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人等人已經度過了幾天的高中生活,做完健康檢查,明天終於要正式開始上課了。來良學園都在開學典禮隔天舉行校園導覽和社團說明會,第三天則是健康檢查和班會。


    現在行程已經來到第三天的班會,準備要選出班長,然而——


    “對了,我們去把妹吧!”


    正臣用雙手闔上課本,像是在學什麽廣告詞般提議著。


    這裏是帝人所在的a班教室,卻有個b班的正臣坐在裏麵。在這間尚有許多人穿著製服的教室中,已經換成便服的正臣更是特別顯眼。


    “你怎麽會在這裏啊……”


    帝人早就發覺正臣來了,隻是一直等到現在才吐嘈他。因為老師不在教室裏麵,目前台上是由座號l號的男生暫代司儀進行議程。


    “嗯,美化委員是山崎同學和西崎同學,保健委員是矢霧同學和朝倉同學,風紀委員是葛原同學和金村同學,選舉管理委員是……”


    這所學校原則上是采用每個班級幹部都選出男女各一名的製度。台上的司儀將寫在黑板上的結果一一以口頭附誦之後,開始思考接下來該進行的事項。


    “現在我們要選出班長,有沒有哪位同學自願的?”


    “我……”


    帝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準備舉手的正臣,並轉念一想。


    ——當班長啊。好像會很有趣,又好像會很麻煩。


    帝人向往的是從平常生活中的鬱悶當中解脫。從自己熟悉的土地飛奔而出,來到前所未見的新世界。在這個新環境過了幾天興奮不已的生活之後,更加強了他這樣的想法。


    接受到在過去的環境中無法體會的刺激感後,帝人心中明知道危險,還是忍不住如此呐喊起來。


    ——我要更多刺激!我要更多非日常的生活!我要更多改變!


    現在的帝人要是遇上促銷斂財或是詐騙營銷和奇怪的宗教組織,恐怕都會輕易受騙吧。


    換成是正臣的邀約,大概連暴走族的集會他都願意參與。


    帝人的內心有一半處於非常危險的狀態,也有一半很想擔任班長這個特別的職務,卻又擔心班長的工作會妨礙他去追求刺激。


    這種時候應該先看看情況再說,正當他這麽想著——


    “……”


    一名少女微微低著頭,舉起了手。


    是那個白淨的眼鏡少女——園原杏裏。就是那個帶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氣息,清新脫俗的美少女。


    “喔,你是…園原……合裏同學吧?那就請各位同學鼓掌通過她擔任班長。”


    教室裏響起幾聲稀落的掌聲。看來沒有興趣毛遂自薦的人,也對誰當班長沒什麽興趣。


    “那麽,接下來就拜托你了。”


    暫代司儀的同學在黑板上寫下杏裏的名字,以一副總算解脫的表情走回自己的座位。


    “請問,有男同學自願要擔任另外一位班長嗎?”


    杏裏的聲音是如此纖細,卻又那麽的澄澈。但是班上好像沒有自告奮勇的人,教室中開始彌漫起一陣莫名的沉默。


    ——該怎麽辦啊?


    帝人仍舊拿不定主意,雙眼愣愣地盯著講台上的杏裏。


    突然間,杏裏的視線停在一個男生身上。


    帝人若無其事地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發現是個高大的男同學。他在班上是第二高的,而且好像就是剛剛選出來的保健委員。


    矢霧誠二。黑板上的保健委員四個字下麵清楚地寫著這個名字。他除了身高過人之外,感覺隻是個很普通的青年。但是,他的臉上幾乎不剩半點少年的氣息,就算說他已經成年,大概也能蒙混得過去吧。


    既然他都已經當了其他幹部了,為什麽杏裏還要盯著他看?她該不會對誠二同學有意思吧?就在帝人事不關己地胡思亂想之時——


    她的視線正好轉向帝人這邊。


    ——咦?


    在她的眼鏡底下,是一瞼心有不安的神情,令帝人心頭一亂。


    “我真是個罪孽深重的男人啊…”


    杏裏的視線剛從這邊移開,坐在隔壁的正臣又開始胡言亂語:


    “那女孩呀,看來是煞到我了。你看到她剛剛那副對即將來臨的危險與danderous的riskynight感到不安的模樣嗎?”


    正臣這句隻讓帝人聽見的低聲細語,換來的是帝人平淡的回答:


    “抱歉,你還是講日文吧。你看清楚,這裏可是日本。”


    “呃……!你這家夥吐嘈的時候還是一樣冷靜!沒想到第一個阻撓我的危機會是你…但是為愛而生的我,就算要殺掉自己的好友,也不會有半點猶豫的啦!”


    “不,你好歹猶豫一下吧?”


    不過冷靜想想,杏裏的確有可能是在看正臣這個無關的人士,而不是自己。這樣一來,也能解釋她為何會感到不安。帝人想到這一點之後,隨即在心中埋怨“話說回來,這家夥為什麽要坐在這裏啊?”——


    帝人此時才總算發現,杏裏真正在看的是什麽了。


    正臣坐著的這個位子,屬於一位從開學典禮以來,連續三天缺席的女同學。同時,帝人也想起杏裏從第一天開始就很在意這個缺席的同學。


    想著想著,帝人悄悄舉起了手。雖然完全不知道杏裏心裏在想什麽,不過反正沒有人要自願的話,就由自己來吧。基於這樣的想法,讓他決定舉手。


    “啊…你是……”


    “姓是龍之峰,名是帝人。帝國的帝,人類的人。”


    似乎是受到正臣沒來由的大聲報名影響,杏裏趕緊在黑板上迅速寫下帝人的名字。有幾名同學總算發現正臣的存在,但並沒有人特別質疑他。所謂沒事不找事,大家想必是因為不知道這個人的名字,更不想跟已經換便服上學,而且染發又穿耳洞的人扯上關係吧。


