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啊~回來啦回來啦。」


    「我回來了……人家已經累壞了啦……」


    十二月十一日,上午五時三十分。


    一大清早。已經成了徹夜在街上到處跑的壞孩子,更因為發生許多事而精疲力竭的刺蝟頭高中生上條當麻、這段時間被他晾在一邊的純白修女茵蒂克絲、全長十五公分的妖精歐提努斯,以及歐提努斯的天敵三花貓——他們完全沒察覺。


    打開學生宿舍那道門的五秒鍾後,有什麽命運在等待他們。


    「冷凍食品也變了不少喵~居然還有什麽義大利燉飯呢(嚼嚼)。」


    「餛飩湯就像地獄一樣深入五髒六腑(喝喝)。」


    有人在。


    留著不合適金發還戴著太陽眼鏡的貓叫男,以及盛大鬧失戀後讓人不曉得該怎麽向她搭話的麻煩外套比基尼兔子天線女,擅自闖進別人家裏吃東西。


    「你們在幹什麽?為什麽擅自吃起來啦,土禦門!還有府蘭!我連你們兩個怎麽突然要好起來都搞不懂啊~真是的~你們居然把人家期待已久的人類食物吃得到處都是——!」


    「哦,別看冰箱和飯鍋比較好……會讓人想起以前網路上那些恐怖的惡心照片。」


    「真的假的……啊——!好慘。這裏也……啊啊——!」


    明明人家都勸阻了,卻還接連打開地獄之門的上條當麻,就像玩格鬥遊戲慘遭痛扁一樣倒地不起。冰箱與飯鍋完全成了腐臭味的來源,也不知該說是詛咒物品還是鬧鬼房屋,總之已經貼上了會讓人徹底排斥的標簽。


    「開封過的乾飼料好像也全完蛋了。今晚它隻能吃剩下的罐頭嘍。」


    「……為什麽在這種慘狀下隻有這家夥反而吃得更好?我無法接受。」


    上條呻吟似的質疑,但三花貓隻是悠哉地喵喵叫。


    受到大熱浪與元素重創的學園都市,雖然公共建設本身已經複活,但個人的家電還是處於損壞狀態,所以能做的事有限。恐怕接下來一周左右,家電量販店與網路購物會在聖誕節到來前掀起一波搶購潮……畢竟上條是住宿舍,或許學校會幫忙搞定,不過他們平常就會擅自依喜好隨便搬家具進來,所以也不能完全指望學校。


    「可以煮開水表示有瓦斯能用?」


    「不過那場微波把點火裝置弄壞了,所以隻能先開瓦斯再拿打火機點燃竹筷放上去喵~直接用打火機會燒到手所以要小心喔。」


    「事到如今才問你們這些職業的笨蛋雖然有點晚,但你們為什麽會有打火機?」


    即使如此也還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雖然手法超級原始難以調整,但至少有冷水和熱水。換句話說,隻要在澡盆裏放冷水然後用水壺加熱水反覆微調,就能洗澡!


    「看你的臉就知道!最近一直覺得少了什麽,毫無疑問就是女孩子的入浴時間啦啊哈哈嗚呼呼————!」


    「不要打斷別人的內心話啦!土禦門你在大熱浪和元素的時候一個人下落不明,到底是跑去哪裏幹什麽啦?」


    回過神時,貓叫笨蛋的瘋話已經讓女主角群的眼神變成絕對零度,害上條當麻陷入大危機。他的人生地位在不知不覺間就已暴跌。


    坐在別人肩上的十五公分神明以極度不客氣的聲音說道:


    「要是偷看就宰了你,我不會用什麽『天譴』蒙混過去而會直接下手。」


    「你連臉盆都不用,隻要一個茶碗就夠,所以大熱浪時也常常泡熱水澡吧?這個愛洗澡的家夥。」


    無論如何,不該招惹的就別去招惹。這區區十五公分,可是充滿威脅的十五公分,而且她並非赤手空拳,還會用長槍與弓箭。想像一下蜜蜂、蜘蛛、蠍子之類的危險生物大概就能了解,這種尺寸在某些情況下甚至能殺人,這點千萬不可以忘記。


    然而——


    「(……不過無論如何都想看的話,先徵求許可。偷偷摸摸來不合我的性子。)」


    「喂,神明,不要紅著臉在人家耳邊做這種補充說明啦!」


    理解者說這些話令人完全搞不懂她是在引誘還是在拒絕,但是當真的話一定會被打飛,這使得上條相當狼狽。土禦門則是這麽回應他。


    「哎呀,問我在做什麽,那當然是照顧義妹舞夏啦。」


    「唔……這答案認真得出乎意料。」


    隻用一句話交代是這樣,但是那幾天有大熱浪和元素,其間甚至還有暴徒穿插。在這種地獄裏,靠一己之力持續保護少女的安危,想必非常艱辛吧。保護家人是理所當然——但是那個環境沒有輕鬆到能夠讓「理所當然」無條件地成立,這點上條已經切身體會到了。即使如此,這男人依然守住了自己心中的「理所當然」。


