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杏裏的小公寓


    「思……要喝點什麽嗎?」


    「不用不用,不需要那麽費心招待啦。」


    園原杏裏的詢問,讓自稱三之島沙樹的少女露出柔和的微笑。


    杏裏的房間很小,即便考慮到這裏隻有她一個人住,也實在稱不上寬敞。


    一名高中女生獨自住在外麵很奇怪,但或許是充當她監護人的男人私下打通不少環節,


    不曾有人側眼相看。


    杏裏幾乎沒有訪客,也很少發出稱得上噪音的聲響,因此她在這裏住到現在,並沒有被


    周遭鄰居視為什麽問題人物。


    相對的,以這個年齡的女孩來說,極少外出,也很少有朋友來拜訪的她反倒有些怪異,


    不過這棟公寓倒是不存在如此關心她的居民。


    要說有什麽同年紀的人過來找過她,大概就隻有奄之峰帝人和紀田正臣應邀來她家玩的


    那次,和上次贅川春奈殺過來的那時候而已。張間美香已經黏上矢霧誠二,所以目前可以說,


    她不會有任何普通的女性朋友來訪。


    杏裏本人也以為到自己高中畢業以前,應該不太會再有上遊的訪客出現,然而—


    這天,卻有一名與她年紀相仿的少女前來拜訪。


    夜已深,正常來說不會有人挑這個時段拜訪朋友。


    更何況出現在她眼前的少女,並非她的朋友。


    不隻如此,她甚至與這名少女素昧平生,完全沒有見過她的印象。


    她以為是對方找錯人,但少女不隻知道她的名字,竟然還對她說:「關於紀田正臣的事


    情,我有重要的事與你商量。」


    她在對方身上感受不到像贅川春奈那樣的敵意,所以杏裏不疑有他,讓她進到自己的房


    間內。


    「思……你說要商量關於紀田同學的事,請問是什麽事呢?」


    杏裏與沙樹隔桌對坐。


    不同於杏裏的迷惑,沙樹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雖說她此刻坐在對方家裏,且還和自己


    不曾相識。


    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之間,彌漫著一種奇妙的氛圍。


    「好,那我再次自我介紹一下,我叫三之島沙樹,這次冒失地跑過來,你遺願意招待我


    進屋子裏,真的很謝謝你。」


    「呃,那個……我是園原杏裏。」


    杏裏見到沙樹向自己行了一禮,連忙點頭響應。


    彼此客套一番後,沙樹臉上帶著舒服的微笑,開口表示:


    「今天是我第一次這樣與你碰麵,但曾有一段時間,我們兩個住得相當近喔。」


    「咦?」


    「直到去年為止,我都住在來良醫院那邊。杏裏,我聽說你曾經遭到砍人魔的攻擊,在


    那裏住了好幾天對吧?」


    「啊……」


    沙樹的話讓杏裏驚呼一聲,但她記得自己沒有在醫院大廳或其它地方見過她。


    「呃,那個……如果是我不小心忘了你,我先向你道歉。」


    「啊,不是啦,我不是說我們在醫院曾經聊過什麽,隻是我們過去曾經碰巧相當接近而


    已。不過,我是真的早就知道你的存在。至於你住院那件事,也隻是我單方麵知道罷了。」


    「?」


    「因為正臣那個人,每次每次都隻會聊奄之峰和園原的事情,還讓我看了很多他與你的


    合照。」


    「……!」


    看來她是真的和正臣認識。話說回來,她既然表示要談與正臣有關的事,認識正臣也是


    很理所當然的一件事。隻是自己白天時才遇到兩名「罪歌附身者」,實在很難不對任何遇到


    的狀況存疑。


    「請問……三之島小姐和紀田同學之間,是什麽樣的關係?」


    沙樹聽到這問題,稍微思考了一下。


    「這種時候我要怎麽跟你說明好呢?我們從國中的時候就假裝在交往……然後最近,可


    以算是真的開始交往了吧。」


    「交往……啊,也就是……你們之間是情侶,對嗎?」


    「對的,差不多就是那樣。」


    「喔……」


    兩人間的交談沒什麽張力。


    她們的個性都與常人不同。正常來說,談論這種事情通常會有些刺鼻的硝煙味,但兩人


    此刻卻處在溫和的氣氛裏。


    「你都不吃驚耶。」


    沙樹如此表示,杏裏則不加思索地回答:


    「紀田同學平常沒事就愛找女生搭訕,所以我一直以為他有很多女朋友……不過話說回


    來,你是我見到的第一位。」


    沙樹聽見杏裏的回答,先是愣了好一陣子,隨即噗嗤一笑:


    「哎呀,真是的……我都已經做好會煙硝彌漫的心理準備了……」


    杏裏不懂她在笑什麽,感到疑惑:


    「……?為什麽呢?」


    「為什麽啊,我還真奇怪。你也覺得我很奇怪,對不對?」


    「呃,沒有!沒有這回事……我想,比較奇怪的應該是我吧……」


    沙樹為了將兩人的雞同鴨講兜在一起,開口詢問:


    「我可以反過來問你問題嗎?」


    「啊,好的,什麽問題……」


    見杏裏戰戰兢兢地點頭同意,沙樹於是單刀直入地說:


    「園原和正臣是什麽關係呢?」


    「咦?」


    杏裏沒料到會是這麽一個問題。


    如果是一般女孩子,在考慮過這種情況下的各種相對關係後,理當都能猜到對方會問這


    樣的問題。


    但是杏裏目前與那種「日常的人際關係」略有一些疏遠,因此才會連沙樹為何而來的理


    由都想不到。


    「呃,那個,思,就是……」


    她隔了幾秒鍾才察覺沙樹這個問題的含義,連忙開口澄清:


    「不,不是的,紀田同學和我隻是一般的朋友……」


    「真的隻是q一般b的朋友?」


    沙樹傾頭表示疑問,繼續追問下去。


    她的臉上帶著淡淡笑容,杏裏與她對視一眼後,稍微移開視線。


    沙樹的眼神帶有一股和緩的銳利,彷佛在盯著杏裏內心的另一頭——位於「畫框」裏麵


    的自己。


    「我覺得……以’一般b來形容,好像有點怪……可是我和紀田同學,並不是……」


    杏裏再次詞窮。


    她並非沒有任何愧疚之處,但更重要的,是她不曉得麵對自稱正臣女朋友的沙樹時,該


    不該老實說出「他沒事就會開口要我和他交往」這件事,因此才會啞口無言。


    「他和奄之峰同學兩個人幫了我不少忙……算是……」


    她陷入了混亂,自己也不曉得該如何形容彼此的關係。


    杏裏的腦中閃過不少單字:「知己」、「學伴」、「好友」……然而她挑不出一個自然


    貼切的說法。


    沙樹看見杏裏迷惘的模樣,緩緩探身向前。


    她將臉湊向對方,針對剛才也有提及的少年提問:


    「正臣也有說奄之峰帝人的事情喔。他說你們三人常常玩在一起,奄之峰也常盯著園原


    看。不過正臣每次都說,那是因為你長得很可愛,胸部又大的不得了的關係。」


    「請……請別開我玩笑了。」


    沙樹探出身子伸手作勢要摸摸看,杏裏連忙閃開,雙手擋住胸部,將身體轉向一旁。


    「哈哈哈,抱歉抱歉,剛才的話一半是在開玩笑。不過,你是真的很可愛呀。比起正臣


    的事情,現在這一點好像比較讓我嫉妒一些。」


    沙樹自始至終都掛著笑容,但很難看出她的話到哪邊為止是玩笑,哪邊開始不是。


    沙樹維持著不讓人看穿心裏想法的微笑,想繼續挖掘杏裏的內心世界。


    「那麽,園原又是怎麽看待奄之峰的呢?」


    「……!」


    「他也和正臣一樣,隻是……朋友?」


    沙樹的口氣很和緩,話中卻帶有一股奇妙的壓力。


    「這……」


    「我們今天第一次見麵,可是我接下來想問一件很失禮的事情……可以問嗎?」


    「啊,可以的。」


    沙樹看見杏裏點頭得很幹脆,臉上的微笑淡了幾分,開口問:


    「園原你……有喜歡的人嗎?」


    「…::」


    「嗯……那你有曾經喜歡上誰嗎?」


    這個問題,有如直接投向杏裏內心深處的一顆正中直球。


    沙樹看見杏裏不自覺何抽一口氣,連忙低頭道歉:


    「……對不起,我知道問這種問題很討人厭。可是……我就是想先確認一下。」


    沙樹此刻臉上已經沒有任何表情。杏裏看著她,明白了一件事。


    她會這麽問,不是故意給自己難堪,也不是要傷自己的心,而是這個問題對她而言真的


    很重要。


    既然這樣,含糊其詞帶過這個話題就是很失禮的一件事了。杏裏思考片刻後,給出自己


    的答案。


    答案與半年前贅川春奈來殺自己時,自己向對方說的話一模一樣。


    「我……其實不曉得。」


    「不曉得?」


    「我不懂要怎麽愛一個人……或是愛一個人時應該要做什麽才好……該怎麽說,我……


    似乎沒有辦法愛人。」


    杏裏一邊隱藏罪歌的存在,一邊說出自己的問題點。


    沙樹默默聽她闡述,臉上表情沒有什麽變化。


    「……」


    「所以,我沒辦法響應別人對我的感情……同時,我應該沒有愛上某人或是談戀愛的資


    格。我的人生隻能依賴許多人提供我許多事物,僅此而已。」


    這些年來,杏裏在世界與自己的心之間放上一個畫框,將所有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合理


    對待、悲傷事情,以及生活中的苦悶,統統視為畫中的故事,藉此忍耐、克服。因此付出的


    代價,就是連快樂或喜悅之類的情感,她也必須倚賴畫框另一側的人們提供。就像人們看故


    事會將情感投射在登場人物身上一樣。


    看著帝人和正臣能開開心心過日子,她就能戚到滿足。


    這一個「畫框」是杏裏在遭到父親虐待、飽受折磨的狀態下,所創造出最適合自己的處


    世之道。


    ——正因如此,自己沒有資格去愛人。


    對杏裏而書,就連去愛人這件事都要倚賴「罪歌」的自己,投射在畫框內側玻璃上的倒


    影,大概就是這個模樣吧。


    沙樹聽了杏裏這段彷佛在自言自語的回答後,開口間她:


    「這樣子,你不會寂寞嗎?」


    杏裏搖搖頭,露出有些難為情的表情:


    「我的確很少和人相處,以前還被同班的女生說過我是寄生蟲,我自己也這麽認為。不


    過是我自己選擇要這樣過活,所以我不後悔。」


    ——騙人。


    杏裏此刻深切體會到,這句話騙的不隻是沙樹,還包括她自己。


    白天和臨也的那場對話,讓自己認清一個事實。


    自己嘴裏說著自願當一隻寄生蟲,但其實,也隻是在忽視自己的肮髒罷了。


    雖然和鯨木與費川談過後有感覺好一些,但她還是前所未有地自我厭惡。


    「所以……什麽寂寞不寂寞,其實不是很重要。」


    杏裏硬是擠出一張滿足的笑容,沙樹則繼續問下去:


    「這樣很幸福嗎?」


    「我不曉得,我自己也不清楚……什麽對我才是幸福。我隻盼望能安安靜靜地過日子,


    不需要和誰爭吵……」


    「思……」


    沙樹將雙臂放在茶幾上,筆直注視杏裏的眼睛:


    「與奄之峰和正臣之間,你也隻希望平平淡淡走下去嗎?」


    「這……」


    「僅是依賴對方的關係,不會讓你不滿足?」


    「不……隻是我再怎麽思考,還是無法理解喜歡上一個人是什麽樣的戚覺。」


    杏裏淡淡給出答案後,連忙補充說明:


    「啊……可是我和紀田同學他們,不單單隻有依賴上的關係……!」


    杏裏和周遭總是保持一定的距離——透過「畫框」看著世界。對她而言,正臣和帝人是


    能夠透過畫框,握住自己手的人。


    他們和曾是畫框裏「最讓自己憧憬的對象」張間美香一樣,都對自己的心有著深遠的影


    響。這之中不牽涉任何的愛情與友情。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人以各種不同的方式撬開自己的心,像是塞爾堤,史特路爾森、狩


    沢給理華、費川春奈和鯨木重。能遇到這麽多對自己產生影響的人,反而讓杏裏的心情起了


    一陣漣漪。


    這兩名讓自己與那些人產生交集的少年,杏裏實在不知該用什麽詞匯去定義彼此的關


    係。最後,她隻能對等著她回答的沙樹,說出一個自己都沒把握的答案。


    「那個……總之,我和紀田同學不是男女朋友……」


    「不是男女朋友?」


    沙樹傾頭表示不解。


    「也不是一般朋友……」


    「也不是一般朋友?」


    沙樹這次將頭側向另一邊,那模樣就像一條迷了路的小蟲。


    「我想,他算是我的恩人。」


    「恩人?」


    「是的……紀田同學他們對我而書是很重要的恩人。他們給了我很多東西……可是,我


    到現在都沒什麽可以回報……」


    杏裏眼裏浮現一層薄霧,看起來有些悲傷,而沙樹默默看了她一會後——


    「……園原,你真的是個好人耶。」


    「咦?」


    沙樹看見杏裏愣住的模樣,再次綻放微笑。


    和先前相比,她的笑容多了幾分人的氣息。


    「我突然有種泄了氣的感覺。」


    「對……對不起。」


    「啊,不是啦,你這時候不需要道歉。」


    杏裏誤以為沙樹在責罵她,低頭表示歉意。沙樹見狀連忙揮揮手。


    接著她鬆了一口氣,繼續說下去:


    「……不過,感覺這樣也好。你要是說什麽,我其實同時喜歡上這兩個男生,覺得好煩


    惱。,我說不定會默不吭聲,直接放火燒掉你的房間也不一定。」


    沙樹說了一句破壞社會良俗的言論,自個兒咯咯笑了起來。


    那句話聽超來像開玩笑,杏裏卻彷佛覺得自己若說錯了話,對方真的有可能會縱火。


    這名叫作沙樹的少女,就是這麽一位讓人猜不透心思的人物。


    杏裏因為看不透對方而沉默不語,而沙樹本人則柔聲表示:


    「老實說啊,我本來是想來向你宣戰的。」


    「宣戰……咦?」


    「因為我事前想過,如果你


    說你也喜歡正臣,場麵大概就會變成所謂正牌與小三的大對


    決吧。然後我在想,要是真的變成這樣,我是不是該勇敢麵對,對你大喊q我才不會把正臣


    讓給你呢,你這個狐狸精!b比較好呢?」


    沙樹以一種完全和「正牌與小三的大對決」這形容扯不上邊的語氣,繼續對杏裏說:


    「不過,我可以因為沒有演變成那樣的狀況,因此覺得放鬆嗎?畢竟園原今後還是有可


    能會喜歡上正臣,我還是不能大意對吧?」


    沙樹一邊說,一邊點頭肯定自己的說法。那動作有些做作,但杏裏看不出這是演戲,還


    是自然的動作。


    彼此雖然隻是第一次見麵,但不知為何,她的話深深打動杏裏的心。


    「……應該不會。我剮才也說了,我真的很不懂怎麽樣才算喜歡上一個人。」


    「我其實也不是很懂喔。」


    「咦……」


    「很少有人會抽絲剝繭,試圖用腦袋去理解這種事情吧。所謂的感情或戀愛,不是什麽


    道理。有時候就算你什麽都不懂,還是會突然發現自己喜歡上某個人,很神奇吧?」


    她不疾不徐說著這些話的聲音,讓杏裏的心起了更大的漣漪。


    「……但是,我沒有資格去喜歡……」


    「有喔。」


    杏裏低下頭表示,沙樹卻明白地否定她的看法。


    、你剛才說,你覺得自己是隻寄生蟲,或許真的是那樣也說不定……但就算是寄生蟲.


