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中野某處 笑容咖啡廳“roots”


    位於東中野車站附近的小酒吧。


    那是一間陳列著各式各樣酒瓶,內部裝潢以手工質感設計得恰到好處的店麵。


    店裏頭有許多年輕人,各自醞釀著獨自的開朗氛圍,喧鬧聲本身就成為一種背景音樂。


    在這樣的氣氛中——在最內側的桌位有兩名男性對坐著。


    其中一人緊張兮兮地左顧右盼,而另一人則是麵無表情地喝著雞尾酒。


    麵無表情的男性眼神冰冷,他將杯中的酒喝完,然後依舊麵不改色地跟調酒師點了同樣的雞尾酒。


    然後對著坐在他麵前,似乎較為年長的男性,麵無表情地開口問道:


    “金本先生,你不喝嗎?”


    “因為我之後還得回公司工作……”


    另一方麵,被稱為金本的男性用溫和的敬語對比他年紀還小的人回話。


    至於青年,或者是少年——擁有一張就算被誤認為是女性也不稀奇的美豔臉龐。這名男性非常適合用眉清目秀、明眸皓齒來形容,可說是“美人”這個詞的具體代表。


    那一根根無數的絹絲,形成如流水般滑順的秀發——他甚至留有就算是男性,以此形容也不為過的烏黑秀發。


    乍看之下是讓人誤以為從少女漫畫中跳出來的男性,然而——他全身卻散發出冰冷無比的氣息,醞釀出難以接近的氛圍。


    之後,剛才點選的意大利麵端上桌子,青年繼續冷冷地向坐在對麵的男性搭話:


    “金本先生,請用。”


    “呃,嗯嗯,幽平先生也請用。”


    聽從對年幼的自己以“先生”敬稱的男性,被稱為幽平的青年默默拿起叉子。


    意大利麵的麵條頗有彈性,濃厚的奶油醬搭配烤過後香味四溢的培根,是看起來十分美味的奶油培根意大利麵。青年以熟練的手法用叉子纏住意大利麵,卷成差不多高爾夫球的大小後,送進嘴裏。


    無聲無息,並且仔細地將意大利麵嚼碎——然後表情如一尊雕像般地誇獎道:


    “……這裏的奶油培根意大利麵真是好吃呢。”


    被這麽搭話的人雙肩無力,輕歎一聲後,將手伸向自己的那一盤。


    “看到幽平先生的表情,還真讓人摸不清到底是真是假——啊啊,這個是…這個真的很好吃耶!”


    於是經紀人開始“狼吞虎咽”起意大利麵。盡管吃得滿臉開心,卻還是抱怨了幾句:


    “話又說回來,這裏不就隻是在公司的正對麵嗎?可以去更…像是酒店之類的地方商談也可以吧?既然公司都會出錢,為什麽要選這裏呢?”


    “因為很近。”


    “啊啊,是這樣嗎……那個,您是不是對酒店那類地方沒什麽興趣?”


    “因為沒有想過這種事,也不便發表什麽想法。不過有機會的話,我會去考察看看。”


    青年冷淡地回答後,金本再歎了一口氣,然後用一些工作上的聯絡事項將話題結束掉。


    “我看看,那麽就…那個…您知道明天的預定行程吧?”


    “六點半開始在池袋的旅館拍攝談話訪問,我在那之後直接回去。”


    “……是的,就是這樣。”


    此時,對話又再次中斷。


    青年並非不會說話,隻是表現出來的態度很冷淡而已。


    也因此讓這名叫作金本的男性無法拿捏對話該如何進行,更不清楚對方這樣的情緒是不是正在生氣。


    “……”


    “真是好吃呢。”


    “……這…我已經吃完了…總之,明天的攝影是有關電影宣傳的訪問,有勞您了。”


    “好的。”


    幽平點了點頭之後,接著就像機械人偶一樣繼續進食。


    看著那樣子的“工作對象”,身為演藝經紀人的金本平淡地思考著。


    ——……是因為卯月拜托我,所以我才接下來……


    ——不過…我應該沒有被討厭吧?


    “那…那麽…那麽就…就是,從今天開始的這三天,請多多指數了。真是不好意思,雖然隻有卯月在新婚旅行的這一段期間……”


    “好的,請多多指教。”


    對於依舊機械式地以冰冷表情回禮的青年,金本恭敬地鞠了個躬。


    無論如何,他絕對不能做出失禮的舉動。


    因為在眼前的美貌青年——是能讓自己公司賺進數億,視情形而定,甚至可能有數十億收入的“搖錢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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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自網絡百科全書《文車妖妃》。


    擷取自【羽島幽平】的介紹——


    羽島幽平——職業為演員兼模特兒,出生於東京都豐島區。


    關於他的誕生日期,因為“jack o"ntern japan”的社長馬克思·山德謝爾特總是對外公布“他是於3258年所誕生的仿生人”、“他是從一千年以前就活著的吸血鬼”,甚至有“從古代亞特蘭堤斯大陸開始,沒有轉世而一直活到現在的光之戰士”等等胡說八道的消息,因此不明。從出席成人式的時期來推算,認為實際年齡大約二十一歲左右。(注:成人式指的是在日本,滿二十歲的人所參加的典禮,於一月的第二個星期一舉行。)


    本名是平和島幽,隸屬的演藝事務所就是上述的“jack o"ntern japan”。


    家庭是由雙親以及一名兄長構成。他似乎頗為尊敬兄長,在訪談時常常提起他的存在。關於其兄長的詳細情形則是不明。雖然曾經有過記者對他的家族十分執拗地進行采訪,結果卻發生車子整輛翻倒過來,讓人無法理解的事件紀錄,不知這之間是否有關聯性。


    隻知道他的兄長似乎是名相當恐怖的人物,在羽島幽平被男性星探搭話時,曾將對方打到半死。但也因為羽島幽平救了那個人,才獲得出道的機緣。


    在當過幾次雜誌的模特兒之後,於出道作品的平價電影《吸血忍者·卡密拉才藏》中扮演主角卡密拉才藏。他那美麗的臉龐與異常專業的怪奇演出,在某些族群當中獲得不少人氣,也在網絡上逐漸打響名氣。(注:平價電影原文為vシネマ,多為低成本且製作時間短的作品;卡密拉——carmi。為愛爾蘭小說中登場的女吸血鬼的名字。)