    他一副從戰場歸來的口氣說道。


    「……哼。男人這種生物啊,若是為了妹妹,隨時都能成為英雄。」


    「同時你也是個徹頭徹尾的變態。」


    「可是正事要從這裏講起喵~聽我說啦,阿上。」


    土禦門大嚼著為了台風或大雪等學校停課時準備的緊急糧食,同時道出來意。


    「有個人叫做亞雷斯塔統括理事長,我對著他腦袋開了幾槍,能不能幫忙我逃跑?」


    「非常重大的情報輕描淡寫地蹦出來,我是不是該報警啊!」


    「……即使對方是個腦袋中彈還能若無其事爬起來的家夥也一樣?」


    「因為能爬起來就隨便開槍也很有問題吧!」


    「哎呀府蘭,要沒親眼看見的人體會那種恐怖是不可能的啦。」


    土禦門一副別人沒見過世麵的口氣。有件事上條之前意外地沒發現——被一個朝著人家腦袋開槍的家夥懷疑沒常識,似乎會讓人覺得不太爽。


    「哎,我之前和亞雷斯塔訂了契約,我來扛他不方便處理的髒活,相對地他要保護舞夏的人身安全,不過這次事件他就毀約啦喵~這人原本就不值得相信,現在連利害關係都不一致嘍……換句話說,如果不在這時候劃清界線,恐怕真的會失去舞夏。」


    另一方麵,抱著三花貓的茵蒂克絲不知為何瞪大了眼睛。


    「亞雷斯塔?」


    「對啊喵~」


    「你說的,該不會就是『那個』亞雷斯塔?克勞利?」


    「因為這個名字太有名了,所以你覺得隻是借來當筆名喵?……很抱歉那是真貨,愛德華?亞曆山大本人。那家夥克服了史實結局——命運的一九四七年,一直活到今天。」


    「嗯?嗯嗯?完全搞不懂怎麽回事,換句話說如果從頭排起究竟會是……」


    「當麻你先閉嘴!」


    「我又被懷疑沒常識了?」


    「喵——!」


    「而且還被照理說什麽都不懂的三花貓瞧不起!」


    寵物會仔細觀察飼主(?)的態度。在家中地位一落千丈的上條莫名其妙地想哭。


    「……怎樣怎樣?『對方是亞雷斯塔家的克勞利,所以用槍射他腦袋也不能有意見』才是這個世界的常識嗎?」


    「你啊……雖然亞雷斯塔?克勞利不是本名,但好歹還是要提醒你一下。以西方名字來說,前麵是名後麵才是姓。我原本以為至少這點還算常識啊,人類……」


    無論上條腦袋裏裝的東西有多可憐依舊不會拋下他,正是這位嬌小理解者的溫柔之處。也因此,不停顫抖的上條當麻關不住淚腺的水龍頭——不可以忘記,這個不可思議的世界上還有「溫柔的利刃」這種東西存在。


    「總而言


    之,既然和學園都市的頂點杠上,我就沒辦法繼續待在這裏啦。你也明白我的立場吧?我在學園都市和英國清教之間當雙麵間諜。換句話說,一旦平衡崩潰就會被當成敵方特務。這倒是無妨,但我想避免舞夏被當成誘餌犧牲掉喵~」


    就結論來說,他不是要單獨離開,而是要和義妹舞夏一起逃出去。這似乎是土禦門給自己訂下的規矩。想必這個原則比一整顆行星,比全地球的人類都還要沉重。


    「你有幫手嗎……?」


    「這裏有個特大號的。」


    土禦門不知為何用湯匙指向和他聯手的府蘭。


    「這家夥是英國清教派去上裏翔流那邊的魔法陣營間諜,換句話說處境和我很像。她因為直屬於最大主教蘿拉?史都華而被亞雷斯塔盯上,要和我一起逃出去。換句話說,她的權限比一般的魔法師還大喵~」


    「……我已經把英國清教的部隊叫到學園都市外圍,但他們終究是『回收人員』,沒有足以直接破壞牆壁闖進來的火力。不過,隻要能想辦法出去——」


    「她似乎是專精匿蹤的魔法師,能夠徹底抹消足跡喔。不用在意追兵也無妨。」


    離開城市。


    聽起來簡單,不過這裏是學園都市。


    為了防止與次世代兵器及超能力開發有關的科技外泄,整個城市都包在厚重的牆內,出入也有嚴格限製。如果要強行突破,會是個相當困難的關卡。守衛真的有可能不先警告就直接開槍。


    「假如運氣好順利逃出去,你也要跟著回英國嗎?呃,就像史提爾或神裂那樣。」


    「喂喂喂,就算接受因為戰勝而當上聯合國常任理事國的國家支援逃出敵營,我依然是逃亡者喔,現在談這個有什麽用啊,阿上。不過嘛,還有像是加拿大或澳洲之類的地方,選擇很多。歐洲經濟現在由歐盟領導所以容易讓人忽略,但是不能忘記『大英國協』這個框架還存在喔?」


    他們的規模大到會直接被地理曆史的教科書拿出來討論。這和什麽羨慕心態無關,老實說,以不希望出事的角度來看,這樣根本麻煩透頂。


    「不過啊,我也沒有權利阻止你吧。」


    「要是被攔下來我就隻能去死啦。」


    「……隔壁房變得空無一人,還是會讓人覺得寂寞呢。」


    「唔。」


    「你和舞夏都要離開對吧?當然啦,這裏再怎麽說都是暫住的學生宿舍,大家分別的時刻遲早會到來,不過來得這麽突然還是難免嘛。」


    土禦門突然停下動作。


    讓人有股不祥的預感。


    「喂……你該不會……?」


    「……對啊。『要丟下學業逃走喔』這件事,我還沒解釋過呢。對,我沒告訴舞夏。」


    2


    總之把隻能用悲慘形容的冰箱與飯鍋裏那些黏稠物(詳細描寫會很嚴重所以在此省略)處理掉之後,總算要進入正題。


    「大熱浪期間你一直在保護舞夏對吧,為什麽她沒待在一起啊?」


    「我可是要和亞雷斯塔杠上並搶走府蘭這張救命符耶,流彈之類的東西那麽危險,哪能把可愛的義妹帶去那種現場啊。是義妹喔喵!」


    上條當麻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麽要強調這部分。總之他先換好衣服,穿上一身符合十二月寒冬的裝扮。雖說是受到大熱浪的影響,但他這幾天過得就像去澳洲衝浪的聖誕老人一樣,此刻日本的常識總算一一回來——上條感覺自己鬆了口氣。


