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


    摘自《池袋 反攻2》前言——


    嗨。


    開始之前,有幾件事要先聲明,我沒有打算公開自己的真實身份,而且就算說出來,你們也不會相信。


    所以,話先說在前頭。我不會明言我是什麽樣的存在,但你們可以隨意想像就是了。


    畢竟再怎麽說,我跟這本書中所提到的各種事件,可說是完全沒有關聯。


    雖然跟“撕裂者之夜”有那麽一些關係,但終究隻限定於在網絡空間中,在現實世界依舊是毫無關聯。


    沒錯…隻是旁觀者。


    我就隻是…看著而已。


    雖然才剛說過不會公開真實身份,名字倒是可以公布一下。


    我的名字是真一,九十九屋真一。


    嗯,因為不是多重要的事,你們就算忘了也無所謂。


    摘自《池袋反攻2》第五章《影子騎手於陽光下馳騁》部份內容——


    您知道在今年春初,於池袋的下午發生的集團狂飆事件嗎?


    那是由許多不同隊的暴走族混雜在一起,互相抗爭,並在馬路上奔馳,成為會讓人聯想到西班牙的奔牛節或是龍卷風的危險狀況。


    畢竟是一麵鬥爭,一麵移動。對路過的居民、觀光客,以及來購物的一般民眾來說,大概也隻是感到驚訝而已。


    據說是由一名白色摩托隊員將這起事件給收拾掉。


    那麽,造成事件的關鍵是什麽呢?


    那是與白色摩托完全相反的存在——黑摩托。


    在該事件的前一天,於網際網絡上發生一起騷動。


    於電視節目上播出的衝擊性影像(於別章解說)成為關鍵,某間大型演藝事務所提出懸賞,想知道跨坐在黑摩托上的黑騎士先生(或小姐)的身份——而金額竟然高達一千萬元。


    隻要跟蹤在馬路上奔馳的摩托駕駛,接著拆穿他的真麵目,就可以得到跟相聲競賽,或是以高額獎金為賣點的問答節目冠軍同樣的金額,讓許多人在那幾天不斷追逐那個夢想。(注:日本一種相聲競賽的獎金就是一千萬元。)


    之所以會隻有幾天,是因為在造成那樣的騷動之後,結果遭到警察局以及地方居民,甚至自己旗下的演員要求該公司自我克製,演藝公司便立刻收回了賞金。


    不過這一點也造成騷動。才剛懸賞獎金,隔天就被登上報紙…而收回獎金也同樣讓新聞媒體一陣慌亂。由某間電視台所拍攝到的黑摩托…應該說,看見由摩托變身成馬的情形,讓社會再度掀起一陣野槌蛇風潮。(注:野槌蛇為日本一種貌似蛇的傳說生物,目擊者相當多,但是就是沒有人捕捉過活體。)


    那段影片是真是假?這部份依舊不斷被議論——不過我知道真相。


    但我不會寫在這裏。


    我在前言也提到,不會幹涉在這座城市中發生的事。


    為了撰寫這本書,我必須徹底以旁觀者的立場來觀察事物。


    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在這本書中寫出關於黑摩托的真實身份。


    雖然我是真的知道,但信或不信,就端看讀者你們的決定了。


    同樣的,這起“池袋集團狂飆事件”的背後,也存在著諸多事件。


    若光看結果,一般都隻會認為,這是從其他縣市跑來的暴走族們,在大鬧一番之後就揚長而去。


    不過,果然還是隱藏著“某件事情”。


    一件不論報紙或電視都沒有報導出來的事實。


    而我雖然知道真相為何,卻還是故意不在這裏公布。


    如果你們無論如何都想要知道,請務必親手去挖掘出來。


    任何事物都有其隱藏的一麵。


    但是,若不付出代價,就不可能得知。


    到頭來,想要知道一切,就必須讓自己有所關聯,切身去實際體驗才行。


    我也不例外。


    所以——即使我知道隱藏在背後的真相,也不可能連當事人的心情都了解。


    就是這樣。因此,如果你們真心想要抵達隱藏於背後的真相,那麽無論金錢、時間,甚至人情義理,什麽都行。請付出代價,然後讓世界變得像是一本書,由你們親手翻閱。


    如果你們夠強悍,靠著蠻力,硬是從關係人士的口中問出來也是一個方法。


    話又說回來,這樣說不到會有生命危險,所以我不推薦。


    不過,如果你厲害到能夠勝過穿著酒保服的崔討人,那就另當別論了——


    這又是另外一件事了。


    ——————————


    現在——池袋 某國道上


    “給我站住啦,喂!”


    “嘎嗖啦啊啊!”


    “噠嘎啦!”


    “drfthjk——!”


    發出根本是不明所以的怒吼聲,騎在摩托上的年輕人們包圍塞爾堤所騎乘的摩托。


    ——啊啊啊啊…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啊?


    在那之後,暴走族的人數不減反增,後方還能看見應該是電視台的廂型車。


    ——大家就那麽想要一千萬元嗎?


    ——給我好好工作,一個月存五萬,等上兩百個月啦!


    塞爾堤在心中呼喊著聽起來亂七八糟,卻又是理所當然的事。她握緊把手,替自己的搭檔——黑摩托加油打氣。


    ——要衝了喔,射手!


    黑摩托完全感應到騎士的想法,並以尖銳的馬鳴聲取代引擎聲,像是裝了彈簧似的跳離了地麵。


    “什…什…什麽……”


    其中一名暴走族驚叫出聲。


    畢竟明明沒有跳台,眼前奔馳中的摩托卻飛越了足足兩米之高,也難怪會驚訝。


    那道巨大影子用有些偏斜的角度起跳,越過柵欄,往人行道的方向飛越而去,甚至越過因此驚愕的行人們的頭頂——


    然後直接在大樓的牆麵“著地”,連側邊車都與地麵成水平狀,開始狂奔起來。


    因為裝在塞爾堤身旁的貨物——從裏麵露出的人的手腕不停在搖晃,為了不讓整個包包掉下去,她從側邊車上伸出手狀的影子將其緊緊抱住。


    由於接連出現違背常理的事,讓跑在車道上的暴走族們都目瞪口呆——


    “你搞什麽魔術啊?喂!”


    “想要被來一次人體切斷啊?”


    “小心我把你的耳朵弄大喔!”


    看來是因為太過超離常識,讓他們腦袋中的保險絲燒斷了。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因此惱羞成怒,總之就是情緒激動地緊跟著塞爾堤。


    ——啊啊啊!果然不應該運送這種麻煩的貨物啦!


    然後,塞爾堤猛然想起之前的事情。


    ——————————


    過去——三十分鍾前


    “真是不好意思,是有些麻煩的工作。”


    說出這句話的男性戴著墨鏡和遮到鼻子的口罩,更將戴著的帽子壓低,完全遮住臉部。


    這名怎麽看都很可疑的高挑男性,指著在一旁的巨大包裹,說出委托的詳細情形。


    “我希望能將這件貨物寄放在您那裏一天。”


    〈寄放?〉


    “嗯嗯,因為稍微發生了一些事…隻有這一天,這個東西要是被看見的話,會變得很麻煩。所以,隻要過了明天的這個時候,您就可以隨便找個地方扔掉。如果您想將其丟回這個公園,我也會自行處理。啊,也請您不要深究內容物為何……”


    擺明就是大有問題的委托。


    即便不是如此,自己昨天才被懸賞。如果這是炸彈,或是發信器之類的東西就麻煩了,一想到這裏,塞爾堤也不再隱瞞訝


    異的態度,直接輸入文字。


    〈……不好意思,請問是誰跟你介紹我的?〉


    “是一名叫做orihara izaya的情報販子。”(注:orihara izaya為折原臨也的羅馬拚音。)


    〈……啊啊,我了解了。〉


    ——果然是那個家夥。


    已經不隻一、兩次接到這種可疑的委托了。


    當中還真的有“請你將部下自作主張做出來的炸彈,帶到深山的工地現場處理掉”之類的委托,也有好幾次遇到如同動作電影般的情形。


    然後,像這些背後大有文章的工作委托人,幾乎全都是經由折原臨也所介紹。


    塞爾堤暗忖了一下,她發現包裹的大小剛好可以塞進一個人,心中開始響起警報聲。


    ——記得臨也還讓我運送過用安眠藥弄昏的人……而且還是他本人的委托。


    回想起距今大約一年前的事,塞爾堤靜靜地搖了搖頭。


    ——要是換作平常,也不是不能接受,但現在的狀況不適合。


    ——好好回絕人家吧。


    〈不好意思,我是一名搬運工,如果你要找保險庫的話,我想還是去銀行吧。〉


    “這點我很清楚,但還是請您融通一下。”


    〈不行的事——〉


    正當塞爾堤的文字打到這裏時,手指停了下來。


    男性將拿在手上的白色信封往前遞出,並觀察周圍的情形後,開口道:


    “由於工作的性質,讓我先將錢全付給您如何?雖然不清楚這些錢是否足夠……”


    對方一麵這麽說著,一麵將信封遞過來。雖然還沒有達到昨天遺失的金額,不過裏頭大約也有八成人數的福澤諭吉們排列著。


    塞爾堤默默將文章全數刪除,用不到一秒鍾的時間打好新台詞。


    〈請務必交給我!〉


    ——————————


    現在——池袋某處 國道上


    ——啊啊啊……果然不應該接受…


    ——就因為昨天才弄丟錢…我太輕率了…太輕率了!


