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 來神高中 穿廊


    「嗨,你走路已經沒問題啦?……啊,我好像白問了。」


    「……搞什麽,是新羅啊。那隻蟑螂在哪裏?我一定要揍到讓他自己想要轉學為止。」


    新羅在穿廊隨意向靜雄打聲招呼,結果後者臉色極為難看地反問他一句。


    新羅聳聳肩,半開玩笑地關心靜雄的身體狀況。


    「你不久前不是才被卡車撞到嗎?怎麽不擔心自己身體,隻想著要怎麽揍人啊?不過你現在不會找不到臨也就拚命泄憤破壞校舍,在做人上也算變得圓融了。」


    新羅歎了一口氣,看著靜雄的頭發接著說:


    「老實說,我們重逢時看到你染金發,我真的嚇了一跳。我想說,你該不會真的變成不良少年了。」


    「……吵死了,我又不是喜歡這樣才染的。」


    「那幹嘛染?明明不願意還是染了頭發,對於你這個不管想做的事多麽不合理,都會用蠻力硬幹到底的人來說,很稀奇耶。」


    「國中時期的學長要我染的……算了,這件事不重要。那隻大蚊(注:一種以花蜜為食的昆蟲,貌似蚊子,但其實是不同物種)是哪一班的?」


    靜雄額頭上的青筋暴露,絲毫不掩飾他對昨天才第一次認識的男人抱持的敵意。


    「你想被退學嗎?在學校裏,好歹也忍耐一下吧。」


    新羅嗬嗬笑著,靜雄咂舌一聲,不情不願地接受建議。


    隻不過,他接著又對新羅本人怒目相向地詢問:


    「話說回來,你把那隻步甲蟲介紹給我,是打什麽主意……?」


    「喂,這樣很過分耶,我隻是將自己國中時期唯一交到的朋友,介紹給我小學時期唯一的朋友,也就是你而已。」


    「給你一個忠告,要慎選你的朋友。」


    「咦,靜雄你竟然會說這種話?」


    新羅笑了,接著再次給一起長大的友人忠告:


    「總之你在學校要安分一點,要是剛入學就馬上遭到退學,也會給你的家人造成麻煩吧?」


    聽到新羅提及他的家人,靜雄的表情變得更不愉快,沉吟了一會兒後才不情願地點頭。


    「好啦,我會在放學後幹掉他的。」


    「要不要先刪去殺了他的選項啊?你幹嘛看他那麽不順眼?」


    「……我啊,最討厭那種隻會靠著嘴巴流利去操弄別人,自己卻什麽都不做的家夥。」


    「喔喔,原來如此。」


    靜雄武斷地認定才剛認識的人性格就是那樣,新羅卻沒有反駁。


    因為他知道,臨也的確就是那樣的人。


    不過新羅雖然沒辯駁,卻嗬嗬笑著說:


    「不過按這個說法,我也是隻會動張嘴的人呀。」


    「你這家夥的確也常讓我覺得火大。」


    靜雄狠狠瞪了新羅一眼,讓後者不自覺後退一步。


    「喂,表情不要那麽可怕。乖乖,乖乖。bo cool,be cool。」


    看著兒時玩伴的反應,靜雄皺起眉頭,接著表示:


    「話說回來,雖然你會開些超級沒營養的玩笑,卻不會胡亂說謊騙人。隻有這一點你比那隻跳蚤好得多。」


    「你過獎了,我才沒有那麽純潔無瑕,有必要時還是會說謊的。」


    「……敢跟我大放厥詞,對我說:『你給我解剖吧!』的大笨蛋,會有需要說謊的時候嗎?」


    靜雄閑話家常般地說出這句話,讓新羅稍微沉思了一下。


    「嗯……這麽說吧,我有一個喜歡的女人。」


    「啊?」


    「如果是為了貫徹我對她的愛,要我說再多的謊或是變成壞人,一切都不成問題。」


    「喔,這樣啊。如果你是為了心愛的女人才變壞人的話,那倒是隨便你。」


    靜雄認為新羅這是在放閃,感到有些不耐,不過他還是給出那樣的回複——


    後者卻左右擺擺手,一臉認真地否認:


    「不,為了那個人的說法好像不太對,該說是為了我自己。」


    「啊?」


    「我如果會基於惡意撒謊,應該會是針對她而撒的。」


    「你說什麽啊?」


    靜雄的眉頭皺得更緊。


    周遭的學生都對靜雄感到害怕,根本不敢靠近穿廓。


    「嗯,我是真的喜歡那個人。這種喜歡與其說是愛,老實說更接近獨占欲。所以要是那個人即將離開我……我應該會全力挽留那個人。為此,無論要我變得多壞都無所謂,或許還會因此而殺人。」


    如此驚人的發言讓靜雄也不自覺陷入沉默,思考片刻後回答:


    「……不……不行吧。你要是殺了人,一般來說會讓對方更討厭你。」


    「是啊,所以我應該會一直隱瞞這件事不讓她知道……呃,說不定我會撒『是你害我殺人的!』這樣的謊,讓她感到罪惡感。那樣她可能就會一直待在我身邊了。」


    「你這樣滿惡劣的。」


    靜雄深深籲一口氣,對新羅投以憐憫的眼神。


    「你啊,就是會傻傻地說出那種事情,朋友才會那麽少。」


    「想不到你竟然會對我說這種話,不過我倒是不否認。」


    「怎麽會有這種給對方造成麻煩的愛啊,就算這真的是愛,也已經相當扭曲了。」


    「事情能不發展成那樣當然是最好。我也想談普通的戀愛啊,要是能過著『我已經夫複何求,能為對方奉獻一切就幸福了』那樣的生活,那就最美滿了。」


    新羅一邊說一邊點頭,絲毫不覺得這樣有何不對。


    靜雄聽著兒時玩伴這麽說,有些不耐煩地回答:


    「嗯,我真的打從心底同情被你喜歡的女人。你最好有心理準備,謊言被揭穿時,對方說不定會拿刀刺你。」


    「嗯……可是那個人溫柔到了極點,說不定吵吵鬧鬧之後,還是會原諒我。」


    「你的腦袋瓜裏現在真的開滿花朵了……」


    靜雄像是表示已沒力氣再說下去一般,輕輕搖頭:


    「不過無所謂,到時候我會幫那個女的給你一拳,讓你飛到天空的盡頭,就放心吧。」


    新羅聽到靜雄冷冷說出這句話,笑嘻嘻地說了一句讓人分不清是認真還是開玩笑的話:


    「你那樣可幫了我大忙。要是你能控製力道,沒有一拳揮死我,就更令人感激了。」


    「因為我可沒有你那麽耐打。」


    ♂♀


    現在 施工中大廈


    火柴的火焰引爆可燃性氣體,讓氣體熊熊燃燒起來,同時朝四周散發光和熱,以及沉悶的破壞聲。


    臨也本來站在鋼骨的上層,但在扔下火柴的同時,他也退到安全圈內,以防被下方傳來的熱浪波及。


    即使如此,點燃氣體造成的爆炸還是極為強烈,狂飄的熱風轟過臨也的身旁。


    臨也緊抓住鋼骨,保護自己不被暴風吹落大廈。


    因此,他沒有親眼目睹靜雄的下場。


    靜雄即使被燒得全身潰爛,還是有自缺氧狀態徹底恢複過來,猛撲向他的可能性。


    雖說在他的算計之中,靜雄在腿部不聽使喚的狀況下,應該逃不過這一劫——


    此時,臨也察覺到不對勁。


    他發現周遭的黑暗變得比剛才幽深。


    「……?」


    這不是一般夜晚的黑暗。


    夜空直接吸收掉火焰的光芒——此刻的幽暗便是異常到可以這樣形容的地步。


    一般認為,都會地區會因為地上的光而看不見星星,但現在的情況仿佛就像天空將地


    上的光統統抹去一般。


    不隻是光,連帶火焰造成的熱風……不,甚至是火焰本身也消逝在黑暗之中。


    白天空蔓延過來的影子捕住火焰,將之吞蝕。


    接著臨也想到,他見過那「影子」。


    「……」


    臨也認出那團不可思議「影子」的真麵目,眯起眼睛喃喃說:


    「那頭怪物先前看似是沒有記憶……她到底有什麽打算?」


    他朝夜空看了一眼。


    上頭完全不見半顆星星,有的隻是一大片異常的黑暗。


    可是,他也不能放太多注意力在那邊。


    囡為自己現在正與人生死對決。


    臨也考慮勁這一點,並基於「影子可能會妨礙他們的癲殺」這個可能性,決定隻對影子投以最低限度的警戒,並將精力放在尋找平和島靜雄的身影上。


    或許是影子力量造成的影響,火焰沒有蔓延開來,而是逐漸收束。


    然而火焰之中,不見任何人影。


    ——在哪裏?


