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東京迎來了早晨。


    然而不管時鍾的指針通過早上六點還是早上七點,陽光始終沒有灑落池袋的街道。


    漆黑的「影子」徹底覆蓋街道上空,說是陰天又感覺太過牽強。


    仿佛夜晚盤旋不散的場景,帶給人們不安的情緒,晨間新聞也大幅加以報導。


    後來不到中午,影子便徹底消散。社會大眾最後隻能一語帶過,稱那場景為「砂塵暴的特殊影響所導致的自然現象」,隨即回歸一成不變的日常生活之中——


    但對和「影子」本身有密切關係的人們而言,則是在那個早晨迎來各自的變化。


    ♂♀


    車內


    「……」


    模糊的意識之間,折原臨也察覺自己的身體正被什麽東西搖晃著。


    自己似乎是坐在椅背放倒的汽車副駕駛座上。


    轉頭看向一旁,隻見一名光頭男子麵無表情地開著車。


    「……黃根大哥……是你啊。」


    「碰巧遇到我就在那邊,算你運氣好……不,你這樣有點難稱為運氣好。」


    「……」


    「你的傷勢極重,就算現在馬上衝去醫院,能否活下來也是五五波。」


    黃根沒有任何感慨,隻是平淡說出自己的判斷。


    「老實說,比起插在你腹部上的那把匕首,你全身上下的撞傷應該更嚴重。內髒看起來也是被毀了好幾處,在這種狀態下竟然還能和靜雄周旋,你也挺厲害的。」


    「……」


    臨也聽他這麽說,將視線移往自己的側腹。


    並真的看到上頭插著射出式的匕首刀刃。


    然而傷口周圍卻黏覆著「影子」,將他的出血抑製到最小的程度。


    「不要拔比較好。出血後,你的存活率會從五成降到一成。」


    「……」


    「話說,在死掉之前,你還要跟後座乘客道謝一下。她可是趁著靜雄暫時失明時,幫我把你搬到車上。」


    「……?」


    臉色蒼白的臨也將視線投向後照鏡,隻看見一名神情冰冷的少女——間宮愛海。


    「別誤會,我救你隻是希望在觀賞你的窮途末路時,能夠不受打擾而已。」


    透過鏡子看著臨也的她,眼神滿是露骨的憎惡和輕蔑。


    「你要是這樣死了,我就會說:『你終究被平和島靜雄殺死了,活該』。要是你靠著傷口的『影子』苟延殘喘活下來,我就會說:『你能苟活下來,靠的全是沒有頭的騎士的幫助,活該』。」


    「……哈哈……你這些話都……很刺耳。」


    「我先前和岸穀新羅說過話,向他請教了不少你會討厭的事情。」


    「那個……混帳……」


    臨也苦笑,喘出一大口氣。他將視線越過窗戶,眼神空洞地仰望漆黑的天空。


    黃根見臨也默不出聲,問他:


    「你有什麽打算?我可以將你扔在附近的急救醫院,不過找我認識的密醫對你應該比較方便吧?」


    臨也即使已經瀕臨死亡,還是惡狠狠地瞪著覆蓋池袋天空的「影子」,他接著開口表示:


    「嗯……首先,可以請你……先離開這座城市,盡量往遠一點的地方嗎……」


    「……」


    「就算死……我也不要……讓怪物見到我死掉的樣子。」


    臨也硬是擠出一個笑容,臉上逐漸喪失血色。


    黃根沒有回話,隻是繼續開著車,思考走哪條路才能避開警方現在應該已經在進行的攔路臨檢。


    一陣子後,他們乘坐的車子消失在城市之外。


    就這樣,臨也離開了池袋——讓他後來是生是死的情報被掩蓋在黑暗之中。


    因為能給出這條消息的情報販子本身,已經自這座城市銷聲匿跡。


    ♂♀


    過沒多久,天空的黑暗逐漸變淡。同一時間,束縛住暴走族和罪歌附身者的影子也漸漸消散。


    「……咦?」


    贄川周治恢複意識時,他正躺在池袋的大馬路上。


    「我……怎麽會躺在這裏?」


    他掃視周遭一圈,發現身邊的人們也正訝異不解地左右張望。


    「呃……我之前……找到春奈……接著發生了什麽事啊……」


    正當他處於混亂之際,他的手機響起收到郵件的鈴聲。


    拿出來一看,發現是女兒傳訊息給他。


    裏頭隻寫了一行話——


    『爸,你放心,我現在和所愛的人在一起。』


    一行讓人根本放不下心的文字。


    ♂♀


    都內某處


    ——嗯?


    ——這裏是……?


    那須島隆誌醒過來後,發現自己處於一間昏暗的房間之中。


    「……啊……唔……!」


    他想起身,身體卻不聽使喚。


    而且全身上下傳出劇烈的疼痛。


    ——怎麽回事……之前是怎麽了……?


