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播報下一條新聞。政治家乙野邊尊和知名出版社、報社的長年訴訟案件,將在本


    日下午召開聯合記者會,由雙方辯護律師發表正式的和解宣言。這場訴訟——b


    電視裏的主播,以一陳不變的聲音朗頌著新聞稿。


    新羅的家因為陽台玻璃門破裂,通風變得根當良好。


    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已被眾人收拾幹淨,遭到破壞的痕跡此刻剩不到一半。


    渡草在這樣的氣氛下吹著夏天夜晚的暖風,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新聞。


    或許是沒人發現高樓層住家先前發生過騷動,沒有警察上門盤查。


    但也不是警察沒來就能高枕無憂。渡草一邊撥弄手機,一邊觀看新聞節目,試著多少搜


    集一些情報。


    其實一個比較快的方法,是使用房間裏的計算機搜尋信息,但如今塞爾堤和新羅都不在房


    間裏,擅自使用讓人有些過意不去。


    但在矢霧波江醒過來,得知不久前發生的狀況後,她毫不猶豫地打開塞爾堤的筆電,喀


    嚏喀嚏地不知打了些什麽。


    渡草本來想問她在做什麽,但波江身上散發令人毛骨悚然的氣勢,他隻好閃遠一點,坐


    在客廳網羅情報。


    q——乙野邊表示:「失去的人生已經回不來了,我和我的家人隻想將注意力放在往後


    的日子上」。接著再播報下一則新聞……h


    「目前是還沒有都市裏出現怪物,大肆進行破壞的新聞……」


    渡草暫且鬆了一口氣,但——


    q:…插播最新消息。本台剛剛接獲情報,得知一輛警方車輛在東京都豐島區西池袋遭


    受不明人士的襲擊。b


    他看見這條發生在不遠處的新聞,操作手機的手停下動作。


    「啊?」


    異形化的塞爾堤該不會跑去攻擊警方的車子吧?


    渡草頓時一陣不安,但聽了一會新聞後,才知道警方車輛遭到的是類似炸彈的攻擊。


    車上的警方人士沒有受傷,但被歹徒搶走一部分運送的證物。


    他透過手機查閱新聞相關網站,發現不久前池袋有發生事件,導致一時人心惶惶。這情


    報應該是襲擊事件發生時,碰巧經過現場的人傅出來的。此時,一些透過剛才新聞得知這件


    事的人b;陸續加進討論,在網絡上發表各式各樣的看法。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某個人的推測:歹徒劫走的該不會是白天的那個頭顱吧?


    幾條散見於各處,類似這種看法的猜測帶動大家的聯想。短短幾分鍾內,便引發一連串


    帶有靈異成分的討論風潮:那顆彷佛還活著的神秘頭顱,被不明人士劫走。


    先前傍晚時分已經有人在傳「那顆讀顱會不會是沒有頭的騎士的」?因此現在也出現像


    是「奪走頭顱的,正是沒有頭的騎士本人!」的看法。


    「……現在到底是什麽狀況啊?」


    此刻,不知何時來到他背後的遊馬崎,興奮地握緊拳頭說…


    「這代表池袋終於要變成魔界都市池袋了!最關鍵的七天已經開始!我的手機或遊戲機


    在不久之後會自動下載惡魔召喚程序,然後展開令人目眩神迷的生存戰鬥……!let。m


    survive!」


    遊馬崎又被什麽動畫或漫畫影響了。渡草的視線從興奮不已的遊馬崎身上移開,投向站


    在陽台的矢霧誠二和美香。


    他們此時仍在觀察都市裏的狀況。如果單看這幅畫麵,不考慮其它因素,兩人看起來就


    像一對在觀賞城市夜景的情侶。


    或許是不喜歡這樣的畫麵,波江基本上都隻會盯著計算機屏幕。但仍不時地轉過頭,依序


    凝望站在陽台的兩人。


    看向美香的,是充滿殺意的憎惡眼神。


    看向誠二的,則是摻雜了憐愛的情欲眼神。


    渡草看著波江不停轉換的神情,在心中做出「還是別和她有什麽牽扯比較好」的判斷。


    埃米莉亞基本上都很平靜,臉上始終掛著盈盈笑容,讓人不禁感到不安,懷疑她是否完


    全不了解此刻的狀況。


    感覺最可靠的俄羅斯人葉戈爾說要去找岸穀森嚴,隨即離開了這裏。


    「難道說,這裏現在最正常的人……是我?」


    渡草身處在完全陌生,兩名屋主都不在家的環境中,深深歎了一口氣。


    「拜托,饒了我吧……」


    ——不過話說回來,他們說門田已經醒過來了。


    ——接下來,再把開車撞門田的家夥抓出來搞個半死就成了。


    ——把他拖在車子後麵遊街好了,從哪裏拖到哪裏好?


    就在渡草腦中閃遊相當不正常的念頭時,手機的畫麵被強製性地切換成來電顯示。


    屏幕上顯示出一個他很熟悉的名字。


    渡草按下通話鈕,手機還沒貼向耳朵,便聽見慌亂的聲音:


    ,喂喂?小渡渡嗎?我啦!是我!b


    如同來電顯示所通知,狩沢的聲音震動了渡草的鼓膜。


    但她的情況似乎不太對勁。


    先前她打電話來時發出的是欣喜尖叫,告訴他門田醒過來了,但此刻她的聲音隻讓人感


    到純粹的慌亂。


    「喂,怎麽了?你冷靜點。」


    ,小田田他……他……b


    「……門田怎麽了?」


    渡草頓時一陣不安,不會是病情突然惡化吧?他的聲音不自覺低沉了幾分。


    「……發生什麽事了?」


    遊馬崎聽到他的口氣不對勁,也停下在房間角落進行的奇妙舞蹈,走到渡草的身邊,表


    情凝重。


    q我剛剛接到小田田爸爸的電話…i b


    狩沢說到這裏頓了一下,聽筒隨即傳出更大聲的音量。


    q他留下一張紙條,偷溜出醫院…i醫生都說過他現在要下床還很勉強,竟然……h


    q怎麽辦?小田田一定是一個人跑去找肇事逃逸的人算帳了!b


    池袋某處


    暫且向前回溯一段時間——


    黑與白的對比搭配,奔馳穿越在暗巷小路之間。


    位於其上的一頭金發則躍然浮現黑夜之中,變得更加顯眼。


    一輛呈現完全漆黑的腳踏車,彷佛吸收了四周所有的光線。


    一名穿著酒保服的男人——平和島靜雄騎在上麵。


    有如西班牙鬥牛的衝擊力一陣陣洶湧傳來,但身體晃得再厲害,他還是死抓住握把不放


    手,使盡全力駕馭影子腳踏車——射手。


    射手或許是初次變成腳踏車的關係,一開始跑得十分粗暴,給人一種不順暢的康覺。


    但現在,彼此則配合得十分有默契,表現得渾然一體。


    每當靜雄的怪力重重踩上踏板時,射手的齒輪都會溢出黑色影子,緊緊貼住地麵的凹凸


    不平處,爆出更高的奔馳效率。


    射手轉過一彎又一彎,時而影子黏上大樓,直接跑在牆壁上,在夜晚的城市裏一個勁兒


    地衝刺著。


    跑了大概十分鍾以後—


    靜雄的耳朵聽見奇妙的金屬摩擦聲。


    「……思?」


    射手聽見這聲音的瞬間,影子出現更劇烈的躁動。


    「這是什麽聲音?」


    靜雄本想繼續前進,卻發現前方的路上有些阻礙物,暫時停止踩踏板的動作。


    「喂


    ,你停一下。」


    靜雄確定射手的速度降下來後,再次看向馬路的另一邊。


    他看見一塊寫著道路施工的牌子,以及擋在小巷入口的三角錐。


    在三角錐和牌子前麵,還站了幾名工作服男子。


    但是他們讓人覺得有些可疑。


    因為他們就隻是佇立在入口附近,一副沒有要動工的打算。


    「感覺怪怪的。」


    金屬摩擦的聲音,顯然來自那條巷子裏。


    然而他們看起來不像在施工。


    靜雄看著這明顯異常的畫麵,手指叩的一聲,敲了射手的手把一下。


    「沒辦法,我們從背後繞過去吧。」


    叮鈐叮鈐。射手發出酷似馬鳴的車鈴聲,迅速飛躍奔馳於夜間。


    靜雄與射手暫且遠離施工牌子,繞到街區的另一頭。


    結恩(他們在所有能夠進入那塊區域的每儕入口,都見到好幾個道路施工的作業員,畫麵


    與先前看到的一模一樣。


    這裏是商業大樓林立的區域,此刻夜深人靜,沒有什麽人會路過這裏。


    他們繞了一圈,可是所有巷子的路口都被施工告示牌擋了起來。


    他在路上發現幾輛與此地格格不入的高級轎車停在路盾,好奇地看了一下,但裏麵都沒


    有人,便索性不予理會。


    「……你想去的地方在這裏麵?是的話,就響一下車鈴。」


    靜雄待在看得見小巷的位置,向射手確認。


    射手的車鈴隨即響了一下。靜雄聽見後輕輕調整呼吸,脖子左右扭動,發出喀嘰聲響。


    「好吧,我們直接爬上大樓看看。」


    靜雄說出一個非比尋常的辦法,但就算隻有他自己一人,他應該也能攀著外牆爬上大


    樓。


    不隻如此,現在他身邊還有著能夠騎上牆壁到某一高度的射手。雖然正牌騎乘者塞爾堤


    此刻不在這裏,兩兩互助之下,想短時間爬上大樓倒也不成問題。


    靜雄開始物色四周的大樓,想盡量找個不顯眼的地方爬上去。


    但就在這時候,一名作業員突然注意到靜雄的存在。


    下個瞬間,一群人的目光齊齊投向靜雄。


    「糟糕。」


    靜雄腦中閃過先換個地方,避免被認為是可疑分子的念頭,但——


    他看到作業員們的「眼睛」後,頓時停住不動。


    他原先以為,那隻是在禁止進人告示牌一旁的警一不燈照耀下所呈現的顏色。


    但是幾人在周圍路燈照射下,同樣有著明顯的不對勁。


    所有作業員的眼睛——尤其是「眼白的部分,都呈現赤紅色」。


    靜雄曾經看過那樣的眼睛幾次。


    被稱為撕裂者之夜的那晚,他在深夜的公園裏見過。


    另外就是幾個小時前,他在拘留自己的警局裏見過。


    「原來如此……我懂了,就是q這些家夥h對塞爾堤做了什麽事,對吧?」


    靜雄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冷靜個幾秒鍾後,他對射手說:


    「……他們也不想想,塞爾堤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他的聲音裏,蘊含著能將岩漿凝聚成一團的怒氣,讓射手以及逐漸朝他逼近的作業員


    們,身子頓時縮了一下。


    「接下來……我們不理他們……直接衝進去!」


    靜雄話一說完,全身的重量猛然施加在射手的踏板上。


    他的腳接著使盡全力踩下踏板,彷佛要直接踹向地球。


    射手則配合靜雄的怒火,將他迸發出的能量,一絲都不浪費地傳導至地麵。


    剎那間——靜雄和射手暴衝進小巷裏,彷佛一架自航空母艦起飛,由彈射器衝射出去的


    戰鬥饑。


    絲毫不理會受到「罪歌」操控,此刻卻如紙片漫天飛舞,同時暈厥過去的可憐男人們。


    巷子裏


    遭到封鎖的區域中央。


    大樓與大樓的夾縫之間,幾條小巷交叉重迭的這塊區域,存在著一個很細小很細小的十


    字路口。


    那裏沒有紅綠燈,其中一條小巷的寬度僅夠一輛機車通行,另一條巷道能讓車身不寬的


    汽車通過,不過這裏原本便是汽車禁止通行的地帶。隻有熟門熟路的人,才會將這條路當作


    快捷方式,徒步或是騎腳踏車通過這裏。


    這一帶本來便人跡罕至,幾棟大樓現在仍在建設中。


    其中一棟大樓甚至還架設著建設用的起重機。


    也因為如此,這裏才會被鯨木選作她的「獵場」。


    而現在,這個區域被鯨木的「罪歌」控製的人們以「施工中」為借口,連同四周較寬敞


    的馬路,統統封鎖起來。


    要是有警察發現異狀,向上層回報確認,可能會導致這個行動曝光。但實際上,警方內


    部的『罪歌」已經動過手腳,將該區域劃定為「夜間施工中」。


    如此安排的結果,就是來自四周任何一處的視線,都無法直接看見此區域中央的小十字


    路口,形成城市裏一個對外完全隔絕的空間。


    話說回來,要是有人見到飄浮在十字路口上方的東西,應該也會產生錯覺,認為這裏是


    一個獨立於現實世界外的異空間吧。


    佇立於巷子裏,仰頭看向天空的男人——矢霧清太郎正是產生這種錯覺的其中一人。


    「這是……」


    清太郎五味雜陳地開口,但卻沒說出什麽。


    冷汗滑過他的臉頰,他問身旁的鯨木:


    「我確認一下,這東西……就是那名沒有頭的騎士……無頭騎士的q身體b是嗎?」


    「沒錯,她現在失去理性,,影子b完全失去控製。不過冷靜下來以後,應該能恢複原


    形,變回與人類相同外形的肉體。」


    「原來如此……不過,想不到會出現這麽大的變化。」


    清太郎的視線再次移回頭上。


    這個位置原本看得見大樓與大樓之間的夜空。


    但此刻有一團漆黑色的怪雲,將大樓間的縫隙完全擋住。


    看起來,就像是一艘即將墜落的飛行船,被夾在大樓與大樓之間。


    化為銀色絲線的「罪歌」重重包圍纏繞,將黑雲困在這裏,線狀刀刃此刻自鯨木的手卜


    分離出去,與「影子」摩擦傾軋,發出奇妙的嘰吱嘰吱聲響。


    「我萬萬沒想到,你竟然是罪歌的主人。你這樣讓它離開手中,不會有問題嗎?」


    「即便它離開我的手中,我還是能暫時控製它一會。不過要是我離開這裏,它便會變回


    武士刀的形狀。」


    「那我可以把它撿回家嗎?」


    「前提是,你必須有辦法對付那團從束縛中獲得釋放的身體。」


    鯨木淡淡回答。


    她應該隻是陳述事實,並沒有任何諷刺意味。


    清太郎沒有應聲,將手上的手電筒照向上方。


    他看見金屬絲的縫隙間不時射出影子長槍,喀吱喀吱地磨削旁邊大樓的外壁,於是聳聳


    肩對鯨木說:


    「還是算了,我之前被森嚴的手下踹了一腳,現在腰還在發疼呢。」


    「我想這是個明智的選擇。」


    鯨木冷冷響應,隨即說明起今後的計劃:


    「搬運工現在正帶著q頭顱b趕往這裏。」


    「哦?」


    「將,頭顱b送還給受困的身體,應該能讓她恢複理性,之後再


    使用罪歌割開q頭顱。


    稚身體,應該就能得到她的身體。」


    、 「……到時候,身體真的會安靜下來嗎?」


    清太郎狐疑地問,鯨木則予以肯定..


    「對無頭騎士而言,,頭顱b相當於記憶的儲藏庫。得到過去的記憶後,她的人格應該


    會自動恢複成過去的狀態。」


    「到時候,她以’沒有頭的騎士b身分,生活在池袋的記憶會出現什麽變化?」


    「這我就不曉得了,畢竟很少有這樣的前例。」


    「很少有」而不是沒有。這種說法讓清太郎有些在意,但他沒有特別追問,隻是自言自


    語了一句:


    「原來如此……不過少了那段記憶,想調教或是洗腦都會方便許多。」


    清太郎而不改色,發表猥褻的言論。


    鯨木聽見這句話,微微低下她的視線:


    「……要是她的記憶能消失,對我而書也是種幸福。」


    鯨木小聲呢喃了一句,清太郎皺起眉頭發問:


    「為什麽你也這麽想?是因為她若從我這邊逃走,你可以不用擔心遭到報複?」


    清太郎的口氣暗示著這是杞人憂天,鯨木麵無表情地如實以對:


    「因為q情敵的失憶h,對我個人來說有好處。」


    「……?…….?…….?,」


    這個回答實在讓人充滿聯想,正當清太郎想尋問其中的含意時—


    「社……社長!」


    一名本來留在巷子裏待命的部下,此時卻氣急敗壞跑了過來。


    清太郎今天帶來這裏的,是隻有在矢霧製藥被尼布羅並購以前便是他的心腹,知道公司


    台麵下生意的人。


    基於這個因素,這些部下理應都有相當程度的膽識,但這名部下的表情,卻透露出輕微


    的恐慌。


    「怎麽了?頭顱送來了?」


    部下現在應該不可能因為看見活人頭而害怕。況且鯨木找來的搬運工照理也不笨,不會


    大剌剌地直接提著人頭過來。


    清太郎明知故問,希望透過這個問題讓部下恢複冷靜——但這個方法終告失敗,男部下


    似乎戚務很強烈的恐懼。


    「社長,有個可……可疑的家夥,突然從巷子裏闖進來……—」


    此時,清太郎、男部下與鯨木同時聽到一道「嘶鳴聲」。


    那是某種生物的「嘶鳴聲」,感覺很可愛,又很像腳踏車的車鈐聲。


    【l r r r r r r r r r r r r r r r rr r r r r r r r—————】


    「這是……」


    ——難道是克修達,巴瓦?