    也遺是可以喜歡上人啊。」


    「怎麽可以……」


    她沒有料到,對方在認同自己是寄生蟲之後,還會對自己說出「可以去愛人」。


    杏裏想不通沙樹這麽說的意義何在,整個人愣在那裏,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即便杏裏做出這樣的反應,沙樹依然溫柔地對她說:


    「我啊,以前是個人偶。」


    「人偶……?」


    「對,你應該認識……折原臨也這個人吧?」


    「……!」


    這個名字為何會在此時出現?


    折原臨也和她之間究竟是什麽關係?


    杏鑾露出吃驚的神情,沙樹不予理會,接著說下去:


    「哈哈,看你那樣子,應該是認識。他有做什麽讓你很討厭的事情嗎?」


    「呃,那個……說來話長……」


    「是嗎……那樣好糟糕呢。」


    沙樹表現出些許同情,接著調整一下心情,說起自己的事情:


    「我啊,曾經就像那個人的人偶。當初也是臨也先生要我,去喜歡紀田正臣b,我才喜


    歡上他的。」


    「……?抱歉,這是什麽意思?」


    對方這句話實在太悖離一般常識,讓杏裏一時無法接受,不自覺向對方再確認一次。


    不過至少有一件事是杏裏也能夠理解的。


    對於「愛的形式」,自己的理解僅止於知識,來源是罪歌的耳語。


    但她很清楚眼前這位少女此刻所說的「愛」不同於「罪歌」的愛,也和愛情小說或是連


    續劇裏闡迤的愛不同。


    「我想正臣應該會生氣,但也覺得他要打要罵都無所謂。總之我還是想告訴你有關正臣


    的事情……不過你會想聽正臣的過去嗎?」


    沙樹突然詢問杏裏的意願,讓後者愣了一下。


    紀田正臣的過去。


    和自己的「罪歌」一樣,都是彼此之間尚未公開的秘密。


    關於這方麵的事,杏裏曾和奄之峰帝人約好「彼此間的秘密,還是等到下次三人齊聚時


    再來交換」。


    所以她現在應該不可以聽吧。


    而且要從第三者的口中去聽別人想隱藏的過去,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如何呢?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和奄之峰可能也有關係,所以我才想先跟你確認一下


    ……要不要聽由你自己決定……思,看你吧。」


    「我……」


    ——可以不聽,因為我相信紀田同學。


    杏裏原本想這麽說,但突然打住。


    因為她的心裏,突然閃過一絲懷疑。


    ——我相信紀田同學?


    ——真的是這樣嗎?


    ——我該不會……隻是「想把眼睛別開」而已吧?


    遵守約定。


    不可以碰觸別人的過去。


    就算不知道紀田正臣的過去,還是選擇徹底相信。


    這麽做確實很有節操。


    但是——杏裏心想。


    自己真的有「那麽高尚純潔」嗎?


    當一隻寄生蟲,依附他人活著,是自己的選擇。


    這句話剛剮也才說過。


    而且也已經明白了,這種說詞隻不過是一個借口,目的是讓自己的視線能從自身的膚淺


    上移開。


    隻是不管目的為何,自己確實是選擇了這種生存方式。


    正因為如此,當初贅川春奈來襲時,自己才能將她擊退,並且抑製罪歌的狂椐。


    杏裏自身不曾想過什麽關於自尊或信念的問題,但她依稀有種感覺,就是自己不會後悔


    這樣的生存方式。


    存在於杏裏內心深處的情戚,向她自己提出問題——


    ——為什麽每次這種時候,我都會想偽裝成一個好人?


    ——都到了這種關頭,我還想假裝自己是人類嗎?


    ——我明明不懂什麽是愛,卻想靠著別人的愛活下去,這樣的我又在裝什麽?


    同時之間,杏裏又想抹殺掉心裏的聲音,


    我得依附別人才能活下去,所以不能招致寄生對象的嫌惡。因此,我不能讓奄之峰同學


    和紀田同學討厭我。


    這個想法閃過腦海,但她的內心深處又湧出更多的疑問。


    ——我自己剛剛已經說過了…:


    ——說自己和紀田同學他們,「不單單隻有依賴上的關係」。


    ——還說他們是我的「恩人」。


    「你還好吧?」


    杏裏沉默的時間超過十秒,讓沙樹擔心了一下。


    「沒:…。沒事……請讓我……稍微考慮一下。」


    杏裏應了一聲,再次思考自己的真正想法。


    她突然想起白天時有人對她這麽說——


    ——「不管是對奄之峰帝人選是紀田正臣,你都保持了一段距離對吧?」


    折原臨也的話,自腦海深處鳴響。


    ——「你僅僅隻是等待。身邊有人對自己友善,而安於這個現狀的你,沒有主動自己做


    些什麽。明明就應該更深入接觸的。」


    事後狩沢告訴自己,那隻是他的瞎扯,沒必要理會。


    可是那番話,還是深深烙印在她的心中。


    因為杏裏沒有辦法去否定臨也所說的這一些。


    她自己其實也有注意到自己選擇的位置。


    ——我又要繼續「等待」了嗎?


    ——那名叫鯨木的人要我放下罪歌時,我是怎麽回答的?


    ——「而且……我已經約定好要在重要的人們麵前說出罪歌的事情……所以直到那時候


    為止,我想要自己依然是去年的那個樣子。」


    ——我當時的確給出這樣的答複。


    自己並不想有任何改變,可是如今正臣已經變了,帝人也即將徹底地改變,這種時候將


    視線從他們的身上移開,是正確的做法嗎?


    杏裏


    陷入了自問自答的漩渦。


    而且自己還有一件事沒有告訴沙樹,那便是自己的體內寄居著罪歌。


    杏裏感到猶豫,自己和帝人他們發生太多牽扯,真的好嗎?


    當自己對名為鯨木的女人說:「我已經是個怪物,所以我不能喜歡上普通人,也沒有權


    利得到一般人該有的幸福不是嗎……」時,她是不是想否定這個說法呢?


    ——對了,那個人……不是人類,而且應該比我擁有更多不像人類的地方。


    ——但她以前一定嚐試過去喜歡上人。


    ——就像塞爾堤那樣。


    ——像「罪歌」那樣。


    杏裏不曉得—


    幾個小時前,塞爾堤才向新羅極力主張「再也沒有比杏裏更擔心帝人他們的人了」。


    打出那句話的塞爾堤此刻已經化為影子異形,和擁有罪歌的鯨木戰鬥著,但杏裏並不知


    道這個諷刺的情況,而是接著想起狩沢對她說的話。


    ——「我雖然不清楚詳細的事,但現在這一刻,讓我原諒你的全部。」


    ——「就算小杏裏是古代的邪神,在遠古曾一度毀滅地球也好,我都會原諒你的。」


    她發現自己不是人類,但還是緊緊擁抱自己。


    想起那擁抱帶來的「人」的溫暖,杏裏以沙樹也聽不見的微小聲音,輕輕低語了一句·一


    「……我真狡猾呢……」


    ——就連下一個決定,都還是倚賴了別人。


    杏裏有些自嘲地笑了自己的習性一番後,隨即正色表示:


    「……請告訴我紀田同學的過去。」


    「真的好嗎?」


    沙樹又確認了一次,杏裏則堅定地點頭。


    「我當時也答應了那個三人齊眾時,再交換彼此秘密的約定。」


    她看著沙樹的眼睛,明確表達出自己的想法:


    「可是,我不想將約定當作自己逃避的借口。」


    聽還是不聽,或許隻是一個細微末節。但對杏裏而書,這是個重大的決定。


    因為總是待在畫框另一頭看著世界的她——


    此刻正憑著自己的意誌,要跳進那個畫框裏麵的世界。


    「不過,那並不構成我可以打破約定的理由……」


    杏裏持垂下視線,接著對沙樹露出有些難為情的微笑:


    「所以紀田同學要罵人時,我要和你一起挨罵。」


    沙樹聽了杏裏這句話後,先是沉默片刻——然後對杏裏報以一笑,開心地說:


    「園原,你真的很溫柔呢。」


    但她的笑容裏帶有那麽一絲不甘心:


    「……正臣跟很多女生表示過喜歡。但我想,他對你說不定是認真的吧。」


    「咦?」


    「沒事。好了,我想想……該從哪裏講起呢?」


    接下來,沙樹娓娓說起——


    說出正臣的往事,他不曾向杏裏與帝人提及隻字詞組的過去。


    道出他在園中時期,帶領黃巾賊度過的動蕩歲月——


    以及紀田正臣稻沙樹自己,一同犯下的錯誤。


    都內某處 廢棄工廠


    就在三之島沙樹對園原杏裏傾訴一切的時候——


    還有一個人也在陳述正臣的過去。


    不是別人,而是紀田正臣他自己。


    「……原來如此。好,我大致了解了。」


    他的聽眾隻有一個人。


    便是不久前才和正臣演出有如動作片逃跑橋段的六條千景。


    兩人此刻所在的位置,是以前被黃巾賊當作據點的廢棄工廠。


    近來一段時間,這裏曾被dors的內部組織:藍色平方的成員使用過一陣子,但他們


    後來遭遇堉玉暴走族「to羅丸」的突襲,因此這裏最近又變得乏人間津。


    此刻正臣的右手纏著繃帶,呈握拳狀態,整隻左腳則包在石膏之中。


    從停車場逃跑以後,他們被跳上的卡車一路載往堉玉的方向,之後他們挑了一個人煙較


    稀少的地方,趁卡車等紅綠燈時下車。


    司機似乎沒發現任何異狀,卡車隨即若無其事地開走。千景目送著卡車,輕輕道了聲「謝


    啦」,並脫下帽子,深深一鞠躬,


    他們之後攔下經過的出租車,直奔附近的骨科診所。


    所幸,正臣裂開的膝蓋骨沒有錯位得太嚴重,隻需接受維護性治療,倒不用開刀或是住


    院。


    隻不過正臣的腳必須死死地固定住,醫院還借了一根拐杖給他。


    碎裂的右拳同樣接受固定性治療,被膠帶和繃帶牢牢纏住。


    由於引來警察會讓事情變得很麻煩,他們給醫生的借口是:「因為一時情緒激動,對著


    郵筒又打又踹,才落得這般田地」。


    醫生露出一個徹底傻眼的表情,接著苦笑說——


    ——「最近這種情況還真多。池袋那邊不是有個穿酒保服的孩子很有名嚼……結果出現


    一堆視他為偶像,想要模仿他的孩子。還滿多小孩模仿他的行為,最後跑來這裏就醫。」


    年約四十的醫生露出苦笑,一邊閑話家常,一邊完成檢查與治療。


    正臣和千景付了醫藥費後,馬上叫了一輛出租車,悄然回到池袋。


    時間回到現在——


    正臣打了幾通電話,在確認從停車場逃跑的黃巾賊夥伴都平安無事之後,他總算鬆了一


    口氣。


    千景見正臣安心了一些,表示:「你跟我說明一下現在到底是怎麽回事,解釋完以後,


    我們之間就當作一筆勾銷。」正臣先是遲疑了片刻,最後還是決定全盤托出。說出自己引以


    為恥的過去,以及朋友與自己現在所處的狀況。


    幹景聽完所有的故事後,為了確認自己的認知是否正確,向正臣提問:


    「思,也就是說,一切事情的源頭,都來自你國中時創立的那個隊伍。」


    「……思,可以這麽說。」


    對方的提問讓正臣想起過去的自己,緊緊咬住下唇。


    「然後,之前的衝突又該怎麽說啊……參與者還滿多的。簡單來說,就是你的兒時玩伴


    好像發了瘋,所以你想去找他,重重賞他一巴掌對吧?」


    「咦?呃……這說法好像省略太多東西…:」


    正臣和千景講話時,姑且還是抱持著對長者該有的敬意,但即便對方剮剛救了自己一


    命,他們不久前才打過一架也是個事實。


    「話說回來,想不到dors的首領,還真的是那個弱不禁風的小鬼。這世界也快毀滅


    了,嘖。」


    千景見正臣露出五味雜陳的表情,拍拍他的肩膀說:


    「然後那群叫藍色平方的家夥想妨礙你去勸阻你朋友,所以你才會召集人馬,打算從他


    們開始解決。」


    「……思,是這樣沒錯。」


    正臣別開視線,點頭肯定千景的確認。


    「這樣子啊,原來如此,我懂了。」


    結果千景嘴角上揚,笑了——


    「你這混暖。」


    他笑罵了一句,同時賞了正臣一記重重的頭槌。


    「唔哇?」


    正臣眼冒金星,捂住額頭,有些暈頭轉向。


    他借著拐杖的支撐讓自己不坐倒在地,視線仍有點搖晃,但他還是瞪著千景說:


    「你……你幹嘛啊!」


    「閉嘴!一路聽下來,問題根本都出在你以前太懶


    散嘛!你這混帳,竟然還把我扯進這


    檔事裏……我是招誰惹誰啊!」


    「不,等一下,你會被扯進這件事裏,也是因為你自己莫名其妙插手進來的吧?」


    千景聽見這句話,雙手交叉思考了幾秒,用力點點頭:


    「對耶,仔細想想,還真的是這樣!這一點是我的錯!抱歉!」


    「你現在該不會是在趁勢轉移焦點吧……?」


    正臣撫了撫額頭,瞪了千景一眼。後者則表示:


    「話說回來,你在揍了那個叫什麽法螺田的家夥後,一聲不吭地搞失蹤,這樣真的是你


    的不對吧?該怎麽說……自己先跑去躲起來的人,現在有什麽資格喊說:’就算要揍他一


    頓,我也要阻止他b?該被揍的人應該是你吧!你先跑去躲起來,現在還有什麽資格以朋友


    的姿態出現啊?問題就在這裏。」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話說回來,要是你遇到帝人時有……」


    正臣話說到一半就突然打住:


    「……呃,抱歉,這不該怪你。」


    他會提起帝人向千景表明「自己就是dors的首領」時的事情,僅出於自己對那件事


    的不滿,但與千景無關。


    這是正臣的想法,但千景倒是十分幹脆,直接接著他沒說完的話講下去:


    「是啊,要是我當時有將他視為dors的首領,好好揍他一頓,事情或許不會演變成


    今天這樣。隻不過,我不後悔這件事。」


    「……」


    「在這件事情上,我還是堅持我的想法。就算能搭乘時光機回到過去,我還是會做出一


    樣的事情。他現在怎麽樣我不曉得,不過當時的他根本就沒有當dors首領的資格。這是


    無可改變的事實,要我欺騙自己,把一個根本不像領袖的家夥當成領袖,讓他擔上事情的責


    任後再痛扁他一頓,這樣就成了單純的泄憤。這不是我的風格,尤其在甜心女友們麵前,我


    更不會這樣。」


    千景口氣平淡地將事情蓋棺論定,接著扭扭脖子,發出喀嘰的聲響後繼續說:


    「你想將責任怪罪在我身上的話,可以盡管怪。倒是我會賞你一記頭槌,是因為實在看


    不慣你想利用自己朋友的舉動。」


    「……我也覺得我不該把黃巾賊的那群人扯進這件事裏,這一點我不辯解。」


    「才不是……真是的,你都沒有發現喔?」


    千景咋舌一聲,歎口氣表示:


    「你利用的是你的兒時玩伴,就是那個叫帝人的家夥。」


    「……利用帝人?我?」


    發現正臣皺起眉頭,千景問他:


    「不是嗎?你難道沒有想過,要是能幫助如今處境不妙的朋友,就能贖掉自己過去對女


    友見死不救的罪過?」


    「我沒有……」


    「如此一來,你就可以和朋友重修舊好,而沒有任何內疚,你敢說自己沒打那種算盤?」


    「夠了!我應你的要求將事情說明過一遍,可是你又了解我什麽了?」


    ——你又了解什麽了?


