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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際上,有關著地位置、動能總和,以及對地表造成的傷害與影響會擴散到哪種程度等等,高中生上條即使想算也算不了。所以,總之他隻說了連高中生都能明白的結論。


    「做得太過火啦笨蛋──!都說了如果想要發泄就去找琉華吧!就算是愛得無法自拔也不該把整個地球都當成沙包啊!」


    「呃……那個,我原本預期是比較溫和一點的哭泣,或者該講我那句話並沒有這麽具侵略性的意義……」


    海盜少女大概是被這記心窩直拳的威力嚇壞了,從剛剛開始聲音就帶有可疑的顫抖。


    真是的,戀愛有夠可怕。


    上條從散落一地的殘骸裏找到破掉的便條紙,蹲了下去。


    「你在做什麽?」


    「做該做的事。」


    頭頂上已經被掀到會讓人忘記這裏是地下空間的程度。在這樣的環境下,上條與琉華攔住從剛剛起就氣勢洶洶想往前衝的運動白癡府蘭,費了好一番工夫才在滿是瓦礫的機庫裏找到像門的東西。它原本大概有某種電子鎖,不過遭受剛剛那番衝擊而變形的門,已經自己鬆脫了。


    「真誇張耶。衝擊到底會傳到哪裏啊?」


    「都變成這樣了,等等該不會噴火吧……」


    樓梯是由模組化的鋼鐵製零件組合而成,勉強還保留了原形。他們踩著不鏽鋼階梯走過這段漫長的路途。


    上條注意到,府蘭已經不再嚷著要人背。


    似乎真的有所改變。


    他們一打開通往地麵的門後,就發現周遭一片黑暗。


    「……該不會因為隕石撞擊導致冰河期降臨吧,該死。又不是某處來的謠言。」


    「已經差不多五點了,就算太陽下山也不奇怪。畢竟是隆冬。」


    哪些是天文台的殘骸,哪些又是太空站的殘骸,實在難以分辨。這個世界真的還沒完蛋吧?感覺該慶幸這裏隻有怪胎雲集的「原」上裏勢力與「營巢部隊」等人。如果是一般人,無疑會當場死亡。


    「現在不是慶幸大家都活著的時候。因為這也就表示,接下來會正常地出現追兵。」


    說著,琉華便從瓦礫之中拉出車輛租借服務提供的那種小型賽車。大概因為它的來源就是「營巢部隊」,所以這裏保存了些備用品。


    駕駛依然是海盜少女,上條與府蘭則是從旁抓住防滾架攀在車上。


    「出發出發。嘎喔~把阻礙全部清光!」


    「被人家擅自告白又被人家擅自甩掉的上裏還真倒楣……!」


    車身極低的賽車就連倒在地上的咖啡罐都過不去,在瓦礫中移動也相當辛苦。從旁觀者角度看,他們是一下往左一下往右地繞過瓦礫,好不容易才開到往下的山路。


    和爬山時不同,這回重量似乎成了友軍。速度比想像中還快,每當急轉彎時小輪胎就會側滑,對心髒非常不好的狀況接連不斷。


    喀喀喀嘎哩嘎哩嘎哩!遠方傳來一個尖銳聲音,有如長嘯般回蕩不已。聲音來自山頂。


    「她們也開始認真地追了。注意後麵!」


    「必要時我會開槍,不過你至少會幫忙用通槍條填子彈吧?」


    「真要說起來我就連通槍條是哪個零件都不知道就是了,順序出錯應該不至於把你的手指炸飛吧?」


    就在他們這麽議論時。


    砰!


    突然有一頭美麗的野獸從旁邊的斜麵滑下,撲向賽車。


    豪爽的金色長卷發,加上豔紅似血的晚禮服。盡管外型像個公主一樣華麗,但是她四肢著地,犬齒外露,一聲低吟後毫不猶豫地咬向人家喉管等舉止,簡直就是野生動物。這個兼容人與狼兩種抵觸特徵的少女,名叫──


    「芽李……?」


    「唔!」


    在暫停的時間中,奇怪的聲音響起。


    定睛一看,府蘭從大背包的側麵拔下天線棒,直接往準備咬斷上條喉管的上流社會狼側麵打下去。威力雖然不大,但突襲造成了很大的影響。估算失誤的芽李在高速流動的道路上彈了兩三下,接著若無其事地起身。她就這麽四肢蹬地,猛然追來。


    府蘭單手畫圈似的甩著天線棒,並且基於某種不為人知的理由出言挑釁。


    「那個該死的進化係高速婆婆,下次我就一棒把她打到崖下……!」


    「府蘭的覺醒方式好奇怪啊!一般不是該變得穩重成熟嗎?就像保健室老師一樣!」


    「會覺得保健室老師性感,隻是因為那裏有床吧。不能被附屬品迷惑而忽略本質。」


    「才不是!在意外感冒等真正脆弱的時候,有個溫柔照料自己的人──男孩子是被那種溫暖的感覺吸引!這部分和舍監大姊姊是共通的!」


    就在他們爭論這些時,下一波到來。


    話雖如此,但襲擊者並非後方追趕的人狼少女芽李。


    由於後有追兵,上條等人不得不於危險的下坡加速,但就在這時,某種巨大的東西跨過他們頭上。


    沒錯。


    砰────!這個搖撼大地的東西,是一隻實在太過巨大的人腳。


    身穿純白壽衣的少女冥亞,膨脹到得抬頭仰望的地步。


    一幅會令人想乾脆忘記現實的景象。


    感覺上就像被自由女神追著跑一樣。


    「到底怎麽回事啊,該死!」


    「冥亞的『香爐』,應該已經在太空站墜落時砸爛了才對……」


    「你不知道嗎?」


    無法輕易減速,反而更用力踩下油門的琉華說道。


    「她除了自備的『香爐』之外,還為了以備不時之需調整自己的體味。整天咬蔬菜棒又抓著甜的飲料不放也是因為這樣。『氣味會隨著吃的東西改變』這種事哪裏都聽得到吧!」


    「可惡的家夥,我還以為她一天到晚炫耀似的隻吃蔬菜水果是要強調自己的女性魅力,居然是這麽一回事嗎……!」


    「人家老是滿懷恨意瞪著能自由吃肉吃魚的你,沒發現嗎?追根究柢,這種沒有實體的幽靈,隻要換個角度觀察,樣貌就會截然不同。像是鬼故事中的幽靈,特徵都是靠身世遭遇和出現地點決定對吧?『香爐』說起來就像是人工『名勝』。想成分光用的棱鏡那種感覺。隨著配方、比例不同,從無害的浮遊靈到動搖國家的厲鬼,她想當什麽就當什麽!」


    「用甜香維持身體,由身體散發甜香……嗯?嗯嗯?什麽跟什麽啊,這不是變成先有蛋還是先有雞的問題了嗎!」


    「所以一旦這種無限循環的永動機運作,冥亞就等於沒有弱點,誰都阻止不了。她能維持在那種非得建立神社祭祀不可的無敵狀態。」


    「……還有,誰規定冥亞身上散發的一定是甜香。真會作夢。」


    「不,就算是敵人,我也相信那種虛無飄渺的幽靈女子力……!」


    雖然對方一點也不虛無飄渺,根本就像怪獸電影那樣誇張。無論如何,要是被那種怪物踩到會當場完蛋。別說這種小車,就算是大型觀光巴士照樣會扁到成為地麵的一部分。


    在他們眼前,巨大如鐵塔的腳就像鍾擺一樣舉起。那是踢足球的動作──正當上條這麽想時,攻擊來了。


    咚砰────!