    隔年,大王電視的招牌節目“金錢玩家”中的企劃——“以一百萬元作為本金,一個月到底能賺到多少錢!”當中,然後借由各式各樣的操作手法將資金增加到十二億元,還發生了在節目播放之前,先被新聞給報導出來的突發狀況。


    因為規則是在有收益的情形下,賺了多少都歸屬於本人的資金,世人對他的認知就成了——一個月內就賺進十一億九千九百萬日元的幸運男孩。


    而將他從“不過是一名美少年暴發戶”評價改觀的,是在這之後連續參加連續劇時發揮的演技能力。無論何種類型的角色都能夠完美詮釋,然後在其容貌的相輔相成下,一口氣登上王牌明星的地位。


    不隻演技,他連歌唱與運動都十分拿手。是個在戲劇中,不論扮演歌手、殺手,甚至連女裝和床戲都能熟練演出的全能演員。


    雖然如此,在戲外時,感情部份卻淡薄到幾乎沒有的地步。隻會像個機器人似的,麵無表情地進行平淡的的對話。


    基於此因素,他是個不適合參加談話性節目的人。不過因為有很多粉絲覺得這樣的他相當酷,他就順勢維持那樣的冷漠性格了。據本人所說:“在年幼的時候,我也經常會哭鬧或嘻笑。現在這樣,是感情波動過於激烈的大哥成為反麵教材,以致於造就這樣的結果。”


    也發生過在沒有事先告知的唬人企劃中,製作單位設計他被流氓逼迫切小指頭的狀況。然而當時的他毫無懼色,也不抵抗,很幹脆地舉起菜刀,作勢往自己的小指頭砍下,嚇得工作人員慌張地跑出來阻止——像是這樣的趣聞。


    另外,他也曾經在假日時接到跟蹤狂打來的電話,自己就和對方不發一語地通話二十個小時,最後讓對方停止跟蹤行為的趣聞(之所以得知此事,是因為跟蹤狂無法忍受無言的壓力,最後心理崩潰,跟警方自首)。


    因為他那如同機械般的性格讓人難以接近,在演藝圈幾乎沒有朋友。


    私生活也因此成為謎團,住宅內部也不接受攝影。


    他的愛車不隻一輛,主要是外國跑車,喜歡類似光岡汽車的“le seyde”,或是“我流”這種充滿高級質感的車子。最近也曾在電視的訪問中回答過,想要同一家公司的跑車“大蛇”。


    因為買東西不是依照價格,而是憑自己的喜好來決定,身上有時會同時穿戴一百元商店買的飾品跟超過百萬元的高級裝飾品,據說本人對此不以為意(*需求證)。


    由於能夠輕鬆地“做到任何事”,網絡上也稱呼他是“黑曆史編纂室長”。此稱呼的由來,據說是因為他就像“初中時代所夢想的完美超人角色。隻是這種角色等到成長之後再回頭一看,就會覺得是丟臉到無以複加的黑曆史”。


    事務所的社長聽聞這件事之後,就說道:“那麽,必須讓他更加完美才行。”於是讓他裝上天使的翅膀與惡魔的角,甚至還用彩色隱形眼鏡讓他的左右眼下同顏色,以這個造型拍成海報。之後再跟狂熱派的雜誌商談,將這張圖刊登在封麵上。想不到因為異常合適,反而獲得更多的粉絲,而且不知為何,那張海報在國外也相當受歡迎。


    附帶一提,這件事還有另一件趣聞。雖然對於這個事件,他完全是麵無表情地麵對,卻不知為何出現“他該不會隻是裝成毫無表情,其實非常生氣吧?”的謠傳。馬克思得知此事後,因為太害怕,於是便躲回美國兩個星期。而這件小插曲,也完美地表示他那如同冰一樣的表情有多麽恐怖。


    在名利雙收之後,所有人都認為算是幽平的黑曆史的《吸血忍者·卡密拉才藏》提出製作續篇的要求,而他卻很幹脆地接受,對業界造成不小的震撼。


    他在某本演藝雜誌中的“不會挑工作的演員”排行榜上名列第三名。而當他因此被訪問到時,曾親身表示道:“卡密拉才藏是值得尊敬的角色。他了解真愛,是一名很優秀的忍者。”由於依舊是麵無表情地回答,讓周圍的人弄不清這句話真正的意含。


    從今年春天開始,好萊塢的電影導演約翰·特羅克斯要在日本拍攝的強檔片《巡航地圖》也決定由他主演。由此可知,他在國外也有一定的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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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能夠進入好萊塢的頂尖明星,讓成為臨時經紀人的金本緊張到連胃都開始抽痛。


    原本從出道開始就跟著幽平,名叫卯月的經紀人因為要去新婚旅行,於是將這三天的經紀人工作暫時交由他代理。


    ——想不到個性真的跟機器人一樣啊……


    金本原本認為,幽平的鐵麵具隻是熒光幕前的演技。


    其實他在連續劇上飾演任何角色時,都能自然地表現出喜怒哀樂。因此一般看過他演出的人,多少會認為其麵無表情的態度也隻是演技。


    然而眼前的青年卻不普通。


    “那麽,我先失禮了。”


    結束晚餐,走出店麵後,幽平來到“jack o&quotntern japan”的公司大樓前,在那裏坐進自己的愛車裏。


    今天的車是法拉利。


    金本雖然不太清楚車種的細節,但從車體的鮮紅色係,獨特的曲線和跳馬的標誌來看,得以猜出那是法拉利。


    副駕駛座上放著他在傍晚時去便利商店買東西的袋子,裏頭裝著牛肉蓋飯便當,應該是要當作宵夜吧。


    ——有八輛高級車的人,竟然會買便利商店的牛肉蓋飯啊……


    金本在心中感歎著,然後用像是看見仙人的眼神,目送這名較他年幼的青年離開公司。


    羽島幽平——對事務所來說是顆寶石,而且還是越磨越光的類型。


    就是因為如此,絕對不能讓他遭到任何損傷——金本腦中充滿這樣的念頭。


    雖然幽平不太關心本身具有的價值,但多才多藝的他很懂得保護自己。


    即使理解這一點,金本還是憂心忡忡。他害怕這顆寶石寄放在自己這裏的時候會遭到損壞,因而倍感壓力。對於早先自己一步結婚的同僚,他就各方麵來說都恨得牙癢癢。


    然而,他實在很不幸——


    因為才隔天,那顆寶石——就被卷進池袋的假日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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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黑暗裏——


    如果人的一生,全都能製作成電影、連續劇、小說,或是童話來描寫。


    那麽一來,自己的人生會是部怎麽樣的b級電影呢?