    沒有特別打扮,看起來又乖巧的帝人,從某方麵來說的確很符合班長的形象。所以也沒有任何人反對,議程就這樣風平浪靜地繼續進行下去。


    “這樣就選出所有的幹部了。那麽,請各位幹部別忘了出席明天的學生會。開會的地點和時間寫在辦公室前的黑板上。”


    拿起放在教師桌上的傳單宣讀後,新選出來的女班長靜靜宣布班會結束。


    “接下來,在解散之前要做好打掃工作,請各位同學幫忙。”


    結果帝人雖然當上班長,卻沒有機會上台,隻好帶著一絲落寞開始打掃。


    當帝人拿著拖把拖起走廊時,正臣就在一旁靠著窗戶嚼起舌根:


    “哈哈~原來是這樣啊……”


    “什麽事?”


    “我還真是太小看你了呢。想當年小學的時候,隻是被傳跟青梅竹馬搞曖昧就被弄哭的人,現在居然變成一個會主動出擊,跟人家營造充滿love的rendezvous,並像個了hunter般抓緊ce的家夥了。’


    “對啦對啦,你說得都對。”


    麵對這文法不通的嘲弄,帝人依然以冷淡的態度響應。


    “話說回來,紀田有當什麽幹部嗎?”


    “喔,我當風紀委員。”


    想象了一下好友維持風紀的樣子,帝人直截了當地表現出自己的感想:


    “哇塞……”


    “你這聲哇塞是怎樣啦?其實我本來打算當班長的,但不幸在十五位男性候選人舉行的一場壯烈猜拳大會之中落敗。”


    “十五個人!?而且還是猜拳決定!?比我們班熱烈太多廠吧!’


    眼看帝人總算表露出明顯的訝異,正臣臉上浮現得意的笑容:


    “風紀委員就隻有六個人競爭了。對了


    ,你們班的風紀委員長得好像對風紀要求很嚴格的樣子呢。我本來還在想,隻要當上風紀委員,就可以隨心所欲地敗壞風紀了。”


    “……你在說什麽啊?”


    “算了,這樣也好,既然我當上風紀委員,就不會讓人帶重型槍炮進學校了!”


    “難道就可以帶輕型槍炮嗎……”


    帝人又恢複原本冷靜的反應後,正臣隻好一臉無趣地用腳底踩踏地板幾下。


    接著他轉向麵對窗外看了一會兒,最後又下定決心似的冒出早先提議過的那句話:


    “對了,我們去把妹吧!”


    “真的把得到嗎?”


    看著每過一天就變得越來越亢奮的好友,帝人分內的打掃工作也告了一個段落。


    正當帝人將拖把放回掃除用具櫃,一手拿起書包,準備跟正臣離開時——


    他們在大門旁邊看見園原杏裏跟一個高個子——矢霧誠二在對話。杏裏一臉認真地問著話,相對的誠二則是一臉厭煩地答著。


    “因為——,——之後——真的——嗎?”


    “我都跟你說我不知道了。我隻知道她從某天起,就突然不來煩我了。”


    聽不太清楚杏裏的聲音,隻聽見誠二不耐煩地回了她一句後,就這樣撇下她,往兩人的方向走來。應該是因為他打掃完負責的大門後,要去拿還放在教室裏的書包吧?


    杏裏一直盯著他的背影,直到發現帝人他們也在看時,才慌慌張張地跑出教室。


    “喔喔,才入學第三天就開始打情罵俏啦,你很行嘛。”


    帝人一回神,才發現正臣擋在誠二麵前對他挑釁,根本來不及阻止。


    光從外表跟言行來看,現在的正臣儼然就是個壞蛋。


    “……你是誰啊?事情不是你說的這麽一回事。”


    “呃,那個,你是矢霧同學對吧?我是跟你同班的,叫做龍之峰帝人,請多指教。”


    “嗯……我知道,你的名字很好記。”


    看到自班的班長也在一旁,誠二緊繃的感覺減緩了幾分。


    帝人為了緩和緊張的氣氛而連忙擠進兩人之間。正臣卻將他一把推開,又向前一步。


    “喂……紀田!”


    “你體格不賴喔。走,咱們去把妹吧!”


    (——啊——)


    正臣無厘頭到極點的發言,讓帝人和誠二同時冒出不可置信的呼聲。


    “等一下啦,紀田!你在說什麽啊?”


    “你聽好,把妹的時候,一定要有個賣身高的比較有利!隻有我跟你去的話,我的身高跟你平淡無奇的外表也隻能剛好打平而已!”


    “過分!而且你去邀你們班的人不就好了。”


    “你白癡啊,要是給我們班的人知道了,男女生加起來,至少會來二十個人耶!”


    ——女生也把妹?帝人正準備要這樣吐嘈的時候,誠二先對兩人做出回應。他此時已經沒有方才那股劍拔弩張的氣息,而是以無奈的眼神看向他們:


    “不好意思,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乍看之下,這好像是最難以攻破的拒絕,但是正臣可沒有這麽容易放棄:


    “這跟把妹沒關係啦!”


    “喂喂,怎麽會無關!”


    帝人趕緊阻止,但正臣根本聽不進去。


    “不管你有沒有女朋友,反正隻是搭訕把妹,又不是交了別的‘女朋友’,所以還不算劈腿啦!”


    “是…是這樣嗎?”


    正臣的強辯如洪水般席卷而至,逐漸吞噬帝人。


    然而誠二卻麵不改色,眼神堅定地對正臣輕輕搖了搖頭:


    “不行,光是注意別的女生,就已經構成背叛了。”


    “你還真是古板,這麽不敢背叛女朋友?”


    “我說的背叛不是對女朋友。”


    “啊?不然是對誰?”