    整個山坡被削掉一大片。


    這已經不是「攻擊誰」、「攻擊什麽」的層級了。


    岩盤以驚人之勢裂開,比鞋櫃還大的石塊如雨落下。下坡山路原本就難以操控方向盤,此刻小型賽車更是一邊忽左忽右地回避一


    邊猛衝。


    死定了──這種一生一次就好的經驗始終沒有停歇。上條注意到,體感時間的變化不會讓他每一次都仔細品味死亡的感觸。換句話說,隻要習慣了刺激就能不當一回事。他的心理準備還沒跟上這種以高速逼近又擦身而過的死亡遊樂設施。


    「冥亞這家夥,身體變大反而讓她忽略了腳邊。」


    「嗯。畢竟她的胸部意外地大嘛,要是不駝背而挺直身子,胸部會擋住自己腳下,讓她因為高低差跌倒。」


    「噗──!咳咳!」


    雖然混了部分弄髒耳朵的雜音,但上條還是回歸戰線了。


    「不……不過冥亞以火力來說應該是頂級了?如果是這樣,為了避免浪費子彈,會有其他人幫忙瞄準吧。」


    「……最可疑的大概還是『追蹤家』繪戀。這種關係根本就是彈道飛彈和雷達嘛。」


    下坡果然快。


    轉眼間上條等人乘坐的賽車就已下山,衝進學園都市的街道。


    2


    「嗯。」


    在「沒有窗戶的大樓」正下方,木原唯一伸了個懶腰並這麽嘀咕。


    「……在假裝害怕把我當壞人的同時,也逐漸習慣殘酷的刺激了吧?」


    3


    上條他們的目的是回收位於第十一學區貨櫃場的原版a.a.a.,然後製造用來救出上裏的魔法通道。根據地天文台變成那副德行,「營巢部隊」應該也沒辦法繼續包圍下去吧。


    三人在沒有電力與交通號誌的城市裏狂飆。


    街上雖然本來就有不少與複原複興無關的車催著引擎競速,但他們的情況畢竟不一樣。四足移動的紅禮服,若無其事地追逐雖說僅五但還是有引擎的四輪車輛;魔法少女騎著裝載噴射引擎的法杖飛在上空,全身上下都是武器的盔甲少女乘著戰馬,泳衣配圍裙的幼妻也穿著冰靴在路麵滑行;如成群野鳥般遮蔽夜空的十圓硬幣接連灑下,再加上還有個尺寸匹敵高樓大廈的破格怨靈從後趕來。看見這幅景象如果還不乖乖讓路,已經連「想自殺」都談不上,隻能說這人根本沒有學習能力。


    「看上去根本就是百鬼夜行嘛!這會變成一種新的傳說耶!」


    其中最危險的,大概還是「追蹤家」繪戀。她似乎沒有能直接戰鬥的技能,此刻正和某個操縱著拖車尺寸機關蜥蜴的少女共乘,追著上條等人。雖然不曉得在這種飛車追逐的情況下能夠多精確,但隻要她還在,單純靠轉彎隱藏行蹤恐怕不管用,不管到哪裏都會追上來。更何況,考慮到她還會讓那群「威力強大但瞄準不精」的人出手更準,要是放著不管會讓情況難以收拾,風險也相當大。


    「琉華,對策呢?」


    「已經在做了!」


    「府蘭,這回我要問身為魔法師的你。關鍵是原版a.a.a.和加勒比魔法師。如果有你協助琉華,能不能救出上裏?」


    「不要小看做出失戀宣言後變得亢奮的女孩子。」


    這樣啊,上條笑道。


    他也已經有所覺悟。


    「那麽,剩下的由我想辦法搞定。」


    也不知對方從哪裏弄到還能跑的車,一輛巨大的黃色通學巴士就在這時從橫向道路衝到路口中央。


    「出洞……這個卡車瘋子!」


    海盜少女瞪大了眼睛喊道。小型賽車在千鈞一發之際急轉彎,擦過已經近在眼前的大型巴士保險杆。


    照理說應該是這樣。


    可是同樣抓著防滾架的府蘭看見了。上條當麻主動鬆開雙手,甚至利用賽車甩尾的慣性撲向通學巴士。


    如果是撞上超級硬的擋風玻璃,恐怕會當場死亡吧。


    雖說是基於「受困時能讓人從內破窗逃生」因而刻意讓強度低於擋風玻璃的側麵,但用頭部撞上去的上條依然弄得頭破血流。不過他得到了與代價相稱的成果。發出驚人聲響並隨著大量玻璃碎片跌入行進凶器裏的上條,就這麽血流滿麵地撲向駕駛。


    「哇……可惡……這家夥……!」


    「抱歉啦。一直躲避僧正讓我很後悔;上裏那時我也默不吭聲,結果反而背上了無法逃離的重擔。那種事我已經受夠啦!」


    盡管不曉得出洞原來有多強,但既然必須待在駕駛座專心開車,她就沒辦法做什麽事。撲上去把那個相當大的方向盤亂轉一通後,鋼鐵材質的龐然大物很快就失去平衡。巴士就這樣以近似打橫擋在路上的狀態翻覆,在車內車外都一團亂的情況下滑行。


    為了不讓愛馬撞上移動凶器,盔甲少女連忙拉動韁繩,卻因此失去控製而落馬;狼千金芽李正打算從車旁穿越時,通學巴士的車尾卻撞上了白沙堆。不規則彈跳的車體違背了芽李的預測。紅色禮服配金色縱卷發的四足步行生物,就像挨了一記超重量級回旋踢似的,撞進鄰近大樓的窗戶裏。


    叫做出洞的駕駛早已失去意識。


    上條抓住車內配備的滅火器,砸破在翻覆巴士正上方的窗戶往外探出身子,單手撥開沾滿自己鮮血的瀏海。巨大的機關蜥蜴跨欄似的越過躺在地上的巴士,騎掃帚的扮裝少女從頭上穿過,然後是一輛躺著騎的……記得是叫斜躺車吧?上條朝騎著奇形怪狀自行車的騎士用力丟出滅火器,並向被砸個正著而摔進白沙堆的少女借用交通工具。他以雙手扶起自行車。一般來說會設置龍頭的車身最前端是踏板,這構造無論看幾次都讓人覺得很詭異。他試著模仿別人的動作,不過整個人的姿勢,就和仰躺著隻抬起頭看自己的腳尖差不多。


    「這什麽腳踏車啊,感覺脖子會很痛耶……!」


    起步雖然有些危險,但速度起來後倒是很穩定。而且這輛車似乎是競技用的車款,換了幾次檔之後,感覺飆出的速度搞不好比坐賽車時還要快。盡管如野獸般低吟的獲冴五指從極近處劃過,但咽喉勉強算平安無事。於是上條和她拉開距離。


    他就這麽朝著前方與別人共乘大蜥蜴的繪戀狂飆。


    轟!就在這時,頭上的冷空氣不自然地產生漩渦。


    「冥亞……?」


    既然已經目睹過府蘭的太空站,或許不該輕易使用「有如流星」這種形容方式。但是從正上方垂直落下的腳底板就像流星。這一腳踩散了白沙堆,踩碎了柏油路,附近的大樓不知是有防震設計還是單純底部受損,發出非常刺耳的咿呀聲。


    『不準靠近……』


    彈跳的並非斜躺車,而是地麵。


    上條隻能盡力不讓自己從特殊自行車上摔出去。


    『不準靠近我們的上裏同學────!』


    然而,咆哮的怨靈瞄得終究不夠準。如果琉華的意見正確,那麽她之所以沒直接踩扁照理說就在腳邊的上條,似乎是因為胸部太大所以站直時看不到腳下,但也不能總是依靠這種偶然。


    (琉華那邊也在苦戰嗎……?)


    彼此沒有以手機聯絡,車載導航係統也沒標出對方的位置。即使如此,隻要追著前方的「原」上裏勢力,大致上還是能找出前方逃竄的琉華與府蘭那輛車往哪邊開。不管怎麽想,她們都已經偏離了前往第十一學區的最短路線。感覺就像逃跑時不斷繞圈一樣。


    那輛車的引擎和小綿羊一樣是五,先不管馬力如何,燃料消耗應該不大才對。雖說車不會輕易沒油,但駕駛的精神不見得撐得住。看樣子無論如何都得盡快幫她們甩掉追兵。但「追蹤家」的存在會礙事。不管怎麽樣都要在這裏排除繪戀。


    隻要能確保交通工具,要追上並不難。畢竟繪戀本身也是追逐前方賽車的蹤跡。在無法自


    己選擇路線逃竄的情況下,追趕方與被追趕方哪邊有利就不用說了。


    猛踩著競技用斜躺車的上條,眼睛捕捉到前方的機關大蜥蜴。他似乎還能聽到蜥蜴上頭穿著寬鬆白袍的繪戀咂嘴。


    「嘖!冥亞,修正加三!那家夥的預測位置由我告訴你……」


    話隻說到一半就停了。


    耳邊傳來的巨響,嚇得她連忙將無線電對講機拿遠。


    「啊,真是的,可惡!府蘭那家夥,居然用背包發送幹擾電波……!」


    在戰鬥的不是隻有一個人。


    趁著對方被拖住,上條踩著競技用自行車追上大蜥蜴,並肩而行。


    「雷矛!」


    大蜥蜴隨著這一喊擺動尾巴。


    旁邊上條騎的斜躺車直接飛了出去。如果是一般自行車,他的雙腿大概會被金屬車身壓爛吧。不過,斜躺車的奇形怪狀在這時發揮作用。由於上條的姿勢接近仰躺,所以盡管正下方的自行車本體被毀,他本人卻沒受到牽連。