    在完全看不見四周的情形下,“她”靜靜思索著。


    開頭要從哪裏開始演起呢?


    一道聲響後,感覺時間好像被扭曲了。她拚命維持住理性,在曖昧的記憶之海中,不停浮遊前進。


    ——啊啊,對了…


    ——在孩提時代…


    ——年幼的自己所憧憬的是…


    在電視畫麵中,來去自如地四處破壞,把高層大樓或東京鐵塔給掃倒的巨大怪獸。


    與其說怪獸,那應該是將人與爬蟲類,以及不存在於這世上的某種生物所混合,同時擁有恐怖與敬畏等造型的怪物。它不會向任何人諂媚,也沒有任何理由,就是蹂躪著一切。


    對於電影中那樣的怪獸,她抱有近乎憧憬的情節。


    為何會如此吸引自己呢——對尚為年幼的她來說,那實在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不過,現在的她就能理解了。


    就是因為年幼,所以才會注意到……


    自己“絕對無法做到那樣的事”。


    當然,任誰都無法成為身長超過一百米的怪獸吧。


    不過並非那個意思——


    能夠做到像怪獸那樣,不被任何事物束縛,隨心所欲,不用靠別人的臉色來過生活——


    她所憧憬的就是如此存在。


    就算那是——“破壞”的行為。


    然後,她在無意識中領悟到……


    自己應該無法成為犯罪者,但就算走上正道——也絕對無法表現出真正的自己。


    她的家世,曾經是這附近屈指可數的富豪。


    然而就算被稱為名門雲雲——但到頭來,也隻是得時常戴著“家世”這個麵具,持續做出不會違反“血統”的演技罷了。雖然她的雙親、家族還有四周的人也對這樣的束縛頗有微詞,但從出生前就存在的那股風氣,不斷對她的本能施加強大壓力。


    雖說是名門,但既沒有財經或政治界的管道,也無法對某處施加壓力。


    隻是這家族在好幾代之前,曾經有人不小心大賺了一筆而已。


    但也正因為如此,唯有秉持自己是身為“名門”,並做出符合“名門舉止”的行動,才能保住家族的尊嚴吧。


    話雖如此,那樣的家世卻早已沒落。


    她的祖父經商失敗,而父親為了扳回一城投入期貨市場,卻因此大虧一筆,導致破產。


    母親逃離家庭,現在依舊行蹤成謎。


    住家不知為何燒了起來。


    欠了一大筆債務的親人之中,有幾個人上吊了。


    沒有積欠債務的親人之中,也有幾個人上吊了。


    現在回想起來,比起舉債度日,失去從過去到現在所依存的“名門”自尊心,可能更令他們無法忍受吧。如果是真正的名門,即使失去一切,心中應該也能保有那份自尊才對。然而對不過是暴發戶的他們來說,既然不論如何都無法再維持或舍棄那份自尊心,那麽就隻能被絕望逼到死胡同當中。


    少女是少數存活下來的人,她為失去家族一事悲痛不已。


    而補償就是——她頭一次獲得自由。


    之後,她被寄養於遠房親戚家,在幾經曲折後,發現自己想要做的事。


    那是——年幼時代的憧憬,有關怪獸的工作。


    不光是怪獸,她也很迷戀如同電視影集中出現的傑森和佛萊迪這些殺人魔,或是異形那種沒有感情的生物群。因為這些都是擁有“破壞者”、“殺戮者”屬性,超越人類的肉體以及社會性的存在。而持續對此抱持憧憬的結果——就是她在初中一畢業後,便加入某間化妝工作室當學徒。(注:傑森和佛萊迪為恐怖電影《13號星期五》以及《半夜鬼上床》的角色。)


    將怪物,也就是心中的憧憬用雙手創造出來。


    ——讓這些孩子們代替我…去做我做不到的事。


    回想起這些往事——


    她終於注意到。


    ——啊啊,原來…這是走馬燈啊…


    感覺到自己“被長椅擊中,然後被打飛在半空中”——


    她——殺人魔“好萊塢”,發現自己的人生輕易就被宣告終結了。


    在彌足珍貴的短暫時間裏,她靜靜地閉上雙眼。


    為何自己會成為殺人魔?


    那些經過不需要在走馬燈中看見。


    那是她不願意回想起的過去。


    ——不過,我很滿足喔……


    ——在最後的最後…遇到真正的怪物。


    ——不是像我這樣的假貨,而是貨真價實,擁有壓倒性力量的“怪物”。


    然後,她的身體被第二次的衝擊包覆——


    走馬燈瞬間熄滅,僅剩的意識也被黑暗給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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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時刻——


    平和島幽,也就是羽島幽平——他會經過那裏,到底是偶然?還是命中注定?