    「所以呢,舞夏她人在哪裏?」


    「第七學區車站前的食物賑濟會場。畢竟是女仆實習生喵~她可不是那種直接拿杯麵或冷凍食品果腹的人喔,不拿食材塞滿自己的冰箱大概不肯罷休。」


    「……為什麽你可以把不在場的人行動說得那麽清楚啊?你該不會隨時在用gps監控人家吧!」


    「陰沉的三流貨色才會靠那種小道具……如果是專業的老哥,就能靠平常的言行累積預判義妹的現況(敬禮)。」


    「這個跟蹤狂的人格側寫精確得誇張,朋友的妹妹麵臨超級大危機……?」


    「什麽事都要靠累積,哥哥可不是一天就能當的喵……還有不要把別人的功績換成隨隨便便的頭銜啦。」


    毫不懷疑地把這種事當成豐功偉業,可見他是個貨真價實的大變態,不過再怎麽浪費口水也無濟於事。畢竟變態這種生物不會注意到遮住自己視野的那副有色眼鏡。要是把那副有色眼鏡拿掉,這家夥多半會當場死亡吧。明白這點的上條決定讓話題繼續。


    「……府蘭你也真是辛苦,居然得跟這種家夥搭同一條船。」


    「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個憐憫的眼神。」


    麵無表情嘟起嘴巴的外套比基尼還是那身裝扮……原本以為她是因為大熱浪才選那種北風與太陽式的穿著,難道她其實是連冬天都硬要露出肚臍的那種人?


    「呃,如果問高不高興那當然是高興。看是會看啦。」


    「我可不可以問一下,你為什麽要擺出那種高高在上的態度……?」


    「哼哼哼,這樣下去或許將來會變成那種在家裏不全裸就靜不下來的奔放性格呢。」


    「你也差不多啦神明。」


    話說回來娘娘和奈芙徒絲也沒好到哪裏去,該不會就因為頂端的「魔神」是這樣,所以整個魔法陣營才如此奇特吧?上條原本打算把這些當成沒根據的青春期妄想一笑置之……不過冷靜回想一下,「聖人」神裂同樣衣服貼身到讓人不知該看哪裏,英國第二公主凱莉莎也是一身非常引人注目的露肩公主禮服,前「搗蛋鬼」的黑矮人瑪莉安?史琳格奈亞甚至隻穿了一件工作褲……雖然不太願意去想像這種事,但難道這世界隱藏著「愈是強大的人穿著就愈接近全裸」這種真理嗎?假如這種無藥可救的妄想偶然地命中了真相,那隻能對魔法陣營說節哀順變了。


    「……那個墮天使色情女仆也有意義嗎?像是『進化成第二形態的伏筆』之類的。」


    「怎麽沒頭沒腦冒出這種話,憋太久啦?」


    神明直接扔來讓人感激不盡的警告,所以上條決定先把這些放一邊。


    現在該談正事。


    「那就去找舞夏吧。」


    「可以是可以,但會不會有人礙事啊?」


    「現在是個好時機。」


    「為什麽?既然『恢複秩序的四十八小時』已經過了,那麽警衛及風紀委員也會正常發揮作用吧。而且雖然我不想去考慮,但是那些躲在暗處的家夥也不例外。」


    上條隨口一問,然後土禦門和府蘭都沒有回答。相對地,兩人互使了個眼色。


    看樣子是有什麽不能告訴刺蝟頭的秘計。


    土禦門這個魔法師神秘兮兮也不是今天才開始,何況扯上比性命還重要的義妹,這個男人實在不太可能有所輕忽。總之隻要曉得他不是自暴自棄,而是有具體的「某種手段」,應該就能放心了吧。


    上條、茵蒂克絲、歐提努斯、三花貓、土禦門,以及府蘭。全員在還稱不上早晨尖峰時段的時刻重新踏上學園都市街頭。吐氣成白煙,以厚大衣和圍巾禦寒,這樣的生活也是種很重要的「理所當然」。


    現在和受到大熱浪與元素威脅那時不同,人們在寒天之下理所當然地往來,人行道與車道分開,車輛多到形成行列。高樓大廈掛著厚重布幕;盡管裹著塑膠布的風力發電柱還在重建當中,但高架鐵路已經傳來列車行駛的聲響;天空有客機拉出飛機雲。城市回複原貌。盡管這理應值得開心,但治安維持機關開始正常運


    作這點,依舊讓上條內心湧現一絲不安。


    大馬路上正在更換交通號誌與風力發電柱。看見以彩色交管棒和哨子整頓交通的警衛,上條不由得躡手躡腳起來。


    「舉止不要那麽可疑啦,反而會引人注目喵~」


    「……明明有問題的不是自己卻被你這樣提醒,還真讓人不爽。」


    沒到尖峰時段卻有這麽多人,想來還是因為冰箱與飯鍋出問題吧。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商店和牛丼店不用說,就連平常大約上午十點開門的超市與百貨公司,也拉起了鐵卷門迎接客人。


