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話和平之國—mother"slove—


    在荒野唯一的一條路上,飛馳著一台motorado。


    路的右邊能看到兩座山,左邊遠處還能看到一座。那山上一棵樹也沒有長。道路和茶色土地的顏色一樣,要不是到處立著指示方向的大桶,根本分不出來哪裏算是道路,哪裏算是荒野。


    motorado在顛簸不平的路麵上高速行駛著,後麵揚起長長的一溜土煙。要是騎手回頭看的話,是看不清來時的路的吧。


    在motorado的後備箱處滿載著行李。皮包和睡袋用帶子和網兜固定著,還有一隻吊在網兜裏的銀色的茶杯隨著顛簸搖擺不定。


    騎手穿著和大地一個顏色的外套,多餘出來的外套下擺纏在了兩條大腿上。頭上戴著一頂像飛行帽似的帽子,前麵有小小的帽沿,兩邊耷拉著耳罩,耳罩的帶子在顎下打了個結。騎手臉上戴著一副各處顏色都有些剝落的銀色風鏡,還係著一條滿是灰塵的蒙臉布。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看出來他很瘦。


    騎手注意到了什麽,於是慢慢將motorado的速度放慢下來,確認飛舞的灰塵不那麽多了,就停住了motorado,看著那個幾乎要將道路兩邊整個掩埋的東西橫在前麵。


    「那是什麽?哎呀?」motorado問。


    「不管怎麽看,那應該是人的屍體吧。」騎手答道。


    一堆茶色的什麽東西胡亂地堆在那裏,一眼看去就像是一堆枯樹。但是能辨認出伸出來的腳,團在一起的頭的形狀。以四肢不全的屍體為多,有的是隻有幾隻手滾得四處都是,或是隻有下半身擺在那裏。屍體全因幹燥的氣候被風幹成了幹屍,被遺棄在這片荒野之中。由於大小不均的屍體太多,掩蓋得地麵幾乎都看不見了。


    「這我知道,奇諾。我是問你為什麽在這種地方怎麽會放著這麽多的幹屍。真是不可思議。」


    「我不清楚。艾魯麥斯,這裏是不是墳場啊。」被motorado成為奇諾的騎手一本正經地說。


    被稱為艾魯麥斯的motorado邊打著哈哈,邊神秘地說道。


    「墳場一般不是要把屍體掩埋起來嗎。這裏一定是食品倉庫。」


    「食品倉庫?」


    「沒錯。肉幹燥以後便於保存啊。肚子餓的時候就到這裏來,拿回去吃。這肯定是現在我們要去的國家的居民做的。跟奇諾放在皮包裏的肉幹一樣。」


    「……肉幹?」


    「是呀。」說完這話,艾魯麥斯稍微沉默了一會兒。


    「我可憐的奇諾,被抓住是要被吃掉的!因為不管是誰也好,是什麽也好,還是又年輕還新鮮的好吃啊。不過,就是筋有些硬,好好煮煮的話,奇諾也不是不能下咽的。」


    「……」


    「於是旅行也到此為止。啊——,我還想再跑跑呢!」


    艾魯麥斯說完,過了一會兒奇諾開口了。


    「艾魯麥斯,你是不是覺得特無聊?」


    「……嗯。」


    「那就再忍耐一會兒,應該很快就會到下一個國家了。」奇諾說完,開動了艾魯麥斯。


    「說什麽就一會兒,這都已經中午啦。」就在艾魯麥斯嘟囔的時候,總算看到了一個國家的城牆。他們接著又跑了一陣,來到了高高的城牆跟前,牆上挖空了一個洞,寫著「歡迎到貝魯德魯巴魯來。」


    「歡迎來貝魯德魯巴魯。這裏很久沒有客人來了。」看門的衛兵微笑著向奇諾他們敬禮說道。


    「我叫奇諾,這是我的搭檔艾魯麥斯,請準許我們進城觀光和休養。」說完,奇諾遞出了通行卡。士兵雙手接過來,放到審查用的機器上,很快通行卡從機器裏出來了,士兵又雙手奉還給奇諾。