    當他在池袋某處結束完專訪,於歸宅途中——


    他坐在愛車le seyde當中,用輕巧的操控技術駕馭車體,以限製速度在夜晚的街道上四處環繞。


    大概是因為在訪問中不斷被問起家人的事,他打算去拜訪許久未聯絡的哥哥,於是開始尋找那套曾當作禮物送出的酒保服。


    不過也沒道理那麽容易就能找到。正當他猶豫是否要打電話或發短信,還是幹脆就別見麵了,而一麵讓車子奔馳著的時候。


    到了公園附近,轉進一條小巷子時——車子的前燈照出一樣奇妙的物體。


    “……”


    那是從天而降,眼球飛了出來,看起來像人的詭異存在。


    隨著一陣聲響,“那個”掉到柏油路麵上。雖然瞬間抽搐了一下身體,但那股力道似乎用盡最後的餘力,之後便一動也不動了。


    要說那個是人,似乎也隻有輪廓相似。在前燈的照射下,看見有蟲子從綠色的肌膚上爬了出來,活像在電影或遊戲中會出現的“僵屍怪物”。


    換作一般人,此時肯定會慘叫出聲吧。


    不過,幽平卻隻是緩緩地將愛車停到路肩,更為了確認那是生物還是人偶而走出車外。


    在前燈的光線照射下,綠色皮膚“濕黏黏”的模樣更是清楚。


    似乎沒有出血跡象,卻一動也不動,看得出來全身受到相當嚴重的創傷。


    雖然對方也有可能不是人,而是人偶,不過剛才一瞬間的抽搐否定了那個可能性。


    雖然是徹頭徹尾的異常事件,至少幽平——表麵上看來完全沒有混亂。


    不過是人從天空掉下來而已,對幽平來說是司空見慣的景象。


    隻是,絕大部份都是被自己的哥哥給打飛的被害者就是了。


    正當他準備聯絡救護車時,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殺人魔“好萊塢”。


    回想起不斷以怪物姿態出現的殺人魔傳言,他開始懷疑,這個躺在眼前,介於屍體與軀體之間的東西就是那存在。


    不過就算如此,也不代表就會改變應該去做的事情,他果決地往前跨了一步——然後看到僵屍的臉部剝離了。


    “……”


    那張僵屍臉實在太過逼真,怎麽看都是正在腐爛中的皮膚。然而,幽平卻發現位於那裏麵的顏色——不是筋肉與血液的紅色,而是沒有血色的膚色。


    一般人會因驚慌失措而沒有注意到的事,青年卻能察覺。他默默將手伸向那個頭罩。


    將它掀起來,看到在裏麵的容貌後,青年思索了一陣子。


    雖然隻有短短數秒鍾,但在那段期間,青年美麗的臉龐絲毫未見情緒,反而讓人覺得像個發現垃圾的清掃機器人。


    最後,幽平竟然抱起打扮成僵屍模樣的怪人,朝自己車子的副駕駛座走去。


    靈巧地將門打開來,讓怪人的身體躺到副駕駛座上。


    然後自己也坐回駕駛座,拿起手機,開始與人聯絡——


    在談話結束,切斷電話的同時,靜靜地發動車子。


    ——————————


    在黑暗裏——


    真是不可思議,我居然能理解自己正在做夢。


    是從哪裏開始的呢?


    為什麽我會成為殺人魔?


    為什麽會做到原本絕對“無法做到”的事,變成怪物了呢?


    明明是如此憧憬,又為什麽會這麽叫人難受?


    好想吐。


    每當殺死“那些家夥”時,都很想吐。


    我很清楚。


    真正引起嘔吐的,應該是殺人的自己。


    明明是自己動手去殺人…還親手殺害,又為什麽要這麽做?


    分不清是因為後悔還是罪惡感,總之對這樣的行為反胃——自己竟是如此惡心之人。


    即使這麽想,從背骨內部不斷滲出的惡心感依舊停不下來。


    不對,不對,不是這樣的。


    怪物不可以後悔。


    怪物根本不會感到惡心。


    怪物不可能會有罪惡感。


    電影中也不存在那種怪物。


    但是,那樣的怪物們,一定不是怪物。


    是值得去愛的人類。又或者,雖然不是人類——卻是像人類的某種東西。


    如果那個東西能夠跟人類心靈相通,那一定會有個人深愛著他。


    即使外形是任何模樣。


    但我不一樣。


    不能夠變成那樣。


    不能讓任何人愛我。


    要成為怪物。


    成為不被任何人理解的怪物。


    這樣才能開始把那些家夥…把那些家夥……


    不,不對。


    不對!不對!不對!


    剩下的就隻有一個人了!隻有一個人而已!可是……


    一個人,一個人,一個人,是那家夥,那家夥…要…過來了…


    是那家夥…把那家夥…殺掉…殺…那家夥…殺掉…把那家夥……


    殺掉…那家夥…那些家夥…不對…那家夥…殺掉…


    殺掉…殺掉…不要…要是不殺的話…會被殺…想吐…那家夥要…來了…別過來……


    別過來別過來別過來,住手…住手…住手…住…手——


    別摸


    …我…別摸我…別摸我別摸我別碰別碰別碰別碰——


    “真驚人,傷口的複原速度真快,大概隻比塞爾堤和你哥哥慢而已。”


    不要——是誰——那家夥…不對…是那家夥?——不對!


    不對——那麽是誰!嘰——咿啊啊——被殺…別——啊——


    聲音…不對——不會的——被怪物——


    “好厲害啊,果然是被塞爾堤吸引過來的吧?你覺得呢?”


    不是那家夥——誰的聲音——這裏是…哪裏…那家夥呢…把那家夥…


    不殺掉的——話——是誰——會被殺——咿——啊啊……


    “畢竟起初連注射針也插不進去呢。嗯,不過,靜雄當時也弄斷我幾把手術刀。簡直難以置信,沒有比手術刀更纖柔又有韌性的刀刃了,竟然會被弄斷…老實說,就像以手術刀在削用鐵做成的洗衣板呢。”


    是誰…回答我…誰來…


    哪裏——那家夥——在哪裏…


    還剩一個人——可是——明明應該…結束了…咿啊——


    “應該說…想不到像這樣的女孩子,竟然和他很類似呢…明明就是個很適合柳暗花明街道的女生啊……”


    回答我…回答我…回答我——


    在這裏……結束掉——不要——不要——我不要…


    救救我…媽媽——你在哪裏…


    拜托…救救我…


    救我——


    ——————————


    然後——


    她睜開了眼睛。


    “啊,她醒了喔。別說有沒有生命危險,搞不好馬上就能下床走動了。”


