間的接埠,好好再做一次調整。」


    「用來做什麽?」


    「因為我的輪椅和腳力輔助用零件都壞了,我隻剩下那張牌。」


    「我擔心你的身體。」


    「別管了,快給我。」


    因為對方的強烈要求,木原圓周從掛在脖子上的精密機器中,拿出了智慧型手機。那支手機對圓周,應該是她的王牌,但她卻毫不猶豫地借給了第三者。


    木原病理更動了幾個智慧型手機的設定,同時從口袋裏拿出像原子筆的東西。她毫不考慮地刺入自己壓爛的大腿中,但沒有出血。筆直插在腿上的筆,前端發出淡藍色的光芒。


    「確認訊號收發。第二名的等級5超能力者『未元物質』形狀變化開始。」


    學園都市有七名等級5超能力者。


    其中的第二名,過去和第一名交手時身負重傷,他的身體四分五裂到難以形容的程度。目前則被分為幾個小部分,並以一個巨大的生命維持裝置連接,勉強留住了一條命。


    但不管在什麽狀態下,隻要是還能使用能力的狀態,就能當成貴重的研究素材。毋寧說,他那種缺乏自我、隻能依別人所賦予的電流訊號行使能力的狀態,對「木原」而言更方便操控。


    「我認為將『未元物質』裝入人體,會有失控的風險。」


    「對啊。所以平常我都將它當做裝備品,在與肉體分離的狀態下攜帶。但老是在意這種理論,就不能自稱為『木原』了。勇敢踏出步伐才是『木原』,開拓前人未曾抵達的黑暗才是『木原』啊☆」


    啪啦啪啦啪啦!木絲毫原病理的雙腿出現奇怪的聲響。


    要說是從骨肉所發出的,更像是塑膠出現龜裂時的聲音。


    原本被壓得潰不成形的雙腿,彷佛從內側強行調整形狀般,不斷膨脹再次變形。不止嵌入肉中,原本深深嵌入骨頭的機械零件殘骸,受到膨脹擠壓飛出體外。紅黑色的血溢了出來,但溢出一定的量之後又停了。簡直就像要將圍積在體內的髒汙排出體外。


    重新出現的是,毫發無傷的完整雙腿。


    雙腿美麗到讓人忍不住覺得不對勁。


    盡管從她膝蓋和大腿產生了近似刀刃或翅膀的突起物,但木原病理以緩慢的動作站起身來。她解除了一開始以「未元物質」在她腿上製作的限製器。也就是解放了為防止肉體遭到侵蝕,在平時設下製約的機能。


    「亂數和烏特迦洛奇打成平手。而我……是什麽?我被那個叫做瑪莉安什麽的打敗了。一敗一和,這真不像是『木原』該有的戰績啊。」


    「對了。我看到了一個很像加群叔叔的人。」


    「……木原加群?我還以為他從學園都市消失了,他在這種地方做什麽?」


    「傷腦筋耶。」


    「哎呀呀。你沒必要擔心到那種地步啦。再怎麽說『木原』大概是不可能從這世界上消失的。不過如果人類滅絕,那就另當別論了。」


    「那是什麽意思?」


    「還不夠『木原』的圓周,你或許還沒有什麽切身感受。不過,所謂『木原』就是那麽厲害的存在啊。說起來,雖然統稱為『木原』,但有各種不同的型態對吧?比如說腦幹是把黃金獵犬再外接演算電路而成的;圓周你的『那個』也是,為了獲得單純的ai無法重現的『構想』,也能和寄生於人類思考回路上的『木原』思考模式互相替換……所謂的『木原』,早就已經不是用血緣關係和人類外型可以一概而論的。」