    反倒是有如達摩塔那樣留在空中的上條,就這麽落到大蜥蜴的粗尾巴上。


    他什麽都顧不得。


    為了別被甩下去,上條拚命抓住尾巴,但右手的「幻想殺手」產生反應。沒什麽剎車,奔馳中的大蜥蜴就這樣變得四分五裂,散落在冰冷的道路上。


    上條撞進白沙堆裏。


    「該……死……」


    (我會在這種地方完蛋嗎?我還沒有解決任何問題,沒有救到任何人……)


    遍體鱗傷的上條,勉強聚集朦朧的意識,再度爬起來。


    黑暗中,有個和他一樣緩緩動作的嬌小身影。


    「……繪戀。」


    「為什麽是你啊……」


    和上條不同,直接摔到柏油路上的繪戀應該受到很大的傷害。即使如此,她依舊站了起來,聲音裏滿是怨恨,雙眼炯炯有神。盡管她絕對算不上直接的戰力,卻還是靠著意誌力重新起身。


    「不是府蘭,也不是琉華。為什麽偏偏是什麽都不知道的你……」


    「我哪曉得啊。」


    刺蝟頭少年不爽地說道。


    「硬要說的話,就是她們真正的戰場不在這種地方。我已經和她們約好了──之後全部由我想辦法搞定。所以,麻煩的前哨戰都交給我解決。這是為了讓府蘭與琉華能夠專心處理上裏的事。」


    「府蘭她一直欺騙我們……」


    「那又怎麽樣。」


    「如果她沒有引導上裏過來,事情不會變成這樣!上裏比我的性命還重要,怎麽能把他的命運交到那種人手裏!」


    「所以說,那就更該給她贖罪的機會啦。府蘭想當你們的同伴也當不了,和你們待在一起時卻能自然地歡笑,這樣的她根本沒辦法放著不管吧!上裏那家夥拜托過我說『她們就拜托你了』。府蘭那家夥也說了,要我們幫她結束這段戀情。每一個人都是大笨蛋,既然如此我也隻能奉陪到最後對吧。我可是已經有所覺悟了!事到如今我絕對不會因為那些讓人不舒服的善惡論還什麽的反悔!如果會因為這點小事就動搖,從一開始我就不會激府蘭跟你們翻臉了啦!」


    這時,繪戀嘴角突然有了笑意。


    眼神十分凶狠,那是看見敵人的眼神;然而,少女確實笑了。


    「……果然,你不一樣。」


    她確認似的宣言,說話口氣彷佛這件事比世界的真相更加重要。


    「你雖然有些地方和上裏很像,不過,內在完全不一樣。」


    「開什麽玩笑。別把我和那種混蛋混為一談。」


    她大概不適合戰鬥。


    以纖細的鑒識技術專注於後方支援,想來才是她應該扮演的角色。


    「有村繪戀。」


    但是,身穿寬鬆白袍的少女一步也不退。


    就像烏丸府蘭與豐山琉華那樣,有村繪戀心中想必也有絕對拋不開的思念吧。


    「前來領教!」


    隻有一擊。


    正因為如此,上條當麻也完全沒有手下留情。


    4


    一時之間,上條隻是看著倒地的少女。


    眼熟的賽車就在這時從橫向道路衝進路口。原本還以為已經離得很遠,看樣子她們逃竄期間似乎都在同樣的地方打轉。


    「正好,上車!」


    「謝了。」


    上條將目光從倒地不動的寬鬆白袍身上移開,再度抓住防滾架。


    外套比基尼兔子天線府蘭,以那張讀不到情緒的臉提出忠告。


    「你太亂來了。」


    「還比不上你。」


    上條接過無表情少女遞來的兔格雷ok繃,同時麵露苦笑。


    賽車再度起跑。雖然已經排除「追蹤家」繪戀,卻不代表已經完全擺脫危機。雖然命中率很差,但隻要挨上一發就會全滅的高火力敵人還在亂晃,這點依舊不變。


    「話說回來該怎麽辦?既然能找回途中下車的我,代表在附近繞了很多圈吧?這樣能甩開像是冥亞、獲冴那些百鬼夜行的怪胎嗎?」


    「放心,雖然花了不少時間,不過已經通過第七學區進入第十八學區了。到第十一學區不會花那麽多時間!」


    「我不是這個意思……」


    上條啞口無言,抓著防滾架回頭看去。


    『府~蘭……』


    發出「滋──!」一聲巨響的來源──戴著有割痕而顯得像心型的三角天冠,並且以白色壽衣裹住身軀的幽靈少女,她那雙巨腳此時仍在追趕三人。她從大樓之間穿越,讓整片街景有如遭遇台風的雜木林般搖晃,並且確實地跟在賽車後頭。


    『不準危害上裏同學──!烏丸府蘭──!』


    「拖著那種東西能進行解救上裏的魔法儀式嗎?雖然我沒辦法想像儀式有多難,但無論腳踢或頭錘都是中一下就完蛋了吧!」


    「不管怎麽樣,空中有扮裝瘋子織雛她們在,要靠地麵移動完全逃脫幾乎不可能。大概就像飛車追逐時用直升機追趕逃跑的車輛那樣吧。」


    在這段時間內,戴著海盜帽與黑薔薇眼罩的琉華,已經開著賽車通過學區邊界。


    景色明顯有所改變。


    沿路原本都是些由知名建築師設計而外觀奇特的升學型學校,現在已經轉為金屬貨櫃堆成的金字塔,或者看似巨大鳥居的高架起重機。


    沒有路燈所以難以閱讀文字,但高速流過的導覽板上確實這麽寫著。


    第十一學區。


    「進來了……」


    以冥亞為中心的「原」上裏勢力依舊緊追在後。這樣下去會把她們帶到儀式場地。當前的情況,絕望得就像要執行成功率難以估計的重要手術,飆車族卻在這時湧進醫院裏一樣。


    照理說琉華接下來要負責操刀,但是手握方向盤的她臉上雖然有些緊張,卻看不見半點焦躁的樣子。


    「……你以為我們為什麽要在危險的街上到處轉?」


    「?」


    不就是為了盡可能遠離追趕在後的「原」上裏勢力少女嗎?而且因為逃跑失敗,所以沒能甩掉她們不是嗎?


    不過答案出乎意料。


    「這種五的賽車……不,就算是弄到裝有反重力引擎而浮起來的超級跑車,也沒辦法徹底甩掉她們,這點我們從一開始就知道了。」


    琉華確實這麽說過。


    「而且在貨櫃場舉行的儀式,一旦遭到幹擾就會整個完蛋。所以,即使在這種


    地方建立起防線,賭局同樣無法成立。我們百分之百會輸。所以……」


    海盜少女接著說下去。


    她的話並未就此結束。


    「你以為我會在重要的儀式中建立起有倒數計時的防線?哪有可能啊!既然連一瞬間都不想被打擾,那麽直接布置成在踏入現場的一瞬間讓整個儀式完畢就好──也就是在街上到處跑嘍!」


    5


    實際上,「追蹤家」──鑒識少女繪戀到底是怎麽找出琉華與府蘭那輛車的位置,並且追著她們跑?


    繪戀的能力不止絕對音感,而是將五感全部徹底數值化的完全官能檢查。她究竟從這個遼闊世界裏搜集到怎樣的痕跡?


    「嗯嗯嗯。原來如此啊。她們大概相當焦躁吧,有許多東西不斷漏出來呢。」


    身著寬鬆白袍的繪戀這麽笑著。她待在一隻巨大的機關蜥蜴上,操縱者雷矛明明穿著一身和服,背後卻張開了狀似珊瑚的天使羽翼,從各個尖端伸出大量細線。


    「你在看什麽?排出的廢氣還是路麵的胎痕?」


    「那些也有,不過最明顯的是火藥。硝酸等含氮化合物,可能是因為有其必要性,所以檢驗方法特別多。我不可能聞錯。」


    繪戀用衣袖遮住她竊笑的嘴。


    「還有,琉華是用過時的火槍,就連她當成寶貝的炸藥也是黑火藥那種古董。她太堅持以前的製造方法,讓雜味也成了特色。學園都市是個不太穩定的地方,不過也正因為如此,在這個滿是高科技的城市裏,老式火藥的氣味特別明顯。這麽一來,她絕對不可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然而,有件事繪戀應該注意到的。


    那就是──這股火藥味是意外泄出的,還是前麵的琉華刻意邊逃邊散布呢?