    臨也凝神注視,尋找可能已被燒成木炭的男人身影——


    他的腳底突然傳來緩慢的晃動,讓他不自覺握緊鋼骨。


    ——地震?


    那晃動緩慢且劇烈,仿佛整個地球都在震動一般。


    ——不,不對。


    若是一般人,可能會認定這就是地震。


    但是他很清楚。


    比起在這時候碰巧遇上地震的偶然,這場晃動還有一個機率遠高於地震的可能原因。


    臨也抓著鋼骨柱子的邊角,凝神看著逐漸收斂的火焰中心。


    接著他看到……


    在火焰的中心。


    直到剛才靜雄還跪著的那個地方,出現一個大大的影子。


    但那影子並非被燒焦的人型物體——


    而是地麵破開的一個大洞,與周遭朝外側擴散的蜘蛛網般裂痕。


    瞬間,一股寒意竄過臨也的後背。


    ——那頭怪物。


    ——他僅憑上半身的力量,就「轟開了地板」?


    靜雄的確因為不久前的缺氧,始終跪在那個地方。


    他的上半身後來是可以正常活動了,但照理還沒恢複到能夠站起來的地步。


    他沒有使用腿部,僅憑肌肉的力量,便發出足以打穿地板的一擊。


    無從得知他用的是拳頭、肘擊,抑或是頭槌。


    現在可以確定的,是剛才與光和熱同時傳出的破壞聲並非爆炸所造成,而是靜雄一擊轟開地板的聲音。


    ——他掉進洞裏,然後逃走了?


    ——不,或者說……


    可能性有兩個。


    一個是他轟開地板,落入洞裏,避開火焰焚身的狀況。


    另一個則是像蟋蟀蹬向地板高高跳起那樣,他透過轟擊地板的反作用力,讓自己的身體自爆炎中心彈開。


    不論是哪一種,都隻會導出一個答案。


    臨也站在鋼骨上,身子前傾,將視線投向自己所抓的那根鋼骨柱的底部。


    並且看見了——


    「……」


    衣服四處,以及部分皮膚頭發被燒焦,一臉憤怒抓著鋼骨底部的平和島靜雄。


    ——不好!


    臨也瞬間想跳離他所站的位置,一陣更強的搖晃破壞了他的時機。


    周遭鋼骨開始變形,大廈牆壁的根基開始受到破壞。


    靜雄使出蠻力,將自己抱住得鋼骨自整個結構扯出來,使用與他平常揮舞電線杆時相同的訣竅,將鋼骨抱起。


    立足點遭到破壞,在上麵搖搖欲墜的臨也,見到了那根鋼骨被全力朝自己揮來的畫麵。


    「唔……」


    也不曉得臨也靠的是本能還是計算能力,他瞬間扭動身體,試著以腳底接住揮過來的鋼骨。


    下個瞬間,鞋底與鋼骨相互接觸——


    臨也的身體被重炮轟向沒有投手,也沒有野手的夜空。


    ♂♀


    池袋某處


    「……你不覺得有些怪嗎?」


    前往交易場所的途中,千景這麽說了一句。


    聽見這句話,走在他身邊的正臣也搭腔表示:


    「的確,路上的人好像有點多。」


    「是啊……一點都不像即將要破曉的時間。」


    他們此時打的算盤,是比「交易」時間更早溜到現場,觀察帝人會帶多少人過來。


    他們本來考慮要躲到附近大樓的餐廳,或是那類深夜營業店家的逃生梯處,窺探現場的情況。


    可是在前往現場的途中,兩人感覺到奇妙的氣氛。


    不隻是對池袋很熟悉的正臣,就連以琦玉為主要活動地點的千景,都感覺不太對勁。


    「怎麽說,我有不好的預感。這種背後毛毛的感覺,和之前有黑道來找我的隊伍麻煩時一模一樣。」


    「不要嚇我好嗎……」


    正臣的臉頰抽搐,但還是毫不畏縮地向前走。


    隻是心中有件很讓他擔心的事。


    「希望不要遇到泉井那家夥來攪局。」


    雖然泉井在停車場挨了千景強烈的一擊,但不管怎麽想,都不認為他是會輕易善罷甘休的角色。


    「話說回來,他們怎麽會讓那群人加入啊……」


    「dors無所不容啊,我聽說甚至還有小學生加入。」


    「也不能因為這樣……」


    正臣想起黃巾賊當初因為被泉井他們混進來,差點分崩離析的往事,不禁咬牙切齒。


    「總之,還是小心一下那個戴太陽眼鏡的家夥羅。隻要被他視為敵人,就算在大街上,他也會不加思索地扔出汽油彈。」


    千景輕佻地說出那種可怕的情況後,再次環視街道周邊。


    兩人此時隻是遠遠地望向鬧區,沒有直接靠近人群。


    如果是白天,他們當然可以光明正大地混進人群;至於現在,他們的警覺性可沒差到會主動跑去靠近異常情況。


    「話說,你對現在這樣的狀況有概念嗎?今天要是有什麽足球世界杯的比賽,我倒還能理解現在的情況。」


    「不,該怎麽說……你不覺得那群人很詭異嗎?老是守在一個地方來來去去的……」


    路上情況帶給正臣的感覺已經超越詭異,到達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讓他背後頻頻冒出冷汗。


    ——這該不會也與dors有關吧。


    ——待在那裏的人全部都是dors……倒也有這個可能性。


    ——可是話說回來……


    正臣也有耳聞dors初次集會的傳說,但與那一次相比,目前的情況還是有點不對勁。


    「沒辦法了。保險起見,我們就叨擾一下這邊的大樓吧。」


    千景接著做出打算進入旁邊大樓的動作。


    「隻要能上到屋頂就行了吧?」


    「你也太沒計劃了。」


    正臣傻眼。歎了一口氣後,將視線投向旁邊另一棟大樓。


    「選那一棟吧,那棟大樓的屋頂視線很好,上去也不麻煩。」


    「你上過那棟大樓的屋頂?」


    「以前和藍色平方對幹時遇到很多事情,而那個叫折原的最差勁顧問,對屋頂之類的地方又相當了解……」


    想起過去發生的火拚,正臣表情苦澀地說。


    千景見他那樣子,哈哈笑著拍正臣的肩膀……


    「喔,不錯喔,觸法少年,我現在就姑且對你過去的罪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你馬上也會犯同樣的罪吧。非法入侵。」


    ♂♀


    廂型車內


    渡草的廂型車,車體的一麵有著遊馬崎所畫的動畫繪圖。


    平常坐四個人顯得寬敞舒適的空間,現在人口密度翻了一倍以上。


    駕駛座是渡草,副駕駛座則是受了傷的門田。


    中央座列則是誠二坐中間,波江和美香夾在他兩邊;後方座位則是遊馬崎、杏裏和沙樹並肩而坐。


    要是加上平常都會坐在車上的狩沢,就會形成超載的情況。


    可是她此時並不在場。


    她在街上尋找門田的過程中,突然與大家失去聯絡。


    門田等人為了找她,決定前往池袋的鬧區,也就是sunshiy那邊——


    「我還是覺得,小姐們不要跟來比較好。」


    門田完全沒考慮自己的傷勢,對坐在最後麵的兩名女孩這麽說。


    「我也試著拜托新羅的媽媽,讓你們暫時躲在那邊如何?」


    然而,杏裏卻罕見地露出堅定的眼神,搖搖頭說:


    「不……我也要去,我非去不可。」


    看著坐在後方座位的杏裏透過後昭i鏡注視自己,門田歎了一口氣,打消這個念頭。


    杏裏一開始腦袋跟不上情況的變化,陷入一陣混亂,但在聽到「狩沢有危險」的消息後,積極主動表示自己也要去。


    「狩沢和你之間發生過什麽事嗎?」


    「狩沢小姐她……在我感到無助的時候,幫了我不少忙。」


    杏裏微微低下她的臉,回想這幾天與狩沢之間的互動。


    要是沒有她的陪伴,自己的心可能早就因為折原臨也的「那番話」變得支離破碎。


    想起這件事,杏裏再次體會到自己對狩沢抱持的謝意。


    所以她做好覺悟。


    決定要好好麵對與自己有關的所有「抽痛」。


    杏裏再次抬起頭時,門田輕輕皺了眉頭。


    「……?門田,怎麽了……啊?」


    渡草準備發車,手伸向車子鑰匙時,順著門田的動作從後照鏡看向坐在最後座的杏裏,不自覺發出聲音。


    「呃,喂……小姐,你的眼睛怎麽了?」


    其他人聽見渡草的問題,紛紛看向杏裏。


    結果他們發現一個明顯不對勁的地方。


    園原杏裏的眼睛此時亮著紅光。


    透過鏡片射出來的紅光,仿佛人的靈魂般在車中搖曳。


    門田和遊馬崎曾經見到杏裏眼睛亮著紅光,在公園與人戰鬥的畫麵。


    可是他們當時並沒有認真向杏裏追問此事,也不打算往後再主動提起這個話題——


    杏裏的眼睛在紅光之中射出強而有力的眼神,清楚地向眾人表示:


    「街上所有的砍人魔,應該都和我有關係。」


    接著,她調整一下呼吸,將平常有些畏縮的聲音吞進喉嚨之中,然後語氣堅定地說:


    「所以……我真的非去不可。」


    ♂♀


    某商業大樓 屋頂


    位於有著幾家餐廳的大樓屋頂。


    千景和正臣站在有些寬敞的屋頂上,悄悄環視四周,再次確認大馬路上的狀況。


    此時明明是深夜,路上的人卻異常地多。


    而且在他們接下來預計前往的地方——也就是東急手創館前,聚集相當多的人。然而最密集的地方不在那裏,感覺從那個路口通往保齡球館的那條路才是人群匯聚的中心。


    「這裏看過去會被大樓擋住……是露西亞壽司那邊發生什麽事了?」


    「話說,那群人的動作真的很怪。總覺得很機械性,一直重複循環……嗯,像不像電玩中隻存在於背景裏的人物?」


    千景不帶同理心地說著。正臣則與他相反,為了眼前異樣的光景感到急躁。


    「可惡……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不覺得他們的眼睛很紅嗎?」


    「咦?」


    「從這裏看是看不太清楚……嗯,就在被高速公路擋住,看不太到路邊的那裏。」


    他們所在的位置與地麵之間會被首都高速公路的高架道路擋住,看不太到印樓大道和音羽大道的交會點。


    「如果能到amlu大樓或sunshiy那樣高的地方,應該就能看得更清楚了。」


    正臣的臉轉向一旁,看向與東急手創館隔著高速公路的amlu大樓。


    可是想溜到amlu大樓的屋頂似乎不太可能,而sunshiy的瞭望台雖然二十四小時營業,往返可能要花上數倍的時間。


    「沒差啦,能夠稍微看見印樓大道的情況就很好了。」


    千景持續觀察路上的情況,並發現一個特殊情況。


    在東急手創館前麵,出現了一個和一般人藏覺明顯不同的團體。


    他偶每徊人都戴著藍色針織帽或頭罩,在夜晚的群眾申,形成一個不搭調的奇異風景。


    正臣看見那群被染成「藍色」的少數人群,握著屋頂欄杆的手頓時加大了匆道。


    「來了……那是藍色平方的人。」


    ♂♀


    露西亞壽司前方


    「……客人來了啊?」


    那須島看見一輛廂型車在東急手創館前方停下,裏麵出現一群少年,人人戴著怪異的鯊魚蒙麵帽。這一幕讓那須島的嘴角上揚。


    「先不要動他們,你要好好控製被罪歌附身的人喔。我會告訴你行動的時機,不然莫名露出空隙,讓壽司店的人逃走就傷腦筋了。」


    「……遵命,母親。」


    春奈眼神空洞地點點頭,那須島摸摸她的頭,揚起嘴角笑說:


    「竜之峰帝人啊,那小子隻有名字顯眼,長什麽樣子我已經忘了。」


    他試著回想這名曾為他學生的男孩,但是一來自己帶的是另一班,況且他又是男生,所以完全不記得長相。


    「不過嘛,想不到這麽沒特征的家夥會是dors的首領,最近的小鬼到底在搞什麽啊。」


    他嗬嗬笑著,接著看了看目光空洞的春奈,以及神情畏怯的四十萬,繼續說:


    「這教育可真是失敗,你們也這麽想對吧?」


    對於前教師的這句諷刺,無論是四十萬還是春奈,都沒做出任何回應。


    ♂♀


    住商混合大樓 屋頂


    「對了,哪個是竜之峰帝人?如果是女人的長相,我倒是過目不忘……」


    聽見於景這句話,正臣凝神注視街上的一點回答:


    「可惡……幾個和帝人體型相似的人都戴著蒙麵罩,根本搞不清楚誰是誰……」


    雖然隻是遠望,帝人樸素的長相應該明顯不同於藍色平方的成員。即使加上夜晚這一個因素,視力良好的正臣在如此距離下還是勉強能做出判斷。


    「原來如此,他們閃避了被人一次偷襲就帶走首領的可能性。或者,本人說不定還在車子裏麵……呃,可惡,被高速公路擋住,我看不見那輛車。」


    「他們還滿常開車的,應該不會步行或是騎自行車過來。」


    「不行,我看不見,該死的高速公路……而且過路費還這麽貴,可惡!」


    聽見幹景做了一句沒頭沒尾的抱怨,正臣說出另一個不對勁的地方。


    「對了,在上來這裏之前……我有看了一下高速公路的大馬路,感覺車子好像比平常要來得少……」


    即使如此,從這片屋頂看下去並無法確認這一點。能看見的,隻有高架道路上川流不息,一副「事不關己」的汽車群。


    「人很多,車子卻很少嗎?事情越來越詭異了。」


    「今天的池袋果然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不過那些動作怪異的家夥,好像沒有找那群藍帽人的麻煩。」


    千景輕輕歎口氣,轉身背對正臣說:


    「嗯,講好的時間差不多要到了。我過去了,你待在這裏不要亂跑。」


    「呃……喂,我不去有意義嗎?」


    「你現在是王牌,或者說是主角羅。我會去扯掉那群人的蒙麵罩,你就待在上麵好好觀察,發現你朋友後再下來。如果他不在裏麵,我會從那群人的口中問出他在哪裏,然後再打電話給他。」


    在高速公路遮蔽視覺情報的情況下,他們甚至不知道對方正確的人數有多少。


    即使如此,千景說話時似乎還是完全沒考慮「自己會輸」的可能性。正臣看著其背影,不自覺地喊了他一聲:


    「千景大哥。」


    「啊?」


    「……嗯,真的很謝謝你的幫忙。」


    「要道謝之後再道。你現在那樣說,如果這是在演電影,我待會兒不就要掛掉了嗎?」


    千景菁笑著揚超手,走下階梯。


    「而且,我不曉得待會兒你還會不會向我道謝。」


    「咦?」


    正臣皺起眉頭,千景則聳聳肩表示:


    「因為我可能會煞不了車,連你的朋友一起痛揍一頓。」


    ♂♀


    住宅區


    間宮愛海是名複仇者。


    她活著的目的,可以說是為了給折原臨也帶來所有可能的騷擾。


    原本應該死於自殺網聚的她,至今仍繼續活下去的原動力,隻剩下她對臨也的憎恨。因為臨也侮辱了自己的決心和絕望。


    從這個角度來說,她現在的生命可說是臨也所賜予。


    愛海本身也明白這一點,但她對此沒什麽想法。


    隻要能夠看見臨也在絕望中死去的模樣,她這一生就值得了。


    正因為能做出如此客觀的決定,她才能毫不猶豫地犯下凶行。


    像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將一顆活生生的頭顱扔在池袋車站前方。


    讓世人知道塞爾堤·史特路爾森頭顱的存在,奪走臨也的一個優勢。


    她沒去計算這個行為在具體上能帶給臨也怎麽樣的折磨。


    她如此做的原因,隻是覺得他應該不會喜歡這種情況。


    現在,她也基於類似的理由,進行著不考慮前因後果的行動。


    「……接下來,是這裏。」


    她口氣冷淡地自言自語,仰望著住宅區一棟小樓。


    澱切陣內。


    和折原臨也處於敵對關係的掮客。


    根據臨也事務所電腦裏記載的情報,這裏是那名男人的藏身窟之一。


    除此之外,她還竊取了臨也電腦裏的所有情報,存在此刻她口袋中的隨身碟裏。


    她之所以在澱切一間又一間的據點巡回,為的就是將那筆資料免費提供給和臨也處於敵對關係的澱切。


    然而找了十幾處,她卻仍未碰上一間裏頭有人的地方?