    ——它追著主人來到這裏嗎?


    鯨木聽見嘶鳴聲,馬上抬頭一望。


    結果她見到黑影霧團的動作緩了幾分,不再像先前那樣胡亂掙紮。


    ——她恢複理智了?


    鯨木想到這個可能性,提高警覺,但黑影霧團並未做出什麽新的舉動。


    一……」


    但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克修達·巴瓦和「頭顱」一樣,對無頭騎士這種妖精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她不認為克修達·巴瓦一匹馬能起到什麽作用,但仍必須提高警戒。


    是否該將部分金屬絲化的罪歌召喚回手裏?


    她猶豫不到一秒鍾,思考便遭到強製性的打斷。


    因為她看見清太郎一名手持電擊棒的部下,自稍遠的小巷轉角「彈射」出來,重重撞卜


    大樓的牆壁。


    電擊棒男瞬間失去意識,自牆上緩緩滑落。


    「啊……?」


    這一幕說來相當驚悚,讓清太郎除了皺眉,做不出其它反應。


    「噫噫!過……過來了!」


    男部下放聲大叫,當場繞過清太郎和鯨木,逃之天天。


    「喂,等等!你說的是什麽東西啊?」


    清太郎大罵一聲,但部下此時已鑽進另一頭巷子的轉角,失去身影。


    「可惡。這個廢物……」


    他昨舌一聲,將視線投向另一名部下倒臥的方向,背後冷汗直流。


    在有如人間大炮彈射出來的那條巷子裏,究竟來了什麽東西?


    盡管清太郎的頭頂上早就飄著一頭可怕無比的「異形」,這名來路不明的入侵者依舊讓


    清太郎的心裏泛起深不見底的恐懼。


    在下一個瞬間——


    「那東西」,出現在鯨木和清太郎的視線之中。


    他們看見一名騎著腳踏車,緩緩從巷子裏拐彎出來的酒保服男子。


    「……啊?」


    過去貴為社長的男人當場愣住,張開的嘴巴不自喊出聲。


    因為出現在麵前的東西,實在太過出人意表。


    「喂,鯨木……那個是什麽?」


    鯨木麵色不改地回答:


    「您指的是哪個?腳踏車?還是騎在上麵的男性?」


    「廢話,當然是他們兩個!」


    「……腳踏車應該是克修達·巴瓦,騎在上麵的是平和島靜雄。」


    「?」


    清太郎突然聽到人類的名字,一時感到不解。


    看見他的反應,鯨木給出一個恰到好處,再簡單明了不過的解釋:


    「他是在我的知識範圍內,’最不像人類的普通人類h。」


    靜雄緩緩騎著射手,目光凝向前方。


    他見到一名手持手電筒,年約四十多歲的男人,和一名戴著眼鏡,看似秘書的女人。


    「……喂,你們和剛喇那群想向我動手的笨蛋是同夥的嗎?」


    靜雄詢問站在十字路口的男女,太陽穴的血管輕微抽動。


    此時,射手自發性地移動車體,想稍微提起前輪。


    「喂,你幹嘛突然亂動……啊?」


    於是,靜雄看見了。


    他看覺在狹巷十字路口的上空,大樓與大樓的夾縫聞,罩著一個巨大的黑色「物體」。


    鄂東西看越來不是那麽清晰分明,但那裏確實比反射地麵燈光的夜空更加幽暗,彷佛一


    顆能吞食一切的黑洞。


    靜雄一開始不曉得這是什麽狀況,但在看見那團黑色物體不時伸出「影子」後,靜雄察


    覺到那和自己平常司空見慣的東西擁有相同的性質。


    「那是……塞爾堤?」


    靜雄喃喃自語,射手的車鈴響了一聲,表示同意。


    「……喂!塞爾堤!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他抬頭試著呼喚,但沒有反應。


    靜雄狠狠咬牙,再次將視線投向有些老邁的男人方向。


    「你們……到底對塞爾堤做了什麽?」


    靜雄問他們。他下了射手,站在狹巷裏,一手按著牆壁,將整條路堵死。


    有些老邁的男人為他的迫力所懾,不自覺退後一步。


    看似秘書的女人則向前一步,與對方交換位置,回答靜雄的問題:


    「這點由我來答複。」


    「……啊?」


    「此刻在我們頭上的物體,在過去的確被你們稱作塞爾堤·史特路爾森。然而,現在不


    過是頭喪失理智的怪物而已。」


    「……」


    靜雄此刻散發著野生猛虎一般的壓迫感,看似秘書的女人看著他,繼續淡淡闡違。


    她的語氣不存在惡意或善意,彷佛隻是公事公辦,單純在說明一個事實。


    「你們……有


    什麽企圖?」


    「她……不,應該說曾經是她的這東西,對我們而言隻是一項用來交易的商品。」


    看似秘書的女人沒有絲毫隱瞞,讓有些老邁的男人的臉色寒了幾分。


    「喂喂,鯨木……」


    「繼續辯解掩飾是沒有意義的。」


    名為鯨木的女人隨口回了一句,繼續對靜雄說:


    「她不過是個異形。既非人類,也不是寵物,更不是保育類動物。我們做的生意就是獵


    取這樣的異形,並賣給喜愛奇珍異寶的收藏家。照理而言,你沒什麽理由妨礙我們交易。」


    噗沙。


    此時,一道物體崩碎的聲音響起。


    聲音來自靜雄按在大樓壁麵的右手。


    仔細一看,靜雄的拳頭有一半陷進水泥壁裏。


    在他的指力之下,水泥牆便有如一塊豆腐,被他一手「抓碎陷入」。


    「……」


    有些老邁的男人頓時全身緊繃,鯨木神色不變。


    男人見她如此鎮定,似乎恢複一點冷靜,跟著開口說:


    「沒錯,我們這麽做根本不是什麽壞事,就是一門生意,而且也沒有犯法。因為所有人


    都認為,現實世界裏是不存在怪物的。我隻是打算付錢購買照理不存在的東西而已,你可以


    不要來攪局嗎?」


    靜雄聽他說完後,猛一咬牙,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了解你們的意思了,你們應該有你們自己的理由。」


    靜雄出人意表地冷靜。他看看眼前的兩人,又看看塞爾堤。


    「我啊,向來對白色機車追捕塞爾堤一事沒有意見,因為那是塞爾堤有錯在先,他們追


    她很正當。而你們,說不定也和白色機車的警官一樣,有很正當的道理。」


    「所以您能諒解了?」


    「可是……」


    靜雄向前踏出一步。


    僅僅這個動作,周圍的空氣便凝重了幾分。


    「有件事和法律或其它的什麽統統無關。那就是,塞爾堤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自己和一頭獅子被關在同一個狹小牢籠裏,而獅子突然站了起來。


    有些老邁的男人此刻感受到的,便是這樣的恐怖壓力。


    靜雄的怒火甚至滲透他的每一個呼吸。他步步逼近,同時出聲表示:


    「就是這麽一回事……你們把她當作東西……打算拿來買賣……」


    靜雄的腳重重踏上地麵,如炮彈一般向前衝刺..