    滋!咚!幽靈少女冥亞在撼動陰暗街道的同時,也確信自己將獲得勝利。對方終究隻是在亂竄,距離並未拉開。雖然不清楚他們到底在哪裏做什麽,但是照這樣下去,對方想必也沒辦法安心地回據點休息。不需要想太多。反正不是追上去幹掉他們,就是等他們失誤發生意外。


    她深信不疑。


    這是為了守護上裏翔流,身穿壽衣的幽靈少女不可能動搖。


    因為,自己得到了他的認同。


    夜晚的通學路上有個神秘的身影出沒。大家在知道身影的真麵目後,當著連死法、本名都想不起來的少女麵前,說了一堆「想取回肉體嗎?」、「想成佛嗎?」、「你個子那麽高,是排球社還是什麽運動社團嗎?」、「試著調查紀錄吧」之類的話。隻有他這麽說。


    維持這樣不是也很好嗎?


    幽靈就維持幽靈的樣子也沒關係啊。


    所以。


    所以,禦靈冥亞不再逃避自己的願望。


    為此,身穿壽衣的稀薄少女,操縱由自己胸口與頸項散發的「氣味」,讓自己的外觀、視點千變萬化。如果能再看見那個少年一眼,再看見一次那張笑臉。隻要是為了這件「最想做的事」,就算要當惡靈或怨靈都在所不辭。


    然而就在這時。


    騎著搭載了噴射引擎的魔杖又將茶色頭發弄成短雙馬尾的扮裝少女織雛,用據說已經連原版聲優都發不出的第一代超機動少女佳奈美那種高音明確地說道:


    「等一下冥亞,有點不對勁!」


    『具體來說是什麽!』


    「這個軌道,這種逃法……恐怕是故意的。因為有些東西設定資料集上沒寫,我為了補強這部分硬是翻找許多古書,所以隱約記得。她這是抽出太陽的力量,用能夠一筆畫出的特殊六芒星為軸……!」


    她就連這幾句話都沒能說完。


    於是時間回到現在。


    先一步駛入貨櫃場的琉華單手握方向盤,以空出來的手轉著火槍。雖然這類直接從槍口將子彈與火藥塞進去的前膛式槍枝不建議槍口朝下,可是現在這些都不重要。


    隻要槍口的閃焰有出來。


    隻要橘色火花能點燃在地上拉出的火藥線。


    戴著羽飾海盜帽和眼罩的少女,啟唇歌唱。


    「kick over the showtime.」


    迸發的火焰以每秒六千公尺的速度在街上流竄。


    想來就連視線高度匹敵大廈的幽靈少女冥亞,也難以看清楚全貌。要到能在天空自由飛翔的扮裝少女織雛那種高度,才真的該震驚。


    在停電的漆黑街道上,橘色軌跡宛如安排好的煙火般接連顯現。不該出現在尖端科學重鎮的神秘記號,逐漸刻劃在城市裏。


    「糟糕,冥亞!他們已經接觸上裏同學的命運了!少了『理想送別』這道門,絕對不可能成功。隻陶醉在自己的感人故事裏,卻拿生鏽的手術刀劃向上裏同學的心髒──不能讓她們做出這種暴行──!」


    「唔!」


    然而對方根本沒把她的焦躁放在心上。


    在前方車上,將巫毒教與海盜緊密結合的琉華,以及褪下ufo少女外殼的凶星、妖星專家府蘭,正以類似舞台劇演員融入角色的特殊精神集中法,形成獨特的心理狀態。


    她們輕啟朱唇,著手讓刻在行星上頭的特殊六芒星產生振動。


    「六芒的安寧乃火之大三角與水之大三角組合後經四階段所得。但是此刻以結果為先而簡化之,向直線繪成之六角尋求其奧秘。吾願乃召喚太陽,但應舍阿波羅回歸荷魯斯。世界的真正樣貌,就在失落的亞曆山卓大書庫!」


    有些東西產生變化。


    灰色鋼鐵與混凝土妝點的城市,根基遭到抽離。


    「荷魯斯並非單純的已逝神祇後裔,更是能轟散世間十字汙垢的諸力根源。對應、對應、對應。讓擁有『知識(daath)』與『基礎(yesode)』兩相反頂點的星辰振動吧。」


    正如人的殺意能讓空氣凝固一般。這種類似融入角色的極端精神偏向,逐漸壓製了幽暗的貨櫃場。


    將一切改造為靜謐的聖域。


    「扭曲。」


    兩人的聲音互相追逐,時而重疊。


    就像兩個交錯的正三角形疊合又分離,每次都帶來不同的形狀,不同的意義。有限資源的組合,喚醒無限的可能性。


    「將應取其力的四界別貌,送往如湖麵月影重合的另一個四界。」


    上條甚至產生「待在這裏好嗎?」的念頭。


    自己的身體、臉、手都未清洗。帶有汙穢的狀態下,站在這種與世隔絕的地方好嗎?


    「將抹去世界汙垢的太陽荷魯斯,化為神名kamisatokakeru!」


    在這段期間,她們等於是將楔子釘進世界裏。


    為了讓一個理應已消失的名字,再次深深地刻在上頭。


    「雷格巴.亞提本為管理一切儀式之門,乃是連時間都能超越的恐怖存在。但一如邪惡樹(qliphoth)在正確運用下能成為指出世界真實的強力羅盤,第二道時代詛咒也能當成分散諸力的強大棱鏡。以此令六芒星與行星的連線產生扭曲,實行記號置換。」


    沒有簡單易懂的聲光效果。


    但那隻是上條沒看到而已。正如待在地上的少年,無法看清楚以火藥畫在整個街道上的魔法陣一樣。


    「將刻在大地上的有力星辰與行星記號連結,使其強化。」


    有些東西逐漸改變。


    不,是人類刻意去改變它。


    即使如此,或許是因為光靠少女的力量依然有所不足,此時強大的秘密武


    器現身。


    「記號名為a.a.a。」


    總算,有了連外行人上條都能明白的變化。


    此地堆有無數的金字塔。其中一個金屬貨櫃,無視自身的材質與厚度發出光芒。宛如指示船員方向的北極星。


    「它宛如永恒延續的無限鏡像、神木的年輪那樣疊加,帶來窺探深淵的力量。同類記號接近將產生共振,就如微風有時也會令石橋折斷墜海一般。」


    如果從上方俯瞰,究竟是什麽樣子呢?


    這麽做就像窺探無限鏡深處,像挑戰持續到電子顯微鏡尺寸的俄羅斯套娃,也許會在看不見終點的作業盡頭,受困於某種不祥的幻覺之中。


    或者,在底部的底部,最深處。


    另一名需要拉上來的少年,就在厚重牆壁的彼方等待。


    「愛德華.亞曆山大,又名克勞利。他說,透過既存方法的組合,能夠呼喚任何聖典都沒記載的未知大惡魔。那麽就學習他的方法。以隨處可見的東西,打破世界的常識!」


    有一個名字。


    破壞世界者,帶來如此振動的存在之名。


    「今夜我等將驅逐橫亙於世的不可能之一!以有形之物喚醒神名kamisatokakeru,使其固定於四界表層物質界(m assiah)!」


    此時此刻。


    想必在場的人,腦中所想的都是同一件事。上條、府蘭、琉華當然不用說,就連追趕他們的冥亞與織雛等人也一樣。


    希望上裏翔流回來。


    然而正因為重視消失的少年,才讓少女的道路有所分歧。


    幽靈少女冥亞與扮裝少女織雛等人,望著丟下自己擅自開始的儀式,老實地這麽想。


    希望上裏翔流回來。


    可是,絕對不能把他的性命交給不可靠的醫生。


    正因為機會或許隻有一次,所以不能被這種人浪費掉。


    至於下達指示的人,則是騎著噴射引擎掃帚從上空監視全景的短雙馬尾織雛。


    「冥亞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該做的事早已決定。


    盡管上裏翔流已經消失,依然要保護他。


    少了落在木原唯一手裏的「理想送別」,即使挑戰也隻會失敗,最後更會讓已經瀕臨斷裂的吊橋確實掉下去。所以為了「確實」地維持機會渺茫的現況,少女不允許自己以外的希望存在。


    眼前實行的魔法儀式按照怎樣的步驟,基礎為何,實際對應的道具是什麽,時間實在不夠讓人從整片景色裏分析出這些。所以匹敵高樓大廈的冥亞,選擇攻擊最顯眼的部分。


    隻有一個簡單易懂的東西。


    在貨櫃場的無數金屬箱子裏,唯有一樣東西像海上指針北極星那樣閃閃發亮。


    a.a.a。


    抗魔法式驅動鎧甲。


    咆哮響起。


    揮出的拳頭並非打在眾多貨櫃的其中之一上頭,而是把金屬箱堆成的金字塔整個打飛。


    6


    「嗚……」


    眼前所發生的一切,上條當麻隻能旁觀。


    a.a.a。對應刻在街上那個廣大魔法陣的另一麵鏡子。創造無限延續虛像,產生不應存在之共振的記號,在挖空整片景色的一擊之下粉碎。


    「儀式怎樣了?上……!」


    連拋出問題的時間都沒有。


    飛散的金字塔並未在空中消失,飛舞的物體受到重力牽引而墜落──完全沒理會行駛中的渺小賽車。


    在貨櫃紛紛墜落、彈跳,甚至自己爆開的情況下,海盜少女琉華盡管拚命打著方向盤,卻無法一一應付過來。高速蛇行的賽車無法完全撐住三人體重,有些浮起。就在不願挾在車身與地麵之間的府蘭主動放開防滾架時,事態有了決定性的變化。