    “非常謝謝你。”


    “別客氣,我可不能拒絕靜雄弟弟的拜托啊,畢竟不想之後被揍飛到火星去。”


    意識…還是有些模糊。


    在朦朧的視野中,尚能理解眼前是一片乳白色的天花板。


    雖然能聽見從周圍傳來,像是對話的聲音,但仍覺得眼前是如同遙遠國度般的景象。


    如果不是收看電視機的話,應該就看不到遙遠國度的景象。但不知為何,就是有種接收到電波的錯覺,而意識也逐漸清晰。


    在這段期間,能聽到不帶感情的聲音,以及有點嘲諷意味的笑聲。


    “家兄總是給你添麻煩了……”


    “哈哈,塞爾堤才是時常麻煩他,我反而想向他道謝呢。不過,要是塞爾堤迷上靜雄,那就麻煩了。替我轉告他,別經常讓她看到帥氣的一麵喔。畢竟要是由我去說,絕對會被揍。啊,我有點口渴了,可以去弄點水來喝嗎?”


    “我去拿來吧。”


    “啊啊,謝啦。至於她…能喝水嗎?還是拿一杯給她好了。”


    說著這些話的男性,正在窺探自己的臉孔。


    是名戴著眼鏡,有著知識分子氣息的年輕人。


    從身上穿著的白色大衣來看,似乎是醫生或是相關人物。


    然而就算如此,從男性身後窺見的景色卻不像是在醫院。


    布滿一整麵牆壁的書櫃,以及在時尚的高級餐廳中能看見的觀葉植物。


    雖然是一間很時髦的房間,房間的入口處卻放置著用衣架吊著的洗濯衣物,一掃原本的時髦氣息。


    當看見飼養熱帶魚的水缸,才注意到由空氣泵傳出的聲音時,從房間的某處傳來貓叫聲。就是這樣一間同時醞釀出奇妙高級感與生活感的房間。


    ——這裏…是…


    眨了眨模糊的眼眸,好讓意識更清晰——


    但在下一個瞬間,感覺自己全身正隱隱作痛著。


    ——……嗚…


    雖然不致於痛到會發出慘叫聲,但為何到現在才察覺到這股痛楚呢?


    她的眉肩因痛苦而皺起,像是醫師的男性注意到後,開口說道:


    “啊,你先不要勉強自己活動。就算我有注射止痛劑,再加上你的複原速度也很快——原本這傷勢,可是嚴重到會讓人意識昏迷呢。”


    聽到醫生平淡的告知聲,她靜靜地調整呼吸。


    如果這裏是醫院,自己此時就得做出某種覺悟才行——


    但在完全摸不清楚狀況的現在,首先必須了解自己的立場。


    “……”


    “沒問題吧?除了隱隱作痛之外,沒有哪裏會特別感到刺痛吧?”


    “……”


    點頭回應後,白色大衣男性也安心地點了點頭。


    應該可以認定眼前的醫生不會危害自己。


    她咽了咽口水,然後以蘊含強烈意誌,卻又柔弱無力的聲音詢問:


    “請問……這裏是……哪裏……?”


    少女的聲音楚楚動人,實在難以想像她不久前還戴著僵屍麵罩。白色大衣男性——岸穀新羅似乎對此相當感動,頻頻點頭:


    “啊啊,跟在‘電視上聽到的聲音’一樣呢。”


    “請…請問……”


    “哎呀,真是失禮了。不過,請你稍等一下。雖然這是不同於戀愛的情緒,但在回答問題之前…請讓我感受一下跟憧憬之人相會的感動。隻要幾秒鍾就好了。”


    “啊…嗯……”


    躺在床上的女性為了避免疼痛,隻好壓抑著不說話,點頭示意。


    新羅很安心似的以雙手輕撫胸口後,又誇張地將兩手臂張開,在受傷的人麵前發出打從心底覺得幸福的聲音:


    “雖然這世間總是好事多磨,但還是值得活下去啊!感動就在此處!請…請問…如果你能行動後,是否能幫我簽名呢?可以的話,請給我兩張!咈呀,我雖然知道這是趕流行,不過我的同居人也是你的大粉絲呢!”


    密醫在受傷之人麵前歡欣鼓舞,做出與紳士天差地遠的行徑,然後在憧憬的存在麵前慎重地行了一個禮。


    不過,就算不是他,應該也會有很多男性采取同樣的態度吧。


    說不定,還會有人因為緊張而張口結舌。


    “沒想到做這種無法搬上台麵的工作——”


    新羅將手臂張開得更誇張,然後說出眼前“患者”的名字——


    “竟然會有一天,能替大家的偶像‘聖邊琉璃’做診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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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錄自網絡百科全書《文車妖妃》。


    擷取自【聖邊琉璃】的介紹——


    日本女性演員、偶像歌手兼模特兒。隸屬於演藝事務所“澱切shining corporation”。


    本名與藝名相同。


    初生年未公開,出生日是8月8日。


    原本是特殊化妝工作室“石榴屋天神”的弟子,但是答應澱切shining corporation挖掘,以模特兒的身份出道。


    在出道之前,就已經實際擔任過幾出國片的特殊化妝,其中以《吸血忍者·卡密拉才藏》的評價最高,與師父一同被排名進世界電影村聯盟的“濕滑的特殊化妝師百選”之中。


    在那之後,她便立刻以模特兒的身份在雜誌上出道,僅半年的時間,就於電視連續劇上擔任配角,因為獨特的氣質而擁有許多忠實粉絲。


    雖然並非以其演技,而是“本質”的特性在吸引人氣。


    但雪白的肌膚,以及有些陰沉的秀麗容貌,醞釀出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魅力。另外很自然地,飾演的也多為有些陰沉個性的柔弱角色。