    她有潛入其中幾個據點,結果隻是徒勞無功。


    她明白自己正在進行相當危險的行動,但她甚至有著即使被澱切發現,接著被殺掉也無所謂的想法。


    對方可是連臨也都會慎重警戒的「敵人」。


    如果臨也的資料能順利為此人所獲,這已是一種僥幸。


    無法見到臨也本人痛苦的模樣是很可惜,但如果真的死在這裏,就代表自己「活著的能量」僅止於此吧。


    她以扭曲的論點正當化自己的行為,並打算如同剛才一般,潛進跟前的大樓——


    但來到後門後,她卻突然止住腳步。


    因為她看見霧玻璃後頭的燈突然亮了起來。


    「……」


    她警戒地觀察情況——


    結果從門的內側傳出門鎖被打開的聲音。門開殷後,裏頭出現一名年輕男子。


    他身上穿的睡衣四處沾著紅色斑跡,一隻腳拖著像是石膏的東西。


    這模樣怎麽想都不正常,感覺不是被卷入殺人事件的受害者,就是殺人後被血濺了一身的加害者。


    描述得再仔細一點,他眼鏡底下的眼睛呈異常的充血狀態。


    「……罪歌附身者。」


    愛海喃喃念了一句,卻未心生恐懼。


    既然是罪歌附身者,那應該就是贄川春奈的爪牙了。


    可能是臨也看穿自己的意圖,事先派人跑到澱切的據點。


    她做出這個猜測,但馬上覺得這個猜想可能有誤。


    因為她對男人的臉有印象。


    為了向折原臨也報複,她調查了他的一切,並在某張照片看過這男人。


    ——我記得……他是一名密醫……


    ——新羅……對,岸穀新羅。


    她還記得臨也手下雖然有不少棋子,但稱得上朋友的隻有一位,就是這名密醫。


    這名男人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嗨,晚安。你別驚訝,我並不可疑。」


    男子幹笑了幾聲,拖著一隻腳朝她走來。


    他的手上拄著一根貌似在大樓裏找來的拖把。看樣子,似乎是將它當成拐杖。


    「岸穀……新羅。」


    「咦?你怎麽會知道我的名字?」


    雙眼通紅的新羅將頭側向一旁,表示不解。


    看樣子他應該不是贄川的手下。


    接著,愛海開始冒出另一個念頭。


    ——折原臨也的……朋友。


    ——要是朋友死掉,那個男人會感到痛苦嗎?


    愛海打著這個可怕的主意,意識集中到塞在自己懷裏的冰鑿上。


    從新羅的眼睛來判斷,他明顯已經被「罪歌」給附身,此時卻像個正常人一般朝愛海揮揮手。


    「難道我過去曾經幫你看過診?若真是這樣,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新羅邊說邊靠近,讓愛海不知自己該不該掏出冰鑿。她將手伸向冰鑿,同時間對方:


    「岸穀,我問你,你認識折原臨也嗎?」


    「嗯?他基本上算是我朋友,怎麽了?」


    「我不太了解所謂的朋友是什麽樣的關係……他前陣子被人拿刀刺傷時,你有什麽感覺?」


    她的問題針對的不是身穿染血睡衣的男人。從旁人的角度來看,這樣的她也十分不正常——新羅卻認真思考起她的問題,一邊想一邊給出答案。


    「嗯……我當時的想法應該是:他八成是『自作自受』吧。」


    「……」


    「他打電話告訴我時,我也隻說了聲『喔,這樣啊』。我這樣不對嗎?」


    「不,這全都是他的錯,你那樣回應很正常。」


    愛海籲出一大口氣,放開懷裏的冰鑿。


    新羅說的都是不容辯駁的事實,隻是這番話與一般「朋友」這個詞帶給人的印象相差甚遠,讓她覺得殺了他沒有任何意義。


    話說回來,臨也感覺是個就算朋友死在眼前,也能笑著欣賞那一幕的男人。


    正因如此,自己才會憎恨他到這種地步吧。


    愛海想到這裏,再次看眼前的男人一眼。


    接著冷靜地說出一句:


    「嗯,你的傷……還好嗎?」


    「啊,嗯,謝謝。傷口是很痛,但是還好。」


    新羅絲毫不知眼前少女便是讓塞爾堤的頭顱暴露在世人麵前的當事人,隻是一臉歉然地提出請求。


    「嗯,我知道提出這樣的要求很奇怪,不過……可以借一下你的手機嗎?」


    「……咦?」


    「我有個非去不可的地方,可是身上沒帶手機……我得打電話給計程車公司、繼母還有我的父親等……不對,我爸好像沒有手機。」


    對方眼睛呈現血紅,卻還是碎碎念的模樣感覺很詭異。不過愛海思考了一下後,決定幫忙攙扶新羅。


    「啊,不……不用啦,我自己可以走。」


    「你現在應該很痛吧?」


    「不行啦,一個女生,怎麽可以在半夜攙扶一個這麽可疑的人。」


    紅眼男子在意的點相當奇妙,愛海則麵無表情地回答:


    「不,沒關係的。不過相對地,我有些事想問你。」


    「?」


    「有關於折原臨也的事。」


    愛海以公式化、平淡而沒什麽高低起伏的聲音詢問:


    「請你告訴我,什麽事會讓那個男人真正不愉快?如果真的有的話。」


    「為何這樣問?」


    「我想盡可能地折磨他,再將他殺死。」


    聽見女人沒有絲毫掩飾的告白,拖著腳行走的新羅露出淡淡笑容:


    「這該怎麽說,是嫉妒之類的感情嗎?是愛對不對?是愛。」


    「不是。」


    愛海既未生氣也沒嗤笑,隻給了一個無機質的否定。


    「會讓那家夥……不愉快的事情啊……呃痛痛痛。」


    新羅似乎全身上下的關節都在發疼,行進之間會不時痛得呻吟。


    但他臉上仍然皮笑肉不笑。配合那雙紅眼睛,看起來就像個奇妙的小醜。


    新羅決定先到大馬路上招輛計程車。而在走向大馬路的途中,一邊回憶過往,一邊針對少女的疑問給出答案:


    「這麽說吧……臨也基本上不會對人類感到絕望,所以一些人際關係的問題,或是讓他看見人類醜陋的一麵,甚或是背叛、生離死別,都不會讓他不愉快。」


    「……」


    「可是啊,我認為原因並非臨也的內心很堅強,答案其實相反。」


    「?」


    愛海蹙起眉頭。


    新羅倚靠著她的肩膀,慢慢走在夜路上,繼續說下去:


    「大家都覺得他是個冷血無情的家夥,其實他比誰都更帶有人情味,有著一顆比誰都脆弱的心。他軟弱到如果對他灌注一大堆人類的愛或是背叛,他會簡簡單單就崩潰。所以,他應該是打從一開始就決定要以卸開的方式去愛人。你懂嗎?既不是包容,也不是承受,而是卸開。」


    「卸開……?」


    「沒錯,就像鯉魚旗或是風向筒一樣,乍看之下開著大大的口,仿佛宰相肚裏能撐船似的笑著接受一切……實際上,就隻是個沒有底的圓筒罷了。所以才能將數不盡的東西朝嘴裏塞,也才有辦法去愛所有的一切。」


    也不曉得新羅對友人這樣的特質有何看法,他的臉上帶著始終不變的微笑,對愛海說:


    「啊,抱歉,你想問的不是他的本質,而是會討厭的事情吧?」


    語畢,新羅閉眼沉思一會兒,輕輕歎口氣後開口表示:


    「他討厭的……應該是純粹的疼痛、灼熱或是痛苦吧。」


    ♂♀


    池袋 某辦公大樓內


    「咳哈……」


    臨也的呼吸,以咳嗽的形式恢複過來。


    他吐出的空氣中,夾雜著血沫。


    他的理性試圖厘清狀況,一陣劇痛卻在此時向他襲來。


    「……!」


    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忘了自己是誰,為什麽會待在這裏。


    劇痛與灼熱已經沒了區別,他有種全身被焚燒潰爛的錯覺。


    痛苦在全身上下流竄,昏迷甚至是種奢望。


    ——至少,還活著。


    臨也並不是高歌意誌力萬能的那種人。


    但他也沒有加以否定。


    他拚命激發自己的意誌力,硬是壓抑疼痛的感覺,強迫大腦運轉。


    ——發生什麽事?