    麵對正臣的質問,誠二仰起頭,以堅定的眼神堅決回答:


    “是愛。”


    “啊?”


    “這種行為會背叛我對女朋友的愛。就算我允許自己背叛女友,也無法背叛愛啊。”


    沉默。


    “喔……是這樣樣啊……”


    整個氣氛變得極為尷尬,但誠二依舊泰然自若,兩眼充滿自信的光輝。


    “……嗯…那就加油吧!”


    正臣半帶困惑地伸出握拳的手,誠二也以滿麵笑容舉拳回應。


    “思,謝啦!”


    以此做了結,誠二繼續向教室走去。


    目送他充滿自信的背影,正臣低聲說道:


    “你們班也有很熱情的人嘛。”


    “嗯……好像是。”


    ♂♀


    “根本把不到半個嘛…”


    兩人現在來到池袋西口公園。雖然這裏足在電視媒體上經常出現的知名景點,但是平日的中午實在沒什麽人會在公園出沒。帝人根本沒興趣陪正臣把妹,隻是想來見識過去經常在電視上看到的地方。


    帝人到了之後才發現,這裏的確是之前常在電視上看到的那個地方,但親臨現場跟透過屏幕收看的感覺仍大不相同。他同時也想起這個地方雖然在新聞、電視劇、綜藝節目中部經常出現,但每次畫麵帶給人的感覺都各有不同。


    原來不同的畫麵表現手法可以造成這麽大的差別啊——帝人一邊在心中如此讚歎,一邊觀望著正臣的行動,搖頭歎息。


    因為沒有年紀相近的人出沒,正臣就跑去找利用午休外出的女性上班族搭訕。理所當然的,這些社會人士毫不理睬高中生的搭訕(而且還是寶貴的午休時間)。看著正臣勤奮地進行著無謂的行動,不禁讓人覺得有些可悲。


    當正臣總算回到帝人身邊,聽到帝人方才那句負麵的發言時,他笑著回答:


    “咦?你在說什麽啊?把不到又沒關係,搭訕的主要目的是找女生說話啦!而且,你聽好,搭訕的時候絕對不能想什麽‘不可能’啦,‘辦不到’那些的!美女當前,自己卻覺得不可能的話才是真的不可能,覺得辦不到的話才會辦不到,聽懂沒?”


    “完全聽不懂。”


    帝人無奈地低聲回應,並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也不用一直待在這裏了。帝人念頭一轉,決定要到自己想去的地方走走。


    “好啦,那我今天就一個人去60樓大道那邊逛逛吧。”


    “什麽?你該不會盤算要一個人去把妹吧?做出和‘女殺油地獄(注:劇作家近鬆門左衛門的作品。描述放蕩的公子哥河內屋與兵衛向女主角吉借錢不還,並將吉殺害的作品)’中一樣的事情吧?”


    “我才不會去把妹。”


    不過正臣不理會帝人的辯駁,露出一副大無畏的笑容,指著帝人的臉喊道:


    “就算你想把妹,也隻會在我的實力之下啜泣流淚啦!哼哼,到頭來,你隻會被頂著一臉退流行的黑臉辣妹妝,而且還垃圾鬼兼沒衛生的女人玩弄之後又被拋棄!”


    “這跟你的實力哪有什麽關係?”


    “耶~羅唆啊,你簡直比五月的蒼蠅還要煩人!不服氣就來比賽好啦!我們來比比看,看誰把到的妹比較多!”


    “那豈不是要帶著把到的妹到處去把別的妹了?”


    不理會帝人的吐嘈,正臣往車站的方向跑了過去。帝人稍微觀察了一下情況,隻見正臣找上一個剛買完東西,還帶著小孩的主婦。


    帝人歎了今天最大的一口氣,獨自朝車站的東口走去。


    雖然稍微迷了點路,帝人還是成功走過比較好走的路徑抵達60樓大道。這裏距離自己住的公寓沒多遠,就在這裏隨便逛到晚上,之後直


    接回家吧。至於正臣,如果他的個性還是跟小學時代一樣的話,八成會忘記比賽的事,先回家去吧。


    在他們七歲時,有一次在玩捉迷藏,換正臣當鬼,結果他卻中途先跑掉了。帝人一直等到晚上哭著回家,才發現正臣在自己家裏,還很得意地吃著自己的晚餐說:“找到你了”。


    ——現在回想起來,小時候在老家那一帶還真有不少冒險可以玩呢,而這些冒險又是從什麽時候消失的?


    上了國中以後就沒有發生什麽新鮮事,每天都過得平淡無奇。


    當時雖然向往外麵的世界,卻沒有理由離開,隻好接受自己無力改變一切的日子,默默過活。直到某天,家裏有了網絡之後,整個世界頓時改觀。


    網絡上充斥著各式各樣的“世界”,交錯著日常生活中根本接收不到的各種信息。感覺就像在自己現在所處的世界身後,出現了另外一個廣大的世界似的。而且這個世界還沒有“距離”的限製。


    當帝人逐漸深入網絡的世界,大家都以為他就要這樣變成一個家裏蹲的時候。某一天,他突然發覺被動接受網絡信息的生活雖然很自由,但一旦要他自己主動在網絡上發布信息,他卻無話可說。


    帝人察覺到這點時,對外麵的世界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強烈興趣。而正臣所形容的東京是如此炫麗奪目,更加吸引著他。


    如今自己就站在那耀眼的光輝當中。雖然正臣反而覺得“現在是鄉下地方還比較炫”,但帝人目前還沒有這種體認。他明白正臣這麽說的理由,自己也沒有打算拋棄故鄉。隻是,他也明白那種反璞歸真的感覺一定還離現在的自己很遙遠。


