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傳言在最初不過隻是在闡述事實。


    “哎,你知道嗎?”


    “平和島靜雄是吧。”“靜雄啊。”“那家夥”


    “聽說他帶著一個女孩。”“平和島靜雄啊。”


    “差不多隻有九歲。”


    “聽說惹上黑道了。”“有人說他徒手爬大樓。”


    “聽說把車都踢翻了”“有女人用刀刺他。”


    “但聽說沒刺到,他摔倒在了地上!”


    “據說有人看到她抱著女孩從車上跳下來……”“還單手扔機車。”


    “我的天。”


    這些傳言通過網絡、電話和口口相傳逐漸擴散。


    在長假中發生的各種事件裏,有著一個奇妙的傾向。


    一個男人的話題開始變得極為顯眼,仿佛他在長假中的池袋四處作亂。


    本來,作為一個“在大街上穿著灑吧侍應生服的男人”,無論他是否情願都在池袋極為顯眼。


    如果隻是穿著酒吧侍應生服的話,那人們也還能隻認為他是在為店裏拉客。但加上金發和墨鏡,而且和一個編著辮子的男人走在一起,於是在最初他被人們視為了“盡量不要接近的人物”。


    但伴隨著對他的了解,根據他的態度,評價漸漸分為了幾種。


    從“盡量不要接近”,到“絕對不能接近”、“比想象中要好”、“一見到他就快逃”、“下跪吧”、“放棄吧”等等,評價的種類實則多樣,但每個評價都很極端。


    就像在談論一個從未見過的怪獸一般,極端的評論招來了其他極端的評論,這些評論更是將事實極端扭曲。


    “哎,知道嗎?”


    “平和島靜雄。”“那個怪物。”


    “那家夥好像死了。”


    “據說是被車撞死的。”“因為想救一個女孩。”


    “聽說是被卡車撞死的。”“靜雄嗎?”“那家夥嗎?”


    “據說還被機車撞了。”“是惹怒了黑道,被從樓上扔下來的。”


    “是被女人刺死的。”“真的假的。”“聽說那女人還帶著孩子。”


    “我的天。”


    簡直是胡說八道。


    要說極端那確實太極端了——但“靜雄死了”這句話,對一部分人而言卻成了爆炸性新聞,以驚人的速度得到了傳播。


    其中,傳言得到了修正。


    平和島靜雄隻是被車撞了就會死嗎?


    答案是否定的。


    了解靜雄的人和對靜雄感興趣的人們對這點深信不疑。


    “平和島靜雄才不會這麽容易就掛了。”


    這種絕對的自信修正了傳言。


    眾多人們的理性、偏見和願望漸漸的將傳言整合為了一個統一的“形態”。


    流傳過於廣泛的傳官,有時會化為都市傳說。


    而都市傳說會由於獲得了明確的“形態”,更深更廣的傳播開去。


    比如,在以俱樂部為據點的不良少年間。


    “……喂,聽說了嗎?”


    “聽說什麽?”


    “平和島靜雄啊。”


    “……那個怪物又怎麽了?”


    “那家夥……聽說被卡車撞成了重傷。”


    “……真的嗎?”


    “是啊。就在他被黑道追殺跳下大樓的時候,就咚的一下……”


    “那麽……現在他已經完了嗎?”


    比如,企圖以打倒靜雄來提高知名度的毒品販子之間。


    “不過,聽說他在外麵走得好好的,看不出有什麽問題啊。”


    “哪怕他的傷得再重,我也不打算挑釁四肢健全的靜雄。”


    “不是害怕,我隻想能切實的殺了他……”


    “那麽,有個更好的消息。”


    “什麽?”


    “聽說那家夥有女人了。”


    “真的?!”


    “都說他在街上帶著女人到處走。”


    又比如,在曾被靜雄打敗的組織的殘黨之間。


    “……靜雄現在很弱,這是不可多得的好機會啊,但……”


    “那個女人,說不定也隻是讓靜雄幫她帶路呢……”


    “聽我說!那個女人,聽說是有孩子的。”


    “哈?”


    “告訴你,靜雄好像有孩子了!而且好像已經讀小學了!”


    “真的?!”


    “可那家夥幾歲啊?”


    “估計是在叛逆的高中時期交往的女人吧。聽說是那個女人去找靜雄,對他說‘這是你的孩子’!”


    雖然所有的傳言都是胡編亂造,但他們最終還是相信了這些。


    至於原因,是因為這刺激了他們心中的“願望”。


    比起“想這樣相信”來說,更應該說是他們“希望這是事實”。


    於是,相信了這種傳聞的人們最終的夙願是——


    “……那麽現在,我們……”


    “或許能解決平和島靜雄了吧……”


    在短短的一天內擴散的種種傳言。


    它驅動了一部分人。


    帶領他們向著對於知道事實真相的人而言,隻能被稱作“破滅”的結果邁進。


    ※※※※※


    5目5日白天池袋某處舊公寓


    那是一幢讓人感到樓齡已30年的公寓。


    在其中一間屋子前,響起了重重的敲門聲。


    “須川先生,你在家吧,須川三太夫先生。”


    一個男人配合著有節奏的咚咚敲門聲喊道。


    沒過多久房門打開了,裏麵露出一張寒酸的臉。


    “早啊,知道為為什麽今天來吧?”


    編著辮子的男子板著臉吐出了每次的固定台詞。


    在他的身後,一個身穿酒吧侍應生服的男人大大的伸了個懶腰。


    金發加墨鏡,怎麽看都像是個保鏢。


    年輕男子麵對這兩個男人不禁麵露怯色,而編著辮子的男人隻是淡淡的說出了此次的來意。


    “那麽,幹脆點,拿錢來吧。”


    田中湯姆是個討債人。


    話雖如此,他卻並不沾手黑錢。


    他隸屬於一個經營範圍廣泛,開設有普通的風俗店、電話俱樂部、交友網站、錄像租賃等等業務的公司。


    他的工作是從使用了這些服務卻拖欠費用的客戶手裏討債——勉強算是合法職業。


    說到底,其實在部分債務問題上,原本除了律師外沒人有資格去催討。而關於錄像租賃的生意,人們甚至不知道這是否已經獲得了正式的許可。


    所以,這份職業就成了比小鋼珠店的換錢係統更黑的灰色地帶,但湯姆卻依舊平淡的從事著這份工作。


    如果這工作是讓他們去向一個無依無靠的老人討錢,那麽他和他身後穿著酒吧侍應生服的男人——平和島靜雄肯定早就辭職了。


    但是,對於欠著電話俱樂部和色情錄像的錢不還的家夥,怎麽想都沒必要表示同情。


    不過,如果有人用“參加電話俱樂部是想尋找失散的妹妹”這種借口解釋的話,湯姆還是願意去調查一下真相的,但現在並沒有這種人出現在他麵前。


    所以,盡管他並不覺得這是份多麽光明正大的職業,但也覺得和其他工作沒什麽兩樣。


    在這種欠債這裏有很多人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還錢,而他們中又有不少人是從事非法活動的,所以這個職業的風險也很大。


    正因為如此,他總是和身後的保鏢兼助手平和島靜雄共同行動,不過——


    “我說,你要是不願意還,我們完全可以上法庭說個清楚,但那是浪費


    彼此的時間,對吧?我們沒搶錢也沒多收你錢。對了,還錢之前,把從我們店裏借來的錄像還來。光是一天兩百的滯納金你就欠了十五萬,你到底借了多少啊?!”


    “等、等等!我沒說不還錢啊!我已經把複製了的錄像放在網上出售了!等賣掉就有錢還了!”


    “複製……你開什麽玩笑,這是妨礙營業啊。算了,這件事我今天不管,總之,你今天要嘛還錢,要嘛還錄像帶。”


    在確認對方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廢柴之後,湯姆認為光靠語言是沒法繼續交流了。不如趁早把該收的收回來,自己也好早點回家。


    男人一邊推他一邊哭喪著臉大喊道。


    “等、等等!我明白了!給!我給錢!”


    “明白就好。不夠的部分你就算借高利貸也得給我還回來。”


    就在湯姆這樣想著的時候——


    男人突然露出卑劣的表情,對湯姆背後那個正站在公寓走廊下的男人說道。


    “那麽,不如你替我付了錢吧?平和島靜雄先生?”


    “喂,你……”


    “……啊?”