    「沒有問題。請問您準備逗留幾天?」


    奇諾答道隻住三天,後天就出發,士兵邊說著再待些日子也可以啊,邊在文件上寫著什麽。士兵問。


    「請問您持有pathada之類的東西嗎?」


    「有的。」奇諾脫了外套,掛在艾魯麥斯上。外套下穿的是黑色的夾克,領子立著。腰間係著寬皮帶,皮帶上掛著幾個小小的儲物袋。


    奇諾從吊在右腿的槍套裏取出一支手持型pathada放到桌上。又將左手繞到腰後,取出了另一支。士兵睜大了雙眸。


    「這可太讓我驚訝了,奇諾先生,您拿著的家夥可真不得了啊。」士兵邊感歎著邊看著兩支pathada。


    最開始拿出來的那支,是把彈頭和液體火藥分別填裝型,單手製動式的左輪。仔細一看就能知道槍處於立刻就能射擊的狀態。奇諾稱之為[[加農]。另一支是槍身細長,使用22lr彈的彈夾式,單發自動製動pathada。兩支看來都使用已久,既不髒,機油也上得很充分。


    士兵不禁問道。


    「難道奇諾先生,您是pathada的段位持有者嗎?」


    「四段,是黑帶喔。」不等奇諾開口,艾魯麥斯先搶過話來。


    「呀……令人佩服。是有段者的話,就這麽直接帶進城是沒問題的。但肯定是用不上的,這個國家很安全。先不管這些,衷心歡迎您們入國,奇諾先生和艾魯麥斯先生,歡迎你們來。這是地圖,請使用。」


    奇諾說了聲謝謝,然後收起pathada,接過了地圖,離開敬禮的士兵推動了艾魯麥斯。城門嘎拉嘎拉地開了。


    由於一進城就被一大群人圍住,奇諾有些不知所措。不論男女老少,他們看看奇諾又看看艾魯麥斯,不住地說著「來的好啊!」,「太歡迎你們了!」,人人都是一副笑顏。當中還有演奏樂器的人,接著還有的人被引得跳起舞來。


    艾魯麥斯悄悄的,用隻有奇諾能聽到的音量說。


    「啊,果然還是要被吃掉了。看來大家都餓得肚子咕咕叫了。」


    然後奇諾向熱烈歡迎的居民打聽,哪裏有既不太貴,又有可以停放艾魯麥斯的地方,還帶淋浴的旅館。有的人說南麵就有家不錯的,而且還帶淋浴。又有人說,你說的不對,那家太貴了不成不成,這邊就有家符合條件的。就這樣居民們你一言我一語地互相爭論起來。奇諾他們隻好在一旁等著。


    最後由爭論勝出的人給奇諾帶路,這家旅館位於寫著曆史博物館的一所很古老的建築旁邊,完全符合奇諾的條件。奇諾謝絕了旅館的人,在門口抖了抖外套和行李上的灰塵,用地下水衝洗了一下艾魯麥斯。艾魯麥斯主張,正好順便奇諾君,把插頭給我換換。這個主張被無視了。


    接下來,奇諾在房間裏衝了淋浴,更換了內衣和外衣。在旅館的餐廳,上的菜雖是用奇諾從未見過的魚做的,但好吃極了。


    「你們是今天剛到的旅行者嗎?還沒去過曆史博物館吧?」


    「你們應該到曆史博物館去看看喔,在那裏隻需半天就能了解這個國家的全部了。」


    「那裏的館長是個很熱心的人,一定會給你們講各種和曆史有關的事情。」


    穿著夾克的奇諾和卸下行李的艾魯麥斯簡單地在街上轉悠了一會兒,遇到的每一個人都向他們推薦去參觀曆史博物館。當問到這裏有什麽有意思的地方時,回答肯定是「曆史博物館」。