    當科學失去它的純粹時所出現,邪惡的「那個東西」。


    過去多次扭曲曆史的「那個東西」,正是「木原」的本質。因此即使他們受全世界厭惡忌諱,他們也絕不會就此消失。當「木原」消失的那一刻,也就等於人類舍棄人類文明的時候。


    現狀是,「木原」的主流派,確實是由包括病理和圓周等人在內的同樣血脈在支撐著。但就如先前所舉的例子一樣,血統並不代表全部。而就算「木原」的血脈斷絕,其他血統也會自稱是「木原」吧。


    這並不是由誰來決定,而是自然而然形成的。


    隻要人類還繼續仰賴名為科學的恩惠。


    「所以你不用擔心,圓周。『木原』敗北這件事,就等於這顆行星所有文明都將斷絕。我不認為我們現在戰鬥的對手,擁有足以消滅我們的力量。所以我們不會落敗。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最後都將是我們獲勝。事情很簡單吧?」


    「說得也是,病理姑姑。總之我們該怎麽做?」


    「從我們知道的地方開始摧毀吧,這是鐵則。首先先破壞這個當作溫水暖氣暖爐使用的可燃垃圾處理廠,接著再追上那個叫什麽瑪莉安的,並打倒她。複雜的問題,就隻能靠一個一個摧毀阻礙來解決。」


    「嗯,嗯。那我來協助你,我們一起戰鬥吧。」


    木原圓周說出了大體上不像「木原」的台詞。圓周從口袋裏取出她的「寶物」,也就是木原一族幾名成員的照片。


    「數多叔叔、亂數叔叔、病理姑姑、特蕾絲緹娜姑姑、加群叔叔。已經有好幾個人不在了,不過沒問題。隻要我們所有『木原』合力互助,不管什麽問題一定都能克服。」


    木原病理聽著圓周的話,偷偷笑了出來。她的腳側浮現出「equ.darkmatter」的橘色文字。


    原本,他們即使全部包含在「木原」這個同一範疇內,也不存在同儕意識。


    那樣才是正確的「木原」。


    (……算了,反正我正好也想將第二名的詳細控製條件,變成我的獨門技術。)


    木原病理慢慢靠近輕易地露出背後的木原圓周。


    在接近她時,並尋找著能釋放致命一擊的位置。


    (就如剛才所說的,「木原」的形態並不隻限於一種。畢竟因為圓周的折損,而產生其他更加優秀的「木原」,這種可能性也不低啊。)


    因此,她毫不猶豫地展開偷襲。


    轟!


    明顯與人肉不同材質製成的白色雙腿,以超越音速的速度,像斷頭台般瞄準了木原圓周的脖子。


    緊接著——


    旋轉。


    木原圓周的上半身不自然地晃動,輕易躲過致命的一擊。


    隻剩她剛才拿著的照片在空中飛舞。


    「嗯,嗯!我知道哦,數多叔叔。」


    她胡亂掛在脖子下的攜帶終端機和行動數位電視等物,釋放出詭異的光芒。畫麵中亂雜蠢動的圖表,逐漸吸入她的瞳孔中。


    「當她說出這種話的時候,所謂『木原』就會毫不猶豫地展開偷襲對吧!」


    「……嘖!雖然功能不良,但『木原』畢竟是『木原』嗎?」


    木原病理兩條大腿上,張開了像翅膀般的零件。那是為了實現光靠雙手雙腳不可能做到的動作。


    現在,支持著木原圓周的,是木原數多的思考模式,主要是用於以精密對戰來擺平高等級能力者。那的確是有效的戰力,但當然也有弱點。隻要同為「木原」都能輕易明白這個弱點。就是厭惡自己被打敗。


    但是——


    木原圓周以食指和中指夾取輕飄在空中的照片,發出低語:


    「我知道啊,當麻哥哥。」


    不寒而栗。


    木原病理這次真的感到背後傳來一陣討厭的感覺。和先前的感受不同。預想範圍之外的可能性對她露出了獠牙。由「木原」所施展,「木原」所帶來的恐懼緊緊籠罩她的全身。


    「像這種時候,如果是上條當麻就會這麽做吧!」


    她被分析出來的思考模式中,已經不止是「木原」了。


    然而,對於像木原病理這樣的「黑暗」來說,可以稱得上是最糟糕的宣言。


    木原圓周以「惡用善性」這種極具「木原」作風的運用方式,毫不留情地展開攻擊。


    sub.22


    木原加群。


    他原本專攻的是分析人類在瀕死體驗時浮現眼前的不可思議影像。在過程中,他當然也研究了「安全停止心髒的方法」及「使安全停止的心髒跳動的方法」。就結果而論,即使他都讓實驗對象起死回生了,但單純就「停下人類心髒的次數」來看,甚至在「木原」之中也是數一數二的,他就是擁有這種傳說的男人。


    其他人無法從外部判斷他的人格。


    和其他多數「木原」不同,他那種從不將自我顯露於外的人,對世界而言或許算得上一種救贖。他那奇異的思想是種詛咒。如果那種思想顯露於外,學園都市甚至有可能轉變為不同型態。


    他就是那麽驚人的「木原」。


    思想、惡行、功績。在上違層麵,無疑都是最高等級。


    木原加群十幾歲時,就刷新了「木原」的惡性這項紀錄,但是在進入二十歲前,他突然停止了對瀕死體驗的研究。理由不為人知(畢竟就算他用言語來解釋,但他即使在「木原」之中也算鶴立雞群的「木原」,其他人未必能理解他的想法),但麵對別人的詢問時,據說木原加群隻回答了一句話。


    就算有了成果,代價也不相符。


    什麽是成果?什麽是代價?完全不得而知,但這句話似乎造成相當大的衝擊,讓其他眾多瀕死研究者幾乎放棄他們的研究誌業。不過似乎有人推測出另外一個極為平幾的答案。


    也就是:木原加群是否注意到,自己所操縱那些生命的價值與重量?


    重複一次又一次的實驗,反而會歸納出如此簡單的答案?或者純粹是實驗過程中耗損的「木原」產生了故障?


    出現這些毫無根據的推測,其中一個理由,或許就是舍棄研究職的木原加群,決定走上平凡無奇的教師之路。


    如果找出以前的紀錄,就能發現木原加群曾有一段時期以「防止落榜」的身分活動過。那是學園都市的安全網製度之一,是指主要目的在防止不上學的學生,因為學力方麵跟不上而無法回歸校園生活,而專程到宿舍教導學生的教師。


    實際上因為他的活動而回歸學校生活的學生,男女總共三十二名。


    在最終仍然經常無從觸及學生內心深處的「防止落榜」教師中,他以一名教師身分單獨達成的人數而言,可說是破格的紀錄。


    關於木原加群為了踏入學生內心領域所使用的話題,有所謂的都市怪談。但就這點來說也有「各種臆測」在流傳,其中甚至還有那是為了散布「含有為了讓學生們,遠離木原這些學園都市危險黑暗的隱喻性警告」這種說法。


    對木原加群而言左右命運的重大契機,是在三年前的春天。是他以「防止落榜」身分帶著一名成功回歸校園的學生,回到他原先就讀的小學時所發生的事。


    碰巧有個帶著刀的隨機殺人狂來到那裏。


    那個人的名字已經從紀錄上刪除,但可以知道他似乎是個十多歲的少年。


    當時,因為與一般學生上學的時間帶重疊在一起,因此似乎有相當多學生聚集在校舍外。而維持治安的警衛也無法照顧到大範圍內四散的所有學生。隨機殺人狂毫不猶豫地展開行動。木原加群就站在距離他最近的位置。


    然後,一直都默默受到學生敬重的老師,為了保護學生而解放了「木原」。


    他雙手抓起插在旁邊花壇裏的巨大鐵鏟,毫不迷惘地直線衝向隨機殺人狂。透過對下顎造成輕微衝擊,對意識造成傷害,帶給殺人狂一種據稱與鬼壓床或見鬼有密切關聯,類似入眠時幻覺的效果。轉瞬間,他對行動確實停止,且毫無防備的殺人狂出手了。