    ——我從……鋼骨上……掉下來……


    撞擊力道之大,甚至造成他十幾秒前的記憶模糊不清。


    他拚命回溯記憶,仿佛在回想十年前的事情一般,最後總算獲得答案。


    ——對了,我被那家夥打擊出去。


    ——那頭怪物,以鋼骨為球棒,將我當作一顆棒球打擊出去。


    「……死怪物。」


    臨也忿忿不平地念了一聲。


    對手若是人類,就算自己因此受到致命傷害,臨也八成還是會為對方的武力獻上讚美之詞。


    但是臨也已經認定平和島靜雄不是人類。


    他再怎麽想,都隻覺得此刻不斷侵蝕全身的疼痛與痛苦令他無比火大。


    自己似乎身處在一棟建築物之中。


    被擊飛後,他的背部似乎遭受撞擊,印象中還聽到玻璃破裂的聲音。


    「……」


    仰躺在地上的他環顧四周,看見好幾張辦公桌。


    這裏似乎是某間辦公室的內部。


    ——運氣真是不錯。


    被靜雄打擊出去後,自己似乎撞破玻璃,飛進對麵的大樓裏。


    大概是窗戶玻璃構成緩衝。雖然衣服被一些玻璃碎片割破,卻奇跡似的沒有傷及動脈。


    臨也全身上下有許多細小的割傷傷口流著血,但他還是將視線投往破掉的窗戶。


    他看不清楚外麵的情況。


    但是他很肯定一件事。


    ——那家夥,會過來給我補上最後一擊。


    仿佛死刑宣判一般的事實,同時震撼了臨也的心。


    ——換句話說,一切還沒有結束。


    浮現這個想法的下一秒——


    上方傳來玻璃破裂的聲音。


    可能的解釋隻有一個。


    平和島靜雄應該是從大樓的對麵直接跳躍過來吧。


    他的腿力強悍到甚至能夠踹翻車子,所以臨也事先便料想到,跳過一條小巷對他來說,根本是輕而易舉。


    隻不過,即使擁有相同的腿力,應該還是很少有人會在這種掉下去便會倒栽蒽的高樓大廈間做出那樣的行為吧。


    ——幹嘛不掉下去算了啊。


    臨也瞬間浮出這個念頭,但想起先前從同樣高度掉下去的堆高機被他撞飛,於是換了一個想法。


    ——……不,隻是掉下去,應該不致於讓他死亡。


    ——況且我幹嘛期待他自我毀滅啊?


    ——那頭怪物要不是由我來解決,不就沒意義了?


    心中萌生的僥幸念頭,讓臨也輕輕咬了一下牙。他隨即揚起嘴角,笑著說:


    「也是。」


    他用力握拳,確認神經沒有斷線。


    接著忍著全身傷痛,緩緩站起來。


    「我可是來除掉怪物的。」


    喚回他鬥誌的,說不定是他對於人類的愛。是那過於片麵且一廂情願的愛,所具有的力量。


    然而,他的心中卻沒浮現半個他「所深愛的人類」的麵容。


    既沒想起撫育自己的父母。


    也沒想到仰慕自己的妹妹們。


    同樣沒想到當他秘書,任他隨意使喚的那名戀弟女子。


    也沒有想到那名第一個看穿自己本質,腦袋不太正常的朋友。


    更沒想到被自己逼上絕路的人們,那一張張充滿絕望的臉孔。


    或是自己一時興起給予幫助,因此對自己表達謝意的老好人們。


    以及此時此刻,正在毀滅與日常的交界線上徘徊的少年們。


    沒有任何一個人出現在他的心中。


    即使如此,他還是愛著人類。


    懷抱著近乎虛無,仿若空白的人類概念,折原臨也最後還是站了起來。


    「不是來逃跑的。」


    平和島靜雄下到那一層時,辦公室的門呈現敞開的狀態。


    「……」


    他沒說話。


    若是平常,這時候他會大吼:「跳蚤,你跑哪裏去了!」但現在的情況明顯和「平常」不同。


    他將所有的一切,包含大吼的聲音都蓄積在自己體內,並全部轉換成用來消滅折原臨也這一名人類的能量。


    他邁開步伐,緩緩走向辦公室的中央,並看見中央一帶的地板上殘留著一些血跡。


    他的怒氣和憎惡完全對準臨也一人,而沒有化為一頭因憤怒而失去控製的野獸,其理由或許是這些日子的生活,或者說這些日子的祈願所帶來的累積。


    靜雄不小心跳得太大力,撞破更高一層的玻璃進入大樓內,然而他並沒有采取打破地板的方式下樓。


    這裏的燈是暗的,表示應該不太會牽連到別人。


    即使如此,靜雄的本能遺是在他內心充滿憤怒的時候警告他。


    正因為他和折原臨也從以前到現在發生過難以計數的衝突,所以他很清楚。


    隻要沒有親眼當麵殺掉臨也,臨也就絕對不會死。


    就算臨也被埋在瓦礫堆中,沒見到屍體就不能真正安心。


    看不見身影的狀態,才是折原臨也的「最佳攻擊距離」。


    靜雄對這件事的理解並未形成一個知識,但長年以來和他進行無數場接近廝殺的戰鬥,讓靜雄自然而然明白了這個道理。


    若不能以肉眼可見的形式解決他,一切就沒有意義。


    即使將他以水泥灌漿,讓他沉進海底,若他自海麵消失的那一刻仍然活著,就絕對無法高枕無憂。


    就算他真的死了,那種「不安」還是會繼續存留在城市裏。


    即使事後從瓦礫中發現屍體,人們應該還是會這麽想。


    ——這具屍體,真的是折原臨也本人嗎?


    那種不安還是會構成一種形式,化為莫名硬塊,殘留在認識折原臨也的人們心中。


    平和島靜雄來到這裏,就是為了抹殺那種不安。


    為了當麵確認折原臨也已經從這個世界被排除出去。


    現在已經無從得知靜雄體內還剩下多少理性。不過若是平常的他,應該會這麽說——


    ——我來到這裏,不是為了拯救為臨也所苦的人們。


    ——我隻是基於個人的任性而來。


    然而事實上,如果臨也的惡意隻針對他自己,事情也不會演變至此。


    除了他重要的同伴梵蘿娜之外,臨也的惡意還逐漸糾纏上自己身邊的人們。比方說粟楠茜、新羅和塞爾堤。逼靜雄走上這一步的,正是這種情況。


    這件事某方麵來說相當諷刺。


    事情若發生在靜雄與那一大群罪歌戰鬥,對自己力量的看法尚未改變之前。


    發生在靜雄認識粟楠茜,學會如何使用力量保護他人之前。


    發生在靜雄為自己的暴力所困,主動和周圍保持距離時。


    他或許就不會來到這裏。


    又或者,即使他來到這裏,兩人之間也隻會和平常一樣,演變成吼叫連連的追逐狀況。


    但事情並未變成那樣。


    平和島靜雄接受了人類,與人類產生聯係。正因如此——他才會因為他們的受傷感到痛苦,在體內蓄積了前所未有的憤怒,並呈現出此時此刻的爆發。


    即使這麽做的後果隻會導致悲劇,也已經沒有人能阻止他了。


    某方麵來說,與人之間的聯係,才是平和島靜雄這名魔人身上後來出現的唯一弱點,也是最大的弱點。


    然後——


    此刻,靜雄身陷讓他最為不悅的狀況。


    他看不見折原臨也。


    地上徒留臨也的血跡,人卻已經從辦公室裏消失。


    對方可能會進行偷襲。


    靜雄環視四周一圈後,單手輕而易舉地提起一張辦公桌。


    然而,他看不出來折原臨也躲在哪裏。


    他應該沒有足夠的時間,布置類似剛剛火焰或是氣體的陷阱。


    「……」


    靜雄離開辦公室,緩緩掃視四周一圈。


    除了表示緊急逃生口的綠色掛燈外,有光亮的地方隻有一個。


    電梯燈。


    靜雄不發一語地靠近,發現上頭的燈此時正在移動。


    指示燈顯示,電梯此時正從這個樓層不斷下降著。


    當然,這個電梯的移動也可能是誘餌,他其實還潛藏在這一層樓。


    隻不過就算真是如此,這終究隻是他逃跑行動的一環。


    現實就是這麽奇妙,喃喃說著「不是來逃跑的」的臨也,正逐漸從這棟大樓失去蹤跡。


    靜雄沒有聽見臨也這句喃喃自語,但有感受到他是真心想殺掉自己。


    在無法了解臨也企圖的狀況下,此時早就無法進行任何思考的靜雄,緩緩踏著腳步,回到辦公室內。


    接著他從破掉的窗戶探頭出去。


    臨也確實還有一些行動的選項。像是從後麵將他推下窗戶,或是趁他的注意力受電梯吸引時上到樓上,並使用繩子或是其他東西套住他的脖子。


    但是臨也應該也知道,那些方法多半無法奏效。


    所以他——現在「落入靜雄的視野之中」。


    電梯根本不是什麽誘餌,純粹就是他離開這棟大樓的工具。


    靜雄看著在昏暗的巷子裏奔跑,穿著千篇一律黑色長衣服的人影,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接著仿佛理所當然一般,他的腳踩上窗沿——