    外套比基尼似乎受到食物香味吸引而左顧右盼。


    「物流好像也回歸正軌了。」


    「因為來自世界各地的食材與生活物資,之前都卡在牆外的貨運站喵~隻要開門收下那些東西,就能讓血液在這座城市的動脈流通。」


    「……也就是在身體能好好動起來之前,要仰賴外界輸血是吧。」


    撐起學園都市廚房的蔬菜工廠與複製肉品大樓等處,要更換機器重新運作可能得花上一段時間,卻也不能因此把問題放著不管。上條在歐提努斯的無間地獄中也體會過,實際上這座城市的糧食供給也有部分是依靠外界。


    他們看見小型吊車將嶄新的自動櫃員機從載貨卡車上放下,還有一群人圍在旁邊。感覺得出人們已經等不及機器接上電源和網路線了。不隻是瓶裝水和禦寒衣物,金錢發揮功用的生活也回來了。


    「喂~大叔。這邊行嗎~?」


    「我說濱麵小弟啊。現在人手不夠所以有人幫忙實在謝天謝地,但你為什麽這個年紀就能操縱吊車啊?這東西不是好歹也需要國家證照嗎?」


    「……話說回來,明明以前是用重型機具把東西幹走,沒想到會變成負責設置的人呢。」


    「你的過去讓人很在意啊!」


    上條他們瞄了那群戴著黃色半罩安全帽的人一眼,隨即前往(專業老哥語氣肯定到有些詭異的)舞夏所在的站前廣場。


    那裏像在舉行小型物產展還是跳蚤市場一樣,農用塑膠籃裏裝了馬鈴薯和白蘿卜之類的食材,可以自由買賣。


    「舞夏在哪裏啊?」


    「八成是想弄到便宜食材卻同情心發作,所以待在食物賑濟區展現自豪的廚藝吧。名義上是義工的做白工喵~」


    「這個專業的老哥真的很恐怖。」


    「最近流行用頭銜形容別人嗎?」


    上條之所以這麽評論,是因為他看見那個穿著女仆裝的少女,真的在替無自炊能力者準備的大鍋前忙進忙出。從香味來判斷,應該是這種場合慣例會出現的咖哩,不過為了增加些變化,似乎弄成能自由選擇搭配米飯、烏龍麵、拉麵、炸麵包等主食的樣式,甚至另外備有能把濃稠咖哩調淡的雞湯……盡管如此卻沒有正宗的印度烤餅,可見是十足的日式口味。


    那名女仆裝少女一看見眾人,隨即開心地打招呼。


    「喔~怎麽啦?老哥和他愉快的同伴~?」


    「話先說在前麵,我可不想被當成這家夥的同伴!」


    「……而且照理說和我毫無疑問是初次見麵卻顯得完全不在乎。太近了太近了。」


    有其兄必有其妹,就舞夏的立場而言,大概是認為土禦門信賴的人全部都可以信賴吧。從她見到十五公分神明也不會質疑看來,此人不是狠角色就是變態。


    「這麽說來你們全都沒辦法自己下廚嘛~要吃點什麽東西嗎~?」


    「從女仆的角度來看是這樣嘍。總之拜托先給逐漸化為餓獅的茵蒂克絲一份,還有能不能幫忙弄些貓也可以吃的東西?」


    「嗯~既然如此,用滾水燙過去掉油脂的雞肉怎麽樣~?」


    趁著舞夏為了應付無理要求轉頭看向保冷箱的食材,上條用手肘輕輕頂了一下傳說級間諜的側腹。


    「快點解釋。」


    「這……這個世界上有種東西叫做時機喵……」


    那個會攀爬大樓牆壁去殺統括理事會重鎮的殺人太陽眼鏡男,不知怎地居然猶豫起來。


    ……唉,看見把女仆實習生當得像畢生誌業一樣的舞夏,要逼她放棄這條路逃出學園都市想必十分困難。然而這是土禦門自己背起的十字架,不能依靠別人。


    土禦門咽下口水,走向調理區。


    「舞……舞夏~我有些話要跟你說……」


    史上最糟糕的諂媚聲。


    心想這下子兄妹之間說不定會大吵一架的上條,用盛在紙盤上的咖哩飯略將茵蒂克絲引開危險地帶,不過——


    「嗯?那麽我也隻能跟老哥一起走啦~」


    「這發展也太快了吧!」


    「老哥在哪裏我就在哪裏呀。畢竟學習當女仆不需要待在學園都市,也能從日常生活中學習嘛~」


    這麽說來,女仆沒有國家證照,所以也不需要拘泥於學曆社會。更何況如果是去英國,就有近衛侍女那種宛如王室專屬的職業女仆集團在,或許反而更能接近有如女仆界(?)大聯盟般的夢幻舞台。


    但上條似乎還是無法接受,歪頭表示不解。


    「……不合理,都到了這個地步,土禦門居然沒遭天譴。」


    「阿上你也太差勁了吧?」


    「這個嘛,雖然是不得已,可是跟朋友分開沒關係嗎?」


    「說難過是會難過沒錯,但現在已經是靠網路和朋友聯係的時代啦。隻要有社群網站和視訊通話,人的牽絆就不太會感受到距離障礙嘍~就算到地球的另一邊,大概還是老樣子每隔幾分鍾就會發個推,群組登錄啦已讀不回啦這些麻煩的習慣會就這樣帶著走吧~」