    傳聞她是一名完全不化妝的“素顏美人”,至於真假則不明。


    另外,據說本人在銀幕前後都是一樣的個性,屬於柔弱而纖細類型的人。曾經在接受訪問時提過,自己因為不擅交際,所以沒有朋友和男朋友。


    雖然被認為是靠臉


    蛋而受歡迎,但因為業界也沒有和她同性質的演員或模特兒,因此尚未出現競爭對象。而她虛無縹緲的風格,不論男女都會被吸引成為粉絲。


    一般認為她不擅長運動,所以從未參加電視上舉辦的遊泳大會之類的節目。


    在參加綜藝節目時,因為被認為是容易捉弄的陰沉個性,所以常常被邀請參加談話性節目。不過幾乎不會主動說話,都是由擔任主持人的藝人們來突顯她的角色特質。在那類節目中,她也曾表明自己不擅長運動。


    雖說如此,卻有報告指出,她在就讀小學時,曾於田徑之類的個人競技當中獲得優異成績,現在的柔弱角色隻是演技——此一說法也受到很多粉絲支持(*需求證)。


    然後,由於其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貼近二次元世界的角色,因此相當受到一部份漫畫迷或動畫迷的喜愛,更榮獲“希望她能夠角色扮演”的榜首。


    ——————————


    在新羅眼前的,毋庸置疑就是那名偶像“聖邊琉璃”。


    褪去僵屍化妝後,就另一層意義來說,她讓人不覺得存在於現實之中。


    目前臉上理所當然沒有化妝。就算如此,她的肌膚仍像絹絲似的滑順,五官更如同繪畫中的人物一般精致。


    ——嗯,感覺上……如果幽平是從少女漫畫中出現的男生,那麽這女孩就真的可說是從西洋的天使之類的繪畫中出現了。


    新羅老實地感到佩服,並對沒有帶簽名用的厚紙板過來一事深感悔恨。


    ——算了,畢竟事出突然嘛。


    當他跟平常一樣在家裏打掃,等待塞爾堤回來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屏幕上題不著讓人懷念的電話號碼。


    從同學的弟弟那裏傳來一通【有一名不能給普通醫生看診的患者,希望你能來一趟】的短信。因為正好有空,他便過去露個臉——


    就結果來說,他覺得“當密醫實在太好了”,並打從心底感激。


    望著如此情緒亢奮的白色大衣男子,聖邊琉璃默默思考著。


    ——到頭來…這個人到底是誰?


    ——這裏…看起來像是哪裏的房子…話又說回來…好寬廣……


    從房間的內部裝潢來看,與其說是獨棟建築物,不如說是公寓的一間房間吧。不過,坪數就房間來說實在太寬廣了,這點讓人很在意。


    ——對了…我怎麽會……


    ——被那個…穿酒保服的人用長椅打到…然後就……


    依稀還記得,自己就是在那時候失去了意識。


    有人把自己帶到這個房間,並且找來這名似乎是密醫的男性替自己治療。


    借由男性聒噪而亢奮的說話內容判斷,大致上應該是那樣才對。


    “……”


    琉璃決定先保持沉默,思索關於自己當下所處的狀況。


    ——這個人…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嗎?


    聖邊琉璃的身份是早就被一眼看穿。


    不過,重要的是,他是否發現——自己就是殺人魔“好萊塢”這件事?


    再說,光是沒有叫救護車來這一點就十分可疑了。雖然要是找來救護車的話,自己的立場會變得相當危險,不過要是放著不管,自己應該會有生命危險吧。


    她感受著自全身傳來的痛楚,反複思索——突然間,有一隻貓爬上她的腹部。


    “嗚……”


    因為貓腳的衝擊,痛楚一瞬間變得劇烈。


    她打算趕走對方,卻發現爬上棉被的那隻貓相當可愛,因而打消念頭。


    頭上的一對耳朵往前折,是隻還沒長大的蘇格蘭折耳貓。


    那個生命體仿佛一團有生命的毛線球,它歪著頭注視琉璃,然後叫了一聲。


    殺人魔覺得對方實在太過可愛了…瞬間忘記痛楚以及跟前的煩惱。


    但是——


    一名男性不知是在什麽時候進到房間中,他從白色大衣男性的身旁伸出手來,輕柔地將貓抱了起來。


    “過來,不可以這樣吧,獨尊丸。不能爬在受傷的人身上。”


    “什麽獨尊丸?”


    因為白色大衣男性的這個疑問,青年麵無表情地開口說道:


    “它叫作唯我獨尊丸,很可愛吧?”


    男性輕柔地將貓遞出,白色大衣男性則畏縮地退了一步:


    “……像這種時候,應該要笑著遞過來啦,不然很恐怖耶。”


    “…?我是在笑啊。”


    “要是我爸爸看見你,一定會很想解剖你。”


    男性麵無表情到如此地步,令密醫無奈地搖了搖頭。


    注視這兩人的一來一往,琉璃注意到——


    穿著便宜貨t恤,腰上卻綁著名牌腰帶的青年,擁有一張自己熟悉的臉蛋。


    “羽島…幽平…先生?”


    因為這小聲的細語,讓幽平麵無表情地轉頭回望,並將貓放在地板上,開口道:


    “太好了,你比我想像中還要有精神呢。”


    除了嘴巴以外,其餘部位完全沒有動靜。雖然由他來說這句話,實在讓人分不清楚是否真的覺得慶幸,但是——


    她知道這名與自己“同職業的男性”,是個幾乎完全不會表露情感的人。


    雖然實際上見過幾次麵,卻還稱不上是朋友。


    因為在幽平的出道作《吸血忍者·卡密拉才藏》在攝影之時,替他設計吸血鬼裝扮的人正是琉璃。


    當她以女演員出道以後,彼此也曾經在同一出連續劇上共演兩個小時。


    那是一出刑警係列連續劇,由幽平主演刑警,琉璃則是客串演出犯人的女兒,結果也隻有那個時候有過交集。


    ——為什麽……


    比起再見麵的訝異,首先在腦海浮現的是疑問。


    為什麽眼前會遇到同行的人?


    ——難道是……“那家夥”的…詭計……


    雖然想到這個可能性,卻立刻搖頭否定。


    ——“那家夥”跟羽島先生應該沒有任何關連。


    那麽又是為何?