    見到對方莫名提到了靜雄的名字,湯姆愣了愣,而靜雄本人則皺起眉看向他。


    ——糟了。


    ——有種不好的預感。


    預感到靜雄在幾秒鍾後就要暴走,湯姆後退了一步。


    他緩緩後退,同時問靜雄道。


    “……我先問你,你認識他嗎?”


    “……不……從沒見過。”


    麵對板著臉充滿疑惑的靜雄,屋裏的男人笑著開口道。


    “哎,你可是個名人啊,從你的打扮就立刻看出來了。”


    靜雄的心情明顯變得愈發糟糕,而湯姆則退到了離二人距離更遠的地方。


    然而,完全沒有體會到這種氣氛的欠債男將自己送進了地獄。


    “你是羽島幽平的哥哥吧?”


    “……!”


    ——笨……!


    男人話音剛落,湯姆便在心中慘叫了起來。


    ——喂喂,你沒腦子啊。


    “哦……如果我是他哥哥,那又怎麽樣?”


    “你的弟弟很有錢吧?你肯定從他那裏也得到了不少,算是不義之財吧。”


    ——要是早知道這家夥想自殺的話,我肯定會讓靜雄站遠點等著!


    湯姆走下樓梯,準備在一樓附近避難——


    男人在此刻吐出了最後一擊。


    “我是說,如果你不希望你是羽島幽平的哥哥這件事在雜誌上被曝光的話,那就替我把錢給……”


    當然,那是給他自己的最後一擊。


    忽然響起了哢的一聲,像是什麽零件脫落了似的聲音。


    同時,欠債男也停止了聒噪。


    那是當然的。靜雄用右手握住了男人的臉,在一瞬間卸下了他的下巴。


    靜雄鬆開手,欠債男的下巴便耷拉了下來。


    那嘴估計已經能輕易的塞進一個拳頭了。男人大張著的嘴巴的下半部分,就像翻花繩似的晃晃悠悠的。他小心翼翼的用手摸了摸,但似乎還是沒能明白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啊,啊嘎嘎?啊嘎?”


    “算了。閉上你的臭嘴。”


    “啊,啊嘎?啊嘎嘎?”


    男人就算想閉也不可能閉上。於是靜雄上前一步——


    “……我說了……讓你給我閉嘴!”


    湯姆在公寓外聽見了這聲怒吼。


    隨後,響起了一陣誇張的聲音——


    湯姆抬起頭看向那裏,幾乎與此同時,公寓二樓的窗戶碎了。


    至於為什麽窗戶會碎,答案已然映入了他的眼簾。


    欠債男的身體從窗戶裏飛了出來——撞在公寓院子裏種的樹上。幾根碎枝落在了湯姆身邊。


    不過,所幸男人像是被斷枝勾住了衣服,湯姆隻見男人佝僂著身資被掛在樹上。


    “噢,運氣不錯嘛。”


    “呀,啊啊啊……我、我要報警……報警……”


    男人的下巴奇跡般的還原了,估計是靜雄給他安回去的吧。


    抬頭看著這個用顫抖的聲音控訴靜雄的男人,湯姆平靜地問道。


    “你要怎麽告他?”


    “……啊,啊?”


    “……你去告訴警察‘因為我借了色情錄像並且非法拷貝銷售所以被罵了。而當我恐嚇討債人的時候被揍了’嗎?那估計在法庭上會挺有趣的,你爸媽應該也會來旁聽吧。”


    “……!”


    “可我看你也挺聰明的,知道他不想出名,那麽玻璃窗的錢我還是賠給你吧。”


    撓了撓頭上的辮子,湯姆聳聳肩道。


    “不過是從滯納金裏扣。”


    ※※※※※


    10分鍾後池袋某處


    “你啊,真是的,每次都這樣,幸好那家夥沒事。”


    “……對不起,湯姆先生。”


    二人正在從之前的討債點走向池袋車站的途中。


    看來湯姆就之前的事情對靜雄說教了一番。


    “你就不能用點和平的方法來恐嚇他嗎,比如當著他的麵扭彎一枚五百元硬幣之類的。憑你的話,空手把它扯碎都沒問題吧?”


    “啊……但是,我記得擅自扭彎硬幣什麽的是違法的。”


    “什麽?是啊,這不太好,還是想想別的辦法吧。”


    居然在這點上達成了共識,二人邊思考著邊走在人群中。


    “要說起來,剛才那家夥也夠愚蠢的,知道你是什麽樣的角色還敢找茬……不過,他好像隻知道你是幽的哥哥這件事,其他的似乎都不清楚呢。”


    “……是啊。”


    “如果是普通的小流氓,光是你站在那兒就足夠有效果了……怎麽最近淨是些像剛才那種貌似普通人但沒腦子的白癡呢……”


    “……對不起。”


    靜雄老老實實地開口道。湯姆聞言,意外地轉過頭來問道。


    “?你道什麽歉?”


    “呃……那個,如果我能幹得更好些……”


    “這和剛才那種白癡完全是兩碼事。說實話,雖然剛才我說了你那麽多,但你已經幫了我很多忙了。反倒是我,讓你陪我幹這麽危險的工作,我覺得很過意不去。”


    湯姆轉回頭,淡淡地回答道。


    靜雄凝視著上司的背影。


    “……謝謝。”


    但即便如此,他似乎還是沒能原諒自己的失職。


    湯姆見狀歎了口氣,他邊看手表邊說道。


    “吃飯去吧,雖然有點早。”


    “偶爾去露西亞壽司大吃一頓吧。”


    ※※※※※


    露西亞壽司


    那個女人的心情其實很差。


    經受著悲哀、憤怒和悔恨交雜的感情折磨,並將這些全都壓抑在心底——這樣帶來的結果,讓女人呈現出近乎於麵無表情的苦澀。


    不過,因為女人原本就麵容姣好,這樣的表情反倒讓人感覺是一種淡淡的憂愁。


    也不知是否清楚她的心事,總之壽司店櫃台裏的白人店主帶著比女人更生硬的表情開了口。


    “喂,瓦羅娜,我這裏可是要做生意的,你別老板著臉啊。”


    “……否定。我的臉不是故意麵露愁容,而是天生的。”


    被稱作瓦羅娜的女子用怪異的日語答道。


    見此情景,正在收拾桌子的黑人巨漢帶著爽朗的笑容說道。


    “餓,不行啊,瓦羅挪,這表情不好。客人就是神,神的心胸肯定很寬廣。都說隻能看三回佛麵(注:指事


    不過三),那麽神的麵子能看一百回啦。敬惠比壽神一百次,生意興旺。所以你應該改成惠比壽的表情。”


    “不明白。賽門的日語真是異想天開。”


    料理台邊的廚師長聞言回了一句:“……你不也一樣嗎?”瓦羅娜卻無視了這句話,依然板著臉移開了目光。


    “而且……是在對對方見死不救之後。能達到這種境界,不可能。”


    瓦羅娜是個自由職業者,什麽工作都做。


    從來到日本之後,她被各種人雇傭,也參與過許多犯罪行為。


    從暗殺特定人物到走私武器和綁架——要是被警察抓到,隻怕不是做一輩子牢,就是被強製遣返俄羅斯。


    在此之前,她一直和一個名叫史隆的搭檔在池袋工作,但是——


    因為被粟楠會盯上,史隆被打穿了雙腿並給帶到了什麽不知道的地方。瓦羅娜判斷,對方應該活不成了。


    然而,她自己——


    這時,她察覺到了一件事。


    自己心情很差的原因,緣於她並沒有在哀悼史隆。


    櫃台內的店主邊磨菜刀邊向瓦羅娜發問道。


    “其實你在做出那些事情之前就早有心理準備了吧……而且,在你來日本之前,不也已經死了三個同伴嗎?當時你也沒為他們報仇就這樣來到了日本,可別到現在才想什麽要為他報仇這種不切實際的事情。”


    “……我想如果要死,我先死。我一直相信是這樣……在祖國的時候,有個愚蠢的敵人因為我是女人而放鬆了警惕。最後,我和史隆活了下來。”


    瓦羅娜靜靜地低下頭,仿佛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這次更惡劣。在兩個人應該同時死去的時候,我因為父親的關係生命得以延續……這是屈辱。”


    事實上,她的心中積蓄著一股強大的壓力。


    並非對於失去了搭檔一事。


    他們本就不是那種會珍惜他人生命的人物,否則也不會發生這次的事件。


    她隻是,無法原諒自己。


    ——想要破壞一切。


    ——包括自己。


    就在幾小時前——醒來的瞬間,瓦羅娜的心便被這種衝動支配了。


    而在她就要將這一衝動付諸行動的同時,“露西亞壽司”的兩個店員製服了她,爾後那衝動便也煙消雲散了。


    “冷靜點,你要向粟楠會的人報仇我們不管,但別在店裏亂來。”


    賽門鉗製住了她,而說出這話的卻是丹尼斯。


    而這瞬間的壓製同時也打壓了瓦羅娜的衝動。


    ——“我……很弱嗎?”