    帝人目前隻想細細咀嚼都市的味道,隻想把那股氣息留在自己的身體裏麵。


    就好像,想讓自己跟這個地方合而為一似的。


    帝人為了吸入更多都市的氣息,於是抬頭挺胸,環顧四周。


    現在的60樓大道到處都是來良學園的製服,視線所及全染上了製服的顏色。


    “簡直跟獨色幫一樣。”


    才剛這樣自言自語著,忽然間,帝人看到一張熟悉的臉孔。


    “園原同學…”


    帝人打算走過去打聲招呼,卻發現杏裏被幾個穿著同樣製服的女學生團團圍住,周遭的氣氛相當緊張。在一條橫向的小巷子再稍微走進去一點的地方,有三名女學生將她逼到牆邊,嘴裏不知在嚷嚷著什麽。


    帝人不明所以,便戰戰兢兢地走進那條巷子裏。包括杏裏在內,四名女學生都沒有發現帝人接近,對話的內容越來越清楚地傳進耳畔。


    但與其說是對話,還比較像是單方麵的逼問。


    “你這八婆,張間美香都失蹤了,還敢這麽囂張啊?”


    “……”


    “聽說你當班長啊?裝什麽乖巧啊?”


    “何況,你國中的時候不過是美香的小跟班,學人家當什麽班長啊?”


    三個女學生輪番對杏裏口出惡言,杏裏都沒有回話。


    ——嗚哇,這是欺負嗎!?原來日本真的有這種生物啊!而且講的話都超老氣的!她們其實是在演古早的漫畫劇情吧!


    如此典型的霸淩事件在眼前上演,反而讓人一點都不覺得可怕。不過同樣是當班長的,這時應該伸出援手才對吧。雖然帝人腦子裏是這麽想的,但接下來該怎麽實際付諸行動,他完全不知所措。事到如今,也不可能假裝沒看見,但又很怕惹到那些女生會帶來麻煩——


    ——好,好吧。幹脆假裝沒有發現她們在欺負園原同學,然後若無其事地麵帶笑容打招呼說:“啊,真巧啊,園原同學”就沒事了,就是這樣!要是那些女生還有什麽意見,就見機行事吧!


    想到這個不知道該說積極還是消極的方法之後,帝人慢慢跨出第一步——這時,一隻手從背後伸過來,拍在他的肩膀上。


    “!?”


    帝人倒抽一門氣,一回頭,發現又是一張熟悉的臉孔。


    “那是在欺負耶,你想去阻止她們嗎?真了不起。”


    折原臨也相當佩服似地說完,便用抓住帝人肩膀的手,順勢將他往前推出去。


    “等等啊!?”


    帝人溜出嘴的驚呼聲,讓四名女生察覺到身邊還有其他人。


    “哎呀呀呀,真巧啊,園原同同學學學學呀啊啊啊啊…等一下啦!”


    將帝人一路推到四個女生麵前後,後麵的人總算停了下來。


    “搞…搞什麽啊?”


    其中一個欺負人的女生出了聲,聲音中帶著些微的畏懼。至於放話的對象,當然不是帝人,而是他身後的臨也。


    “哎呀~這樣不太好吧?光天化日之下就堵人恐嚇,就算老天爺饒過你們,警察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嘴裏說著半開玩笑似的話語,臨也逐步朝女生們走去:


    “欺負人是很遜的,這樣不好喔,真的不太好。”


    “關你屁事啊,老頭!”


    不知是終於露出本性,還是想盡可能虛張聲勢,三名女生以猙獰的表情對著臨也威嚇。


    “是啊,是跟我沒關係。”


    臨也笑嘻嘻地對三名女生表明自己的想法:


    “因為跟我沒關係,所以你們在這裏被揍或是橫死也都跟我沒關係。不管我要揍你們也好,要捅你們也罷;相反的,你們要叫隻有二十三歲的我是老頭也行,總之你們和我之間永遠都不會有關係。所有人類都是彼此相關,同時卻又毫無關連的。”


    “啊?”


    “所以說,人類還真是薄情啊。”


    說著一堆讓人不明就裏的道理,臨也又朝女生們走近一步:


    “不過,因為我對打女生沒興趣…”


    下一秒鍾,臨也的右手多出一個小側肩包。


    “什麽?咦?”


    看著那個看起來很高級的側肩包,一名女生不禁驚呼一聲。原本掛在自己肩膀上的側肩包,不知何時跑到眼前這名男子的手上去了。


    掛在她肩上的背帶,在腰部附近斷得幹淨利落。


    不同於搞不清楚狀況的這些女生,待在臨也背後的帝人心中是一陣恐懼。


    因為臨也剛放到背後的左手上,正握著一把銳利的小刀。問題是,就連一直注視臨也一舉一動的帝人,也搞不清楚小刀從何而來,更沒有看見臨也拿刀切斷側背包的那瞬間。


    臨也巧妙地用放到背後的左手,折起手中的折迭式小刀,再靈活地將小刀收到西裝的袖子裏去。以單手完成的一連串動作,看在帝人眼裏就像是魔術表演一樣。


    臨也還是麵帶微笑,從手上的側肩包裏麵拿出移動電話:


    “那我就來培養個新興趣,就是踩爛女生的手機。”


    嘴裏才說著,臨也就將女生的移動電話往空中一拋。之後響起了清脆的落地聲,貼滿一堆貼紙的移動電話滾落地麵。


    “啊!你這家夥……”


    正當女學生連忙伸手想撿起來時——


    卻見到臨也的腳擦過她的指尖,踩在移動電話上。


    隨著咬餅幹似的碎裂聲響起,臨也的腳下四濺出裂開的塑料碎片。他也不管耳中聽目


    “啊啊——!”的女性尖叫聲,一次又一次地跺著他的右腳。他的動作有如精準的機器,分毫不差地踩在同樣的地方。最後,就連他的笑聲也像機械一般重複播放著: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等等,這家夥有病啊?這家夥真的不太對勁耶!”