    奇諾他們沒有辦法隻好去了。


    從旅館前路過時,旅館的工作人員搭話過來,無外乎還是什麽在曆史博物館會長見識的,一定要去看看之類的話。奇諾一說現在正要去,工作人員立刻奔回前台,拿來優惠券給奇諾。


    曆史博物館是一座將若幹拱形組合搭配而成的富有民族風格的建築。入口處雖然暗得不得了,但裏麵很亮,還很寬敞。


    奇諾買了票一進來,一個女人迎了出來。是個滿頭白發的老婦人,身材勻稱,身板也挺得很直,看得出來是個溫柔聰明的人。她用通透的聲音說。


    「歡迎到我們的曆史博物館來,我是館長。」


    「你好,館長。我叫奇諾,這是我的搭檔,艾魯麥斯。」奇諾介紹完,艾魯麥斯也說了問候的話。


    奇諾和艾魯麥斯在館長的指引下在博物館內轉了一陣,這裏並沒有其他來客。


    為了便於讓坐在輪椅上的人也能夠參觀,館內設置了斜麵,展示物的高度也精心做了考慮。奇諾可以邊推著艾魯麥斯邊進行參觀。


    所有的展示物都做得很好。有再現從在這片荒地上有人居住開始,到城鎮發展壯大過程的精致的模型,有當時的各種生活用具,還有首次發行的報紙等等。


    說明通俗易懂,文章,音樂和影像搭配合理。奇諾和艾魯麥斯還有不懂的地方,館長細心地做以補充說明。奇諾熱心地看著這一切。


    走了一會兒,到了「近代史」一角。


    展示物的格調突然為之一變。


    雖然至今為止展示的主要是人們的生活習慣,文化遺產,但現在開始介紹的是武器,防護器具,戰場上的樣子等,淨是些和戰爭相關的東西。


    這一角入口處的解說文以「和鄰國間戰爭的開端·殺戮的曆史」開頭。


    「現在開始介紹的是戰爭的曆史。」館長表情不變地說著。


    這個國家曾長年處於同鄰國不斷發生戰爭的狀態。


    這裏和鄰國在宗教,生活習慣,人種,語言以及其他各方麵都完全不一致,輕易就彼此持敵視態度,一旦戰爭爆發就不可收拾,愈演愈烈。


    兩國都彼此一直希望什麽時候就把對方消滅,為此也進行了不知多少次戰爭。


    但彼此都沒能將對方消滅。


    兩軍在廣大的荒野對陣,戰鬥過後,勝的一方又沒有殘存的力量直接長驅直入進敵國。


    就這樣當小康狀態持續一陣後,就像又想起來一樣,再次向可憎的敵國進軍。再次在荒野展開戰鬥,最後連是哪一方勝利都不得而知,國力衰敗,戰爭也告之結束。


    這種狀態,在這個國家和鄰國之間從192年以前就開始了。


    「原來如此,難道說那些荒野的幹屍就是戰爭的犧牲者嗎?」艾魯麥思問。


    館長答道。「不是。我們把屍體都進行了火葬,鄰國也是一樣。」


    在艾魯麥斯要問那到底是誰啊之前,奇諾邊看著資料開口道。


    「館長,根據這個博物館的解說,這個展區介紹的內容到至今15年前就結束了,而且現在這個國家看起來既富饒又安定。我也很久沒有到過如此和平的國家了。」


    「是的,正如你所說。現在這個國家非常的安定。隻看到這裏的人們就了解到這一點,不愧是旅行的人。」館長這麽說著,並不是在諷刺。


    「那麽,現在和鄰國已經沒有爭端了嗎?」


    「是的,沒有。雖說不是有什麽來往,但沒有互相殘殺。」


    奇諾再次從資料上抬起頭來看著館長問道。


    「戰爭突然在15年前休止了,發生了什麽事嗎?」


    館長注視著奇諾灰色的瞳孔,奇諾也注視著館長。


    「讓我在下一個專欄為你說明吧,奇諾先生。但現在離閉館已經沒什麽時間了,奇諾先生,你們預計逗留到什麽時候呢?」


    「我們後天出發,在後天以前什麽時候都有空。」奇諾這麽一說。


    「那就明天吧。我會給你看你所提的問題的答案,您能騰出一天時間嗎?」


    「沒有關係。艾魯麥斯你呢?」


    「我倒是沒什麽啦,要參觀什麽呢?」艾魯麥斯問。館長答道。


    「是『戰爭』,和鄰國間的。」


    「戰爭?我可不想參加到戰爭中去。」艾魯麥斯直截了當地說。


    「沒有關係的,實際上我們並不是流血進行戰鬥的,隻是稱之為『戰爭』。不是互相殘殺的戰爭。你們參觀的話,就能明白我們是如何建立了和平,又是如何維持和平的了。」


    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奇諾就起了床,做了pathada的訓練和維護。然後到餐廳邊吃著早飯,邊聽著外邊的騷動。