    真是的,所以才說現代的孩子啊……


    對於不習慣使用這些東西的上條來說,這種物理上的距離分隔,甚至還是橫跨兩個國家的「別離」,已經讓他覺得相當難過了。


    當事人卻是這副德行,沒有半點哀傷的樣子。


    「土禦門,我姑且確認一下,逃亡途中這樣聯絡沒關係嗎?比方說,會不會被沿著路徑查出所在地之類的。」


    「逃亡途中當然是不行,但逃亡後就另當別論。」


    「啊?」


    「意思是,隻要政治流亡的手續順利結束,科學陣營這邊就不能出手啦。這樣的話就算光明正大公開所在地應該也不會有問題喵~」


    ……也就是說,看來他們不需要一輩子窩在荒郊野外的廢墟躲避追兵過日子。為了更改身分過新生活,需要暫時前往英國體係的大使館或領事館等地方——比較接近這樣吧。


    悲觀色彩逐漸從逃亡者這個詞上頭褪去。土禦門做的事雖然瘋狂,但似乎還是有考慮到妹妹的生活。


    「(……如果從這個方麵去想,今後要留在學園都市又不能辦流亡手續的我們,感覺會因為協助逃亡而倒楣呢。)」


    雖然肩上的歐提努斯好像在嘀咕些什麽。


    「既然如此,事不宜遲。那個叫亞雷斯塔的是這座城市最有地位的人對吧?不知道他會不會心血來潮出手礙事,我趕快送你們到安全範圍吧。」


    「好。」


    3


    「……」


    即使禦阪美琴穿過自動門走到外頭,也沒有人說「謝謝惠顧」或「歡迎再度光臨」。


    醫院是種不可思議的設施。不管怎麽想,這都是一門沒客人就做不成的生意,卻也不會希望客人上門。


    她受到第七學區醫院關照的理由是什麽呢?


    因為她與藏在第十一學區


    貨櫃場的原版a.a.a.接觸,並且啟動裝置。不,是因為緊接著來襲的隱形……詛咒?當時暫且與她同行的海盜打扮少女,似乎是采用很古典的超自然式說法。


    被扛到醫院的美琴,應該在那裏接受了幾項醫療處置,不過說實在的,她對於內容沒什麽印象,也沒有什麽感到不對勁的地方。也沒有什麽部位行動受限或留下劇烈痛楚。


    但是,這無法保證現在的自己安然無恙。


    那時候她所碰到的,並不是「外在刺激傷到皮膚」這種尋常攻擊。傷害彷佛直接在體內回蕩。而內髒受傷時,人往往毫無自覺,甚至有感受到痛楚時已經來不及的案例。


    真要說起來,那種傷害一般醫院找得出原因嗎?就如普通的檢查機器會放過特殊病變一樣,當時襲擊自己的東西,難道不會是窩在世界死角,躲在黑盒子裏的「某種存在」嗎?


    「……真是的。」


    美琴不由得搖頭。


    沒人知道那到底是什麽。因此也沒人能判斷那種病變存在與否……為了這種事害怕,就和跑遍許多醫院後,前往偏鄉地區的破民宅造訪自稱驅魔師的人物,然後浪費大把鈔票沒兩樣。它就類似尚未確認(0day)的漏洞,盡管不能因為掃描結果是零項就安心,但一直懷疑這個懷疑那個也隻是作繭自縛。


    (好啦,該怎麽辦呢。)


    大熱浪與元素帶來的騷動已經劃下休止符,學園都市理應已經恢複正常。也就是說該去學校上課。話雖如此,但她才剛出院,大病初愈。理論上,即使直接前往自己床鋪所在的學生宿舍,應該也沒人會責備她。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美琴沒有這麽做。


    她的雙腳自然而然走向位於「學舍之園」的常盤台中學。


    「……」


    美琴吐出符合冬季早晨的白色氣息,仰頭看向正門。


    位於門內的東西。


    原是常盤台中學象徵的白色校舍,應該已經在元素的猛攻下化為斷垣殘壁,裏麵的用品與能力開發器材,更遭到外來的暴徒掠奪一空。


    盡管如此,時間的流逝依舊很快。


    怪手與卡車等重型機具的聲響接連不斷。理應隻剩瓦礫不見原樣的校舍,已經重建一半以上而逐漸能看出整體輪廓。粗大纜繩配合規律的哨音,將已經區塊化,模組化的校舍零件一塊又一塊地放下。或許是工法又更新過吧,這些零件就像小孩子玩的塑膠積木那樣堆疊起來,細部再以金屬配件與填充物等接合固定,使大型建築以過去鋼筋混凝土無法比擬的速度與效率漸趨完工。


    盡管外觀上有如極致的藝術集合體,但這裏終究是集科學技術大成的大都市。或許反而該說,將專家鑽研數十年的成果降到誰都能運用的領域,最能夠證明技術的精良。


    「……」


    自己為什麽會來到這裏呢?


    來到常盤台想做什麽呢?


    少女看著有如建商廣告,有如高樓工程快轉播放的景象,沉浸於思考之中。此時有個甜膩的聲音滑進她耳裏。


    「哎呀~禦阪同學?你也和外表力不一樣,是個不得了的模範生呢~」


    4


    學園都市大逃亡。


    ……話雖如此,卻也不必做出跳上高速列車車頂,在客機起飛前抓住起落架潛進機內,用一支湯匙挖隧道之類的壯舉。他們正常地步行,正常地在公車站等車,正常地往麵對學園都市外圍的第十一學區前進。由於比正式進入尖峰時段還要早上一些,所以還有空座位。


    「不要東張西望啦阿上,又不會有人對這裏開槍。」


    「是……是這樣嗎?」


    平穩到反而會讓人擔心的一天。


    偶爾能看見座位靠窗的舞夏以手機拍下外麵風景,或許她雖然嘴巴上那麽說,內心還是有些舍不得。


    「這種什麽事都沒發生的時間,讓我不知所措……」


    「當麻至今為止碰到的場麵都太大了啦。本來就該這樣,你得讓生理時鍾恢複原狀才行。」


    一點也不錯。實際上他甚至有點擔心,照這樣下去自己還能不能趴在教室的桌子上乖乖聽老師講課。


    時間緩緩流逝,公車駛入終點第十一學區,差不多在尖峰時段起頭停靠公車站牌。回程開往學園都市中心的車班簡直就是戰場。基本上,上條即使碰到刮風下雨也是有如苦行般地走路通學,不過搭乘公車、電車等交通工具通學似乎也很辛苦。