    “惡心死了!我們快走吧!”


    移動電話被踩爛的女生恍惚看著臨也的動作,另外兩名女生隻好拖著她往大馬路逃


    逸。


    確定她們完全離開視線範圍後,臨也的笑聲和動作戛然停止,一副若無其事的態度,轉身麵向帝人。而杏裏也沒有跑走,隻是以害怕的眼神盯著臨也和帝人。


    “膩了。我不玩這個踩爛手機的興趣了。”


    臨也自言自語了一句,又對帝人露出溫柔的微笑:


    “你真了不起,居然會想幫受人欺負的女生解圍,現在可沒有幾個小孩做得到喔。”


    “咦?”


    聽到臨也這麽誇獎,杏裏驚訝地看向帝人。不過帝人想到的解決方式實在太消極了,而且真正幫杏裏解危的其實是臨也,讓帝人感到十分心虛。


    但臨也不顧帝人的心虛,慢慢講起他要說的話:


    “龍之峰帝人,我們在這裏遇上可不是偶然喔,因為是我找上你的。”


    “咦?”


    正當帝人想問清楚是怎麽回事的時候——從巷子的深處,飛來一個原本放在便利商店門口的垃圾桶,直接命中臨也。


    垃圾桶當場落地,在發出響亮的聲響後停了下來。


    “呃!?”


    臨也悶哼了一聲,失去平衡,原地跪倒。雖然直接命中臨也的是個金屬製的垃圾桶,但擊中的地方是平麵而不是尖角,所以隻有聲音響亮,傷害倒是不大。


    臨也搖晃地站起身子,看向垃圾桶飛來的方向:


    “小…小靜?”


    “臨~也~老~弟~”


    聽到這刻意拉長的說話聲,帝人和杏裏也慢慢轉頭麵向同樣的地方。


    站在那裏的——是個戴著墨鏡的年輕男子。他穿著酒保製服般的西裝,打著領結,整體打扮很像上個世紀在酒店或是夜店拉皮條的。


    他的身高雖然不及賽門,但個子也算相當高了。不過,從他乍看之下略嫌纖瘦的體型來看,實在不像有辦法把便利商店的垃圾桶丟過來的人。


    “我應該告訴過你,不要再來池袋了吧?臨~也~老~弟~啊~”


    然而,臨也卻是一副了然於胸的模樣。在帝人麵前,他首次收斂起笑容:


    “小靜啊,你工作的地方不是在西口嗎?”


    “我早就被那間店炒魷魚啦!而且,我警告過你不要這樣叫我了吧?臨~也~啊~我提醒過你很多次了吧?我有名有姓,叫做平和島靜雄~”


    在低聲警告的同時,男子臉上浮現青筋。他的長相不算特別,要是不刻意做出什麽舉動的話,甚至可以當他是個沒什麽特色的灑保,但他身上卻散發出一股肉眼無法窺見的霸氣,令帝人的眼神浮現出遠遠超越害怕的“恐懼”。


    ——麵露青筋的人耶……我還是第一次真的看到有人這樣……


    帝人起初腦海裏還浮現這樣天真的感想——但沒過一會兒,就隻剩一股無法言喻的、本能性的恐懼占據少年的身體。


    平和島靜雄——正臣曾經提過的,不得與之為敵的人。正臣提到他之前有個前提是“除了幫派分子以外”,所以眼前這名男子基本上還算是普通人。然而,帝人可以肯定,如果說真的有人端靠“暴力”過活的話,大概就是像這種人了。


    這不難理解。隻要是住在日本的人看到這種類型的人,恐怕都不會想跟他扯上關係。要是長得一臉凶神惡煞樣的模樣也就算了,偏偏光從外表看來又沒什麽特別之處,讓人不知道該如何相處。


    “你真麻煩耶,小靜。該不會是為了我陷害你當替死鬼的事情,還在生我的氣吧?”


    “我沒有生氣啊,隻是很想揍你而已。”


    “這下傷腦筋了,放我一馬吧。”


    臨也嘴上雖然在求饒,卻從袖口拿出小刀:


    “碰到小靜你的暴力啊…不管怎麽辯解,怎麽講道理都沒有用,很難處理啊……”


    “咿……”


    原本還在發呆的杏裏,一看見閃著銀色光輝的刀刃就發出驚呼聲。帝人則是屏著氣息,拚命用肢體動作對她傳達“快逃吧”的訊息。


    少女背貼牆壁,不住地點著頭,然後抱起自己的書包,飛也似地跑了起來。帝人跟著她一起跑到大馬路上時,回頭看了一眼。


    當他回頭時,隻聽見自己逃離的巷子裏傳出靜雄的怒吼聲,以及為了看熱鬧而開始聚集在入口處的人群。


    接著,一名身高超過兩公尺的巨漢——賽門,伸手撥開圍觀的人群,走進巷子裏頭。帝人隻看到這裏,就沒有心思再看下去了。


    現在帝人的心中隻有完全的恐懼在打轉。在這塊新天地上交錯的日常和非日常生活,不知道剛剛的情形算是哪一邊?但至少可以肯定,那絕對不是自己應該接觸的領域。


    同時,帝人也真正見識到什麽叫做“不得與之為敵的人”了。


    ——普通人就已經這麽恐怖了。那黑道兄弟跟中國黑幫不知會有多可怕?


    之前在網絡上看到那些暴力鬥毆的事情,原本部以為是誇大其辭,沒想到自己碰上後,才發現真的就是這般恐怖。


    一想到這裏,帝人覺得應該跑得夠遠了,便出聲叫住杏裏:


    “喂,等我……一下……我快……喘不過氣……來了……”


    明明使盡全力衝刺,但可悲的是,自己連一次也沒有超越過杏裏。


    這就是目前加諸在龍之峰帝人這名少年身上的現實。


    ♂♀


    “你還好吧?”