    她用俄語問丹尼斯和賽門。丹尼斯給出的答案是“和龍先生比的話,是弱了點”,而賽門的回答是“這不是我們能決定的”。對這兩個答案展開了思考,她這才逐漸恢複了平日的冷靜。


    “能不能救出史隆?”盡管知道這不可能,她還是這樣問道——當然,她自己也明白,二人無法給出能讓她放心的答案。


    ——“因為沒事幹才會胡思亂想。”


    丹尼斯等人這樣說著,把店裏的一些工作安排給了她。


    瓦羅娜並不覺得這樣的他們很冷漠。


    曾經在克裏寧大佐身邊的時候,正式的工作裏出現死者也是家常便飯。就算有時問哀悼同伴的死,那也是在繼續向前邁進的同時做的事。


    她明白,一時的衝動得不到任何結果,所以她決定暫且聽著二人的話行動,不過——


    ——居然讓我當店員,愚蠢。


    一邊穿上女性製服,瓦羅娜一邊打量起店內。


    雖然店裏的環境讓她強烈的感受到了故鄉的氛圍,但畢竟是壽司店,裏麵的一些裝潢還是給了她揮之不去的異樣感。


    就像在其他國家看到的以俄羅斯為背景的電影一般,是“錯誤的俄羅斯”。


    ——克裏寧社長可能會覺得很高興,但爸爸估計就受不了了。


    對於店內品位獨特的裝潢歎了口氣之後,她又將目光移向了正在忙碌的兩個俄羅斯人。


    ——要說起來,為什麽這兩個人會在做這種事?丹尼斯和賽門居然會在這裏開店,我隻能說他們是不是腦子出問題了。


    這二人在進入克裏寧的武器商社之前都有過其他經曆,但在數年前他們卻突然來到了日本。


    ——丹尼斯確實在克裏寧社長身邊賺了不少錢。


    ——不過在這種地價昂貴的地方開店,看來他把所有積蓄都拿出來了吧。


    ——……


    ——算了,不去糾結了。


    今天一早被二人製住、心情恢複平靜之後,他們也完全沒有向瓦羅娜詢問事情經過。既然他們不來追問自己,那麽自己還是不要去亂問問題比較好。


    隻是,每當將這些瑣碎小事從大腦中移開的時候,自己總會想起這幾天的經曆。


    ——……我……究竟在做什麽?


    自己隻是想要知道人類的強大。


    那是她無法通過自小至今讀的書來解答的疑問。


    他抱有的疑問,不知什麽時候卻成為了她生存的目的。


    但是,在這幾天裏她明白了一件事。


    自己——或許並沒有去弄清這件事的能力。


    ——我,很弱。


    事實這樣告訴她。


    黑機車是真正的怪物,那就算了。


    她一直將那個穿著酒吧侍應生服的男人當作最值得自己嚐試的對象。


    但在那晚,自己甚至沒能戰勝那個粟楠會的幹部。


    ——那麽,自己至今的所作所為……


    瓦羅娜覺得自己的快樂、過往和對未來的希望都遭到了否定。而對會抱有這種想法的自己,以及因為沒能救出史隆而感到力量上的弱小,她覺得憤怒。


    帶著這樣的思緒,她在店裏站了許久。


    盡管丹尼斯說“總之,你就看著我們的工作盡情偷師吧”,但該怎麽偷,偷些什麽呢?自己根本沒有半點待客經驗。盡管從書上看到過一些待客小竅門,但無論是現實還是書中,瓦羅娜都不曾見過這種俄羅斯和壽司相結合的店鋪。


    ——不過。


    從開店到現在,她一直都站在同一個地方觀察店內的情況。


    於是她察覺到,自己的身上聚集了客人們驚訝的目光。


    ——?


    ——外國人很少見嗎?


    ——可丹尼斯和賽門都是外國人啊。


    瓦羅娜根本沒有將“自己是女性”和自己的容貌這兩點納入思考範圍。


    在常客眼中,現在的情形是店裏忽然出現了一個陌生女店員。而就算在第一次來的客人眼裏,畢竟那兒站著一個美麗可人的異國女性,注意力自然會不自覺地飄到她身上。


    這時,賽門麵對兩個看上去還隻是孩子的男女客人,說出了很怪異的話語。


    “哦——矢霧家的少爺啊,你看上那孩子了?她叫瓦羅娜,帶回去也ok哦。少爺,你要戀人、情人兩手抓啊。和喜歡的人一起吃飯會更美味的,順便帶十人份的壽司回去吧。”


    ——……


    ——我沒聽說什麽可以帶回去。


    ——原來如此,這家店還有這種服務嗎?


    ——……如果隻是出賣勞動力這種和平時差不多的工作,我還能接受……


    ——但賣身我是絕對不會幹的。


    沒能聽懂賽門的日語玩笑話,瓦羅娜板了起臉開口道。


    “……否定。我沒有義務出賣自己的身體來協助貴店的經營。我申請不參與買賣活動。不過,如果你是想委托給我什麽任務,那我可以肯定。”


    “哦


    ——這是日本式性騷擾的評斷呢,不可以性騷擾哦,騷擾別人的人可是要切腹的。肚子切開了就不能吃壽司了,那樣我就沒錢過日子了。”


    賽門笑著說道,但瓦羅娜卻根本不明白他的意思。


    由於雙方的日語都很怪異,在場的客人們有的苦笑著搖頭;有的麵露疑惑,但都帶著各自不溫不火的反應繼續進餐。


    瓦羅娜懵懵懂懂地觀察著眾人的反應。當他開始覺得自己或許並不適合接待客人的工作的時候——


    “喂,瓦羅娜,後門有人來催債,你去把桌上的白信封交給他們。”


    “……”


    “就算不會接待客人,但交錢這樣簡單的工作應該沒問題吧。”


    “……肯定。”


    推托不了的瓦羅娜隻得不情願地通過廚房向後門方向走去。


    瓦羅娜來到後門邊的辦公室,從桌上拿起厚厚的信封,隨後打開了後門——


    “咦。”


    門外站著的男人讓她覺得很眼熟。


    “!”


    瓦羅娜在瞬間進入了戰鬥狀態,對準男人的兩腿間踢出了一腳。


    “哦。”


    男人單手擋住了瓦羅娜踢來的腳,接著順勢向前一推。


    與此同時,承載了瓦羅娜重心的那條腿也被勾倒,等她回過神時已經坐在了地上。


    但她並沒有感到疼痛,看來是男人刻意調整了腿部的力量。


    ——至少如果有武器的話……


    事到如今,自己怎麽還隻依賴武器。抱著對自己的不滿——瓦羅娜狠狠地瞪著眼前這個身穿豎條紋西裝的男人。


    “真嚇人。我隻是想在收螃蟹錢的時候順便來看望一下你,沒想到一開門就碰上了。之前我以為你還在睡呢,不過這樣看來,黑魚子醬壽司我隻能下次再品嚐了。”


    “赤林……”


    “哦,你還記得我的名字?真高興啊,能讓你這樣的美人記住名字。”


    一臉傻笑的男人——赤林以破綻百出的動作接過信封,然後轉過了身。


    “抱歉啊,其實我還想再陪你玩一會兒,但現在我還得去陪別的女孩,所以下次再見吧。”


    “我要求你等著!史隆是不是已經被殺死了?”


    “喂喂,拜托你別那麽大聲,什麽殺不殺的,被人聽到可怎麽辦?”


    赤林急忙轉過身,聳聳肩回答道。


    “不過,那家夥是死是活,完全取決於你。”


    “……?”