    「你們叫我……要怎麽袖手旁觀啊啊啊啊啊啊啊!」


    瞬間的摩擦生熱,讓那一腳踏中的柏油路黏上一層皮鞋底部的橡膠。


    麵對如此非人哉的猛撲,有些老邁的男人隻能束手待斃。


    男人根本來不及轉動身體,靜雄的左手來勢湧湧,恐怖程度遠超越熊狼虎豹之爪。簡直


    堪比大型機具的機械臂,眼看就要抓住他的脖子。


    健在距離僅剩幾公分的瞬間,男人突然和靜雄的手拉開間距。


    「呃嘔……」


    因為鯨木抓住男人脖子後的領子,用力將他往後一扔。


    男人向後筆直飛了十公尺,最後背部重重撞上地麵。


    女人以超越靜雄衝刺的速度,單手扔飛一名成年男性。


    力量上雖然遠遠不及靜雄,但一名纖瘦的女性,照理不該有如此可怕的臂力。


    「鯨……鯨木,你做什麽……」


    男人體驗了幾秒鍾的雲霄飛車速度感,重重摔在地上後,臥地發出呻吟。


    鯨木頭也不回,口氣平靜地告訴男子:


    「……請暫時待在後麵。」


    緊接著,鯨木將注意力拉回眼前的「攪局者」——平和島靜雄上。


    她和靜雄近距離對峙的瞬間,頭頂上束縛著「影子雲」的罪歌一陣騷動。


    化為金屬絲的刀刃興奮不已,嘰吱嘰吱地摩擦自己的身體。


    「……我原本不想讓你們見麵。」


    對罪歌而言,「平和島靜雄」是它愛的對象之一,甚至可以稱為「與眾不同的逸品」。


    費川春奈的罪歌催生的眾多「孩子」,在撕裂者之夜事件發生後,反過來對靜雄存在一


    種畏懼——但對杏裏和鯨木擁有的「罪歌」而書,他依舊是一名特別的人類。


    鯨木為了防止罪歌失去精準度的情況發生,先前派遣警察局內的「孩子」去限製他的行


    動,但折原臨也那邊似乎出了什麽狀況。


    「啊?你在說什麽?」


    靜雄皺起眉頭,鯨木麵無表情地擋在他麵前。


    「不,隻是一些私人問題。」


    鯨木輕輕搖頭,筆直地凝視靜雄後提問:


    「你剛剛將塞爾堤稱為朋友。」


    「又怎麽樣?」


    「塞爾堤,史特路爾森現在處於這樣的狀態,你還有辦法稱之為朋友嗎?」


    塞爾堤是不是你的朋友?


    鯨木提出這個簡單的問題後,將視線移向上方。


    靜雄再次抬頭望上去。她說得沒錯,那團胡亂蠕動的東西已經不能稱為人類,甚至不同


    於任何已知的生物。


    從金屬絲網滲出來的影子射出無數的影子長槍,一個勁兒地切削周圍大樓的牆壁。


    那是頭純粹的怪物,讓人感受不到任何一絲理智的存在。


    也是塞爾堤如今的模樣。


    但是,靜雄不加思索地回答:


    「當然是,這有什麽問題?」


    ——閑著沒事,問這個做什麽?


    靜雄臉上甚至出現這樣的不解之色。


    鯨木聽見他的回答,眼睛微微睜大,再問:


    「她已經舍棄理性,甚至拋棄了人類的形體,化為這樣的怪物,為什麽你還敢說她是你


    的朋友?」


    「……所以你的問題,是針對現在的狀況在詢問?」


    很難判定是否有敵意的鯨木,讓靜雄逐漸失去怒火的出口。


    「我跟你說,我從年輕的時候就一直被人說是怪物或怪胎,也不隻一次兩次發飄暴衝,


    諉塞爾堤幫教收拾爛攤子。l


    靜雄想起過去的自己,右手緊緊握住仍然抓在手中的大樓「牆壁」。


    徹底粉碎的水泥自靜雄的手中滑落,他繼續說,,


    「即便如此,塞爾堤之後也還是會默默傾聽,讓我說出心裏的感受。」


    靜雄抬頭望上去,將說過的話再重複一次:


    「她還是願意傾聽我的感受。」


    靜雄說完後,視線自鯨木身上移開,投向不遠處某棟大樓的逃生梯。


    那道逃生梯設置在二樓,遇到緊急狀況,梯子才會降下來。


    「所以,這次換我傾聽她的感受了。」


    靜雄繞過鯨木的身邊,走向逃生梯。


    他不清楚塞爾堤現在處於什麽樣的狀態,但是他打算先將困住她的金屬絲網扯開再說。


    此時,鯨木的右手突然抓住靜雄的手腕。


    「喂,放手,我沒有揍女人的興——」


    靜雄話說到一半,突然發現——


    此刻拉住自己的力量,完全不像一名弱女子所能擁有的力量。


    從靜雄現在這偶位置,他看不見鯨木的表情?


    「…:,我覺得很嫉妒。」


    鯨木如此表示。靜雄發現她的語調不同於先前,而是帶上一絲感情的色彩。


    「嫉妒你……也嫉妒塞爾堤,史特路爾森。」


    或許真的如她本人所說,那是一


    種嫉妒的感覺,但那感覺似乎也能稱作悲傷。


    「想當年,我身邊都沒有人願意傾聽我的感受。」


    她擁有與外表不符的臂力,不過還是遠遠不及靜雄。


    靜雄隨時能掙脫她的手,卻一時感到猶豫,不知這麽做好不好。


    此時,射手的車鈴聲自背後傳來。


    彷佛在催促靜雄一般。


    「思i…抱歉,我現在馬上就去救塞爾堤。」


    靜雄決定先以拯救塞爾堤為優先,想要掙脫鯨木的手,並盡可能簡短地說:


    「我不曉得你以前有過什麽遭遇……不過要是你願意,之後可以說給我聽。」


    接著他的另一隻手搭上鯨木的肩膀,準備抽出自己的手——


    「我要求行動的停止。」


    此時,背後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靜雄再次停下動作,緩緩轉過身。


    結果他真的見到一名自己十分熟稔 女性。


    對方手持一把手槍,擺出預備射擊 姿勢,動作和電影裏的軍人或警察一模一樣;手槍」頭也像電影演的一樣,裝著消音器。


    她的動作和過去法螺田對自己開槍時完全不同,一副高手風範。


    靜雄輕輕歎口氣,叫出那名女性的名字:


    「……梵蘿娜。」


    女人聽見對方叫喚自己,突然感到口幹舌燥,但還是寒著臉對靜雄說:


    「期許你維持全無抵抗,接受鎮壓……靜雄前輩。」


    巷子裏


    鯨木和清太郎都不知道——


    不知道突破道路封鎖的,其實不隻靜雄和射手。


    清太郎逃向另一邊出口的部下,突然發現那群受到罪歌控製,理應守在巷口的工作服男


    統統都消失了。


    但現在不是理會這種小事的時候。


    他要趕緊逃出這個地方,呼叫援軍過來。


    男人一邊跑著一邊掏出手機,想聯絡清太郎的私人部下。


    但他的下巴突然被人擊中,頓時像是被電到一般,眼前畫麵一黑。


    寫樂美影將昏厥的男人拖到巷子裏的垃圾堆,心裏想著——


    ——嘖,打這種人有什麽感覺啊?他剛剛甚至沒發現我的存在,大概是門外漢吧。


    ——剛才「罪歌」的手下也沒什麽搞頭。


    垃圾堆旁的地上躺著好幾名工作服男子,他們和清太郎的部下一樣,陷入昏迷。


    他們分別在下巴或是頭部挨了重擊,暫時不會醒過來。


    ——就沒有人稍微能抵抗一下嗎?


    她的思緒飄回自己家裏經營的樂影健身房,想起裏麵的成員。


    就算不將自己的家人算進去,道場裏的強者們也不是美影能夠隨便戰勝的。


    最近還有一名姓喜佐的小夥子頗得大家的賞識,他學習各種技巧的速度簡直令人發指。


    ——我和那個大個子是還沒交手過……


    這名備受期待的新人身高在道場名列第一,但就是讓她提不起什麽興致。


    ——還是和殺氣騰騰的人對打比較有意思。


    美影腦子裏轉著令人不寒而栗的想法,歎口氣,將清太郎的部下棄置在垃圾堆旁。


    「話說回來……」


    美影抬頭望向施工中大樓的起重機一帶,有些受不了地說,.