    全身的劇痛刺激著那須島的腦漿,但他還是試著一點一滴回想。


    回想自己失去意識之前,發生了什麽事。


    那須島因為畏懼靜雄,藏身於露西亞壽司店內,讓他幸運地逃過「影子」的束縛。


    他隨後跑到路上徘徊,試圖製造新的「棋子」——


    結果碰巧發現走在人行道上的園原杏裏。


    而且園原杏裏的注意力正好都放在某名受傷人士身上,到處都是破綻。


    心想自己即將獲得完美棋子的那須島,舔著舌頭朝她走去——


    ——對了,結果我的好事被一個不正常的小鬼給搞砸……


    他怒火攻心,接連刺了他好幾刀,然後杏裏大聲尖叫——她的身體並長出武士刀,朝自己砍了過來。


    ——然後……嗯……最後我沒有被砍中。


    ——咦?為什麽園原沒有砍中我?


    那須島感覺背脊嘎吱作響,疼痛不堪,但他還是試著繼續往深處回想。


    ♂♀


    就在杏裏的「罪歌」即將砍中那須島的瞬間——


    春奈突然闖入兩人之間,以手上匕首卸掉那一擊。


    「……?春奈學姐!」


    「不可以……杏裏,不可以……就算我們是朋友,我也不能把隆誌讓給你,絕對不會讓給你!」


    這句充滿憤怒和陶醉的呐喊,讓那須島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贄……贄川……?你……不是被我控製了……?」


    聽見這句話,春奈頓時沉默了一下,接著給出回複。


    她帶著戀愛中少女的眼神,扭動著身體——同時擠出她最大的笑容。


    「……因為你想要的是『這樣的我』對吧?」


    這句話代表的是她一直在演戲?或者是她故意讓罪歌控製自己?


    「對不起,我沒有貫徹我在你心目中的那個角色……但如果我維持原狀,你將會被這隻狐狸精給搶走……」


    不管哪種情況,對那須島都是十分糟糕的事實。他可恥地「噫啊啊」地慘叫了一聲,轉身逃離杏裏和春奈。


    「啊……等等,隆誌……!」


    ——可惡!可惡!混帳!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照理我已經獲得力量了啊!為什麽會有這種遭遇!


    那須島雖然是一名老師,腦中裏的字典卻缺了「自作自受」這個成語。他賣命地奔跑於城市的小巷裏,不敢停下腳步。


    他隨即發現一輛朝他駛來的廂型車,連忙擋在車子前麵揮手。


    「喂,停車!載我一程!」


    管


    他是一般私家車還是暴走族的車子,隻要在裏麵的人離開駕駛座下車時一刀砍去,就可以控製對方。打著這個主意的他,因此堂而皇之地擋在車子前麵——


    「喂,有個人跑到馬路中央。」


    渡草開著擋風玻璃破掉的廂型車,對其他人如此說。


    「影子」不久前灑落街道上,泉井等人受到影子束縛,一個也不漏地倒在地上。門田一行人卻不知為何逃過一劫,於是他們決定扔下泉井等人不管,先離開現場再說。


    車子行駛一段距離後,他們打算撥電話給杏裏等人,不料突然跑出一名男人擋住去路。


    坐在後排座位的狩沢看見那男人,不禁大喊:


    「啊!就是他!說要對帝人同學不利的紅眼集團首領!」


    緊接著,門田自言自語了一句:


    「……嗯?他……不就是『控製砍人魔開車撞我的家夥』嗎?」


    聽見這句話,渡草心中瞬間有個東西斷線了。


    「啊,喂,渡草,等等……」


    門田還來不及製止,渡草已經重重踩下油門。


    接著,一聲衝撞巨響——那須島隆誌的意識至此一時中斷。


    ♂♀


    「對了……我被那輛車撞到……」


    那須島回想起先前的一切後,突然注意到另一個更加異常的地方。


    自己的手腳竟然被皮製鐐銬綁了起來,鐐銬的另一頭則是床的四個角落。


    「什麽……呃啊……」


    或許是車子撞出來的內傷所致,此刻他全身依然疼得厲害。


    「怎麽回事……這裏是哪裏?」


    這時,一道聲音自房間的角落傳來。


    「啊啊……你醒來了啊,隆誌……」


    「咦……」


    「這裏是折原臨也預留的據點之一。你可以放心,這裏不會有人過來,而且不管我們愛得多激烈,聲音都不會傳出去……」


    「噫?」


    他轉動視線和脖子,看見眼神十分恍惚的春奈。


    「我本來想將開車撞你的家夥剁成肉醬……不過我後來決定原諒他。多虧他開車撞了你,讓我和你之間的羈絆變得更強更穩固……」


    她手上拿著某個閃閃發亮的東西。那是一把匕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須島嚇得慘叫連連,春奈卻仿佛將那叫聲視為他因受傷而在承受劇痛。她緩緩撫摸那須島的臉頰,接著打開放置在床邊的鐵櫃。


    「放心吧,隆誌……我來幫你治療。」


    鐵櫃裏有好幾層置物架,擺放著各式各樣的「刀具」。小至手術刀、剪刀和美工刀,大的甚至有鋸子、手斧和電鋸。


    「隆誌,我愛你。」


    「啊……啊啊啊啊……」


    「你的一切疼痛……我幫你用我的痛楚覆蓋過去。」


    那須島的慘叫聲響徹整個房間——


    為他們不受打擾,私密且充實的相處時間揭開了序幕。


    ♂♀


    池袋某處


    『是的,所以「頭顱」現在已成功交給回收小組,正在運往機場的途中是也。之後將預計以特殊人體標本的名義,直接運往芝加哥總公司是也。』


    手機此刻傳出的是有些奇妙的日語。森嚴聽了以後,有些傻眼地對艾蜜莉亞說:


    「你早就叫了回收小組嗎?真是的,你雖然廚藝糟到了極點,處理這種事情卻令人吃驚地無懈可擊。」


    『因為我不能造成森嚴的麻煩是也。』


    「我很高興你能有這份心意,不過可以的話,希望你不要再將火藥摻進你做的菜裏。」


    森嚴與艾蜜莉亞又講了一些可說是肉麻的話後,他掛掉電話,對站在身後的女性搭話。


    「事情就如你剛才聽到的。所以你打算做怎麽呢,波江?」


    「……哪來的什麽打算啊。」


    她很想將對方勒死,但他身後一名貌似俄羅斯人的男人,此刻正炯炯有神地盯著她,讓她也無法輕舉妄動。


    她為了早誠二一步收回「頭顱」,采取單獨行動,結果半路被森嚴逮住。對方並向她表示「頭顱已經由『尼布羅』收回了」——


    這個令人火大的消息。


    她的怒火還沒消散,森嚴又帶著令人火上加油的口吻說:


    「其實也不用什麽打算。告訴你一個秘密,你的伯父現在大受打擊,整個人處於恍惚狀態,臉上又被人以麥克筆寫下『i love 頭顱』並畫了個愛心。如今已經超越滑稽,到了讓人心生憐憫的境界了。他應該不會再有力氣對你采取什麽處置。」


    「……所以呢?」


    「以我們『尼布羅』的立場來說,我們很需要你的能力。因為你執著於頭顱的時間比任何人都還長久。」


    「啊?什麽意思?你這是在招攬我嗎?」


    「哎呀哎呀,我話都已經說得那麽白,你竟然還是無法確定這是否為招攬,這難道表示你的腦袋其實不太聰明唔喔喔喔喔喔!試著……試著用姆指戳穿別人的喉結不好玩,快給我住手喔喔喔喔喔喔……」


    最後是葉戈爾插手,才阻止波江連續不斷的攻擊——那時候,天空的黑色「影子」已經完全消散。


    其後,時間開始平緩地向前轉動。


    ♂♀


    數日後 誠二的小公寓


    「真的可以嗎?」


    「當然!」


    「嘴巴說要去是很簡單,但這真的很花錢和花時間喔。」


    「不管你要去哪裏,我都會一起跟去!」


    誠二和美香兩人如此商量了好一會兒。


    他們在談的,不是要到附近的哪裏去約會。


    兩人在討論去美國留學的事情。


    他們最先是聊到誠二的姐姐近期將去美國,美香接著給出「頭顱據說被送到了芝加哥」這麽一個情報。誠二一聽到這消息,馬上開始擬定留學度美的計劃。接著仿佛天經地義一般,美香也開始進行這方麵的準備。


    「不過……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頭顱在芝加哥這件事?」


    「咦?」


    「你將我蒙在鼓裏獨自前往,不是比較有機會獲取頭顱,並加以破壞嗎?」


    「既使是這樣,我還是覺得和你一起去比較好呀!」


    看見美香露出表裏如一的笑容,誠二小聲說了一句:


    「……我還是愛著那顆頭顱。」


    「嗯!」


    完成這一如往常的互動後,誠二又補充了一句:


    「不過,我雖然無法將你當作戀人……你在我心中,已經像是家人了。」


    美香聽見這句話後,沒有做出回應,隻是從背後緊緊抱住誠二。


    誠二也沒表現出不喜歡這動作的反應——兩人就這麽維持了他們的神奇關係,貫徹始終地一直線朝著「頭顱」前進。


    即使他們很清楚,雙方永遠是兩條平行線。


    但兩人還是能從陪在身邊的彼此身上感受到溫暖,並且心無旁騖地一直走下去。


    ♂♀


    都內某處


    當事務所的經紀人告訴自己「連續殺人魔『好萊塢』的嫌疑犯已浮出水麵」時,聖邊琉璃心想:時候終於到了。


    盡管當初她報的是殺親之仇,犯罪就是犯罪。


    這隻表示贖罪的時刻到了,而她早已做好心理準備。


    唯一令她遺憾的是,先前讓首謀的澱切陣內給跑掉——事到如今,自己也無法再提起殺他的念頭。


    她願意接受一切的製裁。


    隻不過,自己一定不能給羽島幽平帶來困擾。


    腦中閃過這些念頭的


    她繼續聽經紀人說下去,結果卻陷入一片錯愕。


    「現在警方似乎將澱切陣內與其秘書鯨木重鎖定為連續殺人事件的凶嫌。」


    這件事目前尚未對外公開發表,警方隻以證人的身分持續尋找他們的行蹤。屆時,曾經隸屬於澱切事務所的琉璃可能會受到偵訊。


    經紀人隻說到這邊,讓琉璃在一頭霧水的情況下,於夜晚的城市踏上返家路途。


    去找羽島幽平商量吧。


    她打著這個主意,走在離自家不遠的夜路上。


    此時,她突然發現前方有一輛卡車朝她逼近。


    她讓開路往一旁閃避,但隨即發現不對勁。


    馬路明明很狹窄,卡車卻沒有絲毫減速,反而衝著她直直地撞過來。


    ——!