    帝人帶著杏裏走進附近的咖啡廳,想讓她坐著平複一下心情。


    坐下之後,帝人點了兩杯冰淇淋汽水,接著又覺得好像太孩子氣了點而開始後悔。


    “那個……真謝謝你,剛剛…多虧有你救我。”


    “啊,不會不會,沒什麽啦!而且救你的,其實是那個叫臨也的人嘛!”


    “可是……”


    ——唉唉唉,像這種時候應該怎麽做才對啊?要是正臣在的話就好了。


    雖然的心中感到十分慌亂,但是什麽都不說又好像不太對勁,帝人隻好先隨口開個話題:


    “剛剛那些人是你的國中同學嗎?”


    杏裏點頭回答這個問題。


    “原來如此……總之就是,她們國中的時候很愛找你麻煩,當時有個名叫美香,很厲害的同學會幫你,但是美香一不在,以前那些人就又來找你麻煩了?”


    聽完帝人的推測,杏裏的身體震了一下:


    “為…為什麽你會知道這些!?”


    “啊…沒有啦,因為從你們剛剛的對話來推測,我想應該就是這樣……反正這不重要,倒是那個美香——就是我們班的張間美香嗎?”


    聽到帝人這麽一問,杏裏也恢複平靜,開始向他解釋:


    “嗯…就是那個張問美否。這幾天,張間同學不是都缺席嗎?其實她從開學典禮前一天就沒有回家了。”


    “……什麽?”


    這早就應該要報警處理了吧?帝人瞪大眼睛,在心裏想著。杏裏似乎看出他的想法,輕輕搖了搖頭:


    “正確說來,其實她不算失蹤。因為有從張間同學的手機發出電子郵件,寄到我和她的家人手機裏。內容部是些‘我去外地散心療傷,不用擔心’之類的,或是報告現在搭車到了哪一站什麽的……”


    “散心療傷?她有遇到什麽不愉快的事嗎?”


    “這個……”


    帝人擔心地追問,卻讓杏裏支吾其詞起來。


    看來是有什麽難以敔齒的理由,讓她猶豫地低下頭來。


    “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而我唯一可能說的對象,現在正忙著跟帶著小孩的太太搞婚外情呢。”


    帝人才剛主張自己守口如瓶,卻又做出泄漏口風的行為。不過杏裏似乎沒有察覺到他的行


    為矛盾,稍微想了一下之後,開口提醒:


    “可是,你聽完後,可別被嚇到喔…”


    “見識過剛剛那種場麵之後,沒有這麽容易被嚇到了啦!”


    為了讓對方放心,帝人以最燦爛的笑容響應。因為從小學時代就一直跟正臣玩在一起,讓帝人學會一身非常會安撫別人的技術。


    大概是少年的笑容讓杏裏感到放心,她直截了當地說出真相:


    “張間同學她——是個跟蹤狂。”


    噗嗚!


    帝人維持著他健全的笑容,從口中噴出快要溶化的冰淇淋。


    聽完整起故事後,帝人整理了一下狀況。


    “原來如此……總之就是,張間同學糾纏……呃,抱歉,應該說她追求的是保健委員矢霧同學,結果被甩了,所以才去外地散心療傷嗎?”


    根據杏裏陳述的來看,張間美香從國中時期就出現過類似的奇怪舉動。她曾經在一見鍾情之後弄開對方家裏的門鎖,潛人家中;或是事先調查對方要去哪裏玩,然後擅自跟去,最後還跟對方說:“謝謝你邀我一起來玩!”在腦中自行竄改事實。


    盡管個性如此,她的成績卻相當不錯,家裏也很有錢。就讀來良學園後,她在外麵租房子住,房租一個月要超過十萬日圓。雖然學校基本上有附設學生宿舍,但是距離校舍有一段距離,所以很多人都是住家裏通學,或是年紀輕輕就獨自在外生活。像帝人就是獨自生活的例子之一,而杏裏也在離學校有點距離的地方租了間便宜的公寓。


    ——這位張間同學還真是無所不作耶。


    後來她遇見誠二,認定他就是自己命中注定的伴侶。之後,她每天都去誠二家報到。但到了開學典禮當天,她卻沒有在學校出現。據誠二所說,他在開學典禮前一天堅定地拒絕跟她交往,還威脅說要叫警察來。從那之後,美香就沒有再出現了。


    傾聽杏裏述說的帝人,在心裏直冒冷汗。從杏裏描述的來看,美香入學考的時候似乎就坐在自己和誠二中間。帝人心想,要是中間出了什麽差錯,搞不好這位“不速之客”就會將矛頭指向自己;又在心裏慶幸自己沒有在街上救過女孩子。不過話說回來,就算他想救,事實上也救不了就是了。


    帝人默默將這些沒人猜得到的想法放在心裏,同時以認真的表情開始對杏裏提出建議:


    “我想,不如先打通電話給她吧。”


    “手機打不通……她好像除了寄信之外部沒有開機……寄信問她為什麽不開機,她就解釋因為聽到熟人的聲音,就會想回家……”


    “這樣啊……嗯……那看來還是隻能先看看情況了吧……不行,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寄封信,委婉地告訴她若再不開機就報警之類的,你覺得怎麽樣?”


    之後帝人又陸續出了許多餿主意,但每個聽起來都行不通,時間就這樣匆匆流過。


    “話說回來,張間同學最好的朋友就是你吧?”