    翻車了。


    視野變得一團混亂。


    上條就連自己怎麽摔的,摔在哪裏都不清楚。無數貨櫃散落在地,讓貨櫃場簡直就像是巨大迷宮。他全身發燙,非常不舒服,彷佛有隻隱形的手弄偏了他的脊椎。上條從仰躺轉為俯臥,深呼吸了一會兒。他認真地覺得,如果在仰躺狀態下敗給惡心感而嘔吐,恐怕會無力抵抗地溺死。


    (身體被某種東西打到……好想吐,該死。我的身體到底怎麽回事……)


    他甩甩昏沉的腦袋,勉強抓住就在附近的貨櫃,慢慢站起身來。


    府蘭怎麽樣了?琉華沒事吧?


    她們的魔法儀式又是如何?


    「啊啊……」


    上條當麻沒有魔法方麵的專業知識。雖然聽過茵蒂克絲與蕾薇妮雅.柏德蔚等人講解,但絕對沒有學到「能夠使用」的地步。然而即使是這樣,他依然能靠直覺明白某些事。


    因為,上裏翔流根本沒出現。


    既然如此,儀式哪有可能成功嘛。


    一片沉默。


    沒有任何人動作。


    佇立其中的上條,總算發現府蘭那與自己一樣淒慘的嬌小身影。她背靠著半毀的貨櫃。塞滿滿的背包還在,對於兔子天線少女而言或許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府蘭,喂,府蘭!」


    上條跌跌撞撞地走在迷宮裏,向她靠近。


    沒有反應。


    她隻是仰望夜空。


    是在尋找什麽東西嗎?還是在忍耐湧出的淚水呢?


    上條也發現了海盜少女琉華。


    由於她倒在翻覆的賽車旁,為了避免引擎起火燃燒而殃及池魚,上條將手臂伸至少女的腋下將她拖走。


    沒有半點力氣。


    明明意識應該還在,卻像搬屍體一樣沉重,看不見希望。


    (……為什麽。)


    上條也咬住嘴唇。


    (為什麽會這樣────?)


    似乎出了什麽差錯。就連外行人上條也能感受到徵兆。想必真的隻差一點點。就像隻要多加把勁再讓一滴水落入杯中,就能讓表麵張力到達極限的水溢出那樣。或許就能打破世界的隔閡。


    在場沒有人討厭上裏翔流。每個人都為了他戰鬥到現在。可是,最後卻落得這種結果。難不成,到頭來一切都在軌道上,不但無法解救上裏翔流,遭到右手詛咒束縛的少女也隻能繼續任憑木原唯一頤指氣使?


    連一線曙光都沒有。


    裝有a.a.a.的貨櫃滾到何處,已經連上條也不曉得。那個發光的貨櫃毫無反應,也能當成是在暗示某種結束。因為,他們已經毫無頭緒。畢竟要救出被「理想送別」送往隔離世界的人,原本就難如登天。隻因為上裏剛好先與原版a.a.a.交手過,把零件送到「另一邊」,才有了共通項目而已。說穿了,那種偶然不可能一再發生。既然僅此一次的機會已被毀掉,接下來再怎麽掙紮也……


    「……咦?」


    突然,某個念頭閃過他的腦海。


    有件事非常重要。上條遇到上裏其實沒有經過多久。但是在這段期間,發生的每一件事密度都很高。他開始逐一分析這些事件。


    能用來救出上裏的關鍵物品,真的隻有原版a.a.a.嗎?


    沒有別的嗎?


    把自己參與過的事


    件全部回想一遍。


    「這一邊」和「另一邊」,橫跨兩個世界的共通物質。


    某種與魔法世界淵源深厚的東西。


    「慢著……」


    他原本以為,那個存在早就已經消失。他認為彼此再也見不到麵,所以將那個存在趕到意識之外。


    可是,如果要追求同樣消失的上裏翔流。


    如果能夠讓理應徹底消失的人物重新回到舞台上。


    「有喔……」


    「?」


    好不容易,眼神空洞有如人偶的府蘭,頭部有了微小的動靜。盡管此刻她的眼裏還看不見意誌之光,但就算是刺蝟頭也明白,下一句話將會嚴重影響所有人的命運。


    「不止原版a.a.a.!另外還有一個同時存在於『這一邊』和『那一邊』,而且極為強大的魔法記號!我們還有希望!」


    於是。


    他說出結論。


    「奈芙徒絲啊!事前被抹消的九成,還有重新構築派翠西亞.柏德蔚身體的一成。那個『魔神』就是橫跨兩個世界的存在!」


    7


    於是,銀色長發的褐膚女神,在某處以手背擦拭臉頰的傷口並說道:


    「哎呀。要走得乾淨果然很難呢。」


    8


    就這麽一句話,讓世界有了戲劇性的改變。


    「「────!」」


    一接到上條帶來的希望,府蘭與琉華立刻跳了起來。兩人反過來拉住上條的手,將他拖進因為墜落衝擊導致櫃門飛出去的貨櫃裏。


    『再來是上條當麻……』


    隨著一陣驚人的震動,幽靈少女的巨腳落在近得出乎意料的地方。這並非明確的攻擊,可以從「腳步聲」依照同樣的節奏移動得知。


    『隻要把他的腦袋拿回去,就能暫且維持現狀。可以保住上裏同學……!』


    因為冥亞等人也不敢保證事情已經結束。盡管對方已經失敗一次,但隻要她們認為府蘭與琉華「能做到同樣的事」,便不會就此放過兩人。更何況,殺掉上條是木原唯一直接下達的命令。在拿下上條首級之前,她們實在不太可能打道回府。


    「先告訴我。你口中的派翠西亞,就是『那個』派翠西亞,對吧。」


    「對啊!因為修格斯樣本和上裏扯上關係的金發女孩。你們也襲擊過學生宿舍,應該記得吧。最後發生什麽事?褐色皮膚的『魔神』挺身而出,解救了派翠西亞對吧!」


    「……這麽說來,她好像有從醫院窗口打量過我們的樣子。」


    「這點也沒錯。禦阪帶我們去的那間醫院就是終點。目標在第七學區所以有段距離喔,即使如此還是要上嗎?」


    怎麽可能會反對。


    隻要還有一線希望,就沒有不抓住它的道理。


    「a.a.a.和奈芙徒絲,兩者內含的記號差異很大。」


    「除了交感以外好像還混了感染呢。不過克勞利是個和埃及也關係匪淺的魔法師。如果能盡量將伊西絲、歐西裏斯、荷魯斯的奧秘結合,或許能理出頭緒……」


    「我說啊。」


    外行人上條無法區分情報的價值。總而言之,他先試著把自己和正牌「魔神」交流的內容直接扔出來。


    「奈芙徒絲她啊,曾經說過自己很愛哭。她還說自己不像歐提努斯有穩固的係統,會隨場合與氣氛幫助人類等等感覺很危險的話,這些和什麽神明的特性有關嗎?」


    「歐西裏斯葬禮的哭喪女……!琉華,如果是這個!」


    「雖然繞得相當遠,不過勉強能連起來呢。因為對克勞利來說,相較於歐西裏斯本身,他更重視『死亡』這個記號。要讓上裏同學離開死亡沼澤──若是和送葬有關的奈芙徒絲,就能讓她與鋪設在街上的六芒星共振!」


    這麽一來,問題就是該怎麽回到第七學區的醫院。賽車在貨櫃山被打飛時也跟著翻了,變得無法使用。


    「這個貨櫃場裏,沒有琉華也能開的車嗎?既然是物流據點,那麽卡車、怪手、堆高機之類的東西應該很多。」


    「我隻有中型機車的駕照喔。重心和內輪差都亂七八糟的大型車輛,大概隻有出洞那個卡車瘋子會開吧。如果用開小型賽車的感覺握方向盤,一轉彎就會翻車。」


    「更重要的是,你忘了自己灑下來的大熱浪微波嗎?就算人家把鑰匙丟在車上,一般的車輛也根本動彈不得。電子係統全都掛掉啦。」


    「不然要怎麽辦!雖然繪戀已經倒了,但上麵還有織雛等人看著。靠徒步和腳踏車不可能甩掉她們!」


    要這麽說的話,就算賽車沒事結果也一樣。如果速度沒快到能甩掉空中戰力織雛,有可能把「原」上裏勢力帶到第七學區的醫院。這回遭殃的恐怕就不是和已經廢鐵沒兩樣的原版a.a.a.,而是病房與派翠西亞。


    怎麽辦?