    艾魯麥斯也不可思議地看著很多從剛才就開始從旅館前經過的hovi(hovi·vicuru,指一種浮遊車輛)。


    不一會兒,館長有話傳給奇諾和艾魯麥斯,一位自稱是負責領路的年輕士兵前來迎接,在他的帶領下,奇諾他們向街中央的廣場走去。


    廣場上,灰色的hovi排成了三列。其中一半在敞篷甲板左右兩邊裝備有全自動連射式,彈帶供彈的pathada。


    奇諾他們被邀請上了一架名為「斯派克泰塔」的hovi。由於推艾魯麥斯上很費勁,最後在hovi甲板旁支上搭板,奇諾直接將艾魯麥斯開上去了。旁觀的人們鼓起掌來。


    hovi的隊列在盛大的歡送聲中出發了。


    途中用過了飯,稍事休息。hovi一行飛馳在茶色的荒野中,在越過四座山後,隊列停了下來。


    等了一會兒,來了同樣的一對hovi,在甲板上也裝備著pathada。


    他們將hovi漂亮地排列起來。


    他們的軍服和奇諾他們所在國家的士兵們完全不一樣,無論是顏色,樣式,或是衣著方式。所有人穿的不是褲子,而是裙子。


    「他們是雷魯斯米亞的國防軍。」領路的年輕士兵向奇諾和艾魯麥斯進行著說明。


    「雷魯斯米亞就是和你們打了兩百年仗的鄰國嗎?」艾魯麥斯問。


    「沒錯。現在我們就要和他們進行『戰爭』了。」士兵說完,接著補充道,「請不要擔心,我們很安全,也沒有一個士兵會死。這不是以前時代的戰爭了。」


    不一會兒,太陽升得很高了。


    雙方都隻出動了裝備有pathada的hovi,各國出一列,漂亮地排成了兩行,在隊列最前麵有一架做了特別的裝飾。


    在這架hovi上乘的一位司祭似的男人敘述著什麽。


    「從現在開始,將進行『第185次雷魯斯米亞·貝魯德魯巴魯之戰』!規則和以前一樣!」


    這一架開動了,雙方的hovi緊跟其後。


    「我們也要去了,請抓牢。」士兵對奇諾和艾魯麥斯說完,就上升起還沒有加入到隊列中的hovi,從上空追趕隊伍。


    他們很快趕上了大隊,又飛了一會兒,越過了一座平緩的丘陵,停在了空中。


    「就是那裏,看見了嗎?」在士兵手指的方向,有一個很大的部落。


    在越過丘陵的綠洲旁邊,有很多用泥土簡單製成的房子。房子建的沒有規則,散居在四處。


    能看見有幾個人在動。他們穿著樸素的衣服,使用簡單的工具,似乎還沒有注意到上空的hovi。


    「他們就是住在這邊的種族,塔塔達人。請往北麵的地上看。」


    奇諾和艾魯麥斯望去,最前麵的那一架hovi正猛速飛馳著。


    這架hovi從部落正北一口氣直插到正南,一路上灑下了大量的紅色粉末,在部落的中心畫上了一道清晰的南北走向的線。還能看到有不少受了驚的塔塔達人從家中逃出來。


    「好了,『戰爭』該開始了。東側是我們的,西側是雷魯斯米亞的『戰場』。」


    士兵說完,成群結隊的hovi就衝到了部落裏,縱排成一隊,漂亮地分散開來。然後,士兵們的pathada開火了。


    尖銳的連射


    聲回響起來,最外麵的塔塔達人被射倒了。hovi保持著和房屋差不多的低高度,一發現塔塔達人就予以射殺。


    一個年輕男人正要逃進一所房子裏,還沒來得及進去就中彈了,他渾身是血地倒下了。士兵們接著一個勁地朝房子射擊,房子很輕易就崩塌了。


    在hovi巡回的時候,從別的房子裏跑出了幾名婦女和兒童,他們很快也都被擊中。正要護住孩子的女人被打得身子直顫,倒下了。孩子小小的頭被打得不知飛到哪裏去了。


    從另外的hovi旁邊,衝出了一個跑得很快的男人。hovi趕緊調頭,朝男人開了數槍,奔跑的男人倒下了。在他倒下的地方,射擊並沒有停止。子彈打得他的身體直躍,血不住地湧出來,最後男人不再動了。