    女演員美麗的臉龐上浮現疑惑的神色。幽平靜靜地問道:


    “要喝水嗎?”


    然後以像是機器人般的表情遞出杯子。


    琉璃有種自己會被下毒殺死的錯覺,但還是默默接過杯子,緩慢地讓水流進胃中。


    雖然在起身之時,全身都傳出痛楚,不過還不致於妨礙到喝水。


    看著琉璃那副模樣,密醫對幽平搭話:


    “嗯,筋肉方麵雖然殘破不堪,不過內髒似乎沒有問題。但為了安全起見,可以下床走動之後,還是去做一下光檢查或mri(核磁共振檢查)吧。畢竟顱內出血之類的都是之後才會出現影響。雖然若能借到尼布羅的研究所,我就可以幫她作檢查了,真抱歉啊。”


    “不會,今天這麽晚了,還勞煩你跑一趟,真的非常感謝你。”


    “不不不,倒不如說,能夠如此近距離接觸偶像,我還真是賺到了。這些話不可以跟塞爾堤說喔。塞爾堤也是她的粉絲,但在吃醋之前,她恐怕會先卯起來嫉妒吧。”


    密醫臉上浮現戀愛中的傻笑——


    突然從他的懷中傳出手機震動聲,他便走到房間的角落,開始小聲地通話。


    被留在原地的兩名藝人也沒有特意對話,詭異的寂靜造訪現場。


    最後似乎是忍受不了,琉璃打破沉默,用細微的聲音詢問:


    “……為什麽……我會在這裏呢?”


    “因為我在回家的路上時,你掉在我的車子前麵。雖然我覺得有些自作主張,還是帶到家裏,請認識的醫生替你診療。”


    “


    為什麽不是醫院,而是這裏……?”


    “雖然是基於某些考量——”


    此時幽平停頓了一下,吸了一口氣之後才繼續說下去:


    “我認為…琉璃小姐也會覺得‘不要送到醫院比較好’。”


    “……”


    “如果我的判斷有誤,我會立刻道歉,並且現在就帶你去醫院。”


    “……不…沒關係。”


    麵對毫無表情,平淡說話的幽平,琉璃持續保持警戒。


    或許是因為彼此都很客套,寂靜沒過多久後又再次降臨。


    密醫在此時回到房裏,搖頭歎氣道:


    “抱歉,又有急診了!真是的,一個晚上就有兩個人,居然有這麽稀奇的事。啊浮,真不甘心,難得可以趁機和聖邊琉璃打好關係……”


    男性一邊叨念著,然後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離開,並在幽平耳邊悄聲說道:


    “可以請你幫我跟她要簽名嗎?要連塞爾堤的份一起喔,拜托了!”


    “我會拜托她的。”


    “謝謝你!那麽當成回禮,今天的診療就算免費吧!”


    “不…怎麽能這樣……”


    “沒關係啦!我會從打擾我的幸福時光的那一個患者身上,好好撈回來!那麽,替我跟靜雄打聲招呼喔!”


    男性依舊笑容滿麵地說話,然後穿著白色大衣走出房間。


    貓咪仿佛要送客似的,也跟著白色大衣男性走出房間——隻留下兩位赫赫有名的偶像。


    然後在沒有任何粉絲的狀況下,時間就在毫無動靜的沉默中不斷流去。


    而這次打破沉默的人,是坐在床鋪旁的椅子上的幽平:


    “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什麽事?”


    琉璃坐起上半身來麵對幽平——卻因眼前的景象而錯愕。


    幽乎的手上,正握著自己直到不久前都還戴著的僵屍“皮”。


    琉璃不禁緊張了起來,幽平則說出她預料中的事:


    “琉璃小姐…就是殺人魔‘好萊塢’吧?”


    雖然這句話的口吻相當篤定,琉璃仍打算出聲否認,但是——


    “你的身體‘不同於一般人’,這是剛剛的醫生告訴我的。”


    ——這個人…已經確信這件事了。


    就算說謊或轉移話題也沒什麽意義。


    注視著眼前的撲克臉,琉璃低下頭,開口說出模糊不清的回話:


    “……如果你這麽認為…為什麽…沒有將我交給警察?”


    “你希望我將你交出去嗎?這樣的話,我會勸你自首。”


    “……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麽這樣不就好了。”


    態度冷淡地說完後,幽平站了起來。無法從雙方剛才的對話中,判斷他是如何看待“好萊塢”這個真實身份。他默默地從琉璃手中接過空杯子。


    刹那間——


    “……那麽…”


    正當琉璃靜靜地開口時——


    她的手腕像裝了彈簧似地伸出去,抓住幽平的脖子。


    然後順勢將幽平拉到床上。她不理會從全身四處傳出的痛楚,將身體翻轉,跨坐到對手的身上。


    琉璃將伸直的手指抵在幽平的喉嚨上後,對他提出詢問。


    即使語氣平淡,聲音中還是蘊藏沉重的氣勢:


    “那麽…你沒有想像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嗎……?”


    “……”


    即使如此,幽平依舊麵無表情。琉璃似乎有些煩躁,語調也跟著加重。


    “我老實對你說好了,幽平先生。我很清楚,你這種個性並非演技……但老實說,這樣很不正常。”


    “是這樣嗎?”


    “是啊,竟然讓殺人魔進到家裏,你的腦子一定有問題。”


    對著被壓製在下方,偏著頭的青年,琉璃默默舉起手刀——開口問道:


    “自己說不定會被殺掉——你從沒…想到這點嗎?”


    ——————————


    兩個小時後 池袋 sunshine60通大道


    “真是的,受不了受不了。三頭六臂就是指這樣,一個晚上竟然就有兩件工作。”


    新羅嘴上說著要是給真正的醫生聽見,就算被痛毆也無話好說的話。他將收到的報酬放進診療包中,在夜晚的池袋中行進著:


    “還有一些時間,再回到幽平的公寓一趟,拿了簽名再回去好了。”


    心中這麽盤算,在夜晚行人逐漸稀少的商店街中閑逛時——


    (喂,是不是那個人啊?)