    這句話幾乎可說是必講台詞了。正臣在說出這句話後-心裏湧起一股熱呼呼的愧疚。至


    少,他不該對自己的救命恩人這麽說,何況幹景也說對了一半。


    正因為被說中心事,正臣才會想逃避事實,說出那句過分的話—


    「我又了解什麽了,是嗎……原來如此,好,睪竟我們也得思考下一步該怎麽走,就先


    討論這一點吧。」


    「咦?」


    「話說回來,你問我我了解什麽…i其實我也隻知道你剛剛跟我講的,以及你相當會打


    架這兩件事而已……」


    「呃,那個……你可以不用想得那麽認真……」


    正臣看見千景開始認真思考自己用來逃避問題的責罵,罪惡戚再次膨脹。


    千景看著正臣,一臉認真地問:


    「有件事很重要,就是你”真的希望有人可以了解你。嗎?」


    「咦?」


    「這件事很重要喔,人要了解另一個人,其實真的很難耶。我有超過十個女朋友,可是


    我打死也不敢說自己真的完全了解她們。小望的觀察力很敏銳,對我似乎有相當程度的了


    解,但你難道不覺得,有人連你的內心深處都能夠了解,是件很可怕的事?」


    正臣覺得這話題似乎越說越偏,但最後還是決定順著對方的話談下去。


    「……我不太擅長說這類事情,不過我也一樣。原本以為自己很了解我的兒時玩伴帝


    人,結果其實一點也不了解……」


    他仍清楚記得,在折原臨也跟他說「dors創始者」的事情時,他很難全盤接受所得


    到的情報。


    另外,在痛毆法螺田一頓,掃蕩掉黃巾賊內部的藍色平方分子後,自己做出和帝人他們


    保持距離的決定。


    一方麵是他當時感覺很混亂。


    但最主要的原因,是自己在害怕。


    害怕被奄之峰帝人與園原杏裏知道自己的過去。


    害怕他們反過來向他說出各自隱瞞的秘密。


    知道了什麽,便會與對方產生更緊密的連結。


    但自己應該沒資格和帝人、杏裏分享彼此的笑聲吧。


    因為害怕這些事,自己和沙樹一起消聲匿跡。


    少女即使遭到自己的背叛,還是願意試圖了解自己。於是他牽起少女的手,消失到帝人


    他們聯係不到的地方。換句話說,就是落荒而逃。


    「其實……我很想回到彼此都不知道對方任何事情的時候,像個一般的高中生和他們打


    屁瞎聊。和帝人、杏裏閑扯淡,什麽都不去想。」


    「喂,沒有高中生在講話時會用,像個一般的高中生b這樣的說法吧,你等大一點後再


    拿這句話來跟小鬼說教。」


    「……拜托,不要閑扯淡好嗎?」


    「就是會想閑扯淡啊。我聽你說了那麽多,怎麽講,突然覺得你和那個叫帝人的根本一


    樣嘛。你們感情很好耶……不過畢竟是兒時玩伴,戚情當然會好囉。」


    幹景露出苦笑,將手肘擱在工廠的汽油桶上,正臣卻突然皺起眉頭說:


    「一樣……?我和帝人?」


    「我沒說錯吧?你和那個叫奄之峰的其實都很單純,就隻是不喜歡q自己很弱h。」


    「咦?」


    「嘖,你們抽一事情想得太複雜了啦,是因為青春期嗎?」


    千景意興闌珊地看起看手機郵件,同時不置可否地對正臣說:


    「這一點都不特別啊。假設有一對兄弟,每次打架輸的都是弟弟,弟弟一定會想盡辦法


    要贏過哥哥。那要怎麽樣才能比自己的哥哥強?去鍛練身體?增加智慧?或是多賺點錢,讓


    對方刮目相看?或許也有人偏激一點,選擇最快的方式,就是趁哥哥熟睡時拿刀去刺他。」


    說到這裏,千景對正臣露出一笑:


    「你們在那邊想東想西煩惱什麽的,其實層次就和這個例子差不多。毫之峰帝人覺得自


    己很弱,所以對一切產生絕望;你則因為自己很弱,當初沒辦法救出自己的女朋友,現在也


    覺得一切依舊令人絕望。」


    「……」


    「換句話說,你和帝人都想擺脫自己的無力弱小。」


    「我才沒有……」


    正臣想開口辯解,幹景卻馬上打斷他的話:


    「你要是不介意自己的弱小,大可不必去管那個叫帝人的家夥吧。」


    「這兩件事不能……」


    「相提並論是嗎?難道你覺得弱小就弱小,你還是有辦法去阻止那個叫帝人的家夥?一


    個人把對方看低成這樣,你覺得還有被稱為摯友的資格嗎?」


    「……你這個人,出乎意料地話多耶。」


    正臣離題地揶揄了一句,反而讓千景嘴角上揚:


    「我的一個甜心個性非常正經八百,總愛和人進行這樣的辯論,實在好可愛……該怎麽


    說,我得和不同的甜心聊不同的話題,所以我必須有很多不同的麵向。你相信嗎?我為了能


    和另一個甜心聊天,還特地去考了一張褓姆證照。」


    「……我自認已經很花花公子了,沒想到你更專業。」


    「我沒有像我的甜心那樣辯才無礙,不過……就是說,你們本末倒置了啦。奄之峰帝人


    為了否定自己的弱小,想抹殺掉所有發生過的一切;你則是為了否定過去的弱小,一直想變


    得比現在還強。簡單來說就是這樣。」


    「……」


    正臣沒有辯駁。


    要找到反駁的論點應該不難,但正臣此時卻找不到半個。


    因為他痛切地知道,造成今天這種局麵的根源,都在他自己的弱小。


    於景見正臣沉默不語,改變口吻說:


    「沒騷係啦,總之我們的想法要再單純一點。」


    ‘「我自認自己的行動已經很單純了。」


    「是嗎?是你們把事情想得太複雜啦。是小鬼就要像個小鬼,想做什麽就轟轟烈烈去


    做,你就是一直害怕失敗,老是猶豫不決,才會到現在都還無法和那個叫帝人的說上什麽。」


    「那是因為……」


    千景見正臣仍然執迷不悟,給他一句當頭棒喝:


    「想單純一點,你想不想和他當麵溝通?yes還是no?」


    會挑這裏作為藏身地點,是正臣下意識的選擇。


    但是他無法否認,自己心中確實存在著「說不定在這裏能見到帝人」的想法。


    此外,他心中也真的還存有迷惘與不安。


    假使能夠與帝人重逢,自己真的有辦法阻止他嗎?


    之所以會冒出這樣的疑問,起因是傍晚時和泉並發生的那場衝突。


    他當時被情緒衝昏了頭,完全看不清周遭的情況。這樣的自己,有辦法給帝人帶來什麽


    影響嗎?


    可是此刻站在他麵前的男子,卻要他順從自己的感覺,去做想做的事情。


    正臣不曉得這名男子說的是否正確,但他還是深吸一口氣做出覺悟,大聲說:


    「……答案當然是y e s!先不考慮是我揍他還是他揍我,總之見不到他,一切就都隻


    是空談。」


    這句話的後半段是他說給自己聽的。


    ——唔唔,可惡。


    ——我這段時間又變懦弱了,真是壞習慣。


    正臣以被繃帶固定住的拳頭,輕輕槌了自己的額頭。


    止痛藥的藥效還沒過,但來自骨折手指的疼痛還是傳到了背脊。


    那疼痛彷佛讓他清醒過來,他的神情變得嚴肅,堅定地點了點頭。


    「思,就是這樣,我已經下定決心了。不管最初的責任在不在我,也不管帝人那家夥會


    不會哭著說不要,我都要去拯救他!」


    「什麽嘛,你的口氣變得比剛剛還任性耶。」


    「沒錯,我就是要任性這一次,事後他要怎麽揍我都隨便他。」


    「……哈,這表情不賴喔,變回和我pk時的眼神了。」


    千景看見正臣的變化,咧嘴一笑,使勁拍出一掌,敲響汽油桶的蓋子。


    「好,就這麽說定!我們走吧!」


    「呃?走……走去哪?」


    千景的話讓正臣有股不祥的預感,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


    結果千景維持著臉上爽朗的笑容,說了一句:


    「還有哪裏?當然就是奄之峰那裏囉。」


    「……啊?」


    幹景這句簡單至極的回答,讓正臣感到輕微的頭暈。


    他似乎是認真的,雙手很有節奏地拍打汽油桶的蓋子,一邊表示:


    「你打電話問他現在人在哪裏,出租車錢我來出。」


    ——這個人到底在說什麽啊?