    「幹得好!漂亮!」在奇諾和艾魯麥斯旁邊的士兵握著拳頭叫著,然後不好意思地笑著說,「啊,其實,剛才開槍的那個是我的哥哥,以前他在『戰爭』中身手不凡。」


    說完,像想到什麽似的,「啊,把高度再降一下如何?這樣能看得更清楚。」


    「不了,在這裏就足夠了。」奇諾拒絕道。士兵邊輕聲說著是呀,流彈可不是鬧著玩的,邊又向下望去。


    pathada的連射聲仍舊回響著。


    這次是往綠洲附近的森林裏逃跑的塔塔達人中彈了。林中劃著紅線,東側的hovi隻射擊在東側的,西側的hovi隻射擊在西側的,界限分得十分清楚。很快樹木被打斷,能看到在其間有什麽紅色的東西。


    跳進綠洲池水裏的幾個人被打得水麵幾乎沸騰起來,不一會兒池水就被染得變了顏色,還有一些不知是什麽的東西浮了上來。


    奇諾一下子看到,一個年輕的塔塔達人朝hovi投了把斧子。斧子砍中了乘坐的士兵的腿。士兵邊捂著腿邊反擊,年輕人的上半身籠罩在一片紅霧之中,看不清楚,最終看不到了。那名士兵從座位上掉落下來,別的士兵抓住了他的pathada的槍把。


    在最外圍巡回的hovi雖然在狙擊向部落外逃的人群,但因為人數眾多,不可能將全員都擊斃。一些穿過槍林彈雨的人們,拚命地朝遠處逃去。hovi也沒有追,隻是集中去射擊那些還在裏麵的人。


    一架hovi在部落中緩緩進行巡視。一旦發現倒著的人身上不是沾滿了血,就從空中再補發數槍。在被擊中的瞬間,有幾個人跳了起來。對像這樣裝死的人,挨的槍子兒就更多。


    過了一會兒,部落裏沒有能動彈的人了,槍聲也逐漸稀疏下來。從部落裏向外逃的人也看不到了。


    剛好這時,太陽向西落下了有一個拳頭那麽多。


    剛才的那架先頭的hovi在部落上空鳴著笛,又一次穿梭起來。hovi都停止了射擊,集合到部落邊上,和來的時候一樣排成一列。


    「時間到,『戰爭』結束。」


    士兵說完,上空的hovi都降到部落裏來。


    「他們是『會計』。現在要將雙方『戰場』上的屍體運到hovi上。然後用hovi上的探測器來稱屍體的重量。多的一方是這場『戰爭』的勝利者。我們按慣例要在剛才的集合地點等待,也差不多該走了,可以嗎?」


    奇諾點點頭,上空雖彌漫著一股血腥氣,hovi一開動起來也隨之消失了。


    hovi回到了剛才的集合地點,等待「會計」。


    士兵們的表情都相當開朗,剛才和對手國的士兵還不拘言笑的他們,現在將hovi並排在一起有說有笑。將校們也坐在桌子前談笑著什麽。


    腿上中了斧子,包著繃帶的士兵出現在所有士兵們的拍手喝彩聲中,他不好意思地笑著。長官授予了他一枚什麽獎章,士兵們集體立正表示祝賀。


    不一會兒,「會計」回來了。在這些hovi上堆著成山的屍體,從甲板上不停地有血淌下來。


    宣布戰爭開始的那個男人,站在hovi甲板上叫道。


    「根據測量結果,十比九!第185次『戰爭』的勝利國是貝魯德魯巴魯!」


    在這個瞬間,貝魯德魯巴魯的士兵們沸騰了。與此相反,雷魯斯米亞的士兵們仰天長歎,但很快他們都對勝利國的士兵致以敬禮。


    貝魯德魯巴魯的士兵們也立正回禮。


    兩國士兵彼此揮著帽子,hovi踏上了歸路。


    在奇諾和艾魯麥斯乘坐的hovi上,士兵毫不掩飾興奮之情地說道。


    「太好了!我們贏了!奇諾先生!艾魯麥斯先生!回到國內肯定是舉國歡慶!啊,太高興了。對了,要是需要準備什麽旅行用的物品,今天可絕對是好日子。大夥都高興得忘乎所以,買什麽都是大減價哦!」