    第十一學區這個地方,在日前解救上裏時也具有重大意義。


    「這個地方,原本給人的印象是『堆滿貨櫃的學區』呢。不過這麽一看,意外地還是有人住嘛。」


    「這裏被規劃成陸路物流基地,所以你的認知沒錯。這裏的房租超便宜喔,不過是個沒便利商店也沒超市的購物難民地區,所以不建議住這裏就是了喵~」


    也就是說,進入學園都市的商品明明有一半要經過這裏,住在這裏的人卻沒辦法取得。學園都市末班車的時間很早,想來隻能選擇依靠網路購物吧。


    「……話說回來,今天要去學校嗎?如果要就糟啦,我的出席天數!」


    「還在介意這種事啊?反正阿上你已經要留級了啦。」


    「還在、反正、已經,不要擅自用三段修辭讓人放棄!高中生留級可是非常嚴重的耶!」


    人生有許多種。因為「支持和絕症纏鬥的家人而鎮日打工」等等理由而選擇留級的人,應該也是有吧。然而沒有這種實際理由,而是基於「沒什麽特殊原因,隻是因為笨」這種誇張原因而被班上同學喊學長,可不是上條當麻理想中的校園生活。嗯,沒錯,這種想法毫無邏輯可言。隻是和「想在二十歲之前好好談場戀愛拋棄處男」或「附近冒出一個溫柔大姊姊以下省略也可以」同樣程度的堅持罷了。不過,請務必用青春期的腦袋,設想一下成為大人之前的故事。這是無論如何都要守住的人生底線!


    「該死的,我絕對會堅持下去!」


    「白費力氣……」


    「……管理員大姊姊……不會接電視和錄影機的線……」


    「還有你的腦袋連去哪裏啦,阿上?」


    照理說「聯想」是人腦勝過超級電腦的長處,然而用錯地方可就糟了。所謂誤用的範例就在這裏。


    坐在刺蝟頭肩上的歐提努斯咬住笨蛋的耳垂。


    「喂,人類,差不多該醒了。我咬。」


    「啊!我……我剛剛在幹什麽……?」


    「還真是誇張的轉變呢。你搞不好有塞茲咒術的才能。」


    「那……那個,呃……對了。土禦門,到外圍是沒問題,但接下來該怎麽辦?我可不覺得沒有許可證能通過關卡喔。」


    超過上條身高兩倍的高牆聳立眼前。土禦門之所以特地選擇這裏,似乎是因為英國清教的回收部隊就在牆的另一邊。


    但此處並非終點。盡管直線距離頂多數公尺,但反而該說現在才是關鍵。既然無法像幽靈那樣穿牆,便需要過關的手段。


    土禦門這麽回答。


    「那就翻牆。」


    「我總覺得難度更高了耶。」


    畢竟有群為了防止科技外流不惜開槍的人負責戒備。上條也不認為這裏會沒有感應器或監視器。在能夠理直氣壯做出「一發現就開槍射殺」這種行為的情況下,想賭上性命挑戰徒手攀岩的人應該非常稀有吧。


    然而當事人土禦門卻若無其事地接著說道:


    「阿上。圍住學園都市的厚重牆壁以及它的地下部分,同時也


    是用來研究基本粒子的大規模環狀粒子加速器。當然,單位是十億電子伏特級。這個裝置所運用的能源,規模大到一個短路就能讓巨蛋消失在閃光裏喵~」


    「更重要的是,這是刻意用達光速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速度讓原子與質子對撞並觀察其結果的設施,所以要是隧道外壁在使用時破損,可能會導致大量中子外泄。不過嘛,大概還有厚重的鉛壁保護機器不受大熱浪影響就是了。」


    「……愈聽愈覺得可怕,這個城市還是一樣瘋狂。」


    「就算位於地下兩百公尺也不夠可靠喵~也就是安全措施嚴密到這個地步啦。」


    土禦門這麽說道。


    「確實環狀外牆附近滿滿都是監視器與感應器,但是『牆壁這項機關』裏的優先順序很清楚。無論如何都是以保護加速器為第一優先,其他的全部放後麵……換句話說,一旦加速器內部的穩定性受到影響,理論上資源就會全部灌注在修複加速器上麵。這段期間,應對入侵者或脫逃者的迎擊功能會明顯低落。在某些情況下,或許會降到『失效』的程度喵~」


    說著,土禦門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了危險的東西組裝起來。


    「所以說輪到大型電鑽和王水登場啦喵~我們就鑽破牆壁和地麵讓電線短路吧~」


    「噗!你帶著什麽東西搭公車啊?那不是黑手黨電影裏用來溶屍體的東西嗎!」


    王水是在娛樂作品中知名度與氫氟酸相當的強酸,指將濃硝酸與濃鹽酸以一定比例調和而成的溶液。由於它和單純的硫酸不同,凶惡到連黃金與白金都能溶掉,就算用來溶屍也不會導致心律調節器電路板殘留之類的狀況,因此相當有名……換句話說,這東西搬運起來超麻煩,要是一不小心打破容器,會弄得無法收拾。


    「配置圖我記在腦袋裏。躲到監視器的死角,用電鑽在牆角朝斜下方鑽,避開牆裏網狀分布的感應器開個洞,之後再把王水倒進去就大功告成喵~實際上不需要鑽到深處。隻要燒掉垂直連接牆壁與地下部分的電線就好。」