    “這是肯定得好好解決,不過要說起來,幹彌先生和青崎都屬於合理主義者,雙方還在幹脆宰了他以絕後患或拿他當棋子這兩個方案裏商討呢。”


    用拐杖有節奏地敲擊著自己的肩膀,赤林再次從仍坐在地上的瓦羅娜麵前轉過了身。


    “我想最終下判決的還是會長。那家夥是你們的雇主……如果你們願意把那個叫澱切的大叔的情報全吐出來的話,說不定天平可以向好的方向稍稍傾斜。”


    “……”


    是該為史隆生存的可能性而喜悅,抑或是現在立刻想辦法弄來武器向粟楠會宣戰以救出史隆。


    不知道該怎樣對赤林的話作出反應,瓦羅娜就那樣愣了好久。


    不知過了多久。


    瓦羅娜就那樣盯著赤林離去的方向。忽然從她背後響起了一個愉快的聲音。


    “哦,你在這兒啊。怎麽了,肚子疼嗎?”


    “……否定。不用擔心。”


    瓦羅娜若無其事的站起了身,隻見賽門聳聳肩道。


    “你和赤林吵架了嗎?吵架不好,會肚子餓。而且赤林給我們弄來了便宜的螃蟹。如果赤林生氣了,螃蟹就會變貴,客人和我們的肚子就更餓了。”


    “那螃蟹是走私的吧。”


    “他說給我們的螃蟹是國產的,但沒說是哪國的。”


    “……”


    盡管仍未釋懷,但賽門的聲音讓瓦羅娜的情緒恢複了過來,她決定先回到店裏。


    ——這下……一切都完了嗎?


    直到回到店裏這段短暫的時間內,她的心中湧起了一連串陰暗的思緒。


    ——來到了這裏的自己已經坐視了好幾個同伴的死亡。


    ——我已經和爸爸還有克裏寧社長斷絕了關係,但現在能活著卻全靠他們……


    ——他們會用怎樣的眼光看我?是輕蔑,還是憐憫?


    ——看來我活著已經沒有意義了……


    在經受一連串敗北後,之前彥林的話語甚至剝奪了她“想為史隆報仇”的動機。


    ——不,這都是借口。


    ——因為比起沒能救史隆這件事,我更生氣的是自己的不中用。


    ——我今後到底該怎麽辦……


    瓦羅娜邊想邊走過廚房回到了店內——


    這時,她發現在剛才那對年輕情侶的位置上正坐著兩個男人。


    其中的一人很跟熟。


    讓她記憶猶新的並非是長相,而是那身打扮。


    因為“他”的特征,對於難以分辨日本人長相的瓦羅娜而言,實在是太好認了。


    那個男人不光身著酒吧侍應生服,還有一頭金發,戴著一副墨鏡。


    “因為你和幽都太有名了,所以之前那種家夥估計不會少,你最好一開始就做好思想準備。”


    “……是。”


    “不過我也明白,出名並不是你的本意,所以也不能因為這個讓你做好思想準備。”


    “是啊……”


    來到了露西亞壽司的湯姆和靜雄,在點完刺身拚盤的空隙繼續著之前的對話——


    “這麽說來,你對昨天的密醫道謝了嗎?”


    “……啊,還沒有。”


    “這可不對,他幫了你不少忙,就算是老朋友了,道謝還是需要的。”


    “是啊。最近因為事情太多,疏忽了。”


    在湯姆的建議下,靜雄取出了自己的手機。撥通了熟識的密醫的電話。


    “……哦,新羅嗎,昨天真抱歉,所以想和你說一聲……啊?啊啊……好吧,那我以後再打給你。”


    原本打算走到店外打電話的靜雄剛一起身便又坐回到座位上,掛了電話。


    “怎麽了?”


    “他好像有事,說明天再說……聽聲音像是快哭了。”


    “嗯?算了,這也不急,慢慢……哦?”


    在看到從店內部走出的女子時,湯姆不禁語塞。


    “那個女孩,怎麽老盯著我們看?”


    “……真的哎。對了,以前沒見過這個店員吧。”


    見那個白人女性正看著自己,嘴裏還在說些什麽,湯姆便向櫃台內的店主詢問道。


    “老板,你什麽時候雇了個這麽漂亮的美女啊,她也是俄羅斯人嗎?”


    “算是吧,還在實習階段。她現在連個毛巾都不會遞,你當她是個俄國裝飾品就行了。”


    店主粗魯的答道。湯姆聞言繼續笑著問。


    “真有魅力啊,這句話用俄語該怎麽說,老板?”


    “……Выoчapoвateдhы。”


    “比——啊切拉巴七裏奴一,嗎?”


    湯姆照著讀音對那個俄國女子說道。


    “嘿,比——啊切拉巴七裏奴一。”


    但女子在聽到他這句話後,卻驚訝的注視著湯姆,同時向櫃台裏的店主開口道。


    “……他在說什麽?我不明白,並且是不是日語都是問題。”


    接著,店主苦笑著搖了搖頭,對女性說道。


    “Выoчapoвateдhы。”


    “……為什麽要


    突然對我說出這種外交辭令,請簡單描述理由。”


    “是剛才那邊的先生對你說的。”


    “就隻說‘用什麽國家的語言’嗎?”


    聽了這樣的對話,湯姆歪著腦袋問身邊的靜雄道。


    “……我剛才的發音就錯得那麽離譜嗎?”


    “我不知道發音是對是錯,不過在本國人聽來肯定不標準。”


    “這下丟人了。”


    湯姆麵紅耳赤地喝了口茶,這時,刺身拚盤被從料理台端上了桌。


    湯姆一邊伸出筷子夾刺身,一邊時不時的向女子看去——


    “……我說,你有沒有覺得她在瞪我們。”


    盡管一開始有些猶豫,但他也知道靜雄還不至於白癡到被女人“扔自眼”就暴走的程度,所以湯姆小聲的問出了這句話。


    “是嗎?哦,好辣。”


    靜雄吃了芥末淚卷,被辣得直流眼淚。


    或許是因為淚眼朦朧看不清周圍,他根本沒注意那女子。


    “大概是因為湯姆先生剛才對她說了莫名其妙的話吧?”


    “是嗎……真的是這樣啊。”


    就在湯姆歎著氣把筷子伸向鰤魚的時候,店主開了口。


    “……對了,之前你們說過人手不足來著?”


    “啊?是啊,最近欠債不還的人越來越多,光靠我和靜雄確實有點緊張。”


    湯姆苦笑著答道,店主則點頭道“這樣啊”——


    他瞥了女子一眼,提出了一個不得了的建議。


    “那麽,能不能讓這個裝飾品做做看?”


    ※※※※※


    池袋某處道場前


    雜司穀陵園邊有著各種各樣的公寓和獨院住宅,以及工廠等等的建築物。


    在它的一角樹立著的大樓前,兩個看似身份極其不符的人正在進行對話。


    “那麽,今天隻是去看看,覺得不喜歡就告訴我。”


    “嗯、嗯。”


    男人——赤林身邊站著的是一位顯得有些緊張的便服少女——粟楠茜。


    茜想變強。


    在這幾天裏,茜被卷入了普通小學生——不,就連大多數成年人都很少經曆的事件中。


    不過,要說是被卷入事件,不如說其實她本身就是引發了此次事件的導火索之一。


    終於回到了家中的茜被哭泣的母親緊緊抱在懷中,隨後是冗長的說教。


    但在說教中,母親幾次哭著感歎“幸好你沒事”,這讓茜覺得母親並不是在責備自己,同時她的心裏也充滿了對於母親的愧疚。


    而另一方麵,茜也陷入了複雜的思緒中。


    平和島靜雄。


    自己本想殺他,但他又救了自己。


    茜已經弄不清自己究竟對他抱有怎樣的感情了。


    自己是被靜雄救出的,這是事實——但至於是否該殺了他,茜還沒有得出答案。


    這是一個必須得出的答案,但茜還是無法做出判斷。


    少女原本相信的世界,其實是被一群害怕自己背後“粟楠”之名的人們偽造出來的。少女在知道這一真相後,將自己的世界撕了個粉碎。


    而在這時,插入的楔子使少女無法再次構築那個世界。


    爾後,又是一起綁架,仿佛要將瀕臨崩潰的少女逼入絕境一樣。


    不僅是如此,她還遇到了無頭騎士和無頭馬這種她原以為不存在於世界上的東西。


    這些事件,足以將少女已經支離破碎的世界融化的一幹二淨。


    以結果而言——少女的心裏,仍缺了一塊。


    這天早上,少女特意讓父親把赤林找來,她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


    “怎麽做……才能打贏別人?”