    幹景奔放無比的提議,讓正臣腦袋的運轉一時跟不上。


    正臣好不容易才保持理性,他調整一下呼吸後提問:


    「可是,他不會接我打過去的電話……」


    「那就把電話號碼告訴我,沒看過的號碼,他應該會接吧?」


    「呃,我自己的號碼也和之前不一樣啦i…但問題不在那裏……」


    「問題就在這裏。現在可以做的事,都應該試試看吧?」


    千景明明才聽過正臣的沉重過去,卻還是輕鬆自如地提議著,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但是那副輕鬆的模樣,反倒讓正臣被牽著鼻子走。


    「我會想辦法處理那群叫什麽藍色平方的小鬼們,你就趁機去接近奄之峰。」


    「呃……等等,這未免也太扯!你再怎麽厲害,也不可能一個人……」


    「別誤會,我說的是想辦法。誰會那麽笨,想要一個人去挑全部啊?」


    過去曾單槍匹馬打垮琦玉一個隊伍的男人,隨意謙虛一下,接著說下去:


    「另外先申明,我隻能幫你和奄之峰見麵,之後就要看你了。」


    幹景的口氣有些冷酷嚴苛,他接著說:


    「要是什麽事情都由別人來解決,你和那個叫帝人的應該無法接受吧?」


    「i…」


    「總之就是盡力而為囉,我會幫你。話說回來,我們之間的p k最後演變成提早收場,


    所以先前的賭注就取中間值,彼此平起平坐。」


    正臣聽到這句話,才猛然想起——


    傍晚時和千景開打之前,他有提出一個「要是我贏了,黃巾賊就奉我為主,但如果你贏


    了,我就當你的保鑣,聽命行事」的賭注。


    「平起平坐……意思是看你的心情囉。」


    「沒錯,就看我當時的心情。」


    「……」


    「別露出那種眼神好嗎?不用擔心啦!」


    正臣差點又被千景輕佻無比的作風牽著鼻子走,但最後還是堅持住理智,提出反駁,,


    「不管怎麽說,這樣太莽撞了!要對付藍色平方的人,更應該從長計議吧……」


    「……你覺得有那種美國時間嗎?」


    「咦?」


    「奄之峰可能覺得自己很弱……但q dors b並不弱啊。」


    幹景的口氣突然不再輕佻,而是一臉認真地表示:


    「我自己在琦玉那邊也有一個滿大的隊伍,所以遇過很多事情……就用我剛才舉的那個


    兄弟打架的例子來解釋吧。這種時候,我們必須小心一種情況的發生。」


    暴走族「to羅丸」的首領以手指在汽油桶上敲打,發出「叩。叩。叩。」的聲響,他


    接著平靜地說:


    「就算是小鬼之間的兄弟打架,如果鬧得太引人注目,有時會引來可怕的q大人h。他


    們不是來勸架,而是來表示你隻要’幫叔叔做點事,叔叔就幫你揍扁你哥哥……


    」


    「……」


    「傍晚的時候,在停車場那邊和你起衝突的那群人……感覺上就有那種,可怕大人b的


    味道,但這隻是我的猜測…:」


    千景說得很迂回,但最後歎了一口氣,決定直截了當地說。


    說出正臣已經知道是什麽,但卻不希望幹景講得太直白的那句話。


    「說得直接點,就是即使我再厲害,一旦遇上黑道介入,也無法給你協助了。」


    都內某處 廢棄大樓 2 f


    毫之峰帝人在思考。


    自己是在哪裏做錯了什麽事?


    他能理解自己現在正走在一條歧途上。


    但再怎麽思考,還是無法理解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自己和朋友以開玩笑的心態創立了dors,自己嚐試維持這個組織,然後基於他個人


    的理由,行使了dors的「力量」。這些或許都是導致現狀的原因之一,但都沒有被帝人


    視為是「錯誤」。


    ——不過,也不能把事情怪罪給誰吧。


    ——真要怪罪的話,全部都是我的錯。


    ——錯在我太弱小了。


    帝人在心裏喃喃自語著,同時望著天花板發愣。


    這裏是離都心稍微有段距離的廢棄大樓,過去曾經發生槍擊案件,所以附近的居民都不


    太願意靠近。


    這裏是由帝人和青葉所領導的dors內部組織——「藍色平方」的集會場所,但也僅


    是一個臨時據點。為了防範突然有人來襲,這裏一直都維持著隨時可以撤離的狀態。


    帝人坐在大樓裏的廢棄資材上,背靠牆,呆呆望著上方。


    「奄之峰學長,怎麽了嗎?你一直在發呆耶。」


    黑沼青葉上樓後,看見帝人視線遊移不定,叫了他一聲。


    帝人緩緩站起身,隨口說了根本沒想過的事情,以避免被看出自己先前在煩惱。


    「思,我還是有點在意塞爾堤小姐頭顱的事情。」


    利用塞爾堤來掩飾自己的懦弱讓帝人有種罪惡感,但他還是針對白天發生的那起事件思


    考起來:


    「為什麽頭顱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臨也先生對這件事似乎真的不知情。」


    帝人不曉得之前頭顱一直在臨也的手中。


    不過臨也當時也不曉得頭顱被人帶走並扔到大街上的事情,所以帝人的猜測倒也沒錯。


    由於帝人一直認為塞爾堤是自己的恩人,所以想幫忙將頭顱奪回來。


    可是頭顱已被警方扣留起來,就算dors的組織力量再龐大,也無法改變什麽。隻要


    警方內部沒有他們的人,應該就很難奪回頭顱。


    同時,他腦中又冒出一個想法——


    「不曉得塞爾堤小姐現在還想不想要那顆頭顱?」


    镟她先前的表現來看,她現在似乎沒有頭顱也無所謂。但在頭顱已經現世的此時此刻,


    塞爾堤本人又會抱持什麽樣的想法呢?


    帝人喃喃自語道出心中的疑問,青葉則回答:


    「很難說。畢竟塞爾堤小姐現在活得很開心。頭顱在此時被找到,應該會讓她的心情很


    複雜吧。她得到頭顱後,記憶不是會完全恢複嗎?說不定她到時會想起什麽事,變得必須離


    開池袋。」


    帝人在告訴青葉自己認識塞爾堤之後,有提到一些自己過去的事情,所以青葉能多少給


    出個人的推測。


    「帝人學長,你會舍不得嗎?要是你一直很喜歡的那位,間接促成dors首次眾會的


    q都市傳說b真的要離開的話?」


    「思……就算不考慮那些,塞爾堤小姐也算是一個熟人。她要離開,我當然會寂寞,不


    過如果那是塞爾堤的選擇,我也沒權利阻止。」


    帝人說完後,不自覺想了起來……


    ——對我而言,相當於塞爾堤小姐「頭顱」的東西會是什麽?


    ——這問題,我好像已經想過好幾次了……


    他這樣問自己,結果浮現心中的是杏裏和正臣的臉孔。


    要是想見他們兩個,帝人隨時見得到。


    但他已經找不回過去那張,與他們一起歡笑的麵容。


    他怎麽有臉去見正臣和杏裏?