    「我知道啦大老師真是的拜托你一個人搞定它。」


    簡直是犯規行為大會串。上條不高興地抱怨,眼神就像看到「原以為是尋找犯人的懸疑驚悚片,終盤卻冒出神秘吸血怪物」的電影一樣。這個完美超人到底為什麽要找他幫忙啊?完全搞不懂,但土禦門和府蘭似乎認為「把刺蝟頭拖下水」具有特殊意義。換言之,能夠感受到兩人隻是希望上條參加,卻不怎麽期待他表現。既然如此,自己根本不用特地出席,拍個電報祝賀一下不就好了嗎——上條甚至這麽想。


    鑽削岩石的嘎哩嘎哩聲持續了好一陣子。


    沒發生什麽特別的狀況,凶惡的藥品便倒入比拳頭還大的洞裏。


    啪滋————!


    平凡無奇的清爽早晨,一個甚至讓人驚訝「原來要用這麽多電啊?」的低沉「停止音」響遍周遭一帶。


    「輸電網可不止一處喔,距離完全恢複還有四分五十秒。長一點的歌曲差不多會撥完的程度,考慮到是上下移動,這點時間絕對算不上樂觀喔。喝!」


    土禦門喊了一聲,扯下附近當聖誕燈飾的繩狀led燈往牆上拋。如果隻有他一個人,應該連高樓大廈的牆壁都爬得上去,這麽做應該是考慮到舞夏和府蘭吧。這人似乎隻有在事情與自豪的妹妹有關時,女士優先的精神才會覺醒。


    話雖如此,但燈飾不像繩梯有踏腳處,隻是根單純的繩子。光靠抓住它就要登上牆壁,應該還是很辛苦吧。


    或許是有自信吧,土禦門似乎打算讓兩人踩著自己上去。


    「先讓可能磨蹭的舞夏上去吧。再來是府蘭。爬上去之後,就在牆上抓住下一個人的手往上拉。這樣應該也能縮短時間才對。」


    「了解,我也當踏台。」


    很厚的牆壁,換個說法就像是萬裏長城那樣,一旦登上去就不用擔心摔下來。照理說不愁沒有把人往上拉的踏腳處。


    舞夏則是一邊在意著女仆裝的長裙一邊嘀咕:


    「人家好歹也是這種裝扮~」


    「快點上啦有必要的話遮眼睛還是什麽都行啦。」


    「喂,人類,你或許自認為這是在展現內心的紳士風度,但這種模樣讓女仆踩著,從遠處看起來隻會像個程度非常嚴重的變態喔。」


    令人感激不盡的神諭下來了,所以他們決定強行突破。


    上條和土禦門合作,抓住舞夏的腳將她往上舉。牆雖然高,不過高度相當於兩個人,所以幾乎不需要那根聖誕燈飾繩。女仆實習生攀住牆緣,在手忙腳亂的狀況下勉強爬了上去。


    舞夏轉過身來,從牆上探出頭,伸出手,同時這麽說道。


    「我說啊,上條當麻,等我們抵達那邊……雖然還不曉得到底會是哪裏,不過總之我也會聯絡你,記得要『同意』喔~」


    「我沒怎麽在用社群網路耶……」


    「把這件事當成開始的契機就好啦~」


    隻要翻過牆,就很難再見到舞夏和土禦門了。盡管如此,卻也不代表雙方會就這樣斷了聯係。所以上條點點頭。女仆實習生見狀輕輕地笑了。


    緊接著。


    還來不及輪到府蘭。


    滋————!


    低沉而不祥的巨響迸出,但上條完全無法理解這個明確至極的現象從何而來。


    5


    牆壁。


    上條當麻在那裏看見極為重大的異變。


    有種宛如神秘黑影的東西,從呈環狀圍住學園都市的厚重巨牆朝正上方筆直竄出。


    展現「不許任何人逃脫」的邪惡意誌。


    徹底吞噬從牆上探出身子的嬌小少女。


    「舞夏……!」


    土禦門大叫出聲,代表那股黑暗具有某種「力量」。身形嬌小的少女不穩地在空中晃動,彷佛被一根棒子用力頂起似的。舞夏連慘叫都沒辦法,就這麽失去平衡朝內跌落,土禦門伸出雙手穩穩接住她。


    有些地方不太對勁。


    上條當麻的視野裏,有個明確的異物存在。


    「……這是什麽……?」


    舞夏癱倒在哥哥懷裏,但是追根究柢,她會癱軟無力本身就不對勁。既然沒撞上地麵,就沒有什麽受到重創的理由。照理說應該是這樣。


    盡管如此她依舊四肢無力的原因,十分明確。


    在她單薄的胸口。


    中央刺著一柄由神秘黑影凝聚而成的短劍狀物體。盡管沒有流什麽血,這柄短劍卻貫穿了女仆裝與肉體,尖端更從少女的背後伸出。


    眼前狀況顯然不符合一般的物理法則。


    這是隱形追兵以某種異能之力施加的攻擊。


    「土禦門你讓開,用我的右手解決!」


    「慢著,不可以這麽做,人類!」


    上條想都沒想就往前踏出一步,但和他最接近的理解者歐提努斯卻插嘴否定。


    「那個一直留你到現在的統括理事長,有可能不去了解幻想殺手的性質就施展異能之力嗎!這是以遭到破壞為前提所構築的詛咒!」


    「換句話說,要怎樣才能救舞夏!」


    「當麻,這東西就像用玻璃工藝品做成的拚圖喔。」


    正因為麵臨這種狀況,茵蒂克絲更是冷靜地觀察舞夏的身體。


    「詛咒」這個詞,以及魔道書圖書館的分析。


    ……也就是說,這不是超能力而是魔法?