    這個男人——父親的部下聞言麵色微露驚訝,但立刻他的驚訝便化為了苦笑。


    “怎麽,是不是討厭什麽人了?”


    “不,不是的……但是,那人必須死。”


    “……這太可怕了。那麽,那個人是誰?”


    “……不能說。”


    茜搖頭。赤林見狀沒有發怒,也沒有表示為難,他隻是笑著問道。


    “為什麽?”


    “我說了的話,你們就會去殺他,是吧?”


    “這樣不好嗎?”


    茜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


    這答案讓赤林更是摸不著頭腦,可他還是耐心地問道。


    “大小姐希望那個人死掉嗎?”


    “不,我不想殺他。”


    “……那他又為什麽必須死呢!”


    “有人告訴我,不殺了他,我最重要的人就可能被他殺掉……”


    “是誰說的?”


    “……對不起。”


    帶著嚴重的悲哀,茜低下頭。


    明白這句“對不起”就等同於“不能回答”,赤林換了個角度。


    “但那個人可能是在說謊啊?”


    “……不知道。”


    “你剛才說過,那個必須死的人,是個好人……這點你肯定嗎?”


    “……不知道。”


    但給出這個答案並不是為了逃避。


    “現在,我,不知道。所有人,所有人,朋友……朋友的媽媽……老師……爸爸……所有人,所有人都在撒謊……赤林先生也是,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你……”


    “所以,我相信那個人是好人,但是,我卻不能相信這樣的自己……呃,那個,呃……”


    看來茜已經陷入了混亂。她哭喪著臉低下了頭,但仍努力著一字一句的說道。


    “但是,不能這樣。我要變強。”


    “為什麽呢?”


    “如果。那個人是壞人的話……我那麽弱,隻有等著被人殺害的份。我就連煩惱‘如果他是個壞人該怎麽辦’都做不到……可是,我又不能和爸爸還有你們說。你們的工作是黑道吧?這樣一來,在弄清那個人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之前,他可能就已經死了……”


    “……真讓我吃驚啊,現在小學生的思維都像你一樣成熟嗎?”


    赤林打心底發出感歎。他沉思了片刻,訕笑著回答道。


    “好吧,我明白了。如果那人真的是壞人,那麽無論是要阻止他還是怎樣,先決條件是必須變得比他強才行。不過你小小年紀就……我其實也希望我們不是那種不分青紅皂白就殺人的急性子……”


    自虐地聳聳肩,赤林給了茜一個建議。


    “這樣吧。其實就算對方是殺手,那我們與他作戰也未必需要變得很強才行。”


    “啊?”


    “有種叫做防身術的技術。它不是用來殺人,而是用來保護自己和自己最重要的人的方法。”


    於是,幾小時後——


    赤林帶著茜來到了大樓前。


    樓上掛著一塊門牌,上書“特拉格特·蓋伊森德爾福所屬樂影會館”。入口邊的牆上,還貼著強壯的外國人的海報。


    “說是所屬,但這位特拉格特叔叔精通各種格鬥技,這裏是他的分館之一,加上所屬兩個字隻是為了做廣告,這樣對方也不會有意見。”


    “嗯?”


    茜的回答讓人覺得她心不在焉。


    因為她的心被囚禁在了強烈的不安中,聽懂赤林的話隻是次要的事情。


    第一次來的地方,第一次見到的人。


    盡管也有對於新環境的不安——但更加讓她不安的,是這樣的新環境是否也會像原先那樣,每個人都對自己展露虛偽的一麵。他們應該也害怕或是憎惡“粟楠會”這個陰影吧。


    茜用一顆稚嫩的心來承受成熟的思維所帶來的混亂。


    就在渾身顫抖的她猶豫著是否該說出“不去了”的時候——


    從二人背後,響起了一個清澈的少女聲。


    “啊——我發現一個粟楠會的壞蛋綁架小孩!”


    “?!”


    粟楠會這個詞語讓茜的身體不禁抖了一下。


    同時,她卻發現了一件怪事。


    少女雖然喊出了粟楠會這個詞,但態度卻爽朗過頭了。


    茜小心翼翼的回過頭,與此同時,隻聽見赤林苦笑著開口道。


    “真沒辦法。舞流小妹妹,我看起來就真的那麽像壞人嗎?”


    “因為赤林大叔你穿得實在太可疑了!”


    “受不了。”


    在傻笑的赤林麵前,少女的笑容如此明媚。


    少女看起來比茜大概年長五六歲,麻花辮加眼睛看似斯文的外表下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外向性格。


    她背著的像是練功服,看來她也是在這個會館裏訓練的學員。


    “其實,這個孩子叫小茜,她是我們會長的孫女。”


    “啊!那麽,將來她就是大姐頭了?!”


    “……!……!”


    茜原本想在會館隱瞞的事情,卻被赤林輕鬆地說了出來。


    隻能半張著嘴,不知做什麽才好的茜隻能一個勁地捶打赤林的背。


    那個被稱作舞流的少女見狀,上前一步道——


    “啊哈哈,這種時候還是發動突然襲擊的好!”


    說著,舞流便向赤林的腿間送出了猛烈的一腳。


    “好險。”


    赤林在千鈞一發之際避開了攻擊,笑著向後退去。


    “真是,我還是頭一回一天兩次被女孩子踢這裏。”


    “啊,這是第二次,那就說明早上你也弄哭了其他女孩子吧,果然是個壞蛋!”


    舞流露出開朗的笑容,爾後轉身看向茜,大聲道。


    “算啦。總之,你就是我的後輩了!如果你肯乖乖昕我的話,我就讓你當我的手下,還能學會由我親自教授的超奧義,圖釘特攻法!”


    “這個奧義的名字和學習條件都好廉價啊。”


    “赤林你別說話!”


    舞流一個勁的說著,而茜卻隻是沉默不語。在知道她是“粟楠會會長的孫女”卻還能用這種語氣說話的人,在茜的眼中非常新鮮。


    “算了,不管怎麽說你都是師妹,遇到什麽難事都可以找姐姐來談談!那現在我來介紹師父給你認識,快跟上來!”


    “嗯,我已經和館長說好了,那麽之後就拜托啦。我推薦你學叔叔的棒術,不過一開始還是從基礎學習比較好。等回去的時候我給小茜的爸爸打電話,到那時他會派人來接你的,放心吧。”


    “那、那個,咦?”


    過快的發展導致茜甚至沒能弄清當前狀況。最後,還沒來得及對揮手告別的赤林致謝,便被那個名叫舞流的少女拽進了大樓裏。


    麵對出於自己意料之外的形勢,茜覺得心裏有種熱熱的東西開始萌芽。


    ※※※※※


    池袋某公寓


    “……社長也真是的,居然問也不問就答應了,他到底在想些什麽啊?”


    湯姆一邊嘟囔著一邊登上老舊公寓的樓梯。


    和平時一樣,今天的工作是從住在這棟樓四層的一個男人手裏催討拖欠的債務——而與平時不同的是,在靜雄身後還跟著一名助手。


    “我表示疑問。我還沒有詳細了解我們這個集體將要進行的工作內容。”


    使用奇怪的日語提問的,是個名叫瓦羅娜的女性白人。


    之前,露西亞壽司的店主提議“用這副表情做生意是不行的,讓她去你們那兒幹吧,我也會給社長打電話的”,於是便有了現在的狀況。


    ——我還以為是讓她幫公司推廣業務什麽的……


    ——居然是催債!


    女討債人這個名詞,在湯姆的腦子裏不過是公寓的房東或是酒吧的媽媽桑那種形象,他壓根沒預料到會有一位女性成為自己的同事。


    現在的瓦羅娜身著便服。也不知她是否有這樣的自覺,總之體現出來的曲線豔麗得勾人心魄。


    ——啊啊,和一個性感美女一起工作,聽上去是很幸福……


    但這女子把臉板得死死的,像是完全不願意和男人親近的樣子。


    一邊這樣思考著,湯姆一邊回答瓦羅娜的提問。


    “呃,從一些不肯還錢的人手裏收回他們必須還的錢。0k?”


    因為對方的日語很不標準,所以湯姆盡可能的使用了簡單易懂的日語。


    或許是認可了工作的內容,瓦羅娜點點頭道。


    “收保護讚。了解。”


    “不,這和保護費不是一個概念……算了。”


    ——說真的,她能行嗎?