    可是後悔也無濟於事。


    當手腕從包包當中跑出來的瞬間,也被那名白色摩托隊員看見了。


    在那之前,因為她都隻是違反交通法,基本上要當場被逮到才能定罪…但如果變成殺人或毀損屍體的嫌疑犯,警方就會正式展開搜查網了吧。一想到這裏,塞爾堤就悲從中來。


    ——被警察追捕還不要緊……


    ——可是…我不要因此無法跟新羅在一起!


    遺棄屍體嫌疑的時效到底是多久呢?


    話又說回來,遺棄屍體罪在沒有查獲屍體的情形下也能適用嗎?


    塞爾堤再度從大樓的側麵跳起,直接在另一棟大樓的壁麵著地。


    那景象如同奇特的電腦動畫,而“過於完美的”動作,反而讓觀者感覺到不真實感。


    ——可惡,雖然是已經抱定覺悟才開始這份工作…


    ——雖然知道自己過的生活並不正常……!


    ——即使如此,現在還不能被抓……!


    ——至少,得在不牽連到跟我見過麵的人們的情形下,遠離池袋……


    塞爾堤繼續讓摩托奔馳,她腦中思考的,有大半是被逮捕到之後的情形。


    似乎是因為想著那些事,認識之人的臉孔像走馬燈一樣,在腦海中一一掠過。


    ——啊啊,這一年真的發生了很多事……


    ——跟帝人他們相遇…成為dors的一員……


    ——跟杏裏也很合得來……


    ——最重要的是跟新羅……


    ——……


    ——新羅……


    ——啊啊,不行不行!


    雖然戀愛與悲傷的情感同時湧上心頭,但現在沒時間沉浸在感傷中。


    ——我要振作!


    ——努力做點什麽!


    ——隻要努力,就還有辦法!


    都還沒盡人事,沒道理就得聽天命。


    塞爾堤下定決心,總之先逃過追兵,將意識移到前方,然後跑進岔路中。


    隻要行駛在大樓的側麵上,就不會有撞上對向來車或同方向車輛的危險。她用“影子”黏住大樓的壁麵,在速度幾乎沒有減慢的情形下變換方向,擺脫了後頭跟上來的暴走族。


    不過她很清楚,這隻是暫時遠離。


    當她為了再次跑上大馬路,借此一口氣拉開差距,轉進另一條道路的瞬間——


    看見一輛眼熟的廂型車在自己的側麵——也就是說,是跑在正式的車道上。


    ——那是……


    看過一次就不可能會忘記,在車門上繪有動畫角色的廂型車。


    ——那的確是門田、遊馬崎或是狩沢的車!


    想著要是給渡草聽見,就絕對會讓他欲哭無淚的事,塞爾堤不加思索地減速——這時注意到了異常之處。


    ——奇怪?


    ——等等…慢著…怎麽…什麽……


    她仔細一看,發現車體四處都有凹陷的痕跡,擋風玻璃也遍布裂縫,好像從一場不小的暴動中撐了過來似的。


    塞爾堤果決地從壁麵離開,貼到廂型車身旁。


    這麽一做後——似乎是注意到她的身影,從廂型車中一同發出聲音。


    “黑摩托!”


    “塞爾堤……”


    “……塞爾堤!”


    “啊,小塞仔。”


    “這不是塞爾堤小姐嗎?”


    “怎麽了?什麽事啊?竜之峰學長!”


    “啊啊!是黑摩托!是黑摩托耶,九琉姐!”


    “驚(不會吧)……”


    發現廂型車中有許多認識跟不認識的麵孔擠在一起,塞爾堤訝異地頓了一下——將速度調整至與廂型車完全並行。


    她用影子隱藏側邊車上的貨物,靈巧地以單手駕駛,並在pda上輸入文字。


    〈抱歉,我正在被暴走族追趕!你們快逃吧!〉


    “……”


    看見塞爾堤拚命輸入的文字,門田臉上浮現苦笑,並回答道:


    “不好意思啊……說不定是我們要道歉喔,黑摩托。”


    ——咦?


    在那瞬間,從背後響起了相當誇張的喇叭聲。


    塞爾堤猛一回過頭,發現果然是騎著摩托的暴走族集團。


    “我們也正被人追著跑呢。”


    那團暴力與鬱悶的團塊,與追著塞爾堤的人們合流後——


    成為超過五十輛摩托的龐大集團,並像個挾帶人類殺氣的台風,氣勢如虹地朝這裏追了過來。


    〈得絕望了嗎?〉


    “這算什麽,還有一個希望。”


    塞爾堤傾斜安全帽表示不解。而門田嘴角上揚,笑著開口道:


    “這些家夥全都是‘外地來的’,而我們好歹也是叫作dors的隊伍吧?”


    “身為地盤遭人騷擾的那一方…隻要毫不留情地揍回去就行了。”


    ——————————


    過去——兩個小時前 池袋某處


    “喂,老兄。”


    門田對他們搭話後,圍住兩名少女的青年們訝異地轉過頭來。


    “啊?你算老幾啊?”


    “有啥貴事啊?啊?”


    對著一開始就用凶狠口氣叫囂的青年們,門田扭了扭脖子,發出關節聲響後,開口道:


    “我隻是覺得…四個大男人對兩個小女生找碴,還真是有趣的隊伍啊。”


    “……”


    “讓我看一下你們的標誌貼紙,然後替


    你們改成暴走蘿莉控野郎好了。”


    “囉嗦,去死啦!”


    門田以挑釁代替問候語。


    其中一名小混混輕易上鉤,抓住門田的領口。


    下一個瞬間,門田配合自己被拉過去的領口,順勢用額頭往對手的鼻梁狠很撞下去。


    “嘎啊!?噠…噗啊!”


    突然的衝擊讓小混混的臉皺成一團。從歪掉的鼻子中,慢了一拍的血猛烈噴出。


    “真危險耶,竟然突然拿鼻子來撞別人的額頭。要是我的頭蓋骨因此出現裂縫的話你要怎麽賠啊?”


    麵對小混混兩手按著臉部,不停呻吟,門田隻是摸摸額頭,冷淡地說道。


    他露出一副自己才是被害者的態度。剩下的三名小混混見狀,退去臉上輕薄的笑容,以憤怒與警戒的眼神瞪著門田。


    “你…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咕!呃!嗚!”


    “……”


    小混混突然大叫了起來,幾乎所有在場的人都朝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


    然而他們看到的,是一名壓著兩腿中間呻吟的男性,以及用兩手緊緊握著書包的體育服少女。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隻要看到翻著白眼,壓著下腹部的男性就能一目了然。


    然後,被那景象嚇傻的瞬間——


    帶著眼鏡,外觀看似乖巧的少女以男性們的其中一輛摩托為踏台,完全不顧慮裙子會走光,用腳尖往站在旁邊的男性下巴踢了下去。


    她的鞋子是那種在鞋子前端放了鐵板的安全鞋。與那名字相反,成了對小混混來說的危險凶器。


    “呼呸……”


    搖晃了一瞬間,男性腳步不穩地翻倒。


    這麽一來就隻剩一個人。流鼻血的男性被狩沢與遊馬崎綁了起來,男性綁在頭上的布就這樣被當成束縛器材,緊緊地綁住手腕。


    “……你…你…們…給我記住!尤其是那邊那個綁頭巾的!”