    「那家夥還真的很喜歡高處呢……」


    施工中大樓 最上層


    折原臨也站在建設中大樓的一端,不遠處便是建築施工起重機。


    大樓的鋼筋此刻仍裸露於外,組裝的臨時通道外側,擺放著工具與鋼筋,另外還貼著用


    來防止墜樓的塑料厚膜。


    臨也站在沒有組裝臨時通道,也沒有塑料厚膜阻擋的地方,悠哉地看著下麵。


    即便強風一吹便可能導致墜樓,臨也依然毫無畏懼地站在極限邊緣之處,欣賞著下方的


    風景。


    「選這棟大樓真是猜對了,好兆頭。」


    這棟大樓隻建設到一半,但裏頭當然有安排警衛看守,隻不過那名警銜目前同樣遭到被


    擊昏的待遇。


    臨也的背後有幾名暴走族「屍龍」的成員,但黃根不在其中。


    他在不久前說了句:「我的工作不是幫忙殺人。」後徑自回去了。


    「哎呀,這實在很有黃根大哥的風格,他都已經忘記自己過去是什麽角色了。」


    臨也喃喃自語了一句,接著再次觀察大樓下方的情況。


    真不曉得該怎麽說明現在這情況,礙事的怪物們全都自動集中在同一個地方,怎麽這


    麽巧呢?


    要是園原杏裏也在這裏,那就更完美「 :但真的順租成這樣也有點太誇張。


    他掌握到這裏出現可疑道路施工的情報後一派「屍龍」的人過來采查,結果發現一群疑


    似受到罪歌控製的人們。


    他判斷應該有什麽異狀,便引領手下們潛入這棟建設中的大樓—


    他沒有想到,在這裏獲得的成果竟然超乎想象。


    卡在大樓與大樓之間的巨大黑色霧團,應該是塞爾堤。


    他不曉得這是什麽情況,但八成出自鯨木重的手筆,而此刻人就在下方通道。


    隨後,矢霧製藥的社長出現,讓他推測到事情的來龍去脈。


    ——要是沒有頭的騎士的「身體」能順利落入矢霧製藥手中,他的計劃就能少掉一個不


    穩定的因素。


    ——接下來,隻要再設法排除掉鯨木重就行了。


    直到數分鍾之前,臨也都還在心裏如此算計l-


    但在看見繼清太郎之後來到現場的那個人,所有的算計頓時煙消雲散。


    平和島靜雄。


    與自己不共戴天的仇敵,自己於不久前才宣稱要真正排除的男人,如今為何會出現在這


    裏?


    他對事情始末厭到疑惑,隨即認定那疑惑一點也不重要,將之拋諸腦後。


    折原臨也代替神感謝人類。


    不論中間發生什麽事,他都感謝在此時此刻,將平和島靜雄帶到這裏來的命運。


    但是,臨也馬上察覺。


    察覺到他因為這個偶然,在心中油然而生的純粹喜悅—


    卻在看見靜雄之後,馬上轉變成對他的惱怒與憎惡。


    接著,一個念頭再次浮現。


    自己和平和島靜雄,彼此真的是水火不容。


    隻要那男人還活在這世界上的某個地方,便會玷汙自己心中那份純粹的喜悅。


    自己為何會討厭那名男人到如此地步?


    自己心中會冒出這麽基本的一個問題,大概是因為——-自己有個預感,這可能是彼此最


    後一次重逢了。


    ——為什麽呢?


    ——應該是不管在什麽場合下碰麵,我都想殺了平和島靜雄吧。


    我忘了是誰跟我說過,我會討厭靜雄,可能是一種自悲情結在作祟。


    那個人說,我會將靜雄視為眼中釘,是因為他擁有我所欠缺的特質。


    這的確是其中一個原因。


    但我自己早就知道,這僅僅是「其中一個」原因,而非構成這種憎惡的一切。


    臨也的腦中,閃過五花八門的理由。


    我隨便就能找到數十個,甚至高達三位數的理由——這些理由全部說得邇,但我也很清


    楚,這些也不過是憎惡的一部分。


    追根究柢,自己憎惡靜雄的理由隻有一個。


    他八成也有相同的戚覺吧。


    就連


    彼此間存在「一致的部分」,都令我思心難受。


    【——就是純粹的厭惡】。


    理由很單純。


    彼此的一切糾葛,便始於這麽一個毫無意義的第一印象。


    臨也在觀念上能接受。


    能接受人可以隻為了這麽一個理由,就將另一個人殺掉。


    臨也靜靜地閉起眼睛,接著緩緩張開。


    此刻浮現在他臉上的,是平常那張輕蔑的笑容。


    臨也帶著一如往常的表情,再度戚謝這個偶然,隨即將視線移向大樓下方。


    靜雄和鯨木此刻正抓住彼此,還有一個人舉槍對準兩人。


    ——那個人好像是梵蘿娜。


    化成影子霧團的塞爾提繼續掙紮,興金屬絲摩擦傾軋,他們發出的聲音被臨也當成背景


    音樂。陶醉地說了一句


    「啊啊……這個位置真好……」


    「他們再移過來一點……我就不需要動用塔式起重機了……」


    巷子裏


    靜雄等人完全沒有發現,有人在頭頂上監視著他們。


    即便靜雄抬起頭,他的注意力也隻會放在塞爾堤身上。


    更何況此刻的靜雄,根本無暇抬頭往上看。


    「梵蘿娜,你手裏的是什麽……那個不是玩具吧?」


    靜雄平靜地問,梵蘿娜回答:


    「這不是示威行動,我很真誠拿著這把火器,準備射擊。」


    她穿著一套醒目的騎士服,不遠處則放著一個偏大的行李箱。先前靜雄沒有看見那個行


    李箱,所以推測應該是梵蘿娜帶過來的。


    「你來這裏幹嘛?」


    「我正在工作,這工作與我和靜雄前輩進行的業務不同,我無法坐視你對委托人施加暴


    行。」


    「我們公司是不禁止員工從事副業,但也要挑一下工作吧?」


    靜雄聳聳肩,梵蘿娜表示:


    「…i我無法理解你現在泰然自若的意思,前輩難道不存在想質問我的事項?」


    靜雄聽了這句話,開始思考要如何處理這情況。


    他的眼角餘光看見射手的影子慌亂浮動。似乎和他一樣,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鯨木在確認過此刻情況後,緩緩放開她的手,避免刺激到靜雄。


    她這時已經恢複原先的麵無表情。


    結果靜雄最後還是沒看見,她先前到底露出仟麽樣的表情。 \


    但現在也不是在意這種事情的時候。


    靜雄先放下雙手,對梵蘿娜說:


    「想質問你的事?我不曉得這位大姊是你的委托人還是什麽,但你的槍口指著我,應該


    是為了保護她吧?好了,現在我的手放下來了,你也放下那東西吧。」


    「……」


    梵蘿娜瞬間準備將槍放下,但臉上又露出在猶豫某件事的表情,開口說:


    「我有一個事項,必須向靜雄前輩供述。」


    「什麽事?」


    「五月上旬,在豐島區某個校園機構內,靜雄前輩應該有被一名戴全罩式安全帽的女性


    使用彈道戰術刀(注,,一種刀刃可以射出的匕首)刺傷的經驗。」


    「嗯,有啊。」


    靜雄歎了一口氣說:


    「那個人是你吧?」


    「……」


    「我也不是笨蛋好嗎,看到你那件騎士服時,我就知道了。」


    靜雄的說法再正確不過,他接著略帶歉意地說:


    「而且,其實我之前……就或多或少……」


    「有認知到是嗎?我無法信服這個回答,這是空中閣樓,前輩供述自己知曉森羅萬象,


    那麽之前為何不使用你的臂力粉碎我的頸椎?」


    盡管是這種時候,梵蘿娜說話時還是使用了艱澀難解的修辭。


    她越是認真,使用的日語就越是迂回複雜。理由是她對日文有一個誤解,認為「艱澀的


    字匯等於有禮貌的說法」。但站在其它人的立場,隻會認為這是徒增溝通上的困擾。


    「……我已經習慣你講話的方式了。」


    靜雄說了這麽一句後,又對梵蘿娜說:


    「你想一想,我們一起工作這麽久,久到我都習慣你講話的方式,我怎麽可能會想對你


    怎麽樣?」


    「這和靜雄前輩的個人特性有異,不可解。」


    梵蘿娜微微壓下槍口,表示她的疑惑,靜雄則說:


    「這個嘛……會讓我發飄的,隻有不合道理的事情。」


    他看著梵蘿娜手上的槍,繼續說:


    「你朝我開槍如果有合理的理由,不管你是對我開槍還是拿刀剃我,我都不會生氣。但


    如果初次見麵的家夥突然開槍射我,我會先生氣再說,因為我無法理解那樣有什麽道理。」


    靜雄的怒火其實起伏很大。


    當初矢霧誠二拿原子筆刺他時,說出牽強理由的下場是被他使勁扔個老遠。但在理解誠


    二的行動發自真愛後,他最後隻賞了對方一記不輕不重的頭槌。另外,當六條千景堂堂正正


    向他提出挑戰時,靜雄也是抱持著不同於憤怒的心情,認真地完成那場對打。


    但如果遇到的狀況不合理,再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讓他陷入狂暴。這便是靜雄以前最大


    的問題所在。


    「……」


    梵蘿娜沉默不語,靜雄又說:


    「梵蘿娜,其它的先不管,告訴我,你到底q想做什麽,想要怎麽做b?」


    靜雄沒有想太多,隻對自己在工作上的第一位晚輩這麽問:


    「我好歹也是你的前輩,你可以依賴我一點吧?」


    ——我……我……


    梵蘿娜聽靜雄這麽說,內心起了波瀾。


    不,比較正確的說法,或許是她再次意識到藏在心裏很久的動搖。


    ——我……我在做什麽?