    連續出現金屬質感的打擊聲響。


    驗屍解剖的結果,發現殺人狂的頭蓋骨有五處凹陷。對於那種不會造成疼痛的完美死因,據說法醫還表示出「他難道是看著人體解剖教科書在殺人?」的感想。


    雖然木原加群拿著沾滿鮮血的鐵鏟向警衛自首,但判決結果認定他是正當防衛,因此獲判無罪。檢方也沒有提出上訴,甚至連他的教師證照都未被剝奪。


    然而,實際上木原加群並沒回到工作崗位。


    在未遭上訴就結案的當天,木原加群就寄了一封寫著要主動辭職的電子郵件給學校,當同事造訪他的公寓時,才發現那裏已經空空如也。


    當時,對學校裏的學生而言,木原加群是個「不顧自己立場,保護學生生命的英雄」。當時他的同事也說:他選擇離開,或許是想阻止有人對殺人這種手段產生憧憬。


    後來,木原加群行蹤不明。


    或許他早就不在學園都市中了。


    sub.23


    「完全不夠耶。」


    木原圓周不知在數什麽,不斷地彎折、張開十根手指嘀咕著。她的衣服上沾滿垃圾的汙水和噴濺出來的血漬。


    掛在脖子上的智慧型手機和行動數位電視,不斷顯示出複雜的圖表。


    「嗯,嗯,你說得對。對不起,數多叔叔。你說得對,在那種時候如果是『木原』,就會先準備好雨衣。因為我不是突然遭到襲擊的,是早就預測到病理姑姑會偷襲我。」


    實際上木原圓周在做什麽,看到圖表的第三者恐怕不會懂。乍看之下像是在跟人對話,但實際上並不是。木原圓周得到的隻是靈感,而她判斷浮現在腦海中的靈感是「自稱木原的人一定都會這麽做」,再以自言自語的形式重新將靈感轉化為語言。


    她一步步走在地下通道中。


    大概是她破壞了垃圾處理廠的可燃垃圾處理設施,巴蓋吉城整體的暖氣效率銳減。雖然木原圓周自己也在建築物內,但還是因為寒冷而全身顫抖。若放著不管,三天之後街道內外大概都會全部凍結。


    但這樣還不夠。


    無


    數的圖表給了她強烈的靈感。


    向她訴說著。


    「你說得對。這樣實在不像『木原』的做法啊,數多叔叔。」


    不是效率。


    也不是合理性。


    「這種理所當然的戰略,誰都想得出來的結束方式,根本不像『木原』嘛!」


    她走過地下通道,進入高層度假飯店。走過警備人員早已消失的大廳,搭乘電梯。她抵達了頂樓,打開鎖頭已經壞掉的門,裏頭是戰場的遺跡。這裏是木原亂數和烏特迦洛奇對戰之地。


    四處有崩塌的紙束之山。現在,那兩名重要人物仍倒臥在地,而木原圓周並不在意。放著同是「木原」的亂數不管,其實圓周心裏也很過意不去。但是「木原」的行動優先。


    雖說如此,木原圓周所采取的也不是那麽強烈的行動。


    她從衣服內側取出試管,打開橡膠蓋。倒入類似咖啡用棒狀糖包的白色粉末,將放在這廣闊樓層中的茶壺倒進熱水。她輕輕搖動試管,結果試管內的液體隨著熱水流動,逐漸混濁變為半透明,液體本身也像果凍一樣逐漸凝固。