    就像是平常下樓梯似的,朝空中踏出一步。


    ♂♀


    巷子裏


    「哎呀,這不是折原老弟嗎?你幹嘛這樣行色匆匆的呀?」


    「……」


    戴著防毒麵具的森嚴,對著離開大樓的臨也說了這麽一句話。後者隻是輕輕一瞥,默不作聲地跑走。


    「嗯……葉戈爾老弟,這是怎麽回事?我突然發現,被比自己年輕的人漠視,感覺比想像中還要難受耶。」


    「難道你從以前到現在,不曾被人漠視過嗎?」


    「你怎麽說得一副『我曾經被人漠視是很正常的事』啊?何況他可是我兒子為數不多的好朋友耶。先不論真偽,他還是曾經拿刀刺傷我兒子,導致警方介入的男人耶!對我應該要更加……」


    森嚴開始叨叨絮絮地說起一些蠢話。葉戈爾不予理會,將視線投向大樓上方。


    「……什麽!葉戈爾老弟,竟然連你也漠視我了!你不隻年紀比我小,還是我花錢雇來的手下,請你不要忘記這一點!不過你放心,我的心胸寬大到就算是花錢雇來的手下,我也會和他當朋友,建立起在過年時會在賀年卡上貼上我與新婚妻子放閃照片的友情……唔喔喔喔喔?」


    森嚴話說到一半,葉戈爾抓住他的領子,單手提起,將他往自己拉近。


    被這力道一帶,森嚴輕輕撞上大樓牆壁,發出慘叫:


    「唔?你幹什麽呀!難道是嫉妒我有新婚妻子?」


    「很抱歉,不過……」


    森嚴出聲抗議,葉戈爾做出回答的瞬間——


    有一名人類,降落在森嚴幾秒鍾前的所在位置。


    「……呃?」


    「剛剛那個位置很危險。」


    森嚴大吃一驚,眼前跳下來的男子則發現到臨也那默默向前奔跑的身影。


    「……」


    下個瞬間,男子麵色不改,拔腿追了過去。


    葉戈爾目送他離去的背影,聳聳肩說:


    「……簡直就像魔鬼終結者。」


    「嗯,話說回來,雖然有些尷尬,不過我好像應該跟你道個謝。」


    「無所謂的,畢竟你妻子是個美人一事,確實讓我感到嫉妒。」


    葉戈爾爽朗地笑著回答。接著,他的視線突然落在一名坐在路旁,神情呆滯的中年男人身上。


    「要怎麽處理他?」


    「嗯?」


    在葉戈爾的提醒之下,森嚴轉頭過去,隻見矢霧清太郎坐在那裏喃喃自語著。


    「跑掉了……我的……頭顱……無頭騎士……我的……頭顱……頭顱……」


    森嚴走向恍神中的老友,試著朝他揮了揮手。


    然而對方毫無反應,讓森嚴隔著防毒麵具歎了一口氣。


    「受到背離現實之存在的吸引,便是這個下場嗎?真可憐啊。」


    「依你的說法,令公子未來似乎也會變成這樣。」


    葉戈爾如此譏諷,森嚴卻輕輕搖頭說:


    「不,新羅才不會這樣就崩潰。如果是他,應該會說什麽『逆境正是考驗真愛的時候』,然後更加一頭熱,更看不見周遭的情況。」


    「那也算是一種糟糕的下場吧……你在做什麽呢?」


    森嚴一邊聽葉戈爾說話,一邊自懷裏取出麥克筆。


    「嗯,找了一下口袋,剛好找到一隻筆。趁清太郎還沒清醒之前,趕快來塗鴨一下……嗯,現在這個時代,在額頭上寫個『肉』字似乎有點沒創意。葉戈爾老弟,你有沒有更前衛一點的點子……」


    森嚴轉頭想詢問葉戈爾,但在看見葉戈爾臉部的瞬間,自己打住話題。


    「哦哦?」


    森嚴發出甚感興趣的聲音。


    在他的視野之中,葉戈爾的表情與平常沒有兩樣。


    可是現在的他有個明顯異常的地方。


    那便是眼白部分此時因為充血而染成紅色,並眺望著遠方。


    看見這明顯詭異的一幕,森嚴隻是淡淡地表示:


    「你果然曾在某個地方被罪歌砍到。不過看起來,你受到的控製沒有那麽強烈。換句話說,砍封你的人是園原小妹吧?」


    森嚴自個兒推斷一會兒後,再次詢問葉戈爾:


    「所以,罪歌那邊是出現了什麽動靜嗎?」


    「我幾個小時前就注意到了……另一個『母親』的『孩子』和『孫子』,氣息莫名地濃烈起來。」


    聽見他的回答,森嚴點了幾下頭,然後又無奈地搖搖頭:


    「……嗯,說真的,這下真的是麻煩大了。」


    ♂♀


    廂型車內


    「這就是……嗯,『罪歌』。」


    杏裏說明完一些關鍵重點後,讓武士刀的尖端在手掌上探出頭來,以作為證據。


    「哇——好厲害,這是怎麽辦到的?」


    坐在她身旁的沙樹甚感興趣地盯著她的手。透過後照鏡看見武士刀驟然出現的渡草,則難以置信地張大了嘴。


    「嗯……感覺好怪異。」


    誠二本來就沒什麽興趣,至於波江——


    「誠二,你不用理會那種事。」


    則是專注於以手指梳理弟弟的頭發。


    車子裏做出最戲劇性反應的人是遊馬崎。他見到武士刀自手掌冒出後,先是顫抖了好一陣子,接著——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他發出奇妙的呻吟,一把抓住杏裏的手腕,瞪大眼睛注視著刀刃,然後掉下眼淚。


    「怎……怎麽了……?」


    杏裏一頭霧水,遊馬崎則當著她的麵激動地大吼:


    「命中注定的日子終於到來了!我從以前就一直認為,總有一天我會有獲得異能力的機會!所以……所以說!我也能擁有這把罪歌嗎?可以的話,為了與『敵人』之間遲早會發生的一戰,我不介意從現在就去拔刀術的道場修練!」


    見遊馬崎說得興奮,杏裏連忙慌張不已地回答:


    「呃,那個……一旦握住這把刀,你會先染上『罪歌』想要愛人類的詛咒。」


    聽到這句話,遊馬崎的動作瞬間停格。


    「你說的人類,指的是三次元的?」


    「三次元?」


    杏裏感到疑惑,門田隨即幫忙解釋:


    「……他的意思是,『罪歌』是不是不愛漫畫角色,隻愛真實活著的人類?」


    「呃……印象中……罪歌不曾對漫畫或小說產生過興趣……」


    下一秒鍾,遊馬崎垂頭喪氣地放開杏裏的手。


    「是嗎……那我放棄持有罪歌的打算了。」


    「咦?」


    從剛才到現在討論是否要持有罪歌這番話,難道是認真的嗎?杏裏跟不上遊馬崎的思考,陷入混亂。


    對著百思不解的杏裏,遊馬崎一臉歉然地表示:


    「如果能成為現實世界與二次元角色的橋梁,我會拚盡我的一切。但我真的沒有閑到有時間去為三次元的戀愛牽線。」


    坐在駕駛座的渡草聽見遊馬崎這句話,有些傻眼地說:


    「……既然這樣,你就使用那把妖刀的力量,找個好女人變成自己的女朋友不就得了嗎?」


    「咦?把三次元的女生變成女朋友,有什麽好處嗎?」


    「你那評判標準之精辟,還真讓我景仰啊……」


    渡草半傻眼半佩服地表示。


    「啊啊啊,就算是這樣,能真正見到妖刀這種通往二次元的裏程碑,我還是好開心!真想趕快和狩沢分享這份喜悅!刻不容緩,我們趕快去救她!渡草,你在幹什麽呀?快快快趕快趕快啦啦啦!」