    沒受傷的小混混隻是瞪了一下兩名女學生,最後還是對著門田撂下狠話。


    似乎打算將被兩名年紀比自己小的女孩子撂倒的事,全都裝做沒發生過,然後推到門田的頭上。


    門田看著逃走的摩托遠離,轉過身子後說道:


    “喂,要是有人報警就糟了,而且要是找同伴過來也很麻煩,該閃人了。”


    如此對穿著學生製服與體育服的少女們搭話。


    “咦?呃呃……”


    “我是門田,你們是臨也的妹妹吧?”


    “咦咦!?是認識阿臨哥的人!?…啊,這麽說來,好像見過一次麵!”


    相對於老實流露驚訝態度的舞流,九琉璃似乎從最初就注意到對方是認識哥哥的人。他麵對門田,低頭說道:


    “很(非常)…謝(感謝)…”


    “不…不用客氣。搞不好隻是我們多管閑事而已……你們實在太顯眼了,如果有要去哪裏,就坐我們同伴的車去吧,怎麽樣?”


    “哇啊~可以嗎?”


    “嗯,不過若是說要去北海道,那可就沒辦法了。”


    對著苦笑的門田,舞流揮舞著雙手詢問他:


    “你聽我說喔!我們今天預定要在池袋閑逛一整天呢!原本認識的人應該會跟我們聯絡才對,結果卻說‘要約何時,要去哪裏,都得等電話通知後才能知道’!”


    “那是什麽意思?…算了。我後麵的那兩個人,今天要跟你們那邊的學生去逛池袋,跟他們一起去也不錯吧?如何?”


    突然被這麽問到的狩沢等人,在考慮幾秒鍾之後,隨意回答道:


    “嗯~是沒什麽關係啦。”


    “完全沒問題喔~再說那兩個女孩,有點像二次元的角色呢。”


    “閉嘴。”


    在經過這些事之後,以認識的人來說,組合有些奇妙的同伴們於下午一起展開行動。


    雖然對於此狀況,門田曾勸了少女們好幾次,要她們就這樣回去家裏。但她們說有件無論如何都要做的事,他也就不再深究下去。


    ——算了,要是不得已的話,就直接連絡臨也,要他帶回去好了。


    如此決定後,他便點頭答應。接著用手機聯絡渡草,將少女們帶去稍遠一點的咖啡廳,等候車子過來。


    然後,過了一陣子之後——


    正當要搭上渡草的廂型車的瞬間,人數膨脹到五倍程度的小混混們的摩托便追了上來,結果一麵反擊,一麵脫逃的戲碼就此展開序幕。


    現在——池袋某處 國道上 渡草的廂型車內


    “結果,那個小混混其實隻是裝成逃走,實際上是在跟蹤我們,然後在出了咖啡廳的那一瞬間就大舉追上來了。”


    “真是的,感覺就是一票隻看不良少年為主題的漫畫長大的家夥們呢。”


    “狩沢小姐,才沒有那回事!不良少年漫畫的主角幾乎都是鋤強扶弱,充滿男子氣概的人們喔!不如說,要是拿來當成教科書的話,就根本不會做出攻擊女孩子的事了!”


    “不是因為腦袋太差,所以不了解教科書內的意義嗎?”


    “……原來是這樣啊!”


    明明處在被數十輛摩托追趕的危機狀況中,遊馬崎與狩沢的對話卻依舊如故。


    “這…這要怎麽辦啊?要聯絡警察嗎……”


    麵對帝人戰戰兢兢的詢問,門田搖頭回應:


    “八成已經有人報警了!從剛剛就能看見幾輛白色摩托!問題是…在警察聚集之前的這幾分鍾內能不能逃走。要是被這種人數用鐵管圍毆,我還可以,但你們就糟了。”


    “的…的確……”


    “放心吧,至少會讓你們這群學生逃走。要是真的很緊急,我就直接衝進警察局。”


    從駕駛座傳來沒聽過的聲音,帝人有些安心地點頭回應——


    ——不能這樣!


    他如此告誡自己,不能抱著自己先得救的想法。


    ——雖然要讓園原同學還有青葉跟…那邊那兩個女孩子逃走才行……


    ——但是我不能丟下dors的人們,還有塞爾堤…然後自己逃走……!


    他咬緊牙關,忍住恐懼,回想起衝入黃巾賊的根據地,以及頭一次見到塞爾堤的事情。


    ——說不定…會死……不過…非點想點辦法不可……


    這時候,青葉看見帝人握緊拳頭的表情,以訝異的表情搭話:


    “那個…竜之峰學長,你沒事吧?”


    “咦?啊…啊…啊啊,沒事的。對不起,至少會想辦法讓你們……”


    “不…不是那個…不,沒什麽事…”


    “?”


    帝人對說話含糊不清的青葉抱著疑惑——


    然後再次看向窗外。


    在塞爾堤的摩托旁邊,似乎裝著像是側邊車的東西,上頭還裝著某種貨物。


    “塞爾堤…果然是因為被懸賞……”


    隻有一瞬間。


    在那短短的一瞬間,少年看著塞爾堤的身影,說出不合時宜的話。


    “已經…不能再輕鬆地見麵了嗎……”


    ——————————


    並排行駛在渡草的廂型車旁的,是被暴走族追趕的黑摩托。


    包含她和那些被卷進事件中,位於車中的人,全都被人追著跑。


    塞爾堤、門田、渡草、狩沢、遊馬崎、帝人、杏裏、青葉、九琉璃、舞流。


    總數十名的脫逃劇。


    如果隻有暴走族的話,光是塞爾堤一個人就能夠處理——但是,對她來說最麻煩的,是在驅散他們的時候,會被白摩托給包圍住。


    ——等一下,不如幹脆那樣,說


    不定…至少能保護在車子裏的大家……


    思索著這件事,塞爾堤環視了一下背後。


    數量變得更多了,頭上還有兩架應該是電視台的直升機在滯空。


    ——可惡,也不能讓大家變成屍體遺棄犯的朋友……


    ——要是一個不小心,大家的模樣就會出現在電視轉播上……!


    門田他們也就算了,要是杏裏和帝人這些學生們被卷進這種事件,容貌還被播了出來,應該會造成不小的騷動吧。萬一被知道跟自己——以及跟到現在為止的抗爭事件有關,還有可能遭到退學。


    ——怎麽辦…


    ——該怎麽做才好?怎麽做才好啊……


    至今為止——都是一個人。


    在這條街上開始搬運工的工作已經過了好幾年,從沒有因為這種事而煩惱的經驗。包含新羅在內,對她來說,人類全都隻不過是“外人”罷了。


    即使自己被抓住,被某個人殺掉,或是真實身份被拆穿——畢竟是孑然一身,也隻有自己會覺得困擾。


    經過一年前的事件後,新羅便不再是外人。


    另外還跟許多人們相遇。僅僅一年的時間,她周圍世界的“關係”完全改變。


    已經不再是獨自一人。


    在這個情形下,塞爾堤終於注意到這個事實所隱含的枷鎖了。


    而浮現在她腦海中的,是與新羅在家中時的閑聊對話,以及一些瑣事。


    ——————————


    過去——幾個星期前 新羅的公寓


    “降臨於池袋的異國妖精,塞爾堤——身為沒有頭的騎士的妖精——身為一名無頭騎士,塞爾堤為了尋求被盜走的頭顱與自己的記憶,動身來到池袋了!然而,她在這裏與名為新羅的青年陷入情網,假借找尋自己的頭顱,今天也依舊沉溺在愛欲的日子當中……!”


    “……我是覺得應該以這個基本設定為基礎啦。塞爾堤跟傲嬌還是有些微的不同之處!屬於在傲嬌與冷酷直率的中間,是不同種的類型!”


    “咦,小遊馬對傲嬌的定義未免太過狹義了,那樣就是傲嬌啊。”


    “塞爾堤跟那個不一樣啦。真要說的話,她應該算是比較愛照顧人……雖然直率,卻又無法徹底冷酷,是個充滿江戶風情的大姐大啦!就像‘大姐型的人寵愛不成材的哥哥’……對了,就是‘妹大姐’!”