    那是在超市裏也有賣的東西。


    隻是普通的寒天。但是除了當成食材之外還有其他用途。


    可以當成培養病毒或細菌等微生物的培養基。


    「……大概等個三十分鍾就能到手了吧?」


    木原圓周將橡膠蓋打開的試管放入咖啡杯裏,讓它立著。兩手空下來後,她這次真的拿起其他的咖啡杯衝泡即溶咖啡。


    木原圓周想要的,是飄浮在空氣中的黴菌。


    那是木原亂數為了散布化學物質所使用的東西。圓周想利用寒天來捕捉黴菌,獨自將它培養成自己的道具。


    但是——


    「對了,數多叔叔。」


    木原圓周兩手像是包覆杯子般緊抓著杯子,因為怕燙,她小口啜飲著黑色液體,等待著完成的時刻。


    「如果以人為方式,使黴菌的基因資訊產生劇烈變化,說不定會變成毀滅巴蓋吉城的生化武器哦。」


    凶器的使用方法不限一種。


    以更邪惡至極的點子為基礎,「木原」讓更可怕的惡夢開花結果。


    sub.24


    「呃…咳!」


    瑪莉安·史琳格奈亞以手按著一隻眼睛,靠在通道的牆上。從她按住眼睛那隻手的隙縫中,流出了紅黑色液體。她一咳,口中也冒出同樣顏色的液體。到底受到多嚴重的的傷害,自己都無法把握。她遭受的是讓她如此痛苦的重創。


    近江手裏。


    她覺得對方既非科學陣營也不屬於魔法陣營,於是就輕怱大意了。瑪莉安·史琳格奈亞完全被她窮追猛打。因為要大範圍移動,所以會碰上「人材」完全出自偶然。她以黃金鋸子和鐵鎚當場將那個人改造成武器,派他攻擊近江手裏,好不容易才能成功逃走。


    「……可惡。負責提建議的西格恩被他們擊垮,果然對我方傷害很大。話雖如此,但『戰亂之劍』(注:dainsleif,北歐傳說中的魔劍)威力太強大,隻要使用一次就把一切破壞殆盡。所以我都說過我不適合戰鬥啊……」


    到底是把哪裏的什麽人給拿來改造,也仍舊不明不白。


    混亂到這種程度的逃脫戲碼。當時能否成功脫逃,即使到現在她還是沒什麽自信。


    她穿過地下通道,進入購物中心內。由於「木原」與學園都市的一場大戰,完全見不到任何客人和服務人員。不知道上哪兒去了,根本是死是活也不清楚,但瑪莉安·史琳格奈亞完全不在意。她走向藥局專櫃,尋找繃帶和消毒藥品。


    幸好,那顆受傷的眼睛並沒有失明。她擦拭掉覆蓋在眼眶上的血,視力稍微恢複了一些。血是從受傷的眼瞼流進眼睛裏的。雖然如此,為了止血還是需要貼上紗布蓋住。


    「……右腳的……這裏用繃帶纏著就行吧?」


    除了被雲川鞠亞的關節技傷到肌腱之外,又因為後來上演的逃命戲碼而極度操勞。右腳傳來了悶痛,她甚至覺得腳有點腫脹。瑪莉安·史琳格奈亞從箱子裏拿出繃帶,硬是卷起吊帶褲的褲管,露出膝蓋。


    瑪莉安望著繃帶的紙軸,皺起眉頭,然後再次撿起她原先扔開的箱子,瞪著側麵所寫的使用說明。


    「可惡,要怎麽做?呃……固定感到疼痛的關節……?」


    瑪莉安·史琳格奈亞雖然可以將四肢健全的人類,改造成桌子或柱子,但是她對自己的身體卻極不在意。這就跟烹飪專家和美食評論家,兩者之間的技術截然不同是一樣的。


    瑪莉安·史琳格奈亞按照說明書將膝蓋固定好之後,將吊帶褲褲腳拉回原位,她確認了一下腳的狀況。疼痛多少緩和了一些。但這究竟是成功還是失敗,現在還無法判定。


    心想「幹脆找找有沒有止痛藥吧」的瑪莉安·史琳格奈亞巡視著貨架,但她並沒有發現類似的東西。雖然找到了酸痛貼布,但她根本不知道這種情況,究竟應該熱敷還是冷敷。


    (……投入這片戰場的,包含我在內隻有三人,但是烏特迦洛奇已經淘汰了。西格恩不但派不上用場,不論以個人還是組織的立場而言,都已經到了需要跟她畫清界線的程度。雖然我遺不知道「木原」陣營到底還剩下多少人,但這下真的糟了。不是負責戰鬥的我竟然幸存到最後,到底是怎麽回事?)