    遊馬崎猛地拍打窗戶,惹得渡草大吼:


    「吵死了,不要讓窗戶沾上指紋!我也在趕路啊!現在是紅燈,你是要我怎樣啦!」


    在駕駛座和最後座進行著這種對話時,門田再次轉頭看向後方,詢問杏裏:


    「有件事我先確認一下……萬一狩沢真的被那個『罪歌』附身,園原小姐有什麽補救辦法嗎?」


    「……有的。隻要找到狩沢小姐,或是街上所有器歌附身者的『母親』……找到最源頭的那個人,再以我的罪歌覆蓋那個詛咒並解放大家,所有人就能變回普通人。」


    「是嗎……那之後要是有什麽萬一就拜托你了,不好意思。」


    杏裏見轉頭看向後方的門田對她低頭,連忙搖搖手說:


    「不要這樣……畢竟將她卷進這個麻煩的人是我。」


    「喂喂,小姐你什麽事都沒做吧?雖然我們還不知道這是誰下的手,不過你不需要為此感到心理負擔。」


    「可是……」


    杏裏有些哀傷地低頭說:


    「萬一找不到罪歌的『母親』,我就得稍微傷害一下狩沢小姐了……」


    杏裏注視著手掌中長出的刀刃,神情悲傷,讓門田不禁開口詢問:


    「……需要將她砍到有生命危險的地步嗎?」


    「呃,不,隻劃一下指尖應該也可以。」


    「那就沒問題了。狩沢也不是會因為這種事而生氣的人。」


    門田輕笑一聲,繼續鼓勵杏裏:


    「說可以砍的人是我,責任由我來擔。」


    杏裏感受到言語之中的溫暖善意,透過後照鏡看著門田的臉說:


    「……那個……」


    「嗯?」


    「真的很感謝您。」


    「就說該道謝的人是我了。」


    門田笑著回答。聽著他的聲音,杏裏自然而然想起了狩沢。


    她從這番話


    中,感受到與狩沢之前對她說:「至少我會原諒你」時相同的溫柔。


    這或許是門田和狩沢他們總是形影不離,彼此相互影響之下的關係吧。


    ——相較之下,我之前……


    ——一直和竜之峰同學和紀田同學待在一起,卻什麽也辦不到……


    ——當時的我,也不想要改變……


    正因如此,現在必須采取行動。


    也因為做出那樣的覺悟,杏裏才對這輛廂型車裏的人們說明事情的原委,但是——


    眾人的反應與杏裏的想像相去甚遠,並未將她視為恐怖生物。


    在她的想像之中,一旦哪天被人知道自己的秘密,她會被人當成怪物,或被懷疑是砍人魔的嫌疑犯。最糟糕的情況,甚至有可能落入類似中世紀魔女審判那樣的下場。


    可是眾人的反應比自己預想得還要「普通」,反而讓杏裏掩飾不住自己的迷惑。


    「請問……你們不會覺得我很可怕嗎?」


    她不禁這麽問。


    結果遊馬崎像是聽不懂杏裏在說什麽,頭上冒出問號。緊接著波江嗤笑了一聲:


    「這或許會構成我蔑視你的理由,但絕無可能成為我害怕你這種小女孩的理由。」


    「姐姐,你也沒有理由要去蔑視她啊。」


    「啊……誠……誠二,抱歉!剛剛的說法隻是一種比喻,不是我真正的意思!」


    波江察覺弟弟眼神裏的責難,連忙否定。


    接著是沙樹,她麵帶微笑說:


    「我是有嚇一跳,但好像不會覺得恐怖。」


    杏裏見沙樹說得那麽神色自若,不自覺應了一句:


    「可是,我……我不是人類呀……」


    此時門田插進一句話:


    「小姐,我說啊……」


    「呃,是。」


    「這句話,你敢當著塞爾堤的麵說嗎?」


    「……!」


    門田的態度十分認真,讓杏裏半句話都回不出來。


    「她比你偏離人類更多,但這輛車裏,沒有人討厭她喔。」


    聽到這句話,波江的表情瞬間不悅,開口欲表示什麽:


    「哎呀,我可是——」


    「姐姐,看一下場合吧。」


    「……好,好的。誠二,姐姐是懂得看場合說話的女人,不用擔心。」


    門田選擇不理會姐弟倆的對話,繼續對杏裏說:


    「姑且不論我們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我們之所以不害怕現在的塞爾堤,是因為我們了解她,知道她從以前到現在做了什麽,會為什麽事開心,為什麽事難過。話說回來,是沒有了解到像新羅那樣的地步啦。」


    「……」


    「人會對某些事物感到害怕,是因為看不見對方的真麵目。乎和島靜雄固然是顆不定時炸彈,但對於清楚明白他會因什麽事而生氣的人來說,和他來往也不是件可怕的事。」


    說完靜雄的例子後,門田再把話題拉回杏裏身上。


    「我們現在之所以能夠接受園原小姐,是因為我們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


    「啊……」


    「不論那隻是你表麵的偽裝還是真心的表現,這都是你對他人的一言一行長久累積下來的結果吧?你要更有自信點。」


    門田說話的口氣像是閑話家常,卻點點滴滴滲透至杏裏內心的每個角落。


    接著,至今都不發一語的美香自前排座位轉頭看向杏裏,並低下她的頭。


    「杏裏……對不起!」


    「呃?咦?張……張間同學?」


    「其實你被那把刀附身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


    突如其來的告白,讓杏裏的心瞬間變成一片空白。


    「詳細情況說來話長,我不方便這時候說……單就結論來說,我後來沒有選擇你,而是選擇了誠二……我明明知道你有煩惱,目光卻始終隻停留在誠二身上……!」


    不構成任何說明的這番話,讓車內陷入一陣錯愕。


    知道美香心路曆程的波江和誠二,最後沒有為她做出辯護。


    不隻如此,波江還抓準機會,想趁機貶損美香。


    「誠二,這種會丟著朋友不管的女人是人渣,而且還在這種對方可能因為一時氣氛原諒她的時機點做出告解,真是差勁透頂。你還是快跟她分手吧。」


    「姐姐你自己呢?」


    「我沒有朋友,所以沒有這種問題!」


    「姐姐你好正向啊。」


    杏裏一邊聽著姐弟倆的對話,一邊在心裏認同張間美香的說法。甚至對自己會如此輕易認同一事感到驚訝。


    杏裏對張間美香的印象是:她是個無所不能的人類。


    要是撇開她的跟蹤狂傾向不提,她在杏裏心目中真的是一名「完美的人類」。


    也因為這樣?對於她早就知道罪歌的事情才沒有感到太怪異。


    同時,也對美香明知罪歌的事情,卻仍放著她不管一事沒有特別驚訝。


    她沒有選擇園原杏裏,而是選擇了矢霧誠二。


    這應該是最符合她真心話的告白。


    杏裏很清楚。


    美香真的是將誠二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要優先。


    正因如此,對杏裏而言,這個問題無法以原諒或者不原諒來判斷。


    隻是她還是有個擔心的地方。


    她看著美香的臉,在眼睛釋放紅光的情況下,有些膽顫心驚地問:


    「那個……張間同學,你……不會覺得我很可怕嗎?」


    美香聽見杏裏的問題,麵帶微笑,同時十分堅定地說:


    「杏裏,聽我說喔……」


    「好的。」


    「你下次要是再問我這種問題,我會生氣喔。」


    對杏裏而言,能聽到美香這句話就足夠了。


    這名個性強硬的少女,曾在過去她受到霸淩時勇敢挺身而出。


    她一度以為在誠二出現之後,這名少女會永遠離開她。但直到此刻,她還是陪伴在自己身邊。


    杏裏的內心深處,畫框裏頭的世界,正因為某個因素劇烈地震撼著。


    回過神來——她才發現,這輛廂型車已經整輛進入畫框的內側了。


    或者說,是畫框的尺寸變大了。


    「非常謝謝你們……真的……真的很謝謝你們……!」


    對眾人說出感謝之詞的同時,一顆顆淚珠自她亮著紅光的眼睛不停滑落。


    「哎呀哎呀,不行哭啦。這種開心的眼淚,你要留給帝人同學和紀田同學啦。」


    美香溫柔地安撫她,並半開玩笑地說:


    「要是被其他車子的人看見你在哭,搞不好會以為渡草先生他們在廂型車裏綁架了一群女生呢。」


    「求求你,不要隻在這種時候才避開門田,故意選擇我當代表好嗎……」


    美香和渡草一搭一唱,逗得車裏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杏裏也笑了,同時默默地下定決心。


    她一定要將竜之峰帝人和紀田正臣兩人,帶進自己有幸進入的這個圈子。


    或許到頭來,兩名少年並不渴求這樣的關係。


    或許,這是自己專斷獨行的任性。


    即使如此,就讓自己任性到底吧,就這麽一次。


    變得能夠更深入麵對自己的杏裏,將罪歌的刀刃收回手掌裏。


    就在那刹那,杏裏依稀聽到罪歌的聲音。


    ——【你想舍棄我嗎?】


    ——【不管你怎麽掙紮,都不可能逃離我的。】


    ——【你可別忘了,愛人類是


    我的使命。】


    對於混雜在「詛咒(愛)」的呢喃之中的那些表示,杏裏似乎不介意自己是否聽錯,她麵帶微笑點點頭。


    ——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愛人。


    ——希望有一天,我和你……都能夠真正地去愛人。


    這個念頭閃過後,「詛咒(愛)」的呢喃瞬間停了一下,隨即罪歌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說過了,人類都是我的。】


    聲音聽起來有點像在鬧脾氣,感覺卻沒有強烈的抗拒。


    罪歌的「詛咒(愛)」,依舊在內心深處持續鳴響著。


    罪歌說的話。


    那到底是發自於杏裏內心的幻想,抑或真的是罪歌的人格發出的聲音,最後還是不得而知。


    隻是有一點很奇妙。比起坐上這輛廂型車向眾人告白之前,杏裏覺得自己和罪歌的距離似乎更近了。


    可能是沒有使用詛咒之力(愛的呢喃),便增加了一些能夠接受「妖刀」如此存在的人們,讓罪歌感到歡喜吧——


    這到底是否為杏裏個人的幻想。直到最後,還是沒有明確的答案。


    啪的一聲,有人的雙手拍了一下,將杏裏的心神重新拉回廂型車中。


    遊馬崎的雙手拍在一起,上半身仿佛小跳躍般升起又落下,接著對杏裏說:


    「不管怎麽樣,杏裏這下子也是『工會』的一名正式成員了!」


    「……工會?」


    「是冒險者工會,這是由岸穀醫生所創立,為了解決這次問題而成立的組織喔!」


    「這樣啊……」


    杏裏對工會這個單字沒什麽感覺,但至少自己是讚成要設法解決問題,所以她決定姑且一聽,不提出任何疑問。


    「隻是相當重要的發起人岸穀醫生,先前被一名手會射出金屬絲的神秘眼鏡大姐給抓走了。啊啊,她的金屬絲感覺好帥啊。」


    「咦?」


    杏裏聽了遊馬崎的敘述,想起一名女性。


    「請問……你說的是鯨木小姐嗎?」


    廂型車裏瞬間嘩然,大家的視線再次集中在杏裏身上。


    「你真的認識鯨木重?」


    波江難以置信地詢問。杏裏不以為意,點頭示意:


    「是的,她有給我一張名片,不過上頭隻有她的電話號碼……」


    「名片?」


    在眾人紛紛表達各自的驚訝時,她又想起一件事,一臉歉然地接著說:


    「啊……抱歉,那張名片被我放進書包……現在放在我家裏。」


    雖然無法確定鯨木是否會接電話,但此時此刻,這的確是個重要情報。


    「怎麽辦?要過去拿嗎?」


    「不,我們先接到狩沢吧。之後再去拿也不遲。」


    渡草和門田的這番對話,讓杏裏再次想到一件事。


    「啊,狩沢小姐也有!」


    「嗯?有什麽?」


    「鯨木小姐說想加入cosy社團,因此『也給了狩沢小姐一張名片』。」


    這句話過於無厘頭,就連門田也皺起眉頭。這次廂型車內的成員們變得和剮才的杏裏一樣,頭上冒出許多問號。


    「cosy……社團?」


    ♂♀


    露西亞壽司周遭


    「……」


    狩沢的眼睛亮著紅光,緩緩走在深夜一片混沌的鬧區中。


    但她其實沒有被「罪歌」砍到。


    她隻是假裝成「罪歌」的孩子,試著光明正大地穿越大街。


    十幾分鍾前,即將要被發現的狩沢賭了一把。


    她平常隨身擔帶的包包裏,放著cosy專用的化妝道具。


    她試著從裏麵取出用來cosy的紅色隱形眼鏡,戴在自己的眼睛上。


    那隱形眼鏡當然沒有覆蓋到她全部的眼白,仔細一看馬上能發現差異。


    但狩沢眯起眼睛,讓人看不見她所有的眼白,並且緩步移動。


    結果,其他的紅眼睛群眾有時會看一下她,卻仿佛沒有發現什麽,隻與她擦肩而過。


    狩沢的運氣的確不錯。


    罪歌的「孩子」和「孫子」多少能夠感受其他罪歌的氣息,但是那感應沒有像母親那樣明確。


    但反過來說,他們想從罪歌群中區別出一名「普通人類」,則是很困難的一件事。


    如果是罪歌的「母親」——換言之就是本體,應該能夠進行細微的區別。但對於被那須島和春奈下達「去砍所有進到這個區域的人類」命令的「孫子」們,區分罪歌和人類的最終關鍵便成了眼睛的顏色。


    另外,狩沢並不曉得其實還有一個幸運因素,便是此時眾人的焦點都集中在藍色平方身上。


    她朝著sunshiy的方向前進,打算直接走到首都高速公路底下的音羽大道——


    ——咦咦,露西亞壽司前麵怎麽好像聚集了很多人?


    ——賽門和店長都還好嗎?


    狩沢心裏雖然掛念著,但還是決定先不理會,直接走過店門口。


    可是她突然發現一張有印象的麵孔,停下了挪步。


    她看見白天時才在醫院餐廳碰到的園原杏裏的朋友。


    她蹲在露西亞壽司前麵的路上,感覺和其他的紅眼睛人群不大一樣。


    ——她怎麽了?


    ——難道,她的神智還是清醒的?


    遠看無法做出判斷,因此狩沢緩緩朝她靠近,同時注意不被其他人發現。


    她如果還清醒著,小心叫她一聲,說不定能將她帶離這個地方。


    帶著好好小姐的主意靠向那邊後,狩沢發現她身旁有一名男子正大放厥詞地說著話。


    而他的另外一邊,則站著一名眼睛不紅的少年,看起來明顯對周遭感到害怕。這三人的位置在這個區域明顯形成一個特殊地帶。


    ——?.


    ——……怎麽回事?


    狩沢從男子們的視覺死角悄悄靠近。


    周遭的人群有一半集體注視著露西亞壽司,另外一半則不知為何,視線都投向東急手創館的前方,看樣子不用擔心會有人盯著自己看。


    狩沢眯著眼睛,靠近能夠聽見男子聲音的地方。


    結果她聽到男子提及一個她有印象的名字。


    「好,現在那群藍色家夥來了……四十萬,哪個是竜之峰帝人?」


    聽見那須島的話,站在一旁的四十萬一邊看著雙眼望遠鏡一邊回答:


    「體型和竜之峰帝人類似的人都戴著蒙麵帽……說不定他還躲在車子裏麵。是否讓剛剛控製到的,藍色平方派來探情況的家夥打電話找找看?」


    「到最後應該也隻能這麽做。隻不過,太直接問對方在哪裏會讓人覺得可疑。要是他本人還沒來到這條街,就有可能讓他跑掉了。」


    說完謹慎的意見後,那須島囂張地表示:


    「話說,隻要再控製住dors,我們的戰力就足夠了。接下來隻要派dors的人去找澱切陣內在哪裏就行了。他的秘書鯨木重也要順便找一下。」


    「也要找他的秘書嗎?」


    「對……因為最初將我變成『罪歌附身者』的就是那女人,她算是澱切的心腹吧。」


    「我突然想到……最先叫我去刺探dors情報的也是那位女秘書。」


    四十萬如此接話的同時,再次為自己所處的情況之複雜感到鬱悶。


    他一闊始是依澱切的命令潛入dors——過程中,眼前的那須島建議他背叛澱切。


    澱切給他的命令是潛進do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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