    「換句話說,就算破壞它也會讓碎片四散,理論上這些


    碎片會從內部刺傷舞夏的身體。用右手的力量去碰它,隻會造成反效果。」


    「該死,還有這種招數啊!」


    它就像錯視圖,或者該說是種似有若無的攻擊。和史提爾的「魔女狩獵之王」那種無限複活,或是魔神歐提努斯的「主神之槍」那種太過強大而將右手彈開的類型不同。它並非純粹靠暴力,真要說起來比較像碰上以有限資源構築的陰險陷阱。


    同樣是魔法,展現的色彩與氣味也會隨著使用者而大不相同。


    再加上攻擊者沒露臉,更讓上條感覺彼此絕對合不來。


    然後他聯想到某件事。


    同樣跟詛咒有關。


    (……她也是。)


    在解救上裏途中倒下的禦阪美琴。她在試圖喚醒原版a.a.a.時遭受攻擊,下手者不也是沒有直接露臉而以詛咒確實地讓美琴倒下嗎?


    (難道說,和那個混蛋是同一個人?因為我的右手害他無法確實幹掉美琴,所以他進一步更新了方法……?)


    如果惡夢般的預測無誤,那麽此刻舞夏會落入劇變漩渦的原因,相當於有一部分該算在上條頭上。


    「茵蒂克絲,你明白詳細機製嗎?歐提努斯呢?如果我的幻想殺手不行,要怎樣才能把這玩意兒拔出來?府蘭、土禦門。沒人知道嗎!」


    他問的這些話,或許就跟手術前病人家屬抓住醫生問的那些問題一樣沒意義。不管再怎麽問,恐怕都無法讓正在受苦的舞夏多出一分生還的可能性。


    因為他們如果知道,照理說就不會保持沉默。


    完美記憶十萬三千冊魔道書的茵蒂克絲、「魔神」唯一的活口歐提努斯、在魔法與科學之間擔任多重間諜的土禦門、接受密令負責監視上裏翔流的府蘭。眼前麵臨的問題,困難到即使眾多異端齊聚一堂依舊得不出答案。


    學園都市統括理事長。


    名為亞雷斯塔?克勞利的高牆。


    「……我說啊,阿上。」


    一會兒後,土禦門這麽咕噥。


    「雖然我想轉換方針,但這麽一來可能會演變成凶險萬分的戰鬥。就算這樣,你還是願意聽我說嗎?」


    「拖拖拉拉。快點說要別人奉陪你的任性啦。」


    聽到同班同學立刻回答,抱著義妹的哥哥輕輕地笑了。


    處於多麵間諜這種複雜立場的人,能在堪稱敵地的學園都市找到推心置腹的對象。想必刺蝟頭沒注意到這件事有多麽可貴吧。


    太陽眼鏡男彷佛卸下了肩上重擔,向他坦白。


    「……如果這是亞雷斯塔親自下的詛咒,去他那裏調查應該能找出解咒方法。畢竟所有魔法都該是由人來運用的技術。不過這麽一來,我們就得和原本試圖逃離的敵人正麵對決。也就是自己闖進有特大吃人老虎等待的虎穴。」


    「意思是?」


    「踏進他的根據地,『沒有窗戶的大樓』。」


    一個與原先計畫截然不同的意見。


    不是從內往外逃,而是從外側踏進內部。為了守護珍貴的性命而朝著世界的中心奔跑,衝進裏麵。


    但上條沒有猶豫。


    他同樣笑著這麽回答。


    「不錯啊。這樣才合我的性子不是嗎?」


    「話先說在前麵,那可是就算動用核武也無法破壞的要塞喔。」


    「但是天底下沒有絕對。很遺憾,我已經打破那個不可能兩次了——就在碰上雷神索爾和木原唯一的時候。」


    就當事者的角度來說,隻要搬出自己所擁有的一切知識就好。


    看表情就明白,曾和上條有共同經曆的府蘭似乎也想到了。


    「那棟大樓正下方有個廣闊的地下空間。上裏翔流為了解救我們而使用『理想送別』,破壞了位於『沒有窗戶的大樓』屁股底下的火箭推進器……換句話說,那裏現在有個大洞。什麽固若金湯都是假的,應該能直接潛進去才對。」


    ……當然,窩在王城的亞雷斯塔實在不太可能沒發現破洞存在。換言之,入侵地點以及「沒有窗戶的大樓」內部已經布好陷阱等著的危險性也會跟著直線攀升。


    然而,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也是事實。


    在他們磨蹭的期間,已經過了說好的四分五十秒。更何況,就算真的要試圖以某種方式翻牆,那道詛咒多半還是會再度來襲。無論如何,現在若要安全逃出去,也隻能排除立於學園都市頂點的「人類」了。


    所以上條和土禦門沒有猶豫。


    善或惡都不會站在他們這邊。如果對照打造這座城市的「人類」於頂點製訂的規則書,並考慮「逃亡者」這個立場,或許少年才該坐上處刑椅。但是比起讓什麽六七十億人為之傾倒的平板規則書,他們更相信自己那沒有一絲懷疑的主觀。


    守護一條珍貴的性命。


    即使整理成文的規則不允許,也沒有理由為此感到羞恥。這種行為不需要世界上的任何人允許。大熱浪與元素都已離開,「恢複秩序的四十八小時」也已過去。理所當然已經回來了。既然如此,就讓他們順著這種理所當然行動吧。


    兩個男人心懷此念,異口同聲地對全世界這麽宣言:


    「「把它全部毀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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