    就在此時。


    藥局專櫃的出入口那裏,傳來了喀沙聲響。


    「……」


    瑪莉安·史琳格奈亞以流暢的動作,從吊帶褲中取出黃金鋸子,但在看到對方的臉之後,肩頭就垮了下來。


    她甚至露出笑容,這樣對來者說道:


    「喂,怎麽啦,貝魯西。你也差不多要正式上場了?」


    sub.25


    「……什麽啊?」


    反學園都市科學守護者陣營的衛兵,也就是小卒夏爾·貝理蘭,呼出白色的氣息環視四周。


    他蹲在屋外那台已經結凍的自動販賣機附近。他以偽裝成屋頂落雪的形式,在自己周圍設置擋風屏障,正在忍受著嚴寒。就算不舉出竈藏雪屋(注:日本秋田、新瀉縣等降雪區域,於一、二月前後舉辦的傳統活動,以雪製成屋子,擺設祭壇、祭祀水神)的這個例子,但誰都知道能蓄積空氣的雪,具有某種程度的隔熱效果。


    在零下二十度的地獄中,就算身上穿著抗寒用軍服,但這樣的努力依舊不可或缺。


    稍有怠惰,等著他的就會是凍死。


    大馬路上雖然有利用溫熱效果融化積雪的裝置,但如果想利用那裝置取暖,恐怕立刻會被敵人發現。


    即使附近有多到令人厭煩的建築物,但從跟司令部的聯絡完全被切斷那時起,夏爾就不再信任巴蓋吉城本身的保全措施。為了自己的安全,一旦被用來防止犯罪所設置的無數監視器拍到,就要保持當成「敵人」已經發現自己的所在之處,並采取行動。


    ……當然,在他出現這種念頭的時候,就已經將防衛巴蓋吉城這個最優先目標徹底忘記了;很明顯可以看出,現在他變得純粹隻想在這種狀況存活下去。


    夏爾不經意地抬起了頭。


    這樣的行為,等於將意識分給了自己之外的事惰。


    (……靜得讓人不舒服啊。)


    戰鬥的聲音早已停止,那是戰局往某方一麵倒的證據。但是,不僅如此。身為城市所不可或缺的聲音消失了。這裏不是人類生活的空間,彷佛火星上的古代遺跡群。


    不見人影。


    所以,什麽都聽不見。


    夏爾皺著眉,此時他產生了疑問。


    原本在巴蓋吉城裏的數百萬


    居民,到底都跑去哪裏了?


    (……所有人都逃到外麵去了嗎?不可能,這裏距離與最近的村落距離超過一百公裏。更何況那麽多人一起移動,就算不願意也會引人側目。學園都市陣營根本毫無什麽狗屁道德可書,他們的槍口絕不會放過那群居民啦。)


    夏爾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是學園都市陣營殺光了所有人?不對,這也不可能。人數有幾百萬人耶,光是要殺光那些無力抵抗的人,就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聲音這麽快就消失,本身就證明了對方並沒有采取工作性的殲滅手段。)