    “……應該是吧,雖然我不敢肯定……不過我們的確一直都在一起。因為我在很多方麵都很笨拙,又不太會跟別人來往,張間同學幫過我之後,就一直陪在我身邊……”


    聽杏裏這麽一說,帝人直覺到她們兩人的關係並非好朋友這麽簡單。在網絡上到處閑晃的時候,偶爾會看到這種狀況。對於隱藏在這種現象後麵的黑暗麵,在網絡上也有很直接的描述。


    “而且,憑張間同學的成績,本來可以選擇更好的學校就讀,卻配合我選擇了同一所高中…我真的覺得對她很過意不去……”


    ——這大概隻是因為,她舍不得你這個方便的跟班兼陪襯的綠葉吧……


    帝人把這句爬到喉頭的話硬生生吞了回去。現在他深深覺得,正臣不在真是太好了。如果這是在網絡聊天室,正臣一定會毫不保留地說出這個事實吧。


    ——不過,或許幹脆地說清楚會對她比較好。


    一興起這念頭,帝人的心中就開始天人交戰起來。然而,見到帝人下意識地移開視線,杏裏便揚起嘴角笑了一下:


    “沒關係啦,我自己也知道。”


    帝人因為心思被看穿,慌張地脫口問道:“知…知道什麽?”


    “我知道自己不過是張間同學的陪襯角色。所以,我也在利用她。因為不這樣做,我大概也無法順利生活吧。我會自願當班長,也是因為這是張間同學會想當的幹部,我才打算在她還沒回來之前,先暫代一下——”


    杏裏這番話讓帝人厘清了所有的疑惑。開班會的時候,她會往自己這邊看過來,其實並不是在注意誰,而是在看缺席的美香的位子。而正臣剛好就坐在那個空位上。


    在帝人弄懂之後,杏裏開始兀自講起自己的想法:


    “可是,這其實不過是自我滿足吧。或許我隻是認為,隻要當了班長,就可以贏過她…這種想法很要不得,對吧?”


    但還沒等她說完,帝人就對杏裏丟出一句冷言冷語:


    “刻意把這種要不得的想法告訴別人,才是最要不得的吧?”


    “————”


    “這種行為,感覺好像是想找個人原諒自己這種想法似的。而且我認為,想贏過張間同學是件好事,所以說,你應該抬頭挺胸,大大方方的才對。”


    將一股腦的話全都說完後,帝人才在心中感到懊惱不已,覺得自己說得太過火了。或許是因為聊開了,越講越亢奮,才會一時停不住,將平常隱藏在心底的話脫口而出吧。


    擔心杏裏會生氣,帝人縮後脖子看向她。但她看來似乎沒有在生氣或是難過。


    “你說得對……謝謝。”


    看到她有些失落的笑容,帝人認真地思考著。


    ——讓這樣的人淪為一旁陪襯的角色,張間同學到底是多美的人呢?


    該不會,隻是從個性的反差來襯托吧?帝人忍不住這麽懷疑。


    “那個……今天真的非常謝謝你。”


    在兩人將道別之際,杏裏再次點頭道謝。原本帝人說要由他買單,但杏裏說什麽也不願意,結果隻好各出各的。60樓大道此刻已經開始斜出一道道黑影,染成一片暗藍色的天空,也安然籠罩在兩人頭頂上方。


    “沒什麽,別在意。今天雖然是我們第一次交談,不過以後還要一起當班長呢。所以,今後請多多指教。”


    聽帝人說完,杏裏露出柔和的微笑,點了點頭:


    “可是,其實我之前就認識龍之峰同學了喔。”


    “咦?”


    “我提交入學申請的時候,在櫃台看到用簽名來確認、類似一覽表的東西。結果發現一個看起來挺帥氣的名字……沒想到馬上就有個人過來在那一欄上簽了名……”


    這是什麽奇怪的發展?盡管心中冒出不祥的預感,帝人還是隨口回了句:“這樣啊”冷靜地響應。


    “然後……今天那個人就救了我……”


    ——等…等一下。


    帝人在心中自我吐嘈。這樣不就跟剛剛講的美香和誠二的模式一樣了嗎?他看了看眼前這名女孩,正露出一副難以猜測的笑容。


    ——耶,不會吧?這下糟了,怎麽會遇到跟蹤狂啊…可是,讓這麽可愛的女生糾纏,說不定還不錯。不對,等等,哪有人就這樣接受的?搞不好之後會拿刀捅我耶!?也有可能會縱火,或是拿我的家人當人質……可是,像她個性這麽和善的人,讓她糾纏一下應該也沒關係吧?等等,不對啊,會糾纏人的人,個性就不能說好了吧…可是好像又不是不能接受——


    即使帝人的腦袋在三秒鍾內反複思考,還是不知道該對眼前這位同學做出何種反應。


    隻見杏裏看到帝人的表情有些僵硬,就笑了出來:


    “開玩笑的啦!”


    “咦……”


    “放心啦,我不是跟蹤狂,你也不想被我這種人纏上吧?”


    知道杏裏是在捉弄自己的同時,帝人的心中湧現因為心思被人看穿的羞恥心,還有一股比羞恥心更強烈的罪惡感。


    “……對不起。”


    “咦?啊,沒關係的!是我自己要捉弄你的,你不用跟我道歉!”


    杏裏也沒想到帝人會突然向自己道歉,眼鏡底下的表情顯得相當驚慌。


    因為彼此都顯得不知所措,帝人隻好設法轉移話題:


    “那就明天見——囉?”