    就在三人這麽思索時。


    啪噠、啪噠、啪噠、啪噠!


    劃破空氣的巨大螺旋槳聲從上方通過。


    大型運輸直升機。在失去原有機能的城市,還有正常發動機可供使用的存在極其有限。既然已經遇過那麽大的騷動,能夠聯想到的可能性也就隻有一個。


    「『營巢部隊』?既然已經保住性命,那就安分點待著嘛!」


    「呃,氣象站是被你的太空站毀掉的耶。」


    看來根據地遭到破壞後,他們果然無法好好整裝。和「原」上裏勢力的戰鬥,不像之前那樣拉鋸。雖然有人試著在貨櫃場著陸,但絕大多數都遭到飛過去迎擊的魔法少女織雛等人擊落。


    而「營巢部隊」的目的,似乎並非毫無秩序地混戰。


    其中一架冒黑煙降低高度的運輸直升機,透過擴音器傳來這麽一句話。


    『不想等死就幫忙!如果需要交通工具,隨便哪一架都好,總之坐上去!』


    這架直升機無法維持飛行姿勢,迫降到金字塔的後麵去了。


    上條等人麵麵相覷。


    「這是用來引出我們的圈套嗎?」


    「如果是圈套,損失這麽慘重是不是太沒用啦?」


    上條從門壞掉的貨櫃裏探出頭,仰望在各處打下探照燈光的運輸直升機。


    接著他說道。


    「去看看吧。」


    「如果是陷阱要怎麽辦?」


    上條沒有回答。刺蝟頭就這麽向外邁步,外套比基尼府蘭與戴著海盜帽及眼罩的琉華則隨後跟上。


    以高樓般體格揮動雙臂的冥亞,還有驅策噴射引擎用空中纏鬥玩弄對手的織雛,成了這場戰鬥的中心,貨櫃場顯得有如地獄。相對地,「營巢部隊」雖然也有零星的直升機打開座艙門伸出重機槍應戰,但感覺上與其說他們認真地想打倒對手,不如說用意在把敵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他們將自己的倒下也列入計算範圍,爭取時間。為的是盡可能多讓幾架直升機降落在貨櫃場,等待某人到來。


    瞬間,探照燈的耀眼光亮灑在奔跑的上條等人頭上,但燈光沒像舞台劇那樣停留,很快就偏到別處。或許是判斷一旦自己把焦點放在這裏,會讓敵方也知道三人的行蹤。


    如果有攻擊意圖,就該固定光源直接以重機槍掃射。但他們沒這麽做。


    「?怎麽回事?」


    在琉華皺起眉頭的時候,他們總算靠近一架停在開闊場所的直升機。一名待在重機槍旁的男子,從打開的座艙門內朝上條等人招手。


    「動作快,快!」


    三人滿


    腹狐疑地衝上直升機後,正上方的螺旋槳聲頓時增大。機身不穩定的動作,讓整片座艙地板都跟著搖晃,機體隨之緩緩浮起。


    撲進直升機後,整個人還趴在座艙地板上的上條這麽問道:


    「看到我丟下的訊息了?」


    「是啊,寫著『如果真的想解決問題就幫個忙』的便條對吧。我們原本還以為是小孩子胡說八道,可是還有那個掉下來的太空站。把狀況搞成現在這麽糟糕也有你們一份,真虧你們敢把這件事說出來啊,混帳!更何況……」


    握著重機槍握把的槍手,看著夜空咕噥。


    「我聽那家夥說了。有個小鬼衝進成群暴徒裏,隻為了救一個像他那樣既不是美少女又沒錢的骯髒大叔。」


    「?」


    「連在公園碰到那名男子的臉和長相都想不起來呀。不過這樣正好,反而更能明白你的善良。啊,對了對了。」


    最後補的幾句話,不是對上條說的。


    因為槍手說話時看著旁邊的府蘭。


    「你的『告白』我也聽到嘍。雖然隻要有人呼叫,無論是化學火災還是生物災害我們都會衝過去,但你所做的那些就連我們也辦不到。」


    彼此可以溝通。大家都站在同一個舞台上。


    雖然並非刻意為之,也沒有任何計畫,但能夠讓情況演變成這樣,都是一名少女鼓起勇氣帶來的結果。


    「……我們說的『解決』呢,和你們想的或許有些不一樣喔。」


    「什麽都行。隻要能讓這個學園都市恢複光明就好。看看這座城市,一片黑暗,徹底的死寂!隻要能夠搞定這種狀況,讓電力瓦斯供水全部恢複,多不講理的要求我們都吞!我們『營巢部隊』就是為了這個目的存在!聽好,我們絕對不會讓你們在瓦礫中過聖誕節!」


    「恢複秩序的四十八小時」。他們為了達成這個目標所做的事,無法讓人發自內心感到高興。用高壓水柱毫不留情地將化為暴徒的少年少女從高架橋上噴下來,用巨大風扇將藏有武器的避難所整個掀翻,這些事都讓人記憶猶新。


    然而,行為的根源是這種念頭──盡快讓學園都市恢複原來樣貌。為了這個目標,無論多骯髒的工作他們都主動扛起。因為,他們同樣也是站在「保護學園都市」這一邊的人。


    所以,他們沒有因為根據地氣象站被毀而報複,選擇以鎮壓騷動元凶「原」上裏勢力為優先。為了接觸掌握關鍵的上條等人,他們不惜以自己為誘餌任人擊落,終於像這樣成功讓三人搭上運輸直升機。


    他們不會背叛上條。


    至少,隻要「上裏翔流生還」能夠結束這場混亂就不會。


    「目標是第七學區南部的超大醫院!隻要抵達那裏就能解決所有問題!」


    地點立刻傳到駕駛員耳裏,直升機「轟」地加速。


    或許是為了不讓敵人知道目的吧,另外有好幾架同型機分別飛往別的方向。


    「還有……」


    「滋!」的巨響傳來。


    『還要來嗎?你還不死心嗎,府蘭──!』


    聽到這個幾乎能撼動整個世界的聲音,外套比基尼少女咬住嘴唇。


    「誰要放棄啊……」


    但她說了。


    嬌小的少女重新宣戰。


    「……誰要放棄上裏的未來啊!即使再也無法與他交會,即使知道這份思念絕對不會開花結果,我也不會因為這樣就死心……!」


    上條也明確地意識到後有追兵。


    他鄭重其事地再次說道:


    「還有,隻要不甩掉她們,讓她們閉嘴!這個城市的混亂就不會結束!」


    9


    至於追兵這邊,也因為意料之外的狀況而全力運轉腦袋。


    扮裝少女織雛靠著噴射引擎在空中飛舞,同時問道:


    「怎麽辦,冥亞,狀況好像還沒解除耶!」


    「無論如何,如果不拿到上條當麻的腦袋,沒辦法達成『暴君』的命令。要救上裏同學也隻能這麽做了吧!」


    因為他認同了幽靈的「現在」。他說維持這樣也沒關係,在自己的存在背後推了一把。所以禦靈冥亞才能留在這裏。


    那麽。既然如此。


    她什麽樣的惡靈都肯當。什麽樣的怨靈都能變。


    雖說已經膨脹到高樓大廈的尺寸,穿戴著心形天冠與敞開壽衣的冥亞終究還是在地麵移動。視角和把天空當成自家的織雛不同。


    「摧毀那個魔法陣怎麽樣?」


    「如果沒被發現,就等於讓他們拿壞掉的器材替上裏同學動手術了。從這點看來,破壞器材意義不大,還是要殺掉醫生才能放心。路上的魔法陣不重要,總之徹底追殺施術者!」


    而獵物也是個問題。


    奮不顧身降落在貨櫃場的大量運輸直升機,此刻已分別朝不同的方向離去。不知道上條當麻和府蘭她們搭乘哪一架。不,說不定是分開搭乘。


    「怎麽辦?」


    「采用最確實的方法吧。全部打下來!」


    10


    一般直升機的最高速,頂多也就每小時三四百公裏。即使如此,依舊比五的小型賽車快得多,加上直升機能無視地形采用最短路線,時間上的損失照理說壓倒性地少。


    然而。


    即使是這樣,依舊甩不掉替魔杖裝上噴射引擎的扮裝少女織雛。此時此刻,她依舊持續灑出大量像煙火般發出紅藍光芒的曳光彈,可能是模仿魔法的光彈效果吧。


    「可惡!那家夥居然能在空中自由飛行嗎!」


    操縱重機槍的槍手探出座艙應戰,可是槍林彈雨抓不住在夜空裏左曲右回,自在遨翔的魔法少女。


    再加上──


    『各就各位。』


    似乎有這樣的聲音。


    上條倉促間抓住槍手的肩膀,把他拉回機內。緊接著。


    轟────!