    ——我想破壞靜雄前輩。


    ——我想確認人類到底有多強。


    在俄羅斯的時候,她遇見擁有強者稱號的人:心中都會出現這樣的渴望。


    雖然有些變態,但那的確是梵蘿娜最純粹的渴望之一。


    但無法否認的是,她在來到這個國度,經曆了和靜雄、湯姆一起行動的日常後,她的心


    中產生一種有別於破壞衝動的情懷。


    ——不……走到這一步……我已經沒資格獲得所謂的日常了。


    ——不然當初,我又何必背叛父親和藺基林社長……


    她擺脫內心不切實際的想法,想再次將靜雄視為「敵人」。


    可是已經動搖的心卻平靜不下來。


    ——不對,我要的不是這樣。


    —要是不能和靜雄輩賭上生命的全部來摧毀彼此……這一切就沒有意義了。


    ——我不要這種,像是順便進行一下的對決……


    梵蘿娜發現自己正不斷尋找「不要對靜雄開槍的借口」,感務十分震驚。


    這樣豈非就不能反駁史隆的那句「你變得溫暖了」?


    ——我…:


    ——我要的到底是什麽?


    始終坐在地上的清太郎,看見梵蘿娜愣在那裏,破口大罵:


    「呃,喂,你在幹什麽?還不快開槍射死他!」


    「……喂,大叔。」


    靜雄開口的瞬間,現場的空氣頓時下降好幾度。


    「你啊,講這句話沒有道理吧……?」


    靜雄對清太郎說話時,口氣中明顯帶有怒意。


    他緩緩轉過頭和清太郎對視,讓後者全身一震。


    而且這一震,造成清太郎背部與腰之間的筋路錯位,劇烈的疼痛讓他動彈不得。


    「……!」


    「一個人要殺人……就要有反被對方殺死的覺悟……所以,你對梵蘿娜下達殺我的命令


    ……就是要她’作好被反撲殺死的覺悟。對吧?你這家夥……是想把有生命危險的工作推給


    我很重要的晚輩嗎……?說啊?」


    「等……等等!我……我隻是……!」


    清太郎的屁股仍坐在地上,手腳並用地不斷後退,看起來就像隻蟲子。


    男人過去見過許多異形,都不曾有過害怕的感覺,但看著酒保服男緩緩走向自己,明確


    而清晰的死亡恐懼,讓他有種心髒被攫住的感覺。


    清太郎與靜雄的距離正毫不留情地縮短,前者甚至沒有時間感到後悔。


    「……」


    梵蘿娜看著靜雄向清太郎走去,心神混亂之下,想將槍口對準他。


    但鯨木的手突然悄悄搭上她的手,要她把槍放下。


    「你又沒有受雇於矢霧社長,應該沒有義務聽他的命令。」


    「……」


    一


    「我和你現在都因為個人的情戚因素失去方寸,依我的q經驗法則。,將個人情戚帶進


    工作都會引發不良後果,這一點需要反省一下。」


    此刻閃遇鯨木腦海的,是曾經被她當成「商品」處理的聖邊琉璃。


    ——要是當時,我沒有受到個人情戚影響……


    ——又或者,基於個人情感對她施以援手,我的人生或許能夠更不一樣吧。


    她瞬間閃過這個念頭,隨即搖搖頭。現在再想這些也沒有意義了。


    「為了中止這個惡性循環,我們暫時撤離吧。」


    「呃——喂!鯨木?你在幹什麽?還不快來救我!」


    清太郎沒有聽見鯨木她們的對話,但她們的袖手旁觀讓他戚到不妙,連忙求救。


    但鯨木冷淡地給出一個殘酷的響應:


    「……敝人本日的業務範圍,並不包含保護矢霧社長這個項目。」


    「什……」


    接著,鯨木的手掌擺向梵蘿娜帶來的行李箱,恭謹地行了一禮。


    「我依最初的約定,給您帶來,其中一項商品h,至於q無頭騎士的身體h和q罪歌b,


    則容我日後補上。」


    「呃,等等!大樓上麵的那個不就是q無頭騎士的身體b嗎?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敝人認為,要在這種情況下取得身體,可能有些難度。」


    使用梵蘿娜帶來的「行李箱裏的東西」,應該能夠讓她脫離那狀態,恢複成原本的身體。


    但無頭騎士恢複理智之後,如果得使用罪歌繼續施以壓製,她將沒有把握對付平和島靜


    雄。更何況,罪歌此刻因為靜雄陷入躁動,讓她甚至不確定能否徹底壓製無頭騎士。


    接著,她維持一貫的麵無表情,很難得地說出一句普通人會說的話:


    「我和您一樣,都很怕死。」


    梵蘿娜聽著鯨木的這番話,以及清太郎充滿絕望的慘叫,靜靜地將槍放下。


    ——不行。


    ——在這樣的狀態下,做什麽都無法達成我的期望。


    ——想摧毀靜雄前輩……我必須有相當的覺悟才行。


    她會從事這份副業,原本便是為了重新獲得那份覺悟。隻是她萬萬沒想到,會在這個過


    程中,以這樣的方式和靜雄撞個正著。


    就如同鯨木所說,這時候較明智的做法,應該是暫時撤離。


    梵蘿娜為了壓抑心頭的混亂,調整自己的呼吸,並且仰望夜空。


    結果她隻見到「影子霧團」這個異形,讓她蹙起眉頭。


    但是——


    她同時察覺一絲異樣。


    也隻(有在過往工作中培養出敏銳觀察力的她,才能發現這絲異樣。


    ——日本人會在這麽晚的時候進行建設工程嗎?