    (啊啊,對對對!)


    (絕對沒有錯!)


    (喂!攝影師攝影師!)


    他感覺到有吵雜的聲音突然接近,將視線往上移——


    臉部突然沐浴在照相機的閃光燈之下。


    “嗚哇!?”


    “那個…不好意思!您大約在兩個小時之前,從羽島幽平先生的公寓裏走出來吧?”


    “……!?”


    注意到這些人是所謂的狗仔隊時,已經是被閃光燈照射了超過五次的時候。


    “可以請教您一下嗎?因為那棟公寓全部的房間都是歸羽島幽平先生所有,您是羽島先生的朋友嗎……”


    ——呃呃!?真的嗎!?他有錢到那種地步!?


    雖然曾經聽說,他利用賺到的那筆接近十二億的錢,靠著資產運用而越滾越大。然而,豪華程度足以媲美他和塞爾堤愛巢的高級公寓,竟能將整棟都買下來,自然令他無法置信。


    不過現在不是考證這件事的時候。


    “請教您一下,距離現在大約一個小時之前,羽島先生與女演員聖邊琉璃在公寓前麵接吻,您知道這兩人是什麽關係嗎?”


    “這麽晚的時間,到底是要進行哪種診察呢?”


    “您的專門診療科目是——”


    “難道是婦產科嗎……”


    如怒濤般的大量聲音,同時從好幾間雜誌社的人口中蜂湧而至——


    “等等!等一下……請等一下!”


    ——什麽……什麽……


    ——那兩個人在那之後發生了什麽事……


    ——怎麽突然就接吻了!


    ——簽名呢……有拿到簽名嗎……


    新羅一團混亂,腦中浮現好幾個疑問——不過他很清楚,質詢與閃光燈的連續轟炸正在奪走冷靜思考的能力。


    “我知道了…總之,針對各位詢問之問題的回答,請容我在廣告之後的落跑代替發表,敬請期待!”


    話還沒說完,新羅就立刻衝刺,逃離現場。


    “啊,逃走了!”


    “請你等一下!”


    “一句話!說一句話就可以了!”


    看著依舊在背後追趕的記者與攝影師——


    岸穀新羅——睽違數年的肉體勞動就此揭開序幕。


    他沒有注意到,在同一天的夜裏,塞爾堤也被電視攝影機追趕著。


    ——————————


    十二個小時後 川越街道旁 某棟公寓


    “真是的,現在回想起來,昨天還真是恐怖。”


    新羅像是被黑色絲線捆成的稻草捆,在地上隨意蠕動,等待塞爾堤回來。


    “話又說回來,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啊…等我重獲自由後…總之先看新聞好了。不過我逃走的時候,還一邊喊著會控告他們侵害肖像權,所以應該不會登上我的照片吧。”


    自言自語的他真心想差不多要到播映歪鬥秀的時間,便像隻黑色的毛毛蟲般,尋找電視的頻道。


    當他好不容易找到頻道的


    時候——


    時運不佳,門鈴偏偏響了起來。


    ——啊啊,糟糕。我現在這樣子,就算想見人也做不到…


    ——等一下!要是有兩個人同時動手,說不定能就解開這些絲了。


    新羅一麵如此盤算,暗忖要找什麽借口讓人來解開這些絲線。


    但在他想好該怎麽應門之前,傳來大門的鎖被打開來的聲音。


    “啊,是塞爾堤嗎……得救啦!不過,隻要想成是放置y來讓自己感到刺激,就能夠跨越許多事……”


    他用熱戀中的傻氣表情去迎接,然而——


    眼前卻出現幾名粗壯的男性,以及一名較瘦的男性。


    那些粗壯的男性,一看就知道非正經人士——


    至於位於中心,體型較瘦的男性,若隻論氣質,跟一般人沒什麽兩樣。


    纖瘦的男性毫不顧慮地踏進新羅的家裏,用冰冷的口氣開口道:


    “放置y啊…我實在有些無法理解。”


    “……是四木老大啊,今天又有什麽貴事嗎?”


    被稱為四木的男性,對眼前的男性浮現警戒中帶有安心的微笑。


    不用說,眼前這些人都是名為栗楠會的暴力集團一分子,而四木是在那當中,以相當年輕的年紀便當上幹部的男性。


    “看起來…也似乎不是有急事…”


    實際上,他也隻有交給四木這裏的備份鑰匙。


    他們由於職業因素,是最常倚賴密醫的常客。為了在緊急時刻,即使是新羅在睡覺的時候也能求助,才會隻有四木持有備份鑰匙。


    不過,看起來並沒有受到槍傷之類的傷患。


    正當他疑惑楚怎麽回事之際——四木用嚴肅的表情將運動報紙扔在變成黑色毛毛蟲的男性麵前。


    今天發售的運動報紙上,大標題清楚地寫著《羽島x聖邊,深夜的‘有了!?’秘密的約會……》而內容當中明顯有寫到自己。


    大致上是寫著——有人目擊到在他們接吻之前,一名像是婦產科的醫師從公寓中走出。


    新羅仔細閱讀那篇報導,先因為沒有登上自己的樣貌而安心。


    但是——


    “你啊…在這附近會穿著白色大衣在街上閑晃的人,除了你以外,還會有誰?”


    其中一名跟班這麽說道。接著,四木在新羅眼前蹲了下來,開口詢問:


    “我們想問的隻有一件事,醫生…”


    “什麽事?”


    “你…該不會是替‘聖邊琉璃做診察’吧?”


    “嗯嗯,算是啦。”


    對於新羅幹脆的回答,四木平淡地露出在不同意義上,與幽平不同的冷淡表情。


    “……那我就單刀直入地問吧——她是‘什麽東西’?”


    雖然冷靜,卻強而有力,光是聲音就足以壓倒對方。


    新羅避重就輕,依舊以輕浮的態度說道:


    “……在那之前,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對方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新羅的表情也嚴肅了起來——然後將目前心中最重要的事情說出口:


    “可以請你們…把我從這些黑色繩子中救出來嗎?”


    “因為我從剛剛開始,就很想上廁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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