    她的判斷就慢了那麽一刹那。


    她的心便瞬間為男駕駛充滿瘋狂的「執著」之色給吞噬。


    聖邊琉璃並不曉得。


    她不知道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是一名為自己而瘋狂的跟蹤狂——同時也是琉璃為父報仇所殺的男人之子徒橋喜助。


    「哈哈……哈哈哈啊啊……哈哈哈哈!嘻哈哈哈啊啊哈啊哈!」


    徒橋拖著骨折的腿逃出臨也的據點後,憑著心中的執念找到琉璃這裏,並且開著偷來的卡車猛撞朝她撞去。


    琉璃的臂力雖然遠遠超過人類,但在麵對這名異常男子將愛情視同於破壞的偏執時,她完全錯失閃躲的時機。


    就在她的身體即將受到暴力般的質量蹂躪之際——


    竟然出現一名臂力甚至勝過琉璃的人,瞬間將她一把抱起,輕功般踏上朝他們撞來的卡車。接著用力一躍,飛越了卡車。


    下一秒鍾,撞擊聲猛然響起。卡車撞上電線杆,車體前方扭曲變形。


    琉璃聽見折斷的電線杆傾軋作響,同時看清楚抱著自己跳躍的人究竟是誰。


    「你……你是……鯨木小姐……?」


    可恨的澱切的秘書鯨木,救了自己一命。


    琉璃想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深陷錯愕之中。此時,鯨木開口說:


    「你會恨我嗎?」


    「咦……」


    「很抱歉,我要向你做出單方麵的宣言……那就是,我很嫉妒你。」


    鯨木突如其來的表白,讓琉璃不禁反問了一句:


    「請問……你嫉妒我什麽?」


    她在心中湧現憎惡之前,先冒出了疑問。


    然而鯨木卻沒有回答,真的隻進行她單方麵的「宣言」。


    「所以,我決定從你身上奪走殺人魔『好萊塢』的身分,進行贖罪的機會。」


    「!」


    「這是我的罪孽,也是對你的懲罰。」


    「我要奪走殺人魔『好萊塢』的所有罪孽,讓你『無法借由贖罪變得好過』。」


    鯨木從變形的卡車駕駛座裏,將昏厥過去的徒橋拖出來扛在肩膀上,轉身背對琉璃說。


    「……請你在無法贖還的罪惡感苛責中,盡量過著幸福的生活。」


    「你……你在說什麽?為什麽……你要這麽做?」


    「你去自首也沒用。」


    鯨木絲毫沒有要回答琉璃的意思,她的眼睛射出紅光表示:


    「因為我的影響力,已經深入警方內部和各家媒體。」


    那異常的眼睛讓琉璃渾身一顫,但她還是不放棄。


    「請等一下!你到底……」


    然而直到最後,鯨木都沒有給出任何具體的回應——


    她隻有露出自嘲的笑容給出一句回複,接著便使用她那非人哉的跳躍力,消失於現場。


    「我隻是一名對你感到嫉妒與羨慕的……壞人罷了。」


    ♂♀


    幾天後 來良綜合醫院


    「正臣,真的很抱歉,讓帝人給你添了這麽多困擾。」


    「不過……你是園原同學吧,幸好你沒有受傷。」


    站在正臣與杏裏麵前的兩名「大人」如此表示後,溫柔地補充:


    「今後也要拜托你……拜托你照顧帝人了。」


    「真的,謝謝你們和那孩子當朋友。」


    中年男女說完後便回到病房。正臣和杏裏目送他們離去後,緩緩走向醫院的大門。


    「杏裏,你是第一次見到帝人的父母是嗎?」


    「是的。」


    「他們平凡得令人訝異對吧?不過他們人很好喔,小時候還常請我吃西瓜。」


    正臣這麽一說,讓杏裏再次回想了一下帝人父母的模樣。


    竜之峰家的父親。過去她曾聽帝人親口說,父親是一家印刷公司的人事部長。


    他的發色看起來有許多要操煩的事情,但包括這點在內,帝人父親給她的印象很普通,感覺是一名好好先生。母親的外表也正有如杏裏心目中所謂的「一般母親」,個性也相當溫柔。在兒子身受重傷之際,她卻還是關心著自己。


    關於他們的傷勢,最後對外的解釋是他們一大早想出遠門健行,卻被卷入暴走族的火拚事件裏。在暴徒要拿刀刺向杏裏之際,帝人為她擋了幾刀。


    至於正臣腿上的傷,由於最關鍵的子彈已不留痕跡地取出,傷口也在「影子」的幫助下徹底止血,所以後來沒被當成槍傷,而是被當成「一種不可解的傷害」來處理。


    另外——竜之峰帝人雖然留住了性命,卻還沒醒過來。


    「他的父母給人就是那種感覺,讓我再次覺得,帝人之所以有這樣的遭遇,問題不在他的家庭環境……一切應該要怪我才對。」


    「沒這回事……」


    正當杏裏想開口否定這說法,兩人身邊又響起另一名少年的聲音。


    「不要太自戀比較好喔。」


    「?」


    正臣轉頭一看,隻見一名少年站在身邊。


    「紀田學長的影響力沒有那麽大。」


    「黑沼同學……」


    正臣聽見杏裏的低語,突然認出眼前少年的身分,狠狠瞪了他一眼說:


    「黑沼青葉……你這家夥來這裏幹嘛……」


    「我可沒有打算在醫院裏和人起衝突。說來你可能不信,但我是來探視帝人學長的,這樣不對嗎?」


    「你還好意思大言不……」


    正臣壓抑著想一拳揮過去的衝動,開口問他:


    「你們……是不是想繼續拖帝人下水?」


    聽到這個問題,青葉歎了一口氣回答:


    「不了。一來我剛剛才被一名『有點可怕的大叔警告過』……況且我們已經達成大部分的目的,今後不會再去強迫帝人學長什麽了。」


    「目的……?」


    「因為前陣子的那場騷動,讓dors轉眼間成了家喻戶曉的『危險隊伍』羅。現在一般成員都害怕得脫離dors,而相關網站也被那名叫九十九屋的副管理員一口氣統統殺掉,所以dors現在真的隻剩下名字繼續被拿出來討論了。」


    「……把罪名全推給dors,正好方便你們『藍色平方』暗地裏自由行動是嗎?」


    正臣忿忿不平地說,青葉則露出苦笑,搖搖頭表示:


    「其實我很想再和帝人學長繼續多遊一會兒,畢竟『水槽變大許多,視野也一下子清楚了起來』。」


    「喂……」


    「不過能不能那麽順利還很難講。首先,我已經被六條千景給徹底記住……『屍龍』的老大嬰麗貝聽說也已經回到日本,再加上紀田學長最討厭的泉井蘭好像也在籌劃什麽,所以現在根本不能大意。當然,黃巾賊也是我們警戒的對象。」


    「這些事我都


    不管……」


    青葉聳聳肩,而自始至終都瞪著他的正臣,則一字一句明白地表示:


    「要是今後你們再拖帝人下水,又或者拿著他曾做過的事詆毀他……到時候,我一定會收拾你們。」


    「我會小心的。」


    青葉歎了一口氣,對杏裏和正臣兩人露出稍微真心誠意的笑容:


    「希望你們不要誤會……因為我是真的很尊敬帝人學長。」


    正臣看著青葉朝帝人的病房走去,火大地表示:


    「真是的,杏裏,你也要小心一點,他和你是念同間學校吧?」


    「嗯,可是……他剛剛給人的感覺和平常完全不同,讓我嚇了一跳……」


    透過身邊朋友的敘述,她其實已經知道學弟的本性。隻是今天首次親眼目睹,還是讓杏裏有些不能接受。


    正臣將話題拉回來,又問了杏裏一個問題:


    「話說……帝人醒過來後,你會對他說什麽?」


    「這……」


    帝人雖然還沒有恢複意識的征兆,但他們都相信。


    相信帝人一定會醒過來。


    所以等少年歸來時,要如何向他開口,就成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兩人思考一會兒後——正臣和杏裏想到同一個答案。


    ♂♀


    正臣他們離開醫院時,見到沙樹等在外頭。


    「搞什麽,你早就過來了啊?」


    「嗯,但我想說不可以打擾你們三個,就沒進去了。」


    帶著柔和笑容的沙樹如此回答,讓正臣有些傻眼。


    「你在意這種事情幹嘛啦?這樣子帝人醒來以後,我不就不能立即向他介紹你了?」


    杏裏帶著微笑聽著沙樹與正臣間的對話。此時,她發現有一名熟麵孔自醫院門口朝她走了過來。


    杏裏無從得知——這個人正是青葉剛剛說的「對他發出警告的可怕大叔」。


    「嗨,杏裏。」


    「赤林先生?您怎麽會在這裏?」


    正臣似乎感受到赤林身上不同於一般老百姓的氣質,對他采取警戒的態度——但在杏裏介紹過後,他鬆了一口氣,先行跟沙樹離開。


    目送他們離去後,赤林對杏裏說:


    「其實也沒什麽,我隻是想對那名舍身救你的孩子親口道聲謝。他現在還沒醒嗎?」


    「是的……」


    「是嗎,那就可惜了。」


    赤林聳聳肩。


    同時在腦中回憶起他幾天前夜裏和青崎的交涉。


    赤林見青崎沒什麽打算放棄插手帝人和dors的未來,向他做出一個提議。


    ——「我們確實是混這一行飯的,所以我不會以同情和道義為由,要你放他一馬。」


    赤林對青崎提出一個「交易」。


    ——「我願意將我所負責的部分權利……說起來是不大啦,我願意把它讓渡給你,這樣你願意在這件事上退一步嗎?」


    青崎露出混雜了訝異的懷疑眼神,但他隨即發現赤林的認真,因此在思考一會兒後答應這筆交易。


    ——「你這家夥真的變圓融了。我還暗自期待,以為能和你堂堂正正拚一場啊。」


    青崎如此表示,赤林則以自嘲的笑容回答。


    ——「才沒有,我自覺還沒有老年癡呆,不會傻到讓一個小鬼成為兩邊火拚的導火線。我隻是認為大人的使命,就是要在小孩子走偏路時幫他一把罷了。」


    說到這裏,他聳聳肩,自嘲地補上一句。


    ——「話說,我也無法將他拉回去……隻能用推的。」


    「對了,大叔我有件事想再次跟你確認一下,好嗎?」


    「……?好的。」


    杏裏乖巧地點頭同意,赤林間隔一下後才開口詢問:


    「你是不是喜歡那個叫竜之峰帝人的孩子?」


    「……!」


    預料之外的問題讓杏裏瞪大眼睛。但隔了一會兒後,她毫不忸怩地點頭肯定。


    「……是的,我自己也不太清楚……不過或許真的是那樣吧。」


    「這份感情……不是某個其他事物的影響,而是你個人的選擇,是嗎?」


    「咦……?」


    杏裏此時才突然想到。


    赤林說他認識母親。


    那麽,他對「罪歌」可能有些了解吧。


    不過杏裏還是盡量不觸及那一點,明確地重新回答一次:


    「是的,是我……我個人的感情。」


    「這樣啊,那大叔我就放心了。」


    赤林沒有再提及任何會讓人聯想到「罪歌」的字眼,露出滿足的笑容,以拐杖敲了一下地麵說:


    「好好享受你的青春。」


    他反思自己的過去,說出他毫無虛假的真心話:


    「那是大叔我過去沒有做好的事情。」


    ♂♀


    幾個禮拜後


    「現在已經完全進入秋天了呢。」


    炙熱的陽光射了進來,讓車子裏的狩沢突然感慨了一句。


    「……今天氣溫超過三十度耶?」


    再次住院,現在已順利出院的門田吐槽了一句。狩沢和遊馬崎則齊聲回答:


    「小田田,你說什麽啊?室內活動派是不會理會寒暑的好嗎-」


    「對啊對啊!現在是否為秋天,要依秋季檔的新番動畫開播來判斷好不好!」


    廂型車包含擋風玻璃都已修理完畢後,心情才再度好起來的渡草,聽見兩人如此回答,不禁歎口氣說:


    「搭別人的車去安利美特的你們,可真是室內活動派呢。」


    對於這句吐槽,狩沢隻是左耳進右耳出。她接著向渡草提起另一個毫不相關的話題:


    「啊,對了,聽說前陣子,聖邊琉璃的跟蹤狂被逮捕了是嗎?」


    「對啊,是個叫徒橋喜助的混帳。更讓人難以置信的,是據說他竟然開一輛卡車要去撞琉璃美眉,後來他被一名路過的粉絲拖出來痛扁一頓,打個半死後再棄置到警察局門口。」


    「棄置?」


    「私刑也是犯罪羅。那個人大概覺得要是連自己也被逮捕,就太搞笑了。」


    渡草先是冷靜地分析,但眼睛隨即射出厲光,補充一句:


    「如果是我,才不會把人交給警方,我會開車輾斃他。」


    門田看見坐在駕駛座的男人釋放出沉靜的殺氣,歎了一口氣說:


    「嘖,結果我們終究還是老樣子嗎?」


    然後他透過窗戶看著向後遠去的街景,自然浮起笑容:


    「也好,我果然還是喜歡這感覺。」


    ♂♀


    樂影健身房門口


    門田等人乘坐的廂型車通過其門口時,健身房裏正好走出幾名少女,以及一名年過二十的女性。


    「小茜,你今天好厲害喔!竟然有辦法打贏比你大兩歲的男生!真是讓人期待的新星!這該怎麽說?棍術界誕生一名全新的巾幗英雄?」


    「沒有啦,那隻是一時好運……」


    粟楠茜受到折原舞流的大肆誇獎,頓時滿臉通紅,不停搖頭否定。


    折原九琉璃輕撫她的頭說:


    「……運(一時好運)……勢(也算是實力喔)……」


    「就……就說人家很難為情了。」


    茜害羞地搖頭,走在三人身後的助教——寫樂美影開口說話:


    「嗯,不是運氣好,是那小鬼自己不好,看你是女生就輕怱大意,才落得那樣下場……不過你能在他露出那個破綻時長驅直入,還算及格。」


    美影說完後,詢問新拜她為師的少女:


    「話說回來,小茜你啊……這麽小就學格鬥技,還練習得比其他人都要認真,是有什麽目標嗎?」


    「……有一個男人,我非贏過他不可……」


    「哦?是你班上愛欺負人的男生之類的嗎?」


    茜用力搖搖頭,態度十分堅定。接著,他小小聲地說出某個男人的名字。


    「……是平和島靜雄先生。」


    聽見這句話,美影先是一愣,隨即忍不住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這個好!這目標很了不起。」


    舞流和九琉璃見茜的臉變得更紅,把頭深深埋下去的模樣,趕忙出聲抗議:


    「喂,美影姐,你怎麽能笑她啦!」


    「……殘……」


    「啊啊,抱歉抱歉,我不是在取笑你。」


    然後她想起獨自向那頭怪物挑戰,最後自城市中消失的男人,感慨良多地說:


    「那我也來幫你變強吧。因為……撇開其他理由不談,我個人也很想看看,到底有沒有人類能讓那頭怪物吃鱉。」


    ♂♀


    露西亞壽司店內


    「哈啾!」


    一道小小噴嚏聲,回蕩於露西亞壽司店裏。


    「哦——靜雄,你感冒了?營養不足才會變成那樣喔。小孩吃了我們店裏的壽司,會從感冒小孩變活力小孩喔。鮮魚子、飛魚子、鮭魚卵和玉子,大快朵頤吃小孩,好喔!」


    「不要講得讓人倒胃口好嗎……」


    湯姆念了賽門一句後,關心靜雄說:


    「還好吧?這陣子確實差不多要開始流行感冒了。」


    「不……應該是有人在背後談論我吧。」


    「是嗎……也是。梵蘿娜現在應該正在和她父親他們說你的英雄事跡吧。」


    「別這麽說,畢竟我……沒為她做出任何一件可稱為英雄事跡的事情。」


    說到這裏,靜雄微微壓低他的視線。


    梵蘿娜前幾天,和一名叫史隆的朋友一起回到俄羅斯。


    她說要好好麵對父親與自己的過去,但靜雄忍住沒有細問。


    因為從梵蘿娜的眼神中,他感受到某種覺悟,認為那不是一無所知的自己可以輕易觸及的領域。


    不過,靜雄還是送給她一句話。


    ——「我不會問你詳細情況……不過,你是我很重要的晚輩,要是遇到什麽困難,隨時來找我,我陪你一起想辦法。」


    聽見這句話,梵蘿娜露出微笑,毫不隱瞞說出自己的想法。


    ——「如果能肯定我還有來訪這城市的可能性……再來之際,我期望能一決勝負。」


    靜雄聽她突然提及「勝負」,感到疑惑。梵蘿娜補充了一句。


    ——「我希望能帶著不惜生命的決心,和前輩麵對麵溝通交流……我的心願是,能確切體會生存於這滿天下的喜悅。」


    靜雄回想他們之間的對話,丹尼斯似乎看穿他的內心,開口說:


    「別擔心,她父親看起來是很冷酷頑固,卻出乎意料地重人情。等她下定決心,就會再跑來這個國家玩的。」


    靜雄聽見這句話,不禁吐露了心聲:


    「說不定,我是因為她的幫助,才有辦法繼續當一個人類……結果我最後卻錯過向她道謝的機會……」


    靜雄似乎感到遺憾。賽門對他說:


    「你是貨真價實的人類,我們可以保證。哦——本店可是清廉潔白,價格明確隻依時價,是不做魚目混珠的老實生意人。用紅翻車魚做的蔥花鮪魚泥,用扁鱔做的比目魚鰭邊肉,鬼頭刀的生魚片,以及做成星鰻模樣的海蛇,每個都很好吃,讓人幸福滿滿肚子飽飽喔。」


    看著他們光明正大地把代用魚原名寫出來的菜單,靜雄和湯姆不禁想開口說個幾句——


    這時,一道聲音傳進他們的耳裏。


    qrrrrrrrrrrrrrrrrrrrrrrrrrr——


    聲音八成是從露西亞壽司和sunshiy之間的都道(注:東京都的都設道路)傳來。


    聽見這有如馬匹嘶鳴的神奇引擎聲,靜雄與湯姆、丹尼斯與賽門,還有其他店員與客人們都露出淡淡的微笑。


    那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穿梭於大街小巷的都市傳說。


    眾人的反應仿佛喻示著,理應是非日常到極點的「那個」至今依舊健在,讓他們都感受到日常的寶貴與無可取代,心中不禁生起一股輕鬆愜意。


    ♂♀


    都內某處


    沒有車頭燈的機車,緩緩停靠在馬路一旁。


    『到這裏應該就沒問題了。』


    看見塞爾堤pda上的文字,跨坐在後座的新羅露出微笑。


    「謝謝你,塞爾堤,你救了我一命。我腳的骨折還沒完全好,剛才要是隻有我一個,我絕對逃不出來。」


    『真是的……到底要做什麽,才會讓中國黑幫和明日機組兩方人馬一起追殺你啊……』


    塞爾堤一副受不了的口吻,新羅開心地回答:


    「人間萬事有如塞翁失馬,禍福有如糾纏在一起的繩子,有樂即有苦羅。就算沒有任何原因,偶爾也會遇到這種日子嘛。」


    『我怎麽覺得你編出來的繩子,隻有禍福之中的禍……』


    「你在說什麽呀!可以這樣和你一起兜風,我就已經充分幸福啦。這讓我可以繼續緊緊擁抱你的身體,所以福應該多一點吧嘿嘿唔喔喔喔喔。」


    塞爾堤用影子蓋住新羅的臉,有些傻眼地輸入文字:


    『那我還是折磨一下你,好均衡一下羅。』


    兩人的對話一如往常。


    彼此的互動不用思索。


    結束完這段對話,總算脫離影子束縛的新羅,一臉認真地表示:


    「塞爾堤,問你喔……」


    『幹嘛?』


    「你老實告訴我,你現在還保有『頭顱』的記憶嗎?」


    『突然問這個做什麽?』


    那一夜之後,新羅一直沒有觸及這個話題。


    一方麵是得知新羅有傷口化膿和二度骨折的現象後,他們忙著進行各種治療,根本沒有時間。但新羅差不多恢複到現在這樣的程度後,也還是沒有詢問塞爾堤關於記憶的事情。


    他八成是覺得現在是個好時機,才帶著某種覺悟問出這個問題吧。


    「這次的情況和過去趁著你在睡覺時,頭被砍掉不同。我是在你意識清醒時動刀的,所以……」


    『這件事不重要吧?』


    新羅的問題還沒說完,塞爾堤便二話不說地打出這句話。


    塞爾堤沒有逃避問題。


    她將自己真正的心聲打成文字,伸手將pda拿到新羅的麵前。


    『我會一直和你在一起。』


    「……」


    『既然你那晚能夠那樣清楚讀懂我的心聲,就不要讓我打出這段話好嗎?很害羞。』


    「……塞爾堤!」


    新羅似乎感動至極,突然從後座緊緊抱住塞爾堤的背,讓塞爾堤連忙控製影子,想將他扒開。


    『你笨蛋啊!別太得意忘形!現在是在大馬路上耶。』


    塞爾堤一邊左右張望一邊打出這行字,但她的手指卻突然停止動作。


    因為她轉頭看向一旁的瞬間,發現一張熟悉的臉孔。


    「嗨。」


    她看見的,是一名嘴角揚起的白色機車隊員。


    「你也挺會放閃的嘛,怪物。」


    『呃……不,我隻是……』


    「很抱歉打擾兩位的幸福……但是,你們應該是在清楚這條路禁止停車的狀況下,故意在這邊卿卿我我的對吧?」


    下一秒鍾,騎著白色機車的葛原斂去笑意。與此同時,引擎聲自四麵八方響起,路上竄出無數輛白色機車。


    新羅看見這一幕,有些膽戰心驚地問塞爾堤:


    「咦……塞爾堤,現在是什麽情況?」


    『新羅。』


    「怎麽?」


    『不要死喔。』


    ——咦?


    他才開口想問這是什麽意思的瞬間,塞爾堤的影子便擴散至四周,猛摧油門試圖逃逸。


    新羅因為雲霄飛車一般的急遠加速而幾欲暈厥。塞爾堤以影子將他牢牢綁在背後,並且一個加速,連人帶車竄上天空。


    塞爾堤·史特路爾森並非人類。


    她是俗稱「無頭騎士」,居住於蘇格蘭與愛爾蘭的一種妖精——會四處尋找天命將近之人所住的宅邸,告知其死期將近的存在。


    將自己被砍下來的頭抱在腋下,坐在俗稱克修達,巴瓦的無頭馬所牽引的馬車上,拜訪死期將近之人的住家。要是對方一不注意地將門打開,就會被潑上滿滿一盆鮮血——這個與報喪女妖一同代表著不祥的使者,在歐洲的神話中被傳承至今。


    然而,上遊隻是她的過去。


    現在的她是一個活生生的都市傳說,同時也是一名女人。她愛著一名叫作岸穀新羅的男性,日複一日過著平淡無奇的日子。


    懷著盼望如此日常能夠直到永遠的心願——


    都市傳說今天依舊穿梭於大街小巷之間。


    ♂♀


    某月某日


    到底經過了多久的時間?


    少年自漫長而黑暗的夢裏醒來,朦朧地睜開眼睛。


    光線很刺眼,他的視線無法定焦。


    他緩緩轉動脖子,結果聽見護士驚訝的聲音。


    ——「竜之峰先生醒來了……」


    ——「得趕快聯絡他的父母……」


    緊接著,他發現好像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帝人!」——「帝人同學!」


    聲音來自一男一女,都是令他懷念的聲音。


    「……啊……嗚……」


    他想說話,舌頭卻不怎麽聽使喚。


    花了更久的時間,他總算成功喚了一聲:


    「……正臣……?……園原……同學?」


    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仿佛無力的囈語。


    但他們似乎還是聽懂自己的呼喚。少年和少女緊緊握住帝人的手,清楚地告訴他:


    「歡迎你回來,帝人同學。」


    「回來了啊,帝人。」


    在光線暈開的視野中,他依稀看見他們說話時,臉上的微笑——


    在帝人了解自己身處何種情況之前,他的淚水莫名潰堤,一滴滴地滑落臉頰。


    永無止境地,無盡無休地。


    不論這是日常還是非日常,他都在兩人話語的背後,感受到自己殷殷期盼的東西。


    少年沒再說什麽,隻是一個勁地掉淚。


    ♂♀


    這是一個扭曲的故事。


    一個扭曲的愛情故事。


    藉著都市傳說的嘶鳴,


    抑或透過少年的淚水,


    或者憑著歸來的日常,


    還是借由黑幕的消失,


    也許是倚賴新故事即將展開的預感——


    扭曲的愛情故事,如今降下布幕。


    隻因為他們的感情,已經不見任何的扭曲。


    cast


    竜之峰帝人


    紀田正臣


    園原杏裏


    折原臨也


    平和島靜雄


    塞爾堤·史特路爾森


    岸穀新羅


    門田京平


    遊馬崎沃克


    狩沢絵理華


    渡草三郎


    張間美香


    矢霧誠二


    矢霧波江


    黑沼青葉


    六條千景


    三之島沙樹


    梵蘿娜


    寫樂美影


    鯨木重


    無頭騎士異聞錄durarara!!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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