    “真是拗口耶。”


    雙腳放在代替桌子的被爐中,一對男女——遊馬崎與狩沢正喋喋不休地議論著。


    在一旁的餐桌上另有一對男女,他們看著那副景象,進行平淡的對話。


    〈呐,新羅…〉


    “怎麽啦,塞爾堤,怎麽感覺很嚴肅?”


    〈為什麽那些家夥會跑到我們家來,然後針對我討論這麽久啊?還有,他們是什麽時候知道我的私人情報?〉


    “哎呀,反正遲早會穿幫,所以我就全都招啦。剛剛偶然在酒吧遇到門田等人,遊馬崎他們正好在討論你的事,誇你很厲害耶……”


    〈……〉


    “我一高興起來,就炫耀說你是我的女朋友…反正一定會穿幫,我就先說了,還有像是在約會時會做的很多情事也說了…哎呀…酒還真是恐怖啊——痛痛痛痛…塞爾堤,你做什麽啊?塞爾堤果然是傲嬌嗎痛痛痛痛痛……”


    〈無所謂,那我就學學傲嬌好了。隻是在開始嬌羞之前,會用影子稍微戳你一下而已。〉(注:傲嬌的日文原文中,傲其實是戳、刺的意思,意指讓人不易接近。)


    “不過這根本不是戳一下,感覺應該算是刺啊啊啊啊啊咿咿咿——”


    看著這兩人一如往常的景象,遊馬崎等人也繼續平常的對話。


    “你看,果然是傲嬌吧。”


    “才不是,以傲嬌來說,這兩人相愛的樣子太過直接了。倒不如說,像是互相都會對彼此行使軟式sm。塞爾堤小姐是精神上遭到進攻,而岸穀先生則是肉體層麵遭到進攻…不過雙方都沒有感到喜悅,一定是因為兩個人都是s!”


    “真是拗口耶。”


    ——————————


    回想當時的狀況,真的隻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卻讓塞爾堤胸口起伏晃動,表現出咯咯笑的樣子。


    ——“我的女朋友”嗎…


    ——還真是…讓人開心呢…


    ——這一年來…實在太過輕浮了。


    ——幸福了。


    她立刻在腦中責備自己的天真。


    在對自己狠狠地發過火之後——


    她思索著。


    不停思索著。


    ——算了,就算這樣……


    塞爾堤將影子像是一隻手一樣操作,在奔馳中將文字輸入pda中。


    ——就算這樣…嗯……


    然後,靈巧地與廂型車並排行走,將pda從開著的窗戶中丟給在副駕駛座的門田。


    ——事到如今,早已無法舍棄了。


    “——!喂,黑摩托,這是…你認真的嗎?”


    門田將pda遞回去,並開口詢問道。塞爾堤隻是靜靜地豎起拇指。


    “……是嗎…呐,黑摩托,我啊,雖然知道你的名字,但不是你直接告訴我的。所以這樣說是有些奇怪啦……”


    一名與塞爾堤幾乎不曾對話過的男性,以認真的眼神,同樣豎起拇指,並淡然說道:


    “事情過後,讓我好好向你道謝吧,塞爾堤。”


    聽著那聲音,塞爾堤靜靜地做好覺悟,讓心情逐漸乎穩。


    ——啊啊,是啊…“不論對象是誰,發生何事,任何時候”,我都不會舍棄羈絆。


    ——怎麽能夠舍棄?


    ——失去頭顱的我,如今就隻剩下那些了啊。


    隨著內心的決定,塞爾堤安靜地從手上生出鐮刀來——


    為了能夠揮舞鐮刀,好用來牽製背後,她與門田的廂型車一起前往某個場所。


    雙方的距離並沒有拉得很開。好運的是,也沒有被交通信號燈給拖延,因此能持續前進。話說回來,也因為暴走族從剛剛起就在四處鬧事,使得一般車輛現在暫時都不會行動。


    塞爾堤等人把這當成是最佳時機,隻用了一分鍾便抵達目標場所。


    來到連接池袋車站的西口與東口,鐵路下方的天橋下。


    廂型車沒有停下來,繼續向前行駛,不過——


    塞爾堤當場將搭檔回轉一圈,橡膠製的輪胎發出了異常詭異的摩擦聲後,讓克修達·巴瓦停了下來。


    從背後追上來的數十輛摩托。


    非常諷刺的是,給她提示的是白色摩托。


    以及在今天早上,自己與新羅的一來一往。


    塞爾堤算好時機,將巨大的影子鐮刀高高舉起。


    下一個瞬間,


    就如同巨大的蜘蛛巢——


    從塞爾堤的鐮刀延伸出無數繩索,在天橋下的隧道中做出一麵巨大的黑網。


    ——————————


    同一時刻 日出井組係栗楠會 本部事務所


    在池袋擁有幾處地盤的組織之一,日出井組係的事務所——栗楠會。


    位於最裏麵的房間設有高級桌子、畫框還有黑色皮革的沙發椅,是一如平常在電視中看到,“怎麽看都像是”那種行業的房間。不過在入口附近,卻裝潢得像是一般的辦公室。


    在這個“類似辦公室”,裝潢成無法一眼看穿到底屬於何種行業的地方。其中一名幹部——風本正安靜得聽取報告。


    “……然後,現在就是外來組織的家夥們在四處胡鬧……”


    “……隻要不對有交保護費給我們的店家出手


    ,就不用去管他們。接下來的事就讓我們繳交稅金所養活的國家公務員們去想辦法吧。”


    是一名雖然年輕,卻有著讓人聯想到爬蟲類眼神的男性幹部。


    以充滿諷刺意味的話回答之後,對部下詢問另一件事。


    “然後呢?關於那件……澱切的事進行得怎麽樣?”


    “是的,四木先生現在去找那位密醫了。”


    風本默默地將手指頂在臉頰上,接連敲了幾下後,繼續開口道:


    “我啊,怎樣都好啦。什麽沒有頭的騎士啊…怪物還是幽靈、宇宙人之類的,關於那種超常現象,存在或不存在都無所謂。”


    “是…是的。”


    “隻是呢,問題在於‘交給我們【處理】的那名女性偶像’,讓我們的四名‘員工’被‘擺了一道’…如果是一般情形,就得怪那四個人做事不認真,然後無論用什麽手段,都要解決目標……”


    在口氣平淡,像是蜥蜴的男性麵前,身為部下的組員緊張地詢問:


    “這…這次的情形不一樣嗎?”


    “是啊…那個委托人,好死不死,竟敢對我們有所隱瞞,結果讓我們陷入險境——這筆帳,照道理是要跟‘小看’我們的委托人追討才是。”


    男性用讓周圍結凍的聲音說話,部下冷汗直流地回應:


    “就…就是說啊。不過…我聽說…原本的計劃並非是殺了那個女人……”


    風本的視線從部下身上移開,聲音的溫度稍為提高了一些:


    “這還真有點難以解釋呢…的確,委托內容是把她‘埋到山裏去’,而我們則是預定將她隨便找個國外或其它地方的‘常客’,然後送過去。”


    “是…是啊,但是為什麽…”


    “……多說無益。”


    風本以到現在為止最為嚴厲的視線瞪著部下。隨即讓椅子回轉,背對著他,將難以啟齒的事實說了出來:


    “關於目標人物的聖邊琉璃,聽說組長覺得她的氣質,很像自己嫁給正經行業的女兒,因此是她的頭號粉絲…除此之外,目出井組的上頭當中,也有幾個人是她的粉絲……”


    “這…這樣啊……”


    部下依舊不知該如何回應。風本似乎不想讓上頭的人丟臉,用很細微的聲音說道:


    “還有,那個…我和四木也…你看…呃…畢竟她不是一般的美人嘛,是吧?”


    ——————————


    過去——前天深夜 羽島幽平的公寓


    “自己說不定會被殺掉——你從沒…想到這點嗎?”


    被壓倒的男性。


    在他上頭的是殺人魔。


    對方能以手刀輕易貫穿心髒——新聞是如此報導。


    明明是生死存亡的狀況,那名青年卻連聲慘叫也沒有。


    反而是殺人魔所舉起的手刀在陣陣發抖。


    雖然隻有僅僅數秒鍾,對殺人魔“好萊塢”——聖邊琉璃來說,卻像過了好幾分鍾


    意識數次遠離。


    自己像是變得不再是自己,這樣的感覺讓視野歪斜了好幾次。


    對連嘴唇也開始顫抖的琉璃來說,這是難以忍受的沉默。


    因為如此,位於下方的對象開始開口說話,對她來說是無比的救贖。


    “……我可以問一件事嗎?”