    從敞開座艙門衝進來的某人,就這麽撞破反方向的門離去。


    上條還以為鼓膜會被化為爆壓的狂風震破。


    原先槍手是拿安全帶代替救生索,把身體固定在機內,然而剛剛那一撞已經把安全帶徹底弄斷了。


    縮在機內的府蘭,則將她從稍遠處目睹的景象說出口:


    「……暮……暮亞!那個植物眼鏡女,居然直接穿著偽裝a.a.a.回來了!」


    的確,襲擊木原唯一時,為了讓她因a.a.a.的技術擴散而焦躁,暮亞利用許多植物弄出外殼。換言之那東西沒辦法當成兵器,頂多隻能燃燒植物性酒精在空中飛……


    「就算是這樣也未免太講究了吧,怎麽每個人都這麽誇張啊!」


    「話說回來,剛剛暮亞她還雙手握拳往前伸呢。」


    從變得通風良好的運輸直升機朝外看,就能發現戴著眼鏡的植物少女正和騎著魔杖的魔法少女交纏,再度瞄準這架直升機。剛剛雖然隻是碰巧貫穿座艙,但是那種攻擊多吃幾次,直升機八成會在空中分解。話雖如此,但是就算讓槍手以重機槍掃射也打不中她們。


    這樣下去會被幹掉。


    上條倉促之間大喊。


    「降低高度!靠向附近的牆壁!」


    轟!慣性的影響幾乎讓人遺忘重力。座艙兩側敞開,又沒有救生索,什麽時候會掉出去都不曉得。但是這種亂來的操縱,讓直升機勉強在敵人撞上來之前達成要求。


    他們似乎能聽到「嘖!」的聲音。


    或許是為了避免在貫穿直升機後撞上大樓吧,搭載了噴射引擎的扮裝少女在千鈞一發之際急遽改變軌道。


    但是暮亞則是直直衝過來。


    要不是她為了避免和改變軌道的短雙馬尾織雛相撞而猶豫,這一下大概會讓運輸直升機爆炸吧。目測有所偏差的暮亞,撞破了直升機所靠近那棟大樓的厚重強化玻璃。


    而且她一點也不在意。


    她在辦公大樓裏進一步高速飛行,撞飛大量文件與液晶螢幕,和運輸直升機並排。


    「那家夥……!在這種狀況下居然還推眼鏡!」


    「唉,脫胎換骨的園藝社員還真是可怕。連活著就是為了在相機前擺姿勢的cosyer都相形見絀,這世界到底怎麽回事啊。」


    撞破其他窗戶的暮亞重回夜空。基本上,暮亞和肉體還是常人的織雛不同,是由即使被劈成兩半也能再生的植物細胞構成。些許傷害她根本不放在眼裏。


    「反正死不了就能安心了是吧。既然如此,讓她去撞那種衝不破的厚重牆壁就好。」


    駕駛員大概也聽懂話中含意,繼續壓低直升機高度,完全放棄飛行機械的優勢。他們貼近地麵,開始以時速四百公裏沿著沒有點起任何一盞燈的道路前進。


    當然,騎著魔杖的織雛和讓植物推進器噴射的暮亞緊追在後,但這回她們和先前不同,顯得慎重許多。這也是難免,畢竟時而鑽到天橋底下,時而飛到高架橋上頭,幾乎都是貼著障礙物飛行。雖然能撞破剛才那道厚重強化玻璃的暮亞耐力超乎想像,但要在一直正麵衝撞鋼鐵與混凝土的情況下飛行,想來還是十分困難。


    然而,將高度壓得極低,就會有另一種威脅。


    轟!某種沉重而巨大的東西,從直升機上方通過。那個能夠從座艙裏看見的物體,有如直徑達數十公尺的巨大掃把星。


    但並非如此。


    那是──


    「冥亞……的魂魄?」


    琉華呼喊的同時,巨大物體落在直升機的前進路線上。那東西瞬間變化為身著白色壽衣的少女,接著鐵塔尺寸的巴掌便從右邊揮來。


    「嗚喔喔喔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連姓名都不曉得的駕駛員慘叫出聲。


    他稍微拉起機體,從手指與手指之間鑽過,再將幽靈雙腿的縫隙當成隧道穿越。


    府蘭輕聲嘀咕。


    「和服底下好像真的沒穿。」


    「!」


    槍手連忙回頭,但他們早已通過。看樣子無法分辨是真是假。沒逮到目標的巨大怨靈,四肢再度化為狀似流星的魂魄模樣。


    從追趕在後的怨靈處,傳來執念深重的聲音。


    『不會交給你們……我絕對不會把上裏同學交給你們!』


    「他什麽時候變成你的東西了?我要撕開、解放上裏翔流的束縛!我要告訴他,他不隻是一股巨大的引力,我們也能靠自己的意誌離開,但也正因為如此,你們才依照自己的意誌像這樣待在他身邊!因為隻要這樣,隻要這麽做,一定能解開他內心的枷鎖!」


    『……為什麽,你要做這種事!這麽做對你有什麽好處!』


    「無論結局如何,我都沒辦法繼續留在他身邊!然而,我還是能為他做些事!這點程度的任性,我會貫徹到底。冥亞,不管你是什麽東西都一樣,我絕對不會讓你妨礙我結束這段感情!」


    上條盡管一直任人擺布,卻也不能繼續隨波逐流。在僧正那時,在上裏那時,他都感到無比後悔。不能再讓那種結局出現。


    「想辦法擺平她們吧。怎麽能把那些怪物帶到第七學區的醫院,這樣隻會讓貨櫃場的慘劇重演!」


    「可是具體來說該怎麽做?一般槍擊根本打不中織雛和暮亞,將體味變成返魂香維持自己存在的冥亞,已經一隻腳踏入永動機的領域了。我根本想不出打倒那種怪物的方法!」


    「……關於這點,我之前就很在意。」


    上條輕聲咕噥。


    「我說啊,琉華。你之前說過吧?冥亞為了微調體味,連食物也特別用心,總是在啃蔬菜棒而且甜的飲料不離手。」


    「正確比例除了冥亞自己以外沒人知道。雖然感覺像把素食主義者和甜點笨蛋加起來除以二就是了。」


    「哼,如果以為女孩子的身體都是由水果和砂糖構成可就大錯特錯了。」


    刺蝟頭又想了一下,然後也不管機身還在劇烈搖晃,就從座艙探出身子。


    「怎麽了?」


    「這樣的話,嘴巴嗎?或許有辦法搞定。」


    上條沒有回頭,持續盯著因為停電而一片黑暗的街道。


    「在哪裏,在哪裏……沒有窗戶的大樓在……」


    「木原唯一的大本營嗎?記得在第七學區的某處就是了。」


    「不是那個!」


    上條大喊出聲,但在這時狀似巨大妖星的魂魄已從運輸直升機上方追過。由於要防備暮亞與織雛所以高度不能拉得太高,到頭來幾乎完全受道路製約。對於能自由在天空飛行的那一邊來說,要追上應該相當容易。


    於是,他們看見冥亞降低高度攔在前方,正要化為穿戴著心形天冠與壽衣的少女。光線照亮了黑暗中隻見其影的街景,上條念出印在大樓牆麵上的大型文字列。


    「h552m。就是那裏沒錯!」


    看見上條將手放到伸出座艙的重機槍上,正職的槍手連忙抓住他。


    「教我怎麽開槍!」


    「現在的冥亞不需要依靠無人機『香爐』。靠物理性攻擊打不倒她!」


    「那些都不重要,聽我的,讓這玩意兒開火就對了!」


    結果,他們的姿勢變得有如兩人三腳。沒有代替救生索的安全帶,機體一旦傾斜他們會就這麽摔出去,在這種危險狀況下,上條與槍手硬是從座艙側麵伸出槍口,對著幾乎就在行進方向上的平滑大樓牆麵扣下扳機。


    每一發子彈,尺寸都誇張到跟所謂的反資材步槍一樣大。盡管是無法瞄準的掃射,依舊接連在牆麵上打出拳頭大小的洞口,接著裂痕擴散、相連,整片牆壁開始剝離。方法或許就和拿冰鑿在窗戶上開一個三角形洞口很像。