    要否定也行,但答案依然不得而知。這樣就跟那些假裝自己學識淵博的批評家沒兩樣。


    夏爾,貝理蘭稍加思索,最後終於從自己做的避難處中爬了出來。


    他雖然很想知道巴蓋吉城的那些居民們到底怎麽了,但老實說,理由並不是因為擔心他們的安危。


    在戰場上,正發生無法理解的事,不管那究竟是什麽,都會耗損精神。萬一攸關自己性命的局麵中,從自己所不知道的地方被人翻盤,也是很傷腦筋的。


    「……高層那群死老頭,該不會是打算先讓居民去避難,然後再用大量破壞武器將整座城市轟爛吧?」


    夏爾胡亂臆測著,同時在悄然無聲的白色街道匍匐前進。敵人、盟軍、遊客,全都不見蹤影。但話說回來,在這樣的暴風雪中,倒臥在地的屍體隻要短短幾分鍾,就會被大雪掩埋了。


    爬到距離自製避難所大約五十公尺外的地方時,他得到了新情報。


    夏爾確認到前方有人影後,躲進位於大樓之間,積雪相對較少的窄巷中停放的車子後方。雖然後來他發現自己躲在危險度高到破表的天然氣運輸車後麵,但事到如今也無法換垃方了。


    沒有任何車輛往來的大型十字路口正中央,站著四、五名士兵。


    從他們的服裝及槍枝,看出那是「不熟悉的裝備」後,夏爾認定他們是學園都市陣營的士兵。也就是敵人。


    他們正在將比沙灘排球稍大一點的球體拋向雪白的天空。球體下部裝著類似發膠噴霧的東西。


    (……「廣域觀測」?)


    那是借用(應該說是搶奪?)了學園都市製武器的夏爾也有印象,也就是構造相對上較為簡單的情報武器。與其說是科技結晶,更接近創意商品。


    簡單說來,就是釋放裝滿氦氣,附有攝影機的氣球以確保上空視野,隻具有這些作用的武器。這是為了在無法使用衛星及偵察機的條件、領域下,用來「補破洞」的工具。效果持續的時間大概隻有三十分鍾左右,因為被釋放到空中的氣球隻會不斷上升,所以就算什麽都不做,遲早也會因為氣壓變化而破掉,就是這種程度的東西。


    由於氣球升空的位置,會暴露出地麵士兵的所在之處,本來應該在發膠噴霧狀的儲存槽上裝設計時器,讓它充氣來製造時間差……但他們如此光明正大地使用那種武器,表示學園都市陣營應該確信,自己早已鎮壓住巴蓋吉城了。


    夏爾已經連對這件事咬牙切齒的自尊都沒了。


    如果說有什麽在意之處……


    (他們明明已經宣布鎮壓結束,事到如今又想找什麽?)


    「廣域觀測」原本應該是在沒有衛星及偵察機支援的情況下,用來「填破洞」的武器,但是既然學園都市早已奪走了巴蓋吉城的製空權,那他們應該沒必要特地使用「廣域觀測」。


    然而,學園都市陣營正在利用「廣域觀測」。


    他們是為了尋找一般衛星及偵察機都找不到的「某物」,所以才藉此會設置更多攝影機及感應器。


    他們不惜做到這種地步,也要追尋的東西是……?


    「該不會連他們都找不到,原本應該在巴蓋吉城裏的數百萬名居民吧?」


    他如此低語,但除此之外他什麽也辦不到。


    攝影機及感應器的數量正在不斷增加。夏爾的位置將會比之前更容易遭人察覺。


    他以緩慢的動作離開天然氣運輸車旁邊,也放棄了原本的避難處,他決定去開始尋找下一個藏身之處。


    有「什麽」正在將看起來如此完美的學園都市,玩弄於股掌之間。


    而且那並不是經過專業訓練的士兵,而是數百萬的烏合之眾。


    這樣的事實,讓夏爾有些感到佩服,但是——


    「……既然這樣,真希望他們分一點恩惠給我啊。」


    夏爾踩過沙沙作響的積雪,逐漸消失在街道的一隅。


    大馬路上也開始積雪,顯示出溫熱效果已經消失,但他沒有餘力深入思考。


    萬籟俱寂的街頭,以沉默充分衷現出陰森詭譎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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