    “……什麽事?”


    “現在想要殺我,是為了要封口嗎?”


    “……或許是吧。”


    聽到男性——羽島幽平冷淡的聲音,琉璃靜靜地將眼神別開。


    ——不…不是這樣……


    ——為了封口而殺人…這種事……


    在全身顫抖之下,琉璃注意到了。


    自己現在正感到恐懼。


    她確實感受到,全身被惡心的感覺與發寒的感覺襲擊,幾乎連心髒也要凝固。


    ——更何況,我根本下不了手…


    ——不論預謀或是本能,我大概都殺不了這個人。


    ——不光是這個人。


    ——除了“那些家夥”以外,我一定誰也殺不了。


    那時的自己,到底帶著什麽樣的表情呢?


    從下頭凝視琉璃的幽平,依舊以感情稀薄的語氣,靜靜地告訴她:


    “那樣的話,你住手比較好喔。”


    “……?”


    聽見幽平說出的奇怪發言,琉璃皺起眉頭往下看。


    男性的眼神無比冰冷,完全掩蔽其表情下的真心。


    “這裏的監視攝影機有拍到我將你帶了進來,當然也拍到你了。”


    “……”


    “你應該不知道攝影機拍到的影像會儲存在哪裏吧?所以,如果是為了封口而要殺我,我想這沒多大意義。”


    麵對冷靜說話的幽平,琉璃忍不住顫抖,但仍硬是壓抑了下來,反問道:


    “……如果…理由隻是想要殺你呢?”


    “那就沒辦法了…雖然我不想被殺。”


    幽平幹脆地回答。


    青年可說是人生的成功者,卻說出這樣的話,這讓琉璃感到疑惑,開口道:


    “……真是意外呢…你不想被殺嗎?”


    “是啊。要是就這樣死了,會有不少遺憾。”


    “……”


    聽到對手的回答,琉璃睜圓了雙眼。


    她那樣的舉動,就像看到某種奇妙生物的舞蹈,因而停下動作,並笑了出來。


    顫抖與惡心的感覺並未消失,她隻是帶著自我嘲諷的意味,然後沉靜地笑著。


    “有什麽好笑的?”


    “嗬嗬…沒什麽…隻是活像機器人的你,居然也會覺得‘遺憾’,讓我覺得很有趣……像是展示人偶一樣的你,到底想到了些什麽呢?”


    “我想想,像是電影的拍攝還沒結束之類的,很多很多事……”


    隔了一段時間,青年麵無表情地認真思考某件事——


    最後說出一個結論。


    “眼前的女孩就快哭出來了,但我卻什麽忙都幫不上就得死去,這是最大的遺憾。”


    當青年但是無情緒的表情與聲音說出這句話的瞬間,兩人的時間停止了。


    “……”


    “……”


    幽平的眼神中沒有感情。


    但就是因為如此,聽起來並不像是玩笑話或虛情假意。


    在短暫的沉默過後,琉璃繼續高舉著手刀,緩緩地開口:


    “這是在追求我嗎…?還是為了得救,所以拚命想討好我?”


    “是哪個呢…我自己也不清楚。常有人說我是個不懂人心的家夥,也有人認為我難以猜透。我也這麽覺得。不過,雖然我不了解自己,但還是知道一些事情…”


    “……”


    “當女人含淚求助時,無法幫助她停止落淚的家夥,是最差勁的男人。”


    男性徹底冷漠的態度已經超越機械,達到一種超然的境界。


    琉璃甚至覺得,在眼前的這名男性或許隻是幻影。她繼續從喉嚨深處擠出聲音來:


    “那是:‘卡密拉才藏’的台詞吧……”


    “是啊,我所尊敬的其中一個人。”


    “尊敬…那不就是你所扮演的角色嗎…?”


    回想起過去以不同立場,與這名男性合作過的電影,琉璃的語氣變得相當無奈。


    然而幽平卻不為所動,開始談論起自己的事:


    “是啊。我呢,不論是殺人魔還是少根筋的小混混,甚至陷入情網的人妖角色,我都很尊敬所有自己演出的角色。”


    “……”


    “我是以感情過於豐富的哥哥作為反麵教材而長大成人,所以


    我認為,自己缺少很多身為人的重要事物。我很理解這一點,所以——才會成為演員。”


    “咦……”


    “為了在電影裏,從我所扮演的各種‘人’當中分到一些人的感情。”


    幽平完全不害臊,隻是用情感淡薄的聲音述說著。


    看著這名在可能死去的情形下,卻不是對任何人諂媚,而是說出這番話的男性身影,琉璃靜靜地將手刀放下。


    ——啊啊,相反…


    ——這個人跟我相反…


    ——跟身為人類,卻想要成為怪物的我相反。


    ——這個人就是怪物。


    ——這個人是“想要成為人類的怪物”。


    並不擁有強大的暴力。既不會噴火,也不是不死身。


    即使如此,琉璃理解到,眼前的男性是在精神層次上遠超過自己的“異形”。


    她也發現,自己的眼眶不知從何時開始便流淌著眼淚。


    她不明白那是因為悲傷?還是因為其他情緒所致?


    ——就是因為這樣,這個人一定…比我更像個“人”。


    自己想要舍棄的事物,眼前的男性卻比任何人都還要渴求。


    對於這名男性,自己應該要抱持什麽想法才好?


    是憐憫嗎?是同感?是厭惡?還是應該將他當成另一個世界的人,視而不見呢?


    現在的她就連這件事也無法決定。


    混亂。


    試圖要舍棄的各種情感不停溢出,滿滿流泄,將怪物的麵具給流走。


    “……對不起…你救了我,我還沒跟你道謝……”


    她從幽平的身體上移開,靜靜地坐在床邊,低頭細語道:


    “……謝謝你,真的…幫我很大的忙…”


    “不,你不用道謝。”


    “為什麽…?對了,說起來…你為什麽要救我…?”


    “這個…你想想,假設你就是‘好萊塢’好了……”


    然後,琉璃注意到了。


    幽平的表情,不知為何,在一瞬間出現困惑的情緒。


    “一想到有人…能夠將做出超乎人類動作的你弄成這副德行…那個…我可以請你回答一件事嗎?”


    “?”


    “你該不會跟…穿酒保服並戴太陽眼鏡的人…有所牽連吧?”


    恩人的這個問題,讓琉璃驚訝地抬起頭來。


    腦海中浮現的,是用長椅將自己打飛到空中的真正“怪物”。


    “那是你…認識的人嗎?”


    “啊…啊……果然……”


    幽平看似很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站起身子說道:


    “呃,關於那件事,我下次再詳細說明。總之,我也必須向你道歉。”


    “道歉?”


    琉璃雖然用疑惑的表情看著幽平,但此時還是無法問出那個理由。


    當紅偶像麵對房間的電腦屏幕中的影像,在那裏確認一些事之後,幽平開口說道:


    “話又說回來,有一件事,我先斬後奏了。”


    “……什麽事呢?”


    是要對眼前的男性以敬語交談嗎?還是要以直率的態度比較好?琉璃自己也不得要領,她試著盡量以不引起對方不舒服的方式繼續對話。


    “其實…在你暈過去的這段期間…似乎被人給跟蹤了。依照岸…剛剛那位醫生的說法,看起來似乎不是做正經事的人。”


    “咦……”


    “所以,我就自作主張,做了一些保險舉動。”


    ——————————


    羽島幽平所持有之公寓 入口處


    “喂,人出來了喔。”


    “那個男的也跟她在一起,怎麽辦?”


    “隨便想個方法,讓他睡一覺吧。”


    “小聲點…上吧。”


    進行著這樣的對話,四名穿著工作服的男性從巷子的陰暗處走了出來。


    他們安靜地在黑暗中奔跑,警戒四周,接近目標的那對男女。


    以四個人包圍之後,接著就是從背後架住——男性們確定作戰能夠成功。


    但結果卻是由強烈的閃光燈和快門的聲音,阻礙了他們的行動。


    “……”


    四人組由於突如其來的閃光而眯起眼睛。


    映入他們眼簾的是——


    不知何時出現在道路中的十幾名攝影師與記者。


    以及在他們麵前,互相擁抱的那一對男女偶像的身影。


    ——怎麽會…是什麽時候……


    ——剛…剛剛!我們的臉被拍到了!