    一切都是自己的弱小所引起。


    俗話說:好奇心會殺死貓。那麽基於些許好奇心而成立的dors,應該已經殺死原本


    過著普通人生的自己了。


    ——再一下就好……


    ——隻要再一下下,一切就會圓滿結束。


    ——到時候,我和園原同學、正臣就能再次……


    想到這裏,帝人停止沉思。


    因為知道再想下去,會帶來不必要的迷惘。


    青葉看見帝人再次麵無表情望著半空中,開口問他:


    【那我們下一步要做什麽?」


    「先看看黃巾賊的動向吧。正臣很喜歡奇襲這一捂,所以我們不要輕舉妄動比較好。」


    「原來如此,你說得沒錯。畢竟那個人的風格和某個人很像。」


    青葉想起折原臨也,稍微移開他的視線。


    這時,帝人突然一臉認真地對青葉說:


    「啊,對了,有件事我想問很久了i…」


    「怎麽了嗎?」


    青葉看著帝人,後者則憂心地看著他,問了一句:


    「青葉你們……可以不寫暑假作業嗎?」


    「……」


    「沒啦,如果你們已經寫完當然很好,但要是我害你們沒時間寫,我會過意不去。」


    帝人提起和這座廢棄大樓的氣氛全然不符的話題,讓青葉先是瞪大了眼睛——


    接著露出有些高興的微笑回答:


    「放心啦,我們第一天就寫完了。」


    在青葉看來,帝人的外形就是一名極其平凡的高中生。


    如此平凡的帝人,卻懷有讓他在心中欣賞不已的「恐怖」。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仍有辦法繼續當一名「普通的少年」。


    那名叫赤林的男人來找他們時,他是真的感到害怕。


    麵對那名黑幫幹部時,他膽怯得像個普通人,然後還會關心學弟的功課。


    他是個認真的學生,還算會照顧人。青葉認為,能夠繼續做這種「普通人類」,而不是


    做作演戲這一點,是帝人最大的「恐怖之處」。


    他半個身子泡在一般正經生活的人幾乎不會接觸到的世界裏,卻還能完全適應這種狀


    況,將之視為「日常的一部分」。


    自己一開始隻是想利用他,但既然帝人擁有「讓人印象良好,卻也因此恐怖」的特性,


    或許兩人可以一起眺望自己理想中的風景吧。


    青葉帶著這樣的期待和敬畏,想看看這位學長最後能走到哪一步。


    正因如此,他得排除掉所有不必要的礙事因素。


    ——折原臨也究竟有什麽企圖?


    ——他若看見現在的帝人學長,或許會覺得不需要插手了……


    ——可是那混蛋即使想當個旁觀者,也無法真的隻是旁觀啊。


    或許是兩人個性有相通的地方,所以青葉能對臨也做出大致正確的分析。


    不管怎麽樣,都不能忽視那個男人。


    必要的時候,是不是該將臨也的情報透露給那個叫赤林的粟楠會幹部,造成粟楠會和臨


    也的對立


    ?


    在青葉盤算這些事情的時候,帝人看著他的表情,有些擔心地問:


    「真的沒問題?要是作業沒寫完,我可以幫你喔。」


    「啊,不用啦,是真的寫完了。」


    兩人交換著很有一般高中生感覺的對話,前提是他們所處的位置不在廢棄大樓。


    然而樓梯那邊突然傳來的青葉同伴的聲音,破壞了這個氣氛。


    「喂——青葉!帝人學長!來一下……」


    「?」


    「怎麽了?」


    青葉和帝人轉頭望去,隻見藍色平方的一名成員一臉惶恐地向他們跑來。


    「剛剛下麵來了一個棘手的家夥……」


    「誰?」


    帝人間,藍色平方的少年下意識地閉口不語,將視線投向青葉。


    青葉皺起眉頭,使眼色催他說出來。


    「……呃,就是……那個叫’泉井b的人來了……」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青葉的脖子整個繃緊。


    ——哥……


    ——你不會真的跑來了吧….


    「……他們幾個人過來?」


    「呃,目前看來,應該隻有他一個……」


    ——一個人?


    兄長大改以往作風的行動,讓青葉蹙起眉頭。


    不過此刻最重要的是該如何向帝人說明泉井的事情。


    想到這裏,他開始陷入沉思——


    帝人卻一臉茫然地問:


    「泉井……是泉井蘭?」


    「咦?」


    「他不是你哥哥嗎?」


    「:…;.」


    青葉有些驚訝,反問帝人說:


    「我……有跟你說過我老哥的事嗎?」


    「這代表我的情報網也有一定的實力囉。」


    帝人露出純真的笑容問:


    「嚇到了嗎?」


    青葉聽見這句話,突然想起自己曾對帝人說過的話。


    ——「講白一點,就是因為學長是’dors的創始人h。」


    ——「驚訝嗎?這代表我們的情報網也有一定的實力囉。」


    這兩句近乎威脅的闡述,是當初向帝人表明身分時,為了讓帝人了解他們知道多少事情


    而說的。


    他戚覺得出帝人沒有惡意,也不曉得他是否刻意而為,但後者的確完整奉還了當初的那


    句話。


    青葉的背脊一顫。


    不是害怕。


    而是心底湧起一股歡喜,感動得讓他顫抖。


    「……真服了你,你知道多少了?」


    「他是藍色平方之前的首領吧?和黃巾賊轟轟烈烈火拚,最後q嚴重傷害正臣以前喜歡


    的女生h,遭到警方逮捕。到這邊沒錯吧?」


    「……」


    「聽說他後來被關進少年監獄,咦?還是少年院?……總之就是在那類地方被關了一陣


    子,原來他已經出獄啦。」


    青葉聽到這裏,更是深深地感動。他拚命壓抑自己不在臉上綻露笑意,保持冷靜,做作


    地歎了一口氣:


    「……你都了解到這個地步,我也就無須說明了。說真的,我哥是個很難應付的人,不


    要和他見麵比較好。我們會隨便找個理由將他打發掉,之後再換個基地吧。」


    「不,我要見他。」


    「咦?」


    帝人臉上浮現淡淡的笑意,自個兒走向樓梯。


    「你哥哥來找你,說不定是擔心你啊。我覺得我有義務向他說明一下,我現在要做的是


    什麽事。」


    「哦?你就是奄之峰帝人啊?」


    帝人他們下到一樓時,站在那裏等待他們的是一名戴著太陽眼睛的男子。他雖然被藍色


    平方的成員團團圍住,卻不改其囂張態度。


    「哥……」


    「嗨,青葉,我按照約定來跟你打招呼了。」


    男人臉上的灼傷痕跡十分醒目,僅是站在那裏,便會散發一股暴力性的壓迫感。


    老實說,帝人最不擅長應付這一型的人,不過他帶給人的恐懼感不如前些日子遇到的赤


    林,後者會讓人感覺性命受到威脅。


    恐怕這與他知道對方是青葉的兄長也有關係。另外,此刻的他並非處於完好狀態,這一


    點也是削弱其恐懼戚的因素之一。


    他的上半身此刻纏繞著繃帶,上麵再披了一件薄料的夏天外套。


    「……那個,你似乎受傷了,還好嗎?」


    「啊?喔喔,這個啊……抱歉,我之前從樓梯上摔下來,受了點輕傷。」


    泉井露出桀敖不馴的笑容,帝人則向他行了一禮。


    「請你保重,思……我就是奄之峰帝人。」


    「哦——想不到你竟然就是dors的首領。你的身高和青葉看起來沒差多少嘛。這樣


    啊……喂,那你應該滿辛苦的吧?」


    帝人聽見泉井帶有諷刺的言詞,並沒有露出什麽不悅。


    甚至讓人覺得他似乎有點被對方充滿壓迫感的氣勢嚇到。


    「啊,不……dors其實沒有首領……我現在身為藍色平方的首領。」


    「哈!你竟然說自己是藍色平方的首領?那麽換句話說,你就是繼青葉和我之後的第三


    代了。啊,對了,要是算上法螺田那笨蛋,你是第四代。」


    泉井咯咯笑了起來,但無人知道他在太陽眼鏡底下是什麽樣的眼神。


    ——哥到底是來幹什麽的?