    “思,明天以後,也還要請你多多指教。”


    ——園原同學雖然某些時候有點狡猾……不過原則上是個好人呢。


    跟她分開之後,帝人在回家的路上這麽想著。


    看來她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絕於塵世,純粹隻是不擅長待人處世吧。


    ——自己和正臣的關係,搞不好也跟她們差不多。因為自己也是在正臣的帶領之下,才有辦法像這樣接觸到這個新世界的。


    想到這裏,帝人用力搖了搖頭,告訴自己不該這樣認為。


    接著,帝人想到那個被心上人甩了之後,搞失蹤的張間同學,自言自語地說:


    “看來她被甩得很慘呢。可是,才這樣就死心的話,看來她的跟蹤狂症狀也沒有那麽嚴重嘛……”


    不過,從剛剛杏裏說的那些事跡來看,她對普通喜歡的男生就會弄開對方家裏的門鎖,而且還是從國中時代就這麽做了。當這樣的人遇到“命中注定的伴侶”,會因為區區的警察就死心嗎?


    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竟然開始認真關心起一個素未謀麵的女跟蹤狂,帝人拾起頭,大大歎了一口氣。


    ——唉唉,就算我再怎麽向往非日常的事情,像這麽現實的,我可不要。


    陷入鬱悶之中的帝人停下腳步,想找個地方轉換心情。於是他決定先去百元商店逛逛再回家。


    ——就在這時,他的耳邊響起一陣聯係理想與現實的聲響。


    是那如生物嘶吼般的引擎聲。那斷斷續續的低吼聲,現在聽來格外亢奮。


    “黑機車!”


    沒想到在這個小車站旁邊也會聽見它的引擎聲。帝人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不假思索地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跑了過去。


    從聲音的大小來判斷,轉過下個路口應該就可以看見了吧。帝人壓抑不了躁動的情緒,一鼓作氣轉進巷子裏頭——


    於是,他上演了古早的漫畫情節。


    ♂♀


    “……喔喔,你的意思是說,你在轉角撞到這個美女,還阻止騎著機車的壞蛋追趕她,而且她還失去了記憶——然後還叫我相信這個不管怎麽聽都像是在作夢的白日夢?”


    “可是事實就是如此。”


    “要說這個事實有什麽不對的話,就是為什麽撞上的是你而不是我了。”


    在這個不到三坪大的房間裏,帝人和正臣一臉凝重地交談著。


    這裏是帝人住的公寓,房間裏的家電隻有內建電視接收器的個人計算機和電飯鍋。


    帝人租的這個房間在同一棟公寓當中算是相當便宜的,再便宜的就隻有隔壁那間一點五坪大的了。因為最便宜的已經有人住了,帝人才租了這個高一級的房間。不過隔壁住的好像是個攝影師,而且一天到晚為了采訪四處奔波,所以大部分的時間都不在家。


    原本帝人還認為,既然這樣常常不在,幹脆把那間讓給自己算了。直到現在有人來了才發現,這兩坪多一點的房間其實算是滿小的。還好沒有去住一點五坪的房間。遇到現在的狀況,帝人如此謝天謝地著。


    對於因為眼下的“狀況”而思緒混亂的帝人,正臣冷靜地繼續暢言:


    “如果說時間是早上快要遲到的時候就更好了。而且,要是這個女生還是轉學牛就太棒了。最後還發現她是某國的公主,又是你的青梅竹馬的話,簡直就完美到不行了!”


    帝人完全不理會正臣的評語,托著下巴陷入沉思。


    ——雖然我很歡迎非日常的事情,但誇張到這種地步的話,搞不好其實是我在作夢了。


    應該說,真希望這是場夢。


    而正臣則是繼續認真地對沉思中的帝人胡言亂語:


    “你有發現我剛剛的梗都是超級王道的劇情嗎?”


    “刻意把這種冷到不行的梗告訴別人,才是最冷的。”


    帝人一邊想著自己不久前好像也講過類似的話,一邊看著躺在兩人身旁的女子。雖然看不出年紀,但應該比帝人要大一點。


    她現在正安祥地睡著。一身沒有花紋的睡衣,看起來像是從哪家醫院逃出來似的。


    那時候——帝人在路口撞到她的時候,隻聽到她說了一句“救救我”。正當帝人還搞不清楚狀況,呆若木雞時,一台黑色的機車便筆直朝他們衝來。


    之後發生的事情,帝人也記不太清楚了。隱約還有點印象的,隻有自己忘我地拉著女子的手狂奔,然後衝進車站。逃到地下道之後,機車總算沒有追上來,兩人就這樣從別的出口逃了出去,衝回帝人的房間。然而——


    “她不但失去記憶,還不準我報警……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這個嘛…也隻能見機行事了。”


    正臣才說完,就直盯著睡著的少女說道:


    “話說回來,還真是個美女啊。看起來不像日本人……對了,她真的是日本人嗎?”


    “原則上是會講日文啦……”


    兩人決定先等到明天,之後的事就看對方怎麽說再決定。原本應該不顧她的反對,先叫警察再說的,但帝人並不打算這麽做。


    雖然有點老套,不過這正是漫畫和電影裏麵的超正統派發展。帝人相信,這一定就是自己想要的非日常。


    唯一讓帝人感到憂心的,是黑機車可能認得他了。自己隻顧著逃回家,也不知道黑機車為什麽要追趕女子。萬一之後的生活都得與那個活生生的“都市傳說”——黑機車為敵……


    厭倦一成不變,渴望與眾不同。帝人之所以會包庇這個來路不明的女子,或許就是因為這樣的想法使然。


    不過,想要脫離“日常”,就必定伴隨著相當的危險性。


    ——現在自己麵臨的危險性,就是那台黑機車嗎?


    帝人送走正臣之際,還為自己這樣的想象而發抖。


    然而,帝人有件事瞞著正臣。


    那名女子的脖子上包著一圈繃帶。原本她的脖子上什麽也沒有,但在帶回家,仔細觀察了一下後,帝人覺得這特征實在是太過明顯了,才在正臣來家裏之前包了繃帶上去。


    她的脖子上——有著縫合傷口的縫線痕跡,“整地繞了脖子一圈”。


    看起來,就像是鋸斷了脖子之後,又硬是縫了回去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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