    「哎,提個問題可以嗎?」艾魯麥斯問士兵。


    「請說請說!」


    「在『會計』上的屍體怎麽辦?總不會還帶回去吧。」


    「當然不帶回去了。在我國的東方有個丟棄場,就適當地扔到那裏去。」


    「果然。我就想可能是這樣。奇諾,這樣一來幹屍之謎也解開了。」


    第二天清晨,奇諾照舊在黎明時分起的床。


    街上靜悄悄的。


    昨夜,為了慶祝「戰勝」,整個兒國家沸騰了,不管去哪裏都熱鬧非凡。整條街都被酒,歡呼聲和音樂聲所淹沒。


    後來,如士兵所說,奇諾去買隨身幹糧時,爛醉的老板出的價格就跟白給的一樣。奇諾買到最後都不得不說艾魯麥斯實在裝不下為止。然後他們很早就回到了旅店。旅店裏一個人也沒有。


    奇諾早上洗了淋浴,做了一會兒pathada的整備和訓練,然後檢查了一下行李,用以前的隨身幹糧作了早餐。


    在太陽升得差不多的時候,奇諾敲醒了還在熟睡的艾魯麥斯。艾魯麥斯雖然還有些睡眼惺忪,但奇諾一說要去曆史博物館,就立刻清醒過來。


    考慮到艾魯麥斯的引擎聲過於嘈雜,可能會影響還在睡的人們,奇諾是推著艾魯麥斯去的。


    在曆史博物館大門前,也許是因為昨夜的狂歡吧,士兵抱著酒瓶睡著。士兵身上蓋著兩條毛毯。


    奇諾和艾魯麥斯慢慢地進了博物館,館長迎了出來。


    「早上好,奇諾先生,還有艾魯麥斯先生。感謝你們專程推著過來。」


    「早上好,館長。我們是來看前天沒能看完的地方的。請來兩張票。」


    奇諾說完,館長開口道。


    「今天不需要買票。因為是『戰勝紀念日』,所以今天放假。」


    說著,館長將奇諾和艾魯麥斯從入口處引進來,因為沒有點燈,通道有些昏暗。


    館長說著請,邊打開了電燈和展示物的開關。


    這裏是「戰爭的進化·與和平共存」一角。


    館長問,「你們觀摩了昨天的『戰爭』了嗎?」


    艾魯麥斯立刻說。


    「是的,幹屍之謎解開了。」


    館長邊說著是嗎,邊用期待奇諾發言的眼神看著他。


    「那就是你們的戰爭嗎?在我看來,這似乎隻是對塔塔達人的虐殺或是處死。」


    奇諾的表情,語氣都和平時沒有兩樣。奇諾既沒有皺眉,也沒有憤怒,更沒有驚愕。隻是很平常地在問。


    館長說:「是的。隻通過昨天的體驗,也許會看成是這樣吧。但這就是我們的『戰爭』啊。」


    「為什麽會這樣呢?可以的話,能請您說明一下嗎?」


    奇諾德語氣簡直就像是向老師請教的學生。


    館長按下了最後的展示箱上的開關,現在展示的是現代史。


    「就像前天你們看到的一


    樣,這個國家和鄰國間的戰爭不斷。」


    館長又按下了顯示器的按鈕,播放的影片題為「兩個戰場」。


    漆黑的畫麵上逐漸顯現出形狀和顏色。在荒野的戰壕裏,好幾名士兵一臉的驚恐蜷縮在那裏,手裏緊握著長長的pathada。不一會兒聽見了呼嘯的聲音,士兵們都趴在了地上。聲音一瞬間從顯示屏上消失,接著畫麵搖擺不定,塵沙彌漫。有個士兵叫著什麽。在聲音又恢複的時候,士兵們一齊躍出戰壕,開始衝鋒。能看到奔跑的士兵們的背影,能聽到他們的叫聲。突然轟的一聲,飛來一些黑咕隆咚,速度很快的東西。一個掉到地麵上彈了起來,擊中了一名在畫麵左端的士兵的胸部,他的身高立刻減了一半。


    「由於長年無休止的戰爭,不知已經死了多少人。剛才那個上半身消失掉的人就是我的丈夫。」


    畫麵一下子混亂起來,聲音也沒了,變成了漆黑一片,又映出了沙塵暴的畫麵,最終消失了。


    顯示器停住了。


    館長等奇諾看著自己的時候,慢慢地說。


    「我很清楚地記著從前戰爭的樣子,很清楚地記著從前的事。我原來有四個兒子,他們是我不可替代的寶貝。失去丈夫後,我為了將他們撫養成人才活了下來。」


    「……」


    「但是,在第169次戰爭開始後,兒子們說要為父報仇,接二連三地參加了防衛軍。一開始是二兒子蘇特斯遭到了狙擊,死了。緊接著第二天,三兒子達特斯踩上了地雷,被炸得粉身碎骨。」