    他們確實有注意著四周。


    然而,追求“頭條新聞的攝影師們也在做相同的事”。


    在如同雷光般的連續閃光燈中,琉璃害羞地低下頭,幽平則對著靠近他的記者,以毫無感情的聲音詢問:


    “你們是怎麽知道的?”


    這句話就像是開始的信號,記者們如潰堤的洪水一樣衝到兩人的身邊。


    大概是知道這棟公寓就隻住著幽平吧。記者與攝影師們完全不在意時間已經是夜晚,提問與閃光燈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就在不久前,有收到匿名的密報。”


    “這是怎麽回事呢?”


    “請問是何時開始交往的?”


    “兩位開始交往的關鍵是——”


    “記者會的預定——”


    “事務所對這件事——”


    “何時要結婚——”


    “就在剛剛,有一名穿白色大衣的人從這棟公寓離開——”


    “他也是關係人嗎?”


    “該死,讓他走了。”


    “快去找。”


    “叫另外一隊人去找穿白色大衣的家夥——”


    耳邊聽著這些聲音,為了綁架琉璃,伺機而動的四名男性臉色蒼白。


    在這種人數與騷動之下,是不可能回收照到自己的底片了。


    不理會咬牙切齒的男性們,幽乎以平淡的語氣說話:


    “真是不好意思,畢竟夜已經深了,請容我擇日說明。今天就請讓我們兩人一起去開車兜風吧。”


    在這之後,幽平又補充了幾件說明,隨即便摟著琉璃的肩膀回到公寓內。幾分鍾後,便駕著車,不知往哪裏去了。


    雖然有幾名記者想要追上去,但是今天的取材車幾乎都因為大王電視台的影響,為了報導“黑摩托”的騷動而出動了。


    把記者們與綁架犯拋在後頭——


    偶像與殺人魔光明正大地消失在夜晚的街道中。


    ——————————


    現在——池袋 某天橋下


    塞爾堤所做出來的,是實際用於逮捕暴走族時所使用的巨大網狀物。


    是能緩衝擋下正在狂飆的摩托,使其強製停車的道具。


    雖然有較難掌握設置上的時機,以及如果暴走族事先偵查到預定設置的場所,就不會經過等缺點,但塞爾堤的“影子”都克服了這些困難,成為更加凶惡的陷阱,強製讓暴走族們停下車來。


    “咕啊啊……這是什麽啊——?”


    “噠啊啦啊!”


    一輛輛落入陷阱的摩托們。


    跟在後頭的車輛在看見之後也跟著停了下來,結果就是——其中一邊的天橋下擠滿大量摩托,以隧道作為境界,劃分了安全地帶與危險地帶。


    雖然也可以趁此逃走,不過這樣無法解決根本問題。


    自己是要在對方心中種下恐懼——


    還是就這樣乖乖地被抓到,然後讓他們去拿一千萬元的賞金?塞爾堤對此感到迷惑。


    即使如此,當中最重要的


    事項——讓門田等人的廂型車逃走這個作戰算是成功了。


    她確認廂型車平安地朝池袋車站的西側麵巷離去後,決定接下來就是靜待天命。


    然後——池袋這座城市在這個瞬間,享受著最棒的假期。


    ——————————


    同一時刻 廂型車內


    “好,你們快下車逃走,看是要跑進車站裏,還是要跑進這附近的警察局…總而言之,隻要說你們是突然被卷進來的,什麽都不知道,就一定不會有事!”


    在通過隧道並確認後方沒有來車後,門田打開後方的門,並對帝人等人說話。帝人雖然打算留下來,卻被後方的人推擠而硬是被推了出去。


    “不過,小田田打算怎麽辦?”


    因為狩沢的這句話,門田一時低下頭去,隨即歎了一口氣道:


    “那個塞爾堤啊…是新羅的馬子吧?”


    “啊~嗯,她那副傲嬌模樣,連我看了都會覺得害羞喔。”


    “不是啦,狩沢小姐!要我說幾次,那是‘妹大姐’啦!”


    不理會就這麽吵起來的兩個人,門田沉靜地對在駕駛座上的渡草說話:


    “真是的。因為高中的時候幾乎沒有往來…老實說,我根本搞不懂新羅是怎麽樣的人…不過老實說,有點羨慕那家夥呢。”


    然後,又有些高興地笑了笑,開心地繼續說下去:


    “塞爾堤啊…是個好女人。啊啊,那是個好女人,你說對吧?渡草。”


    “咦?黑摩托是女的啊?”


    “……嗯,就是那樣。所以啦,我們總不能讓一個女人善後,對吧?”


    似乎察覺到他想說什麽了。渡草將手擺在排檔上,帶點苦笑地回答:


    “……那麽,目的就是回收黑摩托並撤退囉?還是去當援軍?”


    渡草的嘴角上揚——一麵說著,引擎早已經開始發動。


    ——————————


    天橋下


    ——接著該怎麽做呢?


    在塞爾堤用影子所做成的黑網對麵,似乎開始了一陣暴動。


    有幾個人開始試著想弄破網子。或許是因為聚集了多數不同的暴走族吧,當中甚至還有人開始互毆起來。


    “該死!應該還有更多人吧?把剩下來的人都叫來幫忙!”


    “全部都不行!說是在車站前…!被像怪物一樣的白色摩托解決很多人……!”


    “畜生!搞什麽啊?到底聯絡上總長了沒……”


    “電話打不通!果然是因為我們自作主張跑過來,他在發火了……”


    “嘎啊啊啊!那麽至少要宰了這個黑摩托,領了賞金才行!”


    ——咦咦……對我的懸賞並非不問生死吧……


    照這樣看起來,似乎沒有交涉的餘地了。塞爾堤把就這麽溜走作為選項之一,然後將視線往後移——


    在這時候,她看見從背後追上來的暴走族的分隊身影。


    可能是各自的隊伍以無線電找來的餘黨吧。


    因為運氣好,而從白色摩托手中溜走的一部份摩托們一輛輛從另一側繞了過來。


    ——該死…如果就這樣在另一邊也張起網來進行籠城…那樣的話,等到解決暴走族後,接著就是我被警察包圍的景象了吧……這樣一來,貨物的內容物會讓我百口莫辯……!


    然後——


    從那些摩托的後方,看見一輛廂型車折返了回來。


    ——是那些家夥……我不是叫他們逃走嗎?


    在那裏麵的學生們應該已經先逃走了。對塞爾堤來說,她原本也打算讓門田等人也同時逃走。


    雖然隻有短短的一瞬間,但塞爾堤因他們的行動而停頓了一下——


    但在確認到有些暴走族們舍棄摩托,打算鑽過網子後,又慌張地回過身去。


    塞爾堤再次做出不具利刃的巨大黑鐮刀,打算以此擊退之際——


    在那之前,先注意到奇妙的不對勁之處。


    自己所跨坐的摩托。


    在那旁邊——站著一道沒看過的影子。


    她小心翼翼地將視線移向那裏——站在那裏的,是一名臉上包著層層繃帶,活像是木乃伊的男性。


    站在塞爾堤身旁的側邊車上。


    雙腳踏在現在已經空空如也的黑色包包中——


    原本是“貨物”的男性,以平淡的語氣開口道:


    “……這裏交給我…你們快點逃吧。”


    ——————————


    過去——半天前 露西亞壽司 店內


    “…真是的,給我帶來一個麻煩的傷患。”


    位於已經融入池袋,由兩名俄羅斯人所經營的壽司店內部。


    在關上門的店內,有著不同於魚腥味的味道。


    在裏麵的和室包廂中鋪著布墊,上麵有一名臉部遭到破壞的男性,正在接受身穿白色大衣的密醫——岸穀新羅的治療。


    “我要收二十萬元的治療費喔。”


    “先欠著。”


    “不接受賒帳。都是因為這名急患,讓我失去與聖邊琉璃在一起的機會。”


    “你在說什麽沒頭沒腦的事……”


    當白人店長與新羅在爭論之時,在一旁看著的賽門插嘴道:


    “唷,你們兩個,吵架是不好的唷。葉戈爾的傷,要先讓好痛好痛都飛走啊。拜托了,現役合格100%喔!”


    “好的好的。算啦,總之先把錢準備好…話說回來,葉戈爾是這名傷患的名字嗎?”