    黑色霧團被金屬絲網困住的地方,恰巧在大樓一半高的位置。


    再往上看過去。


    她在興建中的大樓最頂端,看見一道明亮的燈光。


    那盞亮光不是用來警告飛機別靠近的紅燈,倒像是鹵素燈的光芒。


    若是如此,他們在這裏的所作所為,可能都已經被屋頂上的作業員目擊到了


    梵蘿娜意識到這個狀況,移動到可以清楚看見興建中大樓最頂端的位置。


    結果,她又發現另一個不對勁的地方。


    她看見三口堆高機就停在最頂端的壁麵邊緣。


    她站在這裏都看得見堆高機,明顯表示它停的位置極度靠近邊緣。


    她感到危險,凝神望去,結果又發現……


    堆高機前方搬運貨物的部分懸空對著他們——上麵還堆著建材一類的東西。


    還在堆高機的旁邊,看見一道小小的人影—


    梵蘿娜發現到——


    發現到屋頂上的人影,此刻「正要進行」的事情。


    「靜雄前輩!」


    她回過神時,發現自己已經發動衝刺。


    衝向此刻正堅定不移,一步步逼近矢沾清太郎的靜雄。


    並在短短數秒鍾之後——使盡全身的力氣,從背後推了靜雄一把。


    「?」


    靜雄頓時失去平衡,向前幾步踉嗆。


    「喂,梵蘿娜,你在幹什……」


    突發的事件讓靜雄大聲抱怨,同時轉向身後,結果他看見了——


    自己幾秒鍾前待著的那個位置,砸下無數根鋼筋和y骨,聲勢極為浩大。


    「什……什……什麽……」


    清太郎看見發生在自己眼前的這一幕,嚇得他這次真的腿軟了。


    不過他的反應也是正常,因為不久前,他人就坐在那個位置上。


    要是他沒有向後倒爬,現在早就一命嗚呼了。


    鋼筋砸中地麵後彈向周遭,但清太郎卻完全無法再動彈。


    鯨木也不曉得此刻發生了什麽事,眼睛微微睜大。


    看這反應,應該不是她的安排。


    不過是不是她都無所謂了。清太郎隻能詛咒命運,一心一意期盼剛剛逃走的部下能趕快


    找來援軍相助。


    他並不曉得,那名部下此刻正失去意識,躺在垃圾堆旁。


    靜雄和其它人一樣,也都愣在原地不動。


    他一動也不動,甚至忘了呼吸,無法理解眼前是什麽狀況。


    此刻他的眼中,隻看見散落在巷子裏的無數鋼骨。


    以及被其中一根鋼骨壓在下麵的梵蘿娜。


    「……梵蘿娜!」


    靜雄當場衝了過去,一手抓開鋼骨。


    從鋼骨上的人形痕跡看來,鋼骨並非在落下時直接砸中她。


    但她似乎有被彈射的鋼骨鋼筋波及,騎士服破了幾個地方,身體四處都流著血。


    「喂,梵蘿娜!振作點!喂!」


    「…i靜雄……前輩。」


    「太好了!你還活著!振作一點!」


    「無須……擔心。我原本計劃回避,但無法徹底回避彈跳的建材。」


    她還能正常說話,慯勢應該是比想象中要輕。


    靜雄不知道讓她保住一命的,是她經過刻苦鍛練的身體,還是鋼筋反彈時速度已經慢了


    不少。總之看她的樣子,應該是沒有生命危險。


    「你這混帳……這樣舍身救我做什麽……」


    實際土,就算掉下來的鋼骨直接砸中靜雄,他可能還是活得下來。


    但在那「瞬簡,梵蘿娜還是害怕靜雄因此喪命,才會衝去推開他的身體。


    梵蘿娜代替自己受傷,讓靜雄心中悔恨不已。


    他想對她說些什麽——


    情況卻不允許他這麽做。


    「靜雄前輩!」


    仰躺在地上的梵蘿娜,突然瞪大了眼睛。


    靜雄領悟到她的視線與喊叫代表的意思,抬頭望向天空。


    他看見了一個明顯的「異常」。


    在興建中大樓的頂端,此刻有二口堆高機「正要掉下來」。


    堆高機的車體隨即像是蹺蹺板一樣蕩回去,但下一刻又緩緩地翻過來——


    然後朝著他們落下來,那畫麵彷佛就像電影裏的一幕。


    靜雄看見這一幕,瞬間覺得時間的流動變得極度緩慢。


    因為在堆高機落下的前一秒……


    他看見了。


    他看見站在堆高機旁,俯視著他們的人影。


    他沒有清楚看見對方的長相。


    事情發生在一瞬間,又逆著鹵素燈的燈光,他甚至不知道對方衣服的顏色。


    即便如此,靜雄還是帶著近乎確定的預感,說出對方的名字。


    「……臨也?」


    下一秒,堆高機快速砸向靜雄和梵蘿娜。


    清太郎驚聲尖叫,同時期望靜雄被砸成一團肉泥。


    那個瞬間,他沒有考慮到彈飛的碎片可能奪走他的性命。


    但下一剎那,發生了一件任何人看到都難以置信的事情。


    靜雄當場站起來,對落下來的堆高機——


    施展出一記極其強烈,也相當單純的shoulder tackle。


    在相撲中,這一招被稱為「打咱」。


    這」招單純而強大,僅需用自己的肩膀使盡全力撞出去。


    但話說回來,靜雄未曾接觸過上違的格鬥技,他會施展出這記衝撞,僅是出自於本能。


    然而在接近零距離的狀態施展的這記衝撞,卻迸發出莫大的威力。


    靜雄平常拿來扔人的自動販賣機,重量在三百公斤上下。


    有時裏麵裝的東西多一點,重量就會遠高於五百公斤。


    但此刻砸下來的堆高機,重量卻遠遠超過一噸重。


    還是從大樓最頂端掉下來。即便大樓仍在興建中,也改變不了它自高處落下的事實。


    麵對這可說是十死無生的重量——靜雄一記衝撞,便真的將它「撞開了」。


    雙方接觸的瞬間,砰的一聲巨響,堆高機的落下軌跡大幅偏移。


    斜斜彈開的堆高機直接撞上興建中大樓的牆壁,撞破水泥牆,落進大樓的內部。


    在牆壁被撞破的轟隆聲平息後,一片死寂占據了狹巷。


    所有人都說不出半句話。


    因為平和島靜雄這名男人,僅憑他的臂力與強健體魄,便撞開了人類根本無法閃避的


    「死亡」。


    就連因此獲救的梵蘿娜都無法相信發生在眼前的事實。


    她見過靜雄一腳踹翻一輛車。


    也知道靜雄根本不怕匕首的刺擊。


    但還是沒想到,他竟然能夠這樣誇張。


    她甚至開始覺得,子彈大概無法打穿他的身體吧。


    他那堪比美國漫畫英雄的肉體,逐漸瓦解梵蘿娜心中對於「人類」的定義。


    「…:你沒事吧?」


    最後打破沉默的,是帶來這陣沉默的靜雄本人。


    他確定梵蘿娜身上沒出現新的傷口後,鬆了一口氣,露出微笑說:


    「看來是沒什麽事。」


    靜雄扭動脖子,發出喀嘰聲響,轉動他的左盾,轉身背對梵蘿娜。


    「梵蘿娜……抱歉了。」


    「……?」


    「我接下來要做一件不合道理的事情,你想朝我開槍還是拿刀砍我,我都沒有怨言。」


    靜雄接著向巷子角落裏的射手低頭道歉。


    「……你也是,你想盡辦法拜托我來邐裏,我卻無法繼續幫忙……塞爾堤恢複後,你要


    踹我幾下都可以,所以請原諒我。」


    如果光聽靜雄講的話,一般人會覺得他比平常還要冷靜。


    可是在場的所有人全都感覺到了。


    就連不知靜雄平常個性的清太郎,都感受到他話裏隱藏的情緒。


    憤怒。


    無限單純,同時無止盡純粹的情緒。


    壓縮到極致的心頭惡火,化為人的型態行走。


    現在的靜雄,正是處於這樣的狀態。


    他向梵蘿娜與射手吐露的那番話,恐怕是他此刻情緒中,殘留的最後雜質。


    想象到他吐出所有雜質後會發生的事情——梵蘿娜、清太郎,甚至是鯨木,五髒六腑都


    湧起近乎疼痛的警告,要他們「快逃」。


    靜雄在警察局旁看見梵蘿娜時:心中燃起前所未有強烈的怒火。


    但在幾個小時後,他的行為舉止便恢複正常。


    後來,他將一名國中生扔向高空,並和射手進行一番對話後,那股怒火似乎平息了。就


    連靜雄自己都出現這樣的錯覺」。


    事實並非如此。


    他將情緒壓抑在自己的心中,以為怒火已經得到平息。


    實際上,那隻是他情感深層某種本質性的潛意識,刻意不將怒火渲泄出來罷了。


    因為他的本能知道,這份強大到甚至能蒸發灼熱岩漿的「怒火」,隻應留給一個人。


    那個人,此刻就在他的眼前。


    同時還帶來一出最惡劣的戲碼——慯害他的晚輩梵蘿娜。


    靜雄踏著穩健的步伐,從堆高機撞出來的大洞,進到興建中的大樓裏。


    此時,梵蘿娜突然發現。


    靜雄的右手臂自肩膀處垂了下來,完全失去動靜。


    「……靜雄前輩。」


    梵蘿娜最後還是沒有開口留住他。


    因為她感覺到,如果這時將他留下來,似乎會侮辱到某種神聖的什麽。


    她一直渴求知道人類能夠有多強悍。所以對她而言,那或許接近一種心中的信仰吧。


    總之在此時此刻,沒有人可以阻止靜雄的前進。


    靜雄走進大樓,緩緩踩著階梯上樓。


    此時,有人撥了通電話到他手機。


    靜雄的視線盯著麵前的樓梯,看也不看便按下通話鈕,將手機貼向耳朵。


    q嗨,小靜。h


    聽筒傳出的聲音,來自剛剛想殺掉自己……不,是想殺掉自己與梵蘿娜的男人。


    q想不到陽剛那樣都搞不死你,你真的是一頭怪物耶,好厲害,好強大。而且你這頭怪


    物竟然還會保護人類,這種行為除了滑稽外,我還真找不到別的形容詞了。」


    「……」


    ,我以前好像就有跟你說過,你不會以為拯救別人,自己就能討人喜歡吧?哦,還是你


    對那個叫梵蘿娜的女孩有什麽特別的感情?我之前還以為你是個蘿莉控,隻會色眯眯盯著粟


    楠會的大小姐看呢。不過你要是身為怪物的同時還是一頭禽獸,那就一點都不好玩了。b


    「……」


    q對了,你這樣棄塞爾堤於不顧好嗎?要不要我告訴你,那個名叫鯨木,剛才被你放過


    的女人到底有多壞?b


    手機裏,臨也以一慣的嘲諷口氣喋喋不休著。他這番話既可說是挑釁,也能算是忠告。


    靜雄沒


    有任何響應,隻是繼續走著樓梯。


    在走到大樓差不多一半高度的地方時,靜雄首度開口:


    「臨也……」


    他的口氣很沉穩,感覺不到絲毫怒意。


    q……什麽事?b


    對於臨也的詢問,靜雄隻是維持沉穩的口氣說:


    「……q永別了b。」


    這句話,是靜雄僅存的最後一絲理性。


    「。,……,.」 ÷


    臨也確露靜雄不打算再說什麽之後,僅回了一句話,便掛斷話。


    ’嗯,後會無期。b


    他的聲音,也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讓人想象不到,他們即將展開壯烈絕倫的生死決鬥。


    隔了一會,梵蘿娜和鯨木也進到大樓裏麵。


    「你真的打算追上去?」


    「……我深思熟慮一旁守候的必要性,製止我的行為無意義。」


    「你要是遭到波及,我可不會理你。」


    「我不需要你的輔助。」


    梵蘿娜遍體鱗傷,但還是蹣跚地走向樓梯處。


    毫發無傷的鯨木,輕輕搖頭應了一句:


    「喇喇的『攻擊k應該是折原臨也所為。折原臨也當初賦予我自由,所以是我的恩人,


    同時也確實是我的敵人。所以我得守在一旁,等待最後的結果。」


    「……」


    梵蘿娜不發一語,繼續前進。


    鯨木走在她後麵。進到這棟大樓裏,並不影響她和「罪歌」的連結。


    要是臨也和靜雄最後兩敗俱傷,她便能回收無頭騎士的身體,安心完成最後的「交易」。


    她心中打著這個算盤,但不可否認的,她也想知道靜雄與臨也之間的衝突,最後會是什


    麽結局。


    自己竟然有這種遊山玩水般的觀賞興致,讓鯨木戚到有些驚訝,不過她邐是緩緩跟在梵


    蘿娜後頭。


    可是——在她們要走上樓梯時,後頭傳來一道聲音:


    「好了,兩位小姐,別再前進了。」


    兩人轉過頭,結果看見一名年輕的女子。


    女子的身形看起來剛柔並濟,一副有在練格鬥技的模樣。


    「抱歉,臨也說不能讓外人進來。」


    女子聳聳肩表示。梵蘿娜問:


    「如果我做出拒絕的發雷,事態將會如何?」


    「……你是史隆的搭檔吧?」


    「!」


    對方突然提及這名字,讓梵蘿娜睜大眼睛。


    「然後,你應該也認識史隆吧?」


    女子對鯨木說,但鯨木依舊一張撲克臉,不置可否。


    女子——寫樂美影看著兩人,左右擺動她的身髏。


    「和受傷的家夥對打實在不好玩……不過你堅持的話,我可以陪你玩一下。」


    美影興味索然地說完這句話後,抬頭望向天花板,冷淡表示:


    「樓上即將發生一場全世界最無聊、最沒有意義的生死對決。」


    她甩甩手腳,極其難得地露齒一笑說:


    一不過,我選是不怎麽想讓別人去打擾他們耶。」


    巷子裏


    「至……至少……要將頭顱帶回去!」


    清太郎喃喃自語地呻吟,緩緩在地上爬行。


    他忍著腰痛,在散落鋼筋和鋼骨的巷子裏一步步向前爬。


    隻差一步,他就能摸到梵蘿娜帶到這巷子裏的行李箱——


    此時卻突然冒出一道白色人影,一把提起箱子。


    「!」


    清太郎抬頭看去,一陣錯愕。


    他看見戴著白色防毒麵具的「尼布羅」研究員:岸穀森嚴。


    一森嚴……!」


    「呼嗬嗬嗬,清太郎,挺狼狽的嘛。我突然想起學生時代,你曾經對我下跪磕頭過。」


    「少胡說!誰向你這貨色下跪磕頭過?你來這裏做什麽!」


    「唔……我想趁機捏造學生時代的往事,看來是失敗了。」


    森嚴一副十分垂頭喪氣的模樣,同時與清太郎拉開幾步距離,緩緩打開行李箱。


    「話說,我剛剛躲在旁邊看了很久。靜雄還真是厲害,他把堆高機撞開時,我的尿差點


    漏出來。你應該已經漏了吧?」


    「回答我的問題!」


    「我聽到鯨木姑娘擄走我兒子的消息。想說隻要盯著你就一定可以找到人,果不其然。」


    「你兒子……?什麽意思?」


    清太郎對新羅遭到綁架一事毫不知情,皺起眉頭。他看見森嚴自行李箱取出「頭顱」,


    講話不自覺變大聲。


    「喔喔!喔喔……好懷念……好美啊!那是我的!給我!」


    「我是個綽士,所以路上撿到東西,當然會送交警察,或者…i物歸原主。」


    原主。


    這兩個字讓清太郎怔了一下,倒抽一口氣說:


    「你談不會是想……」


    「哎哎,想不到原主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真是太幸運了!這也是我人品好吧!」


    森嚴極其誇張地說,同時仰望上空。


    這一刻,影子雲仍受困於金屬絲狀的罪歌之中。


    「等……等等!森嚴!你兒子不是和那名無頭騎士的身體那個……彼此相愛嗎?」


    「我不否認,哎呀,我也很頭疼我兒子的嗜好,竟然和一個打死不願意叫我q爸爸h或


    ,父親h的女人交往。」


    森嚴開了一個玩笑,清太郎大吼:


    「等等!你想將頭顱還給她?千萬別這麽做!鯨木說如此一來,她在池袋生活的所有記


    憶可能會統統消失!」


    清太郎當然不是真心為新羅著想,而是認為身體若在此刻恢複原狀,森嚴有相當高的機


    率奪走所有的一切。


    他給出忠告,便是為了防止這件事的發生,森嚴卻笑著舉起頭顱說,,


    「思,這個可能性是很大沒錯。如果現在是上班時間,我身為尼布羅的研究員,就得將


    帶回頭顱視為我的首要之務……但我現在是休假中的研究員,所以超級想要實驗一下,看看


    將頭顱還給她,是否真的會讓她喪失記憶!」


    「你這家夥!你想要糟蹋自己兒子的人生嗎?」


    「放心啦放心啦,新羅很堅強的。就算塞爾堤失去所有的記憶,他一定會重頭來過,花


    個二十年與她複合!」


    「你…:這個混蛋……!」


    麵對清太郎的大罵,森嚴不予理會,高聲頌揚:


    「人生就是永遠不斷的嚐試錯誤啊!哈哈哈,我丟!」


    森嚴將「頭顱」對準上空,用力一拋—


    頭顱上升不到幾公尺,便砸到二樓的牆壁,彈了回來。


    「……」


    「……」


    美女的活人頭掉在地上,又滾了幾圈。


    現場頓時一雉沉默,森嚴轉轉手臂,開朗地說:?人類頭頗的重量據說在三公斤到八公斤之間,塞舜堤的頭偏輕,所以大概在四公斤卜


    下。要將一個四公斤重的啞鈴扔到那麽高的地方,有可能嗎?我才瓣不到呢—


    森嚴透過白色防毒麵具,自以為是地說著。


    清太郎徹底傻眼,森嚴繼續模糊問題焦點。


    「我剛剛也說了,人生就是一連串的錯誤嚐試。」


    此時——


    「你對錯誤嚐試這個詞的用法,是不是多少有點誤解?」


    一名男人出現在森嚴的背後,一把抓起滾向他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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