    可是說穿了,他們完全沒打中已經變成龐然大物的冥亞。


    『這種東西……這種小把戲,怎麽可能攔住心懷上裏同學的我們啊────!』


    「唔!」


    府蘭以手指操作從背包裏冒出來的卡片尺寸行動裝置,讓這段時間不知道飄去哪裏的ufo氣球飛往幽靈少女。盡管海盜少女琉華貼上去的備用炸藥應該還在,但那些也全都沒發揮效果。冥亞手臂一揮,氣球便撞上旁邊的大樓牆壁。


    身穿壽衣的長發幽靈少女也沒放在心上。她為了瞄準較低高度攻擊,就像踢足球那樣把腳往後抬,做出鍾擺般的預備姿勢,蓄積一踢就可能讓地標鐵塔折斷的力量。


    槍手大喊。


    「該怎麽辦!」


    「已經結束了。」


    這句立刻響起的回答,恐怕機上人人都想聽到,卻也都不認為聽得到。不僅槍手,就連府蘭和琉華都為之摒息。


    「冥亞非常注意自己的體味,甚至調整自己吃的東西。雖然不曉得正確的比例,但隻是要搗亂的話卻很簡單。我聽化學社的人說過,氣味也有類似紅藍綠三原色的基礎氣味,隻要利用它們,就能蓋過其他纖細的氣味。」


    在亨寧的假說裏,分為香料、花香、


    樹脂、水果、腐敗、焦臭等六種。


    在艾默爾的假說裏,則是樟腦、麝香、花香、薄荷、醚、刺激性、腐敗等七種。


    之所以不像視覺和味覺那樣做完明確的分類,似乎是因為嗅覺這種感官特別複雜。舉例來說,同樣做嗅覺研究的神經生理學,就完全否定這種基礎氣味存在;追根究柢,為什麽會感受到這種氣味,就原因來說也隻闡明其中兩種而已。


    「所以在大熱浪來臨而完全無法用水的情況下,我們都是靠這些東西關照嘍。不過畢竟是奢侈品,所以在手邊沒有的時候,就得到處找乾掉的咖啡濾紙和紅茶包了。」


    換句話說。


    上條當麻的目的是──


    「目的是那棟用來培育作物的沒窗戶農業大樓。而且上麵標著香草類的h、薄荷的m,專門培育嗜好品!再怎麽說,裏麵都是滿滿的薄荷。盡管停電大概讓裏麵的植物都枯了,但隻要開洞的子彈別堵住,就會讓濃烈的氣味擴散出來。你把那種東西吸進去之後,調成最佳平衡的氣味會怎麽樣啊!」


    雖然不曉得幽靈是否真的存在,但至少冥亞沒有實體。她是靠人類五感範圍外的低頻波與氣味讓人們精神不安定,營造「看得見」的環境才得以實體化。說穿了,就像無色光通過棱鏡後會分成各種色光那樣,藉此呼喚出自己喜歡的顏色、外型。這讓她能成為嬌弱夢幻的少女,也能成為最強無敵的戰力。


    『什……麽?』


    一旦這種平衡亂掉會怎麽樣呢?如果拿鐵錘砸向精確分光的棱鏡會如何?當然,就連設計機製的她自己,也無法掌握光會怎麽散射。


    砰!禦靈冥亞的美麗臉龐不自然地膨脹。


    大得足以匹敵高樓大廈的怨靈軀體,變得無法維持自我。她的輪廓持續崩毀,彷佛自己的肉在啃自己的骨頭一般。


    『若……是……』


    如果能停在原地,安靜下來,或許還有恢複原狀的機會。


    可是。


    就算已經死亡而失去肉體,她依舊是一名戀愛中的少女。


    『……為了上裏。那麽我……我什麽都不怕──!』


    腳步不可能停下。她會堅持到最後一刻。


    她就在不自然崩毀的情況下,試圖以踢足球般的一腳掃過整條馬路。因為,隻有這件事她不會退讓。她不會把上裏翔流的命運,交到自己不認同的對象手裏。這裏沒有什麽壞人,可是,沒有一個人的做法正確。


    上條從直升機裏探出身子,下意識地握緊右拳。


    如果對方繼續糾纏,他考慮跳出去。


    然而。


    終究是撐不住。崩潰狀態下的一擊,把她自己的腳甩了出去。那隻巨大的腳,就像蕩秋千時順勢把鞋子甩出去一般,劃出一條拋物線。


    運輸直升機勉強避開那隻腳,並且朝著倒向旁邊農業大樓的壽衣少女正下方鑽,在千鈞一發之際通過。


    但後麵的人運氣就沒那麽好了。


    「啊!」


    首先是騎著噴射引擎魔杖的短雙馬尾澤井織雛,她因為不想碰到巨腳而緊急轉向卻來不及,肩膀被擦到而失速墜落。


    跟在後麵的田妻暮亞則沒躲開失去形體倒下的冥亞,就像碰到坍方一樣被壓在下麵。


    已經不需要擔心追擊。


    地麵或許還有許多少女仍在追趕,但隻要運輸直升機提升高度全力衝刺,照理說她們不可能追得上。


    上條當麻試著回想。當時站在醫院窗邊的派翠西亞,是在哪個位置?


    「八樓右邊數來第十三個窗戶!降落會浪費時間。府蘭、琉華,就這樣跳過去────────────────────────────────────────────────────────────────────────────────────────────────────!」


    11


    「……?」


    外麵好像很吵。


    從床上坐起身的嬌小金發少女望向窗外。


    緊接著。


    不客氣地打破高處窗戶造成的巨響傳來。


    運輸直升機這邊可說是神乎其技。駕駛員就像要挑戰靠甩尾停進兩輛車中間的特技演員一樣,直直衝向醫院窗戶,在最後關頭緊急旋轉機身讓座艙對準目標。由於座艙門已消失,對於沒有安全帶固定身體的少女來說,這是個決定性的動作。


    她們受到強大的慣性擺布,連下定決心的時間都沒有就被拋出直升機外。


    兩人順勢撞破窗戶,滾進裏麵的病房。


    「好痛!」


    海盜少女琉華呻吟著站起來,眼前卻是意料之外的景象。


    「……什麽嘛,講得自信滿滿,結果一個人也沒有。他是不是搞錯房間啦?」


    「不,或許是刻意這麽安排也說不定。」


    同樣搖搖晃晃地站起身的府蘭,以虛握的拳頭輕敲牆壁,看上去就像在確認隔壁房間是否有病人。


    在目睹修格斯樣本與競食的紅色毛皮時,那名少女或許就已無法將目光從世界的真實上移開。從獲得名為奈芙徒絲的「魔神」分享血肉那一刻起,她或許就已無法和神秘分割。


    可是盡管如此,卻也沒必要特地亮給她看。


    或許有這種考量在內。


    「反正隻隔著一麵薄薄的牆。」


    「也對。如果隻有這點程度,應該能一並納入儀式範圍裏吧。」


    兩名少女麵對麵。


    a.a.a.與奈芙徒絲的殘渣。雖然使用的記號不同,需要重新調整細節,但大致上隻是重來一遍。不需要緊繃。她們做得到。


    吸氣,吐氣。


    「……謝謝你,琉華。謝謝你一路奉陪我到這裏。」


    接著,烏丸府蘭微微一笑,向既是戰友也是勁敵的另一名少女如此宣告。


    「來,讓這段戀情結束吧。」


    12


    得到消息後,待在「沒有窗戶的大樓」正下方的木原唯一,命運也已決定。


    「……」


    「……」


    「……」


    氣氛與先前截然不同。原先擔任貼身護衛的少女,已沒有聽從她命令的道理。這群人是木原唯一特地挑選的,戰力難以估量。正因為如此,一旦立場改變,情況就會一百八十度大逆轉,讓她陷入窮途末路。


    簡直就像原本和海葵共生的小醜魚,因為出了什麽差錯而被吃掉一樣。


    為了保護自己而準備的無數利刃、視線、壓力,包圍了木原唯一。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身穿白袍與比基尼的唯一輕聲咕噥,一副不怎麽感興趣的模樣。


    在唯一麵前,隻剩一隻手的「滅絕犯」去鳴緩緩起身。不,不止她。和她同等的異形、異能也一樣縮短距離。


    在捕食者的血盆大口中,龐大的邪惡一臉「實驗結束」的表情這麽說道。


    「這麽一來遊戲就結束了,是嗎?」


    行間 四


    某處的某人說道。


    「喔,要走啦?哎呀,不用在意我們。」


    「雖然多半會沒完沒了地繼續下去,不過這樣也有這樣的樂趣。」


    接著另一人回答。


    「嗯,大家在呼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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