    在昏暗的展示用的牆壁上,大大地映出了一張照片。


    照片上映著還是年輕時候,留著長發的館長和圍著她的四個兒子。他們都爽朗地露著雪白的牙齒微笑著。她也一樣。


    「長子烏特斯為了救戰友留在了前線,被己方的炮火跟敵兵一起打得粉碎。最後剩下的小兒子由特斯說要向哥哥們那樣努力,一定活著回來。然後就出了家門,再也沒能回來。那時他才9歲。」


    淡淡地訴說著的館長的表情,在昏暗的燈光中看起來似乎像是在微笑。


    「那時,戰爭在不知勝負的情況下就結束了,但很快又會打起來。我不知道戰爭再這麽重複下去有什麽意義。為什麽勝負不分的殺戮要一再重演。我將四個兒子送上了戰場,又一下子失去了他們。我因此成了名譽市民。於是我就利用自己的地位,向大家宣傳『不要再進行戰爭了』。」


    「……」


    「戰爭當然不會因此而消失。要是僅憑這一點戰爭就能停止的話,戰爭早就應該停止了。我考慮了在現實當中有沒有什麽戰爭的替代物,於是發出了一個提案。」


    「那就是對塔塔達人的襲擊,是嗎?這是您想出來的嗎?」


    「是的。『將塔塔達人看作是敵兵,殺得多的一方就是戰爭的勝利國。』這樣一來,我們人類本來所持有的競爭意識,敵視心理和殘忍都能很好地得以發散。而且……在我發表這個建議的時候,很偶然,在鄰國也有一名女性和我的想法不謀而合。」


    說著,館長走了幾步,將奇諾引到下一個展示物前。


    「15年前我們首次相會的時候,她給我看了她的照片。照的是她的孩子們,我知道他們對她來說都是可愛,重要的寶物。他們也都戰死了。」


    在顯示屏上映著當時報道這條消息的報紙上的照片。比現在瘦很多的館長正和一位身著奇諾從未見過的衣服的女性擁抱在一起。


    「我和她的想法被轉移入試行階段。那是距今15年前的事。」


    接著館長又按下顯示器的開關,映出了這個國家現在的樣子。奇諾看到的是和平的街市和開朗的人們。


    「從那以後,兩國間沒發生過一起戰爭。國家發展了,人口增加了。現在的年輕媽媽們是不會再有和我相同的經曆了。她們生下孩子,幸福地哺育他們。然後在將來的什麽時候,由自己的孩子來親手掩埋安葬自己。出生的人,按照出生的順序死去。這才是和平,才是這個國家的現在。奇諾先生,艾魯麥斯先生,曆史資料館的參觀至此全部結束了。」


    接著館長在胸前雙手合十,微笑著說:「你們參觀辛苦了。」


    「問個問題可以嗎?」奇諾問道。


    「哎,當然,請說。」


    「被殺的塔塔達人怎麽辦?我想他們也有自己的生活,也有自己的家人。」


    「哎,你說的沒錯。但和平不是無償的。犧牲掉些什麽,在此之上和平才能成立。從前犧牲的是我可愛的孩子們。年少的士兵們在地獄般的戰場上戰鬥,死去,以此來保衛祖國。」


    「……」


    「但現在不一樣了。塔塔達人無法與我們對抗。所以誰也不用和他們進行戰鬥。我們的孩子不必再死在戰場上了。這是了不起的一件事。如果不承認塔塔達人的犧牲,兩國再重複從前的戰爭的話,犧牲者的人數將是死掉的塔塔達人所無與倫比的。」