    欠債人會不會因為有個女人而輕視自己?


    湯姆完全沒有看不起女性,但那些欠錢不還的家夥可就說不準了。


    不,如果隻是輕視倒也算了,總之現在最需要避免的,是萬一對方順便連靜雄都一起輕視了,導致他暴走殺死對方的結果。


    ——話說回來,這位美女好像一直都在盯著靜雄。


    而靜雄則像是心不在焉,從剛才起就一直抱著胳膊思考著什麽。說不定他也是在回憶自己做了什麽事情要被她盯得那麽凶吧。


    湯姆抱著這樣的思緒,到達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地。


    試著按了一下門鈴,很快有人從裏麵開了門。


    隨後,從打開的門內出現了一個身穿睡衣的男人。


    “……你們是誰?”


    “我們是交友網站‘阿拉克尼’的工作人員,這麽說你應該懂了吧?”


    湯姆淡淡地回答。睡衣男臉色頓時變了。


    “……!不知道。”


    “好好,就算你不知道,你的手機號也已經使用了十七萬日元的服務了。那可是簽過正式合同的。本來呢,應該找律師來問你討的,但我想我們雙方都不願意繞那麽大彎子。”


    “囉嗦!再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我就殺了你!”


    “如果你覺得我說的話‘莫名其妙’,那我隻好找翻譯來了。”


    湯姆無奈的說完,隻見睡衣男忽然換上一副卑劣的笑容。


    “好啊……我來幫你叫翻譯。”


    “啊?”


    “喂!出來!”


    男人向屋內喊了一聲,幾個男人立刻出現在了門口。


    這幾個明顯是小流氓的男人,以與湯姆三人對峙的姿態堵住了公寓走廊。


    從氣質來看,不像是黑道。湯姆常年的經驗這樣告訴他。


    睡衣男一臉得意的表情打量著湯姆等人發出了警告。


    “說吧,你想翻譯什麽?是想告訴我們那邊的美女要給我們提供服務嗎?”


    ——哎。


    湯姆歎了口氣思考道。


    ——按平時的流程,現在應該讓靜雄來收拾局麵,不過今天還有新加入的瓦羅娜,還是先撤吧。


    湯姆邊想邊朝瓦羅娜的方向轉過身——


    ——要是不肯撤,那麽至少得讓瓦羅娜去避……難……?


    ——咦?


    知道剛才還站在靜雄背後的瓦羅娜居然不見了。


    “啊?怎麽了,瓦羅……?!”


    從他的背後,傳來了睡衣男的慘叫。


    ——哈?


    就在湯姆準備扭過頭的那一瞬間,他看到靜雄瞪大了眼睛。


    而等他完全回過了頭時,他的眼睛也立刻瞪得滾圓。


    “什……”“喂……你……啊?!”“咦?!”


    “哇?!”


    眼前的光景,是以男人們為中心靈活穿梭的瓦羅娜,和陸續呻吟著倒地的男人們。


    簡直就像動作片中的某個場景。


    加上瓦羅娜靚麗的姿色,隻能說著一幕著實明豔動人。


    瓦羅娜以流水般連貫的動作用手肘和手指擊打男人們的下巴和咽喉,一個個奪去了他們的意識。


    隨後,她從一動不動的男人們懷中以及口袋裏將錢包一一搜出並交給了湯姆,接著用有些煞風景的日語說道。


    “請告訴我應該收取的正確金額。不夠的話,是否也搜索他的家宅?”


    ※※※※※


    麵對這種情況,湯姆和靜雄隻得對視了一眼。然而與此同時——


    流言依舊在外散播。


    “喂,看到沒有?”


    “靜雄。”“是平和島靜雄。”“還帶著女人。”


    “那他受重傷的傳聞是假的?”“不清楚”


    “不過,真的有女人。”“難道不是那個紮著辮子的男人的女人嗎?”


    “不,我看到了。”“很不錯的女人。”


    “她一邊走……一邊盯著靜雄看。”


    ※※※※※


    數小時後池袋鬼子母神社前


    “真是的,在知道她是賽門和老板的朋友的時候,我就應該想到了……”


    在那之後他們還去催了好幾筆債。那些欠債人見到瓦羅娜,不是色令智魂3動手動腳,就是不知好歹出言威脅——於是在激怒靜雄之前,都是瓦羅娜先出手ko了對方。


    “好歹你也該為我這個收拾殘局的考慮考慮啊……”


    “?收拾殘局,也就是處理屍體對嗎?我聽說日本的規矩是沉入東京灣。”


    “根本沒這種規矩。靜雄也說她幾句啊。”


    “……不,我沒義務說這個。”


    他們一邊進行著這樣的對活,一邊來到了某個供奉著鬼子母神的神社前。


    這是他們下了某列都內電車正走向池袋站方向的途中。


    下一個“工作地點”就在附近,但為了稍事休息,三人來到了這座鬼子母神社前。


    這是片在居民區中心的清淨土地。寬敞的社內栽種了無數樹木,開始染上紅色的陽光從樹蔭中斑駁落下,給人一種大都市的綠洲搬治愈的感覺。


    湯姆等人在這裏歇了片刻,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氛包圍了三人。


    因為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湯姆陷入了沉思——這時候發生了一件讓他以外的事。靜雄居然主動向瓦羅娜搭話道。


    “你看上去很強啊,是不是練過什麽格鬥技?”


    “……”


    瓦羅娜用複雜的表情看向靜雄。隱藏在其中更加複雜的心情,是不知情的湯姆所不能了解的。


    沉默片刻後,瓦羅娜重重地歎了口氣答道。


    “我學了很多……最開始的時候,是從小時候讀的書上。從青春期開始實戰。我從丹尼斯還有薩米……就是被你們稱為賽門的人身上,學到了防身術程度的格鬥技啦。”


    “那兩個人啊……你說從小時候開始學的,那你的爸爸也會格鬥技?”


    “……爸爸擅長一種名叫systema的格鬥技,但我沒有隻學那一種……理由是,類似於對父親的反抗。如果可以,請你不要追問。”


    “是嗎.那我不問了。不管怎麽說,我都覺得你很厲害。”


    “……你說出這種話,聽起來像個滑稽的玩笑。”


    聽了瓦羅娜的話,湯姆先靜雄一步作出了反應。


    “嗯?怎麽了,你知道靜雄嗎?”


    “……待在池袋的人怎麽可能沒聽說過。”


    她在此時撒了個謊。


    親眼目賭靜雄的強大,其實是在昨天的那個瞬間。


    因為當時自已帶著頭盔而且幾乎沒怎麽說話,靜雄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她。


    關於穿著酒吧侍應生服的男人的事情,瓦羅娜或許也曾多少聽說過一些。但什麽單手投擲自動販賣機的傳聞,對此她當然是一笑了之。


    然而,昨天她卻真實的感受到了靜雄的強大。


    ——如果是這個男人的話。


    這一瞬間,瓦羅娜想起了一件事。


    她回想起了用腿踢翻卡車那完全顛覆了常識的一幕。


    ——我本以為這個男人可以為我作出證明。


    ——我本以為他能為“人類是否真的那麽脆弱”這個問題打上中止符。但是,那是感覺到的興奮,在短短的一夜間便完全消沉了下去。


    ——沒想到我原來沒有這個資格。


    ——我……太弱了。


    ——用粘土來敲打鐵塊以確認它的硬度,這根本沒有意義。


    ——雖然至今為止被我打敗的人們……都恰好比粘土還弱,但是。


    帶著這種隻能被稱作為謬論的想法,瓦羅娜再次看向靜雄。


    她並不恨他。她的目光中充滿的感情,全都是對自己發出的。


    而靜雄卻並沒有發現她的目光,而是眺望著神社的上空開口道。


    “我不知道你聽說過我什麽樣的傳聞,但我覺得,你很厲害。”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我隻是恰巧擁有力氣而已。這種東西和人的強弱無關。不如說,在我看來,像你這樣為了變強而不斷訓練自己的人要比我強許多,值得尊敬。”


    “……”


    ——我很強?


    ——講什麽呢?


    ——大概他剛才誤解了我的意思吧。


    瓦羅娜陷入沉默。這時,湯姆代替她開口道。


    “對了,你說過你有個很尊敬的格鬥家吧,是誰來著?”