    他說自己是一個人過來,但他的同伴們也很有可能此刻正躲在不遠處待命。


    要是發生什麽意外,一定要讓帝人學長先逃掉。


    青葉他們持續戒備著,但泉井笑了一會後,做出一個讓人意外的提議。


    「……嗯,我們能這樣見麵也算是個緣分,可以兩個人單獨說個話嗎?」


    突如其來的提議,讓藍色平方眾人起了一陣小騷動。


    來意不明的男人,提出要和帝人兩人獨處的要求。


    青葉的反應很大,向自己的兄長表示無法接受該提議…


    「喂,哥,可以請你不要太過分嗎?」


    「急什麽,我下次有空再慢慢陪你玩,好嗎?」


    「你應該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吧。」


    彌漫在兄弟之間的冰冷空氣,密度逐漸上升。


    此時帝人搖搖頭,拍了青葉的肩膀一下說:


    「沒關係,我和他談談看。」


    「帝人學長?」


    「思,泉井大哥,我們這裏沒有獨立的房間。要說什麽的話,到二樓可以嗎?」


    「沒差。」


    青葉瞪了嬉皮笑臉的泉井一眼後,轉頭麵向帝人。


    被逮捕前的泉井不足為懼。但如今的兄長,真的散發著一股與過去截然不同的危險氛


    圍。青葉覺得讓帝人和這個男人單獨相處太過危險,因此提出異議:


    「帝人學長,我覺得最好還是不要。沒人知道這家夥會做出什麽事。」


    「不可以叫自己的哥哥,這家夥b啦。」


    泉井看見帝人平和地規勸弟弟,笑著說:


    「是呀,青葉,不要因為同伴都在這邊就裝酷,像以前那樣叫我’哥——哥——b跟我


    撒嬌一下嘛,如何?」


    青葉對泉井的挑釁充耳不聞,仍想勸帝人別那麽做——帝人卻早他一步微笑說:


    「放心啦,隻是和藍色平方的大學長說幾句話,沒什麽不對吧。」


    「呃,可是……」


    「先不討論dors方麵的立場……我現在的頭銜是藍色平方的首領,即便隻是名義


    上,還是應該對泉井大哥抱持敬意。」


    「……」


    青葉沉默不語,站在他身後的泉井則緩緩鼓掌:


    「好樣的,看來是帝人比較懂事明理。青葉,我說得對不對?」


    泉井的喋喋不休讓青葉有些怒意,但他還是雙眼直視帝人。


    後者並非對泉並沒有防備,甚至有點膽怯的跡象。


    即便害怕,他邐是決定和泉井「單獨對談」,那麽自己再說什麽也阻止不了。


    青藥最後再次瞪了兄長一眼,才不情不願地選擇退讓。


    「好吧……要是發生什麽事,我會馬上趕過去。」


    「想不到你會這麽輕易答應和我單獨對談。」


    兩人爬完樓梯的最後一階後,泉井開口說:


    「你會不會太沒有戒心了啊?你看起來不太會打架,但該不會以為自己有辦法應付我這


    個傷兵吧?」


    帝人聽到這話,露出自嘲的笑容。


    「怎麽可能,我根本就不會打架啊。就算泉井大哥雙手都骨折,我應該還是隻能束手待


    斃吧。」


    「……」


    「不過若發生那種事,泉井大哥應該也無法全身而退。」


    帝人麵色不改地說出一句令人害怕的對白,,


    「因為藍色平方的每個人都很會打架。」


    「你以為有人可以靠,自己就變強了?」


    「怎麽可能,我還是一樣弱,所以也隻能靠人數取勝。」


    帝人說這番話時,表情蒙上淡淡的陰影。泉井接著問了另一件事:


    「你剛剛說了一句q先不討論dors方麵的立場b,那如果站在dors的立場,


    你會怎麽看我?」


    帝人聽見這問題,重新看向泉井,表情認真地回答:


    「說來頗為失禮,不過我不太希望你以dors的成員自居。我現在請青葉他們從事的


    行動,就是要將像你這樣的人趕出dors。」


    「……」


    帝人的口氣相當凜然,讓泉井頓時一愣。


    下個瞬間,後者臉上又掛起戲譫的笑容。


    「你膽子不小嘛,這是在看扁我囉?」


    「不,不對,完全相反。」


    「啊……?」


    泉弊訝異了一聲,帝人則繼續說下去:


    「我……真的很怕像你們這種人,根本不可能小看你傅。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可是


    卻又對你們束手無策……所以我希望你們離開dors。打個比方,假設有一頭獅子跑到人


    類的屋子裏,我們會拿起武器反抗……即便最後成功將獅子趕跑,應該也不太會有人小看獺


    子才對。」


    「……」


    帝人回答的角度完全出乎泉井的意料,讓他先是斂去臉上的表情——


    隨即有如洪水潰堤一般,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哈!嘻哈哈哈!你是白癡嗎?正常來說,誰會在這種狀況下這樣說話啊!」


    泉井開心不已,連連鼓掌。


    帝人戚覺到他的笑聲裏隱藏著一股瘋狂,暗自加強戒心。


    泉井笑了一輪後,注意到青葉他們平時閑聊時使用的折迭桌,在一旁的折迭椅上坐了下


    來,開口道:


    「原來如此,你和紀田正臣是完全不同的人,是位令人難以置信的小少爺。真是太有趣


    了,你比青葉有趣多了。」


    聽見正臣名字的瞬間,帝人的表情一凜。


    他想到了什麽,但沒有特別開口表示。


    泉井接著將手肘靠在折迭桌上,態度桀敖地提起他真正的來意:


    「奄之峰帝人啊,你剛才說,你隻能靠人數取勝對吧?」


    「……是的。」


    帝人有些為難地點點頭,泉井則露出前所未見的猙獰笑容,給出一個提議:


    「你要不要試著倚賴一下別的東西?」


    十分鍾後


    「……好久喔,他們還在講嗎?」


    青葉有些不安地看向樓梯的方向。


    她想到泉井有可能將帝人打得半殘,並直接從二樓脫逃。為求穩妥,他另外派了一些同


    伴在外頭守候。


    他不知道泉井造訪是來談什麽,但絕不會隻是閑聊問好。


    他保持警戒,結果不久後,看見有人影下樓。


    最先下來的是泉井,帝人則跟在後頭送行。


    青葉看見帝人毫發無傷,先鬆了一口氣,接著緩緩走向樓梯。


    「這次打擾了,我聊得很開心。」


    泉井回頭看向站在樓梯上的帝人,如此表示。


    青葉見到泉井前所未有的開心,感到有些驚訝。


    「不,彼此彼此,謝謝你給了這麽多的建議。」


    帝人向他行了一禮,泉井則輕輕揮手,彷佛什麽都沒發生過般走向出口。


    ——怎麽回事?


    ——我第一次看到哥這樣和善!


    青葉整個人愣住,而泉井和他擦身而過的瞬間,手放在他肩膀上,低聲說了句:


    「奄之峰帝人……這小鬼很有趣,我很喜歡他。」


    「……你們談了什麽?」


    青葉皺起眉頭,提出質問,但泉井隻是嘴角一揚:


    「話說回來,青葉,你是吃不住那小子的。」


    「……哥,你這句話的意思是,你就能吃住他嗎?」


    青葉以帝人聽不到的音量,小聲反問。


    「不,你都吃不住的人,我怎麽可能吃得住?」


    泉井輕輕搖頭,最後呢喃了一句:


    「物盡其用,人盡其才這句話,還真的可以應用在每個層麵呢。」


    泉井極其迂回地表示,一點都不像平常的他。


    青葉目送兄長的背影離去後,轉頭望向帝人。


    他的神情一如往常,似乎什麽也沒發生。


    看樣子,泉井是真的沒有做出迫害帝人的舉動。


    但是這樣反而很詭異,青葉心中突然湧起莫名的不安。


    讓他和兄長談話或許是個錯誤的決定。


    青藥感到一股詭異的冰寒與焦躁,這感覺甚至超越他之前見到折原臨也時的不愉快——


    即便如此,青葉還是無法追上親生哥哥,向他質問一切。


    數分鍾後 馬路上


    泉井走到看不見背後廢棄大樓的地方時,一輛漆黑色高級轎車接近他身後,在超過他後


    緩緩停車。


    沒有任何招呼聲,隻見後方座位的門被打開。泉井也不發一語,徑自坐上車子。


    「電話。」


    後方座位坐著一名高壯的西裝男,遞給泉井一支手機。


    泉井沉默地將手機貼在耳邊,聽筒隨即響起一道懾人的低沉聲音。


    ’是我。h


    「你好,工作辛苦了。」


    泉井斂去臉上的表情,講話的口吻變得與平常截然不同。


    電話另一頭的男人——粟楠會幹部青崎沒和泉井客套,直接發問:


    ,有什麽動靜嗎?h


    泉井麵無表情地回答:


    「折原臨也寄了一封郵件過來,說他打算和平和島靜雄來個了斷。」


    q我印象中的他應該再聰明一點才對。話說,史隆那邊變得聯絡不上,我覺得不太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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