    館長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地說著,然後又重複道。


    「要和平,犧牲是必要的。而且絕不應該是自己的孩子。如果塔塔達人的死能換來我們的和平,那對我們來說,這就應該是值得歡迎的事。」


    奇諾想了一會兒,發表了自己的感想。


    「館長,我不太明白。不知道是現在的你們是錯的,還是從前的人們是對的。」


    聽了這話,館長緩緩地微笑著。然後略微彎下腰去,將手搭在奇諾並不寬的雙肩上,用溫和的語氣說。


    「也許你說的是對的。但等你再大些的時候,就會明白我的心情了。」


    「會麽?」


    「嗯,奇諾,等你懷上自己的孩子,感受孩子在自己身體裏蠢動的時候,一定會的。」


    被稱為奇諾的少女什麽也沒有回答。


    奇諾在幾乎是整個國家的人的目送下出的城。太陽已經升得老高了。


    奇諾和艾魯麥斯走在廣漠原野中唯一的一條路上。兩輪卷起的塵土駕起了一溜煙。


    從出了城門時,太陽就已經往西邊傾斜了兩個拳頭那麽多。奇諾雖然一直在高速行駛,但周圍的景色並沒有什麽變化。茶色的土地,遠方光禿禿的山,以及不時躍入眼簾的大桶。


    「嗯?」奇諾注意到在行進方向不遠處有什麽東西,並很快辨認出是一夥人。艾魯麥斯也注意到了。


    「有什麽人喔。」


    奇諾緩緩收住油門,他看出來,這些人就是塔塔達人。


    幾個年輕而倔強的塔塔達人攔住了去路,他們有的人手執比自己身高還要長的棒子,還有人拿著很大的斧子。


    奇諾在他們麵前緩緩停住艾魯麥斯。


    有約20人左右的塔塔達人,在他們旁邊還有一群似乎是乘坐而來的牲口。


    奇諾從艾魯麥斯上下來,放下支架,然後將外套的扣子都打開,將外套披在身上,從臉上摘下風鏡和蒙臉布。


    一個持棒的年輕人向奇諾近前邁了幾步,說道。


    「我們想請你到我們的村裏來,然後在大夥麵前將你五馬分屍處死。」


    奇諾看著這些塔塔達人,有女人,有孩子,還有老人。所有人都瞪著奇諾。


    「為什麽呢?」奇諾毫不驚訝地問。


    「因為我們要報複。為了滿足我們的複仇心,哪怕是隻能滿足一丁點也好。」


    「我不是那個國家的人啊。」奇諾冷靜地說。年輕人淡淡地,壓抑住感情地說。


    「這我們很清楚。你是個旅行的人。不知道你清不清楚,我們憎恨那個國家。我們遭遇毫無意義的殺戮,屍體還被放置到我們跟本伸手不可及的地方。我們連埋葬最愛的人的權利都沒有……」


    「……」


    「我們就算抗爭也打不贏。所以,隨便是誰都好,剛好在此經過的是你。殺了你,我們隻想稍微發泄一下怨恨。不是你有什麽不好,隻能怪你運氣不好。」年輕人慢慢向奇諾逼近過來。


    艾魯麥斯用訝異的聲音說。


    「怎麽辦,奇諾?準備在這裏被吃嗎?」


    奇諾沒有回答他,隻是對在場的所有塔塔達人大聲說道。


    「我很理解各位的心情。但我不想死在這裏。我不會忘了你們的,告辭了。」說著,就要向艾魯麥斯這邊轉過身來。


    年輕人來到近前,揮起棒子,想打昏奇諾。奇諾一下子轉回身來。


    年輕人在一瞬間和伸手就能夠著的,抬頭看著他的奇諾目光相對。


    「喔哇!」他照著眼前這個小小的腦袋,運足了力,掄棒砸了下去。


    奇諾將身體向右略微一錯,以迅猛的速度拔出了右腿上的[加農],扣動了扳機。


    在轟鳴聲響起的同時,兩人之間一時升騰起一股液體火藥特有的白煙,很快消失了。年輕人保持持棒的姿勢凝固在那裏,他的臉朝上仰著。


    然後,他慢慢向後倒去,趴在地上,震起一陣土煙。血順著下顎像一股濁流般流下來,血從他嘴裏流出來,染紅了他的前襟,被吸進幹涸的大地。


    奇諾右手持著[加農],看其他塔塔達人四散奔逃,並很快從視野裏消失掉。


    「這個人怎麽辦?掩埋掉嗎?」艾魯麥斯問。


    「不必,他們等會兒還會回來的,會把他埋葬的。」說著,奇諾將pathada收回到槍套裏,把槍機扳起一些,夾住槍套的皮帶。


    奇諾跨上艾魯麥斯,戴好風鏡和蒙臉布說。


    「咱們走吧。」


    「說得對。」艾魯麥斯附和道。


    留下了這具屍體,motorado向遠方奔去。


    道路上揚起一道土煙,飛舞的塵土落在倒在地上年輕的塔塔達人臉上。


    等一切都平靜下來的時候,motorado已經看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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