    “特拉格特·蓋伊森德爾福。那家夥可不得了。”


    “我還真是搞不懂,在我看來靜雄你已經很厲害了。要說起來,隻要你願意,什麽舉重金牌根本就是囊中之物吧。如果能拿很多金牌……對了,金牌是純金的吧?”


    “……奧運會上的金牌並不全都是純金的,這是為了一些經濟狀況不佳的國家舉辦奧運會的考慮。這種金牌是純度92.5%以上的銀表麵鍍上6克左右純金製成的。純金獎牌隻有1980年以前的諾貝爾獎牌,現在的諾貝爾獎用的也是鍍純度75%的純金做成的。”


    回答了湯姆疑問的,是瓦羅娜。


    她隻是為了扯開話題。但見到她流利的作答,湯姆不禁驚歎道。


    “……我好像看到了你厲害的一麵啊。”


    “為什麽諾貝爾獎的獎牌也不是純金的?因為沒金子嗎?”


    靜雄的提問讓瓦羅娜想起了史隆,不禁心緒有些動搖——但不知是否出於平時的習慣,她還是耐心的為他作了解答。


    “諾貝爾獎,有資金。但是,純金的獎牌,太柔軟,輕輕一咬就會留痕跡。一點事故就會把它弄壞、變形,全毀掉。做成合金,能防止變形。”


    “哦哦,原來如此……”


    “不光很強又非常博學的美人,還真讓我遇上了。”


    湯姆驚訝地笑了,但他的話卻讓瓦羅娜心中彌漫起了烏雲。


    “……否定。我不是美人也不博學,要說強就更是——”


    這話不知是不是她說給自己聽的,但瓦羅娜沒說完便停了下來。


    因為一個少女清澈的喊聲在神社入口處響起。


    “啊!靜——雄——!你好嗎?”


    三人同時循聲望去,隻見那裏站著一個身背道服、梳著麻花辮的眼鏡少女。她的身後,則站著一個與她容貌相同卻表情陰沉的少女,還有一個小她們五六歲左右的小女孩。


    看到這三人,靜雄有些吃驚地喊了起來。


    “是舞流和九琉璃啊……小茜?!”


    原本躲在雙胞胎少女身後、看似隻有小學生歲數的少女——在見到靜雄的同時,蹦蹦跳跳地跑了過來,撲到他的懷中。


    “靜雄哥哥!”


    ※※※※※


    “喂,是我,聽我說。”


    “那個傳言是真的!”“我現在正遠遠地看著靜雄呢!”


    “那個好像小學生歲數的小鬼撲到靜雄懷裏,還一把抱住了他!”


    “真的嗎?”“是靜雄的孩子嗎?”


    “原來不光是女人,連孩子的事都是真的!”


    這樣的傳聞如同電擊一般迅速在特殊的人群中傳開了。


    收集和網絡等媒體,在第一時間捏造出了傳聞的形態——讓尾隨其後的男人們感到病態的興奮。


    “現在有幾個人能立刻來這裏?”


    夾雜了願望的傳聞居然是真的。


    盡管那根本不是事實,但他們卻單純的相信,那就是真的。


    因為如果不是事實則對他們不利,所以他們不做其他考慮。


    興奮最終驅使了他們的身體,發揮出了平時難以想象的行動力。


    無論他們的目的是為了什麽。


    “也不知道結果會怎樣,總之開車帶差不多十個人過來。”


    “等那些女人離開靜雄之後,就把她們綁了。”


    ※※※※※


    ——為什麽粟楠茜會在這裏?


    瓦羅娜頓覺狼狽,不動聲色地大量起周圍來。


    因為她懷疑周圍會有粟楠會的人。


    ——沒用啊。


    盡管粟楠有人守在暗處的可能性相當高,但他們不會輕易現身。


    現在瓦羅娜並沒有裝備任何武器,一旦那個赤林和他的手下出現,她根本無計可施。


    ——……不。


    ——雙方已經談妥了。


    ——隻要從現在起,我不再對這個叫茜的女孩出手,粟楠會也不會做出任何動作……不過,我畢竟不清楚粟楠會在交易上是否講信用,還是不能大意。


    ——不管怎麽說……我不能沉浸在爸爸給予的安逸中。


    瓦羅娜這樣思考著,而在她麵前,三個少女則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不過,聒噪的話語多半來自眼鏡少女。


    “哎哎!那個漂亮的大姐姐是誰?!我能抱抱她嗎?”


    “勸你不要。”


    少女被靜雄從背後像隻貓似的拎了起來。


    而在另一邊,麵色陰沉的少女則一個勁地對湯姆鞠躬。


    “……先前……謝謝你……裝錢的袋子……”


    “啊啊,不用謝不用謝。”


    “今天早上你也拿到了三十萬左右,裝在那個袋子裏帶回去了是吧,九琉姐!”


    “三十萬……?!”


    聞言大吃一驚的湯姆拍了拍少女們的肩膀,神色凝重地勸解道。


    “這個……雖然我也沒資格說這種話……但你們不能做讓父母傷心的事情啊。你們姐妹倆那麽可愛,可不能把自己便宜賣了。不,雖然三十萬並不便宜,但其實根本不應該把自己標價……”


    “?”“?”


    誤會了的湯姆開始了長篇大論,而雙胞胎少女則一頭霧水的對視了一眼。


    茜沒有理會這二人,而是拽著靜雄的褲子,抬頭看向他笑著說。


    “靜雄哥哥,昨天真得很感謝……”


    “啊,說了別介意了。小孩子嘛,還是沒心沒肺一點比較可愛。”


    靜雄苦笑著撫摸茜的頭。


    注視著這個歡笑著按住了靜雄的手的少女,瓦羅娜想。


    ——還真悠閑,明明昨天剛被我們抓住過。


    ——……不對,這說明她真的強到能夠輕鬆忽略這種事了嗎?


    ——原來……弱小的真的是我嗎……


    沒有在意情緒失落的瓦羅娜,靜雄問雙胞胎姐妹道。


    “我說,為什麽你們會和小茜在一起啊。”


    “呃,在我們看來,靜雄和小茜認識才讓我們吃驚呢!今天,這個孩子成了我訓練的道場的後輩啦!今天的練習結束之後,就和來接我的九琉姐帶她一起在道場附近轉轉嘛!”


    “哦,舞流的道場,也就是防身術吧。是啊,這個學了沒壞處。”


    “是、是嗎?那麽,我會努力。”


    聽了靜雄的話,茜微笑道。


    而靜雄不知想起了什麽,他淺笑著向雙胞胎姐妹詢問起了其他事情。


    “對了……你們的哥哥,那隻跳蚤在幹什麽?”


    “……啊……”


    “咦,靜雄沒看電視的新聞嗎?”


    “嗯?是這樣,我一大早就出去討債了,有什麽好玩的新聞嗎?比如那家夥終於被捕了之類的。”


    “保密保密。等你到家去看看新聞或者去網上搜搜看吧,肯定讓你大吃一驚!”


    “……哥哥……撿回一條命……”


    “?”


    就在靜雄準備進一步追問詳細情況的時候——


    “啊,靜雄,差不多該去那家討債了。”


    “是。”


    聽見湯姆的指示,靜雄立刻切換到了工作狀態。


    “這次的對象家裏有太太也有孩子,情況很微妙,所以瓦羅娜能不能先等著?”


    “……待機嗎?”


    “不是,這次不希望你像之前那樣大展身手,所以你可以在這裏和小姑娘們喝個茶聊聊天什麽的。不過沒有茶就是了。”


    要說田中湯姆這個人的優點,那就是能見什麽人說什麽話。就算是普通人眼中隻要見識過一次其“特點”就會被嚇得不敢接近的——例如靜雄和瓦羅娜這種人,他也能在習慣以後思考出相應的對策,與他們和平相處。


    作為對策之一,湯姆也曾考慮過是否應該帶不善於交涉的瓦羅娜同去。說到底,在工作的同時帶上靜雄以保證自身安全這點,可算作是湯姆的精明之處,不過。


    ——算了。


    “這麽說吧,幸好來了你們幾位,我也能鬆口氣。我和靜雄大概十來分鍾就會回來。其實如果你願意也可以一個人等,但我也不想讓你在第一天上班就覺得無聊啊。我能拜托各位照顧他一下嗎?”


    “可以啊——”


    “……好……”


    “我等靜雄哥哥回來!”


    三人各自表示同意,於是四位女性便留在了神社裏。


    而她們並沒有注意到,有人正在監視自己。


    ※※※※※


    “喂,女人們和靜雄分開了!還不行動嗎?!”