    “是啊。在俄羅斯的時候,一起待在同一個組織裏…那種事情怎麽樣都好啦。”


    在遠處聽著那些對話——折原舞流在店麵的吧台前,與姐姐肩並肩,用手機通電話中。


    “……啊!接了接了!喂喂喂,阿臨哥?我有件事情想要問你!呐,你對塞爾堤·史特路爾森這個名字有沒有印象?”


    看著裝鈔票的信封袋上的名字,舞流對回答充滿期待。


    但是——


    “…………嘿?這個對你們來說還太早了——這是什麽意思啊?你知道什麽吧?阿臨哥,好耶!超好的,好好詐好好詐好——好——詐——喔!……啊!?”


    舞流以無法置信的表情看著手機後,生氣地直跺腳。


    “……何(怎麽了)?”


    “啊——真是的——不敢相信!阿臨哥居然掛我電話!呃呃…真沒辦法…那麽……”


    舞流噘起嘴,靜靜地再次握好手機——


    選了跟剛方才不同的號碼,以天不怕地不怕的笑容按下撥號鈕。


    ——————————


    現在——池袋車站


    “啊啊啊,竜之峰學長和園原學姐都到哪裏去了啊?”


    從廂型車下來之後——


    帝人丟下一句“園原同學和那些女孩子們就拜托你了!”之後,就不知道跑去哪裏了。當青葉注意到時,杏裏也在不知不覺間消失蹤影。


    “……話又說回來,竜之峰學長果然是…不,現在就先別管這個吧。”


    在手足無措,四下觀望的青葉身後,九琉璃和舞流牽著手站在那裏。


    “行(要怎麽辦)?”


    “嗯~總之先觀察情勢吧?雖然不知道怎麽了,真沒想到能在那麽近的地方看到呢!”


    “……”


    九琉璃以嚴肅的表情注視通往天橋下的道路。


    與她相反,舞流帶著爽朗的笑容,自言自語起來。


    在那爽朗當中,混雜著一絲絲的惡毒。


    “好啦…我們能好好跟‘塞爾堤小姐打招呼嗎’?”


    —————————


    —


    過去——半天前 露西亞壽司 店內


    “嗚嗚……”


    在和室包廂內醒來的男性,以意識混濁的眼睛環顧四周。


    “啊,他醒過來了。”


    看見最初映入他眼簾的男性後,用昏沉的腦袋說出一個名字:


    “……是singen嗎?”(注:森嚴的羅馬拚音。)


    “咦?”


    父親的名字突然被喊出來,新羅以疑惑的表情看向對方的臉孔。不過雖說是臉孔,那張臉現在幾乎都被隱藏在繃帶之下了。


    “……喔喔,真抱歉,看來我是認錯人了……”


    “……”


    新羅蹲下身子,低頭俯視對方,似乎在思索著某些事——


    接著猛然站了起來,拿出手機,並往吧台的方向走去。


    然後像是在交替一樣,兩名少女飛快地跑了過來,取代新羅,踏進和室包廂當中。


    “無(你沒事吧)……?”


    “呀呼,!有好多了嗎?大哥,太好了呢!沒問題沒問題!現在的整形技術都很厲害!而且你現在包繃帶的樣子也很帥喔!”


    “喔喔…我還沒跟兩位道謝呢,真是感謝你們。”


    雖然從繃帶的縫隙中露出的眼神無比銳利,葉戈爾的態度依舊紳士。


    賽門和店長似乎因為熟人沒有生命危險而感到放心,他們與葉戈爾正以俄羅斯語流暢地交談著。


    “xxxx”“xx”“xxxxx”“xx!”


    持續了一陣子這樣的對話後,店長的表情逐漸轉為陰沉。


    “怎麽啦?”


    被舞流這麽一問,店長無奈地回答:


    “這個呢…這家夥現在身無分文啦。”


    “真是抱歉。就在剛剛,工作失手了…要是有先收頭款就好了,現在真是後悔……”


    “不過,該怎麽辦啊…要是把二十萬這麽一大筆錢交出去,明天要怎麽進貨……不…明天幹脆休息好了…不過啊……”


    “嗨~休息,好耶~明天是壽司撲滅紀念日唷,來吃拉麵,吃麻糯囉。”


    “別開玩笑了。”


    不理會在那裏滿肚子火,不停叨念的店長,舞流靜靜地踏進和室包廂中,蹲了下來。


    “呐呐呐…”


    少女拉動葉戈爾的衣袖,他靜靜地偏過頭去:


    “……?有什麽事嗎?”


    對著一臉訝異詢問的傷患,舞流浮現天使般的微笑,說了一句話:


    “那筆錢……讓我們替你出吧?”


    ——————————


    現在——池袋 某天橋下


    塞爾堤陷入混亂。


    因為原本由她所運送的“貨物”突然醒了過來,開始空手牽製蜂擁而上的暴走族們。


    他的動作遠遠超過“滑順”這個詞所能形容。


    如同一陣有著人型的煙霧,順著風在男性間流動。


    正當以為擦身而過之時,男性便已經翻倒在地,就好像一個人在教導數十隻猴子舞蹈。


    完全摸不著頭緒,塞爾堤將視線移到廂型車上。


    這行動原本是擔心門田等人是否平安——但在那之前,她先看到更令人擔心的事。


    一名在通往天橋下的下坡路段中間,朝著這裏全力奔馳的人影。


    ——帝人?


    對著猛力衝刺過來的少年,塞爾堤打算比手畫腳,送出要他回頭的信號。不過現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而且要是因此讓對手注意到帝人就糟糕了。


    而且在更後方的位置——


    隔了一條車道的對麵,看見戴眼鏡的巨乳少女的身影。


    ——杏裏!


    杏裏確實很強。


    如果完全發揮妖刀“罪歌”的力量,恐怕是比自己還要強力的凶惡存在。


    ——不過,現在不是那種場合吧!


    她一直隱藏自己就是“罪歌”的身份在生活,如果在這樣的街道上——在這樣稍有不慎就會被拍到的情形下,發揮那股力量的話——


    塞爾堤以一團混亂的頭腦,不斷思考這些事——


    池袋的假日,讓她更加混亂了。


    突然間,一道激烈的聲音響徹天橋下,在場所有人都往那裏看過去。


    在塞爾堤所做出的黑網對麵,暴走族們將數十輛摩托棄置,正要突破黑色的網,而在他們背後——


    在那裏的,是一輛如同因為被汽車撞飛而解體的摩托,以及——


    從摩托上取下引擎,並用單手把玩著的——


    脖子以上“沒有任何物體”,中世紀風格的盔甲騎士的身影。


    ——咦?


    混亂襲擊。


    混亂襲擊。


    ——是…同伴……?


    她最初想到的,是與自己相同的種族出現在池袋的可能性。


    的確,在愛爾蘭之時,可以感受到在遠方有幾個跟自己相同的“無頭騎士”氣息。


    但是,為何現在會出現在這裏?


    在塞爾堤心中卷起新的疑問與混亂——像這樣加速混亂的現象,反而讓她的頭腦冷靜了下來。


    ——不…這股氣息…不是“我們”的氣息……


    ——但是…在人類的氣息中…混雜了某種東西……


    一想到這裏,塞爾堤回想起來了。


    跟這個同樣的氣息——


    就在幾個小時前,在上午的工作中感覺到的這件事。


    ——這股氣息是……!


    ——“在上午時運送的”那位——


    ——————————


    數小時前 池袋某間倉庫中


    在遠離池袋市街的某條倉庫街。


    在其中一個目前空著的倉庫裏,塞爾堤見到那名委托人。


    委托人是頭一次見麵的人,似乎是經由平和島靜雄所介紹。


    ——靜雄也會介紹客人,真是稀奇。


    對象是一名用帽子和圍巾,還有太陽眼鏡遮住臉孔的女性——委托內容是希望將自己帶到指定的住宅。


    雖然不願意表明原因,但似乎是因為被暴力集團給盯上,說不定在路上會有他們的人進行盤查也說不定。


    塞爾堤最初還在猜想是個怎麽樣的人——


    感受到從她身上發出的“氣息”後,她不禁對其提出詢問。


    〈你該不會…擁有稍微與眾不同的力量吧?〉


    “……咦?”


    感到驚訝的,是隱藏臉孔的女性——聖邊琉璃。


    她仔細凝視在眼前的黑摩托。


    思考過今後的事態後,她作好打算,決定先回自宅作準備。


    但是,自己也算是廣為人知的人物,不能在街上隨便引起騷動。


    ——而且說不定…那個白人也在附近……


    她昨晚會以“好萊塢”的身份在街道上出現,是因為一通打至自宅的電話。


    “我知道你的秘密。讓我們來看一部電影吧,那種好萊塢的怪物電影。”


    接到這段短信之後,她便指定那座公園與場所——並在那裏遇到,那名像是殺手的男性與——真正的怪物。


    雖然事到如今已經不重要了,但是根據幽平的說法,那名怪物很有可能是他的家人。


    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覺得愧疚而救了自己吧。


    對著思索這些事情的琉璃,幽平冷淡地介紹她一名人物。


    幽平提到“哥哥常對我提起一名送貨員。我拜托哥哥,看能不能幫我聯絡一下吧。”然後就演變成現在與黑摩托麵對麵。


    對這個全身上下都是異常的存在——為什麽能夠看透自己的事,


    她覺得很不可思議。


    以及自己的身體——說不定不是人類的這件事。


    ——————————


    過去——前日深夜 露西亞壽司


    某對密醫父子的對話——


    “那麽,這是怎麽一回事呢?請你說明一下,爸爸。”


    【……所謂的偶然,有時真的很令人火大呢,有點能理解臨也的心情了。】


    “……?算了,為什麽那名俄羅斯人會認識爸爸啊?”


    【……他就是…那個…有點像是萬事通的人啦。他的特點就是沒有人知道其真實身份,是個神秘的男性。擁有如此男人的聯絡方式,我跟尼布羅很厲害吧?要是你能因此稍微感受到父親的威嚴就好了。】


    “說穿了,就是很會唬人的殺手之類的就是了。然後呢?”


    【……我把你養成一個完全不風趣的小孩啦。算了,現在先不提這個。我委托他的事情是——捕獲某位女性。】


    “某位女性?”


    【嗯…要是我說殺人魔“好萊塢”,你就懂了吧?】


    “……”


    【我認為在那起事件當中,參雜著塞爾堤和罪歌那樣的異形要素,於是私自以尼布羅進行調查——最後查到一名在好幾代以前,擁有像是塞爾堤那樣“異形”之“血統”的女性。那名怪物本身呢,在與人類混血後,用自身擁有的力量累積了一筆財富。不知是隔代遺傳或是代代相傳,我推測她身上可能也有出現那樣的顯性特征。比起被警察逮到而判死刑,還不如讓我們加以保護,這樣就可以度過一段切切割割、注射注射的快樂時光啦,ok?】


    “……我覺得爸爸你啊,在很多方麵都需要自重一點。”


    【唔嗯…我可不大想讓新羅這樣說我。算啦,這就不管了…不過說實在的…根據尼布羅的觀察者所言,對方似乎連一般人的毆打也無法承受,所以當不了實驗體。上頭也已經下達指示,表示可以不用再理會她了。】


    “那個……那名女孩…該不會叫作聖邊琉璃吧?”


    【你怎麽會知道……難道新羅你…你讀取了我的思考?跟塞爾堤在一起太久了…連你也覺醒了特殊能力嗎——嘟——嘟——嘟——】


    ——————————


    過去——當天上午


    將委托人載送到指定的公寓前,塞爾堤開心地在pda上輸入文字。


    〈辛苦你了。〉


    ——路上什麽事也沒發生,真是太好了。


    ——果然不用太在意賞金的事情。


    要是有鼻子,自己大概已經用鼻子在哼歌了吧?對著想法如此輕浮的塞爾堤,委托人不斷點頭致意並且道謝:


    “那…那個…真的非常感謝您……!然後,關於錢……”


    〈不,這次算免費優待。〉


    “咦……?”


    〈我今天有點開心呢。因為在這座城市,幾乎沒有機會遇到“像你一樣”的存在啊。〉


    再次提起這個話題,琉璃的內心因為好奇心而有些動搖。


    “請問…這麽說的話…那個……”


    似乎不好意思將那件事說出口,但最後還是提起勇氣詢問:


    “您…跟電視上謠傳的一樣…不是人類嗎?”


    〈是的,要看證據嗎?〉


    沒有頭的騎士幹脆到讓人覺得像是在開玩笑,並做出這樣肯定的回複。她像是在誇耀自己是名怪物一樣,將安全帽拿了下來。


    數分鍾後——


    當塞爾堤離開後,平安回到房間中的琉璃站在鏡子麵前,仔細端詳自己的容貌。


    雖然氣色不好看,但還不致於像是生病。


    身體已經不再隱隱作痛,再度體認到自己非比尋常。


    用單手的小指頭把玩放在一旁,重達二十公斤的鐵啞鈴,再次確認自己的“力量”也同樣不普通。


    不是人類。


    也無法當成怪物。


    是位於中間位置的“某種東西”。


    “啊哈……”


    每當理解到那就是自己時,過去的心情都是變得陰鬱起來——


    今天卻不可思議地覺得好笑。


    “啊哈哈哈哈哈!”


    她仿佛人生到現在為止,頭一次笑得這麽開心。回想起自稱塞爾堤,那沒有頭的騎士的樣子後,她笑中帶淚。


    ——啊啊,什麽啊…是這麽一回事啊…


    ——原來這世界…這個世界的心胸是如此寬廣。


    ——就算是妖怪…就算是怪物…也能“享受人生”。


    ——即使是我,即使是像幽平先生那樣的人,即使是那位沒有頭的騎士!


    ——為什麽…為什麽我到現在才……!


    ——我……!


    數個小時後——


    總算停下淚水與笑聲的琉璃,隨意地打開了電視。


    而上頭的新聞節目,正好在報導“懸賞池袋的怪人,賞金一千萬元?”的新聞。同一時刻——也報導為了得到賞金,有無數的隊伍以及暴走族開始聚集在池袋這座城市中,形成一觸即發的狀況。


    “……”


    然後,她——走進在自家深處的“更衣室”。


    又過了一個小時。


    琉璃穿著“那套裝扮”走出門後,有四名外表凶神惡煞的男性站在那裏。


    “你就是聖邊琉璃吧…………呐?呐,喂,你這副打扮在開什麽玩笑嗚嘎!?”


    她對這四個人各自給了一擊,用調節過力道的拳頭往其胸窩揍下去,讓做們安靜……


    說不定弄斷他們的肋骨了,但她一點也不在意。


    名為“好萊塢”的怪物,帶著至今為止都沒有過的爽快心情,從公寓五樓的通道上一躍而下。


    然後高聲地,高聲地歡笑著。


    意外的是,那道身影會讓人聯想到,一年前從大樓上奔馳而下的沒有頭的騎士身影。


    ——————————


    現在——池袋某處 天橋下


    塞爾堤因為突然出現的那個“存在”而錯愕,緩緩地朝那裏走過去——


    沒有頭的騎士則是對著她,緩緩地豎起拇指。


    即使如此,塞爾堤依舊想要說些什麽。於是對方用隻有塞爾堤能聽見的細微聲音,隻說了這麽一句話:


    “……至少讓我回報免費優待的恩情吧。”


    “……”


    在塞爾堤愣住的同時——假扮成“沒有頭的騎士”的“好萊塢”,開始在柏油路麵上奔馳起來。


    與葉戈爾完全相反,那個動作讓人聯想到的,是鐵塊直線前進時的景象。


    不知是否有調節過力道,她一腳將摩托踢飛,並以手刀挖出引擎…接著單手接住朝她揮舞的鐵管,再將其扭曲。


    一邊給予暴走族們壓倒性的“恐怖”——


    “好萊塢”一邊在心中,小聲地歌唱著。


    那是絕對無法以偶像身份唱出來,隻為自己而唱的歌。


    ——我是怪物,我是人類。


    ——人生無法選擇。不隻開始,就連結束都無法選擇。


    ——那就選擇生活方式吧。我隻是選擇了生活方式。


    ——今天早上,搬運工替我做的事——


    ——對我來說,有超越所有財產的價值。


    ——即使生命隻到明日為止,


    ——即使能活上千年;


    ——身為怪物,身為人類;


    ——不論是抵抗,抑或是接受;


    ——就隻要享受那一切。


    “好萊塢”將想要大聲呼喊的衝動統統壓抑在心中,就隻是…在隧道下來去自如,不停奔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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