    『還有不到一分鍾,放心。』


    “我說,我怎麽覺得她們和他根本沒關係……那兩個高中生樣的女孩好像隻是朋友。”


    『一起抓住就行了』


    “一起抓,真的沒問題嗎?”


    『我是聽說的……』


    『昨天不知是dors還是什麽組織,一口氣抓走了五個暴走族首領的女朋友什麽來著。』


    ※※※※※


    數分鍾後


    “啊,你是賽門先生的朋友,那就代表你也認識伊格爾先生了?!”


    “……驚訝。我沒料到你們還知道伊格爾。”


    “……真……巧……”


    瓦羅娜以為幾個人在起隻會一直沉默,但那個麻花辮女孩和陰沉少女意外的大膽,居然主動和她攀談起來。


    對話中,瓦羅娜發現自己和她們居然有交集,於是她一邊配合著幾人聊天,一邊按照現“雇主”的吩咐在這裏等


    他們回來。


    ——可是……我今後該怎麽辦?


    ——能那麽快接近穿著酒吧侍應生服的男人這點很好,他的名字我也知道了。但是,我該怎麽辦?


    ——找到破綻從背後偷襲嗎?


    ——……


    ——為了什麽?


    瓦羅娜覺得自己甚至都快要喪失了願望。


    忽然,茜扯了扯正在思考的瓦羅娜的衣擺。


    “……大姐姐,你是靜雄哥哥的朋友嗎?”


    “啊!”


    這個少女,昨天被自己綁架過。


    不過似乎她並沒有發現自己的真實身份。


    而對瓦羅娜而言,這也不過是曾經的工作之一,其中並沒包含任何個人感情。


    “……朋友……否定。我和靜雄,不過是工作夥伴而已。”


    “這樣啊。”


    茜聞言,像是鬆了口氣。瓦羅娜對此感到了不解——


    與此同時,她的耳朵捕捉到了周圍的異常。


    周邊的路上停著幾輛車,它們幾乎同時被打開了門。


    ——!


    瓦羅娜心中警鈴大作。


    她當即進入了戰鬥準備,警惕的觀察起了神社周圍。


    這時——數名頭戴銀行劫匪那樣隻露出跟睛的帽子的男人,從幾輛貨車中出現了。


    他們雖然沒有攜帶武器,卻拿著看似粗繩和麻袋的東西。


    “啊?!這、這是怎麽回事,氣氛似乎不妙啊!”


    “……綁架……”


    九琉璃說的沒錯,他們向著幾個女孩的方向徑直跑了過來。


    是那種賽跑似的全力奔跑。麻袋在她們手中大幅晃動,令觀者的心也不禁忐忑不安起來。


    當然了——這是在普通人眼中。


    男人們迅速包圍了女孩們,企圖將麻袋套在她們頭上。


    壓製住這幾個失去了視野陷入驚恐的女孩,然後塞進車裏,逃跑。


    多簡單的工作。


    但時間卻不多。


    雖說現在沒有旁人,但不知什麽時候會有住在附近的居民路過。


    所以他們打算盡可能減少被目擊的風險,哪怕使用暴力也得盡快抓住女人們。


    因為如果得手,那麽無論是隨意破壞平和島靜雄這個“武器”會是對他加以利用,都將在他們的掌控之中。


    隻是他們沒有料到。


    之前和靜雄交談的這幾個女孩,雖然還沒厲害到堪比“武器”的程度——


    但至少也是足以被稱為“凶器”的危險人類。


    幾個女孩中,那個白人女性看上去最有體力。


    於是其中一名男子企圖將麻袋套在她頭上。


    就這樣,他成了倒在凶器手下的第一名犧牲者。


    “……目標,是我嗎?”


    瓦羅娜輕輕歎了口氣向前踏出一步——右腳以猶如變色龍舌頭的迅猛之勢砸在了男人的下巴上。


    她靈活避開男人高舉麻袋的雙臂,用加裝了鐵板的安全鞋送出一記重踢。


    行雲流水般的高段踢。


    這一記如同刺入指甲縫般犀利的攻擊,讓男人還沒明白是怎麽回事便翻起白眼昏倒在地。


    “……哈?”


    見此情景,男人們不禁全都愣住了。


    並不是因為明白了瓦羅娜的強大而心生怯懦。


    他們隻是純粹的不明白眼前發生了什麽。


    所以他們的思考和動作全都停了下來。


    趁此機會,女人們給了這些男人們強力的反擊。


    不僅是瓦羅娜,還有在場的其他女性。


    “你給我老實點……啊?!”


    一個男人企圖製住舞流,卻被她的手指戳中了雙眼。


    雖然沒戳瞎,但男人還是不禁向後仰了過去。


    舞流順勢用手抓住了他的蒙麵帽,趁對手後仰的機會一口氣拽了下來。接著,她又瞄準男人暴露的耳部——送出了一記重重的耳光。


    這一記耳光隻為打破鼓膜,是非常危險的攻擊行為。


    其他男人在聽到同伴發出慘叫倒地的同時,也反射性的向他們看了過去。與此同時,九琉璃按動了從口袋裏掏出的噴霧器。


    裏麵的液體——是九琉璃參考著市麵上的防狼噴霧劑自己研製的防身液。


    因為畢竟隻是參考,她做的防身液比市麵上銷售的功效要強許多。


    “什……什麽?!”


    見周圍的男人接二連三倒下,綁匪中的一個大個子這才察覺到了事態的異樣。


    “混賬,敢小瞧我們……”


    男人打算先隨便抓住一個少女作為人質。


    他作出判斷,認為那個使用防狼噴霧劑的女孩最好對付。隻是由於個子太高大,他忽略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有一個小女孩走到了他的身邊。


    “……啊?”


    隻聽得腳邊“啪嗞”一響,男人不禁將目光移向了下方——


    “嘿!”


    幾乎與此同時,粟楠茜將電擊槍插在了他身上。


    電擊槍是幾天前“奈倉”給她殺掉靜雄時使用的。


    隻是趁茜睡覺的功夫,新羅已經將電擊槍的電壓改造到不至於電死人的程度了。無論對男人還是茜來說,這都是一種幸運。


    不過,盡管是“不至於電死人”的程度,可毫無疑問的是電流依然很強。


    還沒來得及發出慘叫,大個子男人便口鼻噴吐著白沫倒在了地上。


    茜立刻關上了電擊槍的電源躲在了舞流身後。瓦羅娜見狀不禁想。


    ——為什麽她有電擊槍?


    ——……畢竟昨天發生了那樣的事,是用來防身的吧?


    ——就算是這樣,她用的也太順手了……


    帶著疑惑,瓦羅娜一個一個打昏了男人們。


    一開始,她以為是對自己抱有仇很的人派來的刺客,或是像昨天的自己一樣,為了綁架粟楠茜而被雇傭的人——


    “可、可惡!她們是怎麽回事!”


    “是誰說能綁架她們作人質威脅靜雄的!”


    ——!


    聽見男人們充滿焦躁的呼喊,瓦羅娜明白了。


    ——原來如此……


    ——用我們來要挾靜雄……


    ——這些人想要打倒靜雄啊。


    於是——瓦羅娜笑了。


    ——開什麽玩笑。


    瓦羅娜一腳踩住了從側麵襲來的男人的腳背。


    男人呻吟著彎下了腰,她又用鐵肘利落的砸中了男人的鼻梁。


    ——就憑你們……還想打敗他?


    回憶。


    回憶。


    回憶起所有被自己“破壞”了的人們。


    眼前的這些人——甚至遠遠比不上他們,這些人比油粘土更柔軟。


    而就在赤手空拳接連打倒男人們的同時,她又逐漸想起了其他事情。


    由於連敗的打擊而差點忘卻的本分。


    就連自己也無法收拾的病態的衝動。


    ——不夠。


    ——這些家夥,還不夠。


    ——是啊,人類……不會這樣脆弱。


    ——平和島靜雄,根本不會這樣脆弱!


    人類究竟是不是真的那麽脆弱。


    以確認這點為名的“破壞衝動”,使她獲得了快樂。


    然而,這種原本單純憑借擊倒他人而獲得快樂的衝動——卻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變強……


    ——我自己要變強。


    ——如果能破壞那個比鑽石更堅固、比凍土森林更有氣勢的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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