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新宿曾有關於一把名為「罪歌」的妖刀的傳說。


    那是一把具有愛人特性的妖刀,於戰後不久在黑市裏被美軍發現,成為在近代重新現身的契機。


    留下與具有知性的竹槍的壯絕死鬥後被封印的奇妙傳說後,再次消失在黑暗中──但在「沒有頭的騎士」等通曉「非現實世界」的人們之間,這把妖刀的存在可說是一種常識。


    妖刀「罪歌」。


    具有女性人格,寄生於人體,和沒有頭的騎士的「影子」一樣,不隻現代科學無法解釋,也完全推翻物理法則的存在。


    作為一種詛咒,「她」會把愛的言語灌入持有者的腦中,下達「去愛人、去增加孩子」的指示。


    受到洗腦,意識遭妖刀控製的人們隻會想著向其他人訴說愛情。


    若從上麵的敘述看來,或許會覺得這把妖刀並無害處,但問題是「罪歌」表現愛情的方法是「肌膚相觸」。


    在罪歌的認知中,讓刀身深深陷入人類的肉體裏,染上對方的鮮血是相當於性行為的究極愛情表現──這種行為會讓被砍者感染名為「愛的言語」的詛咒,使被砍者將妖刀持有者奉為「母親」,完全聽命於對方。


    被砍者被稱為「孩子」,這些孩子們會拿起剪刀或菜刀等刀刃,以此作為媒介,對其他人訴說愛。被「孩子」砍中者會成為「孫子」,隻要讓這個過程連鎖下去,「母親」就能使詛咒傳播到全世界。


    但是,某些具有強大意誌力的人即使成了「孩子」或「孫子」,依然能抗拒「母親」的控製。


    即使持有「罪歌」本體,也有人靠著難以比擬的強大意誌力或特殊的精神結構而能擺脫詛咒。此外,某些持有者根本不是人類,他們也不會受到詛咒影響。


    能保有人類心智,自由控製罪歌力量的人物在現代社會中將成為嚴重威脅──幸運的是,目前住在池袋的「罪歌」持有者,未曾顯露具有這般野心或惡意的徵兆。


    園原杏裏便是一個透過和罪歌共存,反而能保有自己人格的極為特殊的例子。


    寄生在人類身上,向世界歌頌名為「愛」之罪惡的妖刀「罪歌」。


    少女羨慕並接受了妖刀的愛──她反而寄生在妖刀上,維持奇妙的平衡,在這個世界存活下去。


    雖然由於和「罪歌」共生,也經常害她被卷入沒必要的麻煩之中。


    究竟這次的麻煩是被罪歌所招引的,抑或其他理由呢?──杏裏恐怕無從推測吧。


    ♂♀


    杏裏一大早起床,吃完早餐,準備從倉庫取貨補充商店的架上商品時,發現情況不對勁。


    倉庫建在店麵兼住家的主屋後方,她發現門口掛鎖被破壞,倉庫內的棚架被人彷佛在尋找什麽東西般翻得東倒西歪,所有抽屜均被打開,內容物被拋在地上。


    幸好似乎沒有東西被破壞或摔破,杏裏暫且放心了,但有鑒於這個狀況明顯不是地震造成,猶豫一陣子後,決定向警察報案。


    會猶豫,並非因為她做了什麽虧心事。


    即使她的體內有罪歌沉眠,杏裏不認為警方會因此找上門來。


    她之所以猶豫,是基於某個一般人看來很不食人間煙火的理由。


    金庫或所有權狀類都放在住家裏,倉庫基本上隻有商品。杏裏看了一下,發現大型物品沒有破損或被偷,所以她本來不想為了這種小事去報案,給警察們添麻煩。當然,也不是沒考慮過風評的問題。但杏裏一想到如果選擇沉默,小偷或許會繼續在這一帶行竊,她無法坐視這種事發生。


    幾經考慮後,她決定報案了。


    自從父母死時的那次以後,這是第一次有警車停在家門口。


    然而在做筆錄時,杏裏發現一件事。


    她自己也不太清楚什麽東西被偷了。


    收納在倉庫裏的,本來就是雙親死後沒處理掉、價值不明的物品。杏裏將一部分物品標價並擺在店頭販售,部分新進貨的物品則是收納在倉庫門口附近,但大部分的物品並未建立清單。


    在不清楚共有哪些物品的情況下,大型物品卻又平安無事,實在難以估算失竊金額。


    「好吧……如果明白是什麽被偷的話再跟我們聯絡。或許犯人在破門而入後也不清楚物品價值,隨便拿了幾件細軟就離開了……或者根本什麽都沒拿就逃走。某些狡猾小偷判斷沒有行竊價值的話就什麽也不偷,這樣頂多被判非法入侵,比竊盜罪刑責輕很多。」


    現場除了杏裏的腳印外,也找到其他人的腳印。警方問是否有其他人進過倉庫,但平時會進倉庫的人隻有杏裏,頂多當初籌備開店時,高中時代的同學──竜之峰帝人或紀田正臣──或是門田或狩沢等朋友有進過倉庫幫忙,照理說在那之後應該沒有新腳印才對。


    掛鎖上也采到杏裏以外的指紋,警方將之帶回比對資料庫。


    結束形式上的搜查後,警方早早離去了。


    畢竟不是重大犯罪,也沒具體損害,警方多半不會積極辦案吧。


    即使如此,杏裏還是很感謝警方派了十幾名員警前來現場勘查。她恭敬地站在店門口向員警背影行禮,目送他們離開。


    這時,背後傳來一聲招呼:


    「園原學姊,發生什麽事了嗎?」


    回頭一看,是個有著一頭搶眼的綠色頭發的少年。


    是近幾個月來時常光顧的來良學園新生──琴南久音。


    「嗯,似乎遭小偷了……」


    杏裏彷佛事不關己般地淡然回答。


    「咦!學姊沒事吧?」


    「其實我也不清楚什麽東西被偷了……啊,抱歉,今天開店時間可能會晚一點喔。」


    「不不,這不重要啦!我剛剛看到池袋情報討論區上,有人寫有警車停在家附近的骨董店前,想說該不會是園原堂,便來確認一下而已!」


    坦白說出一點也不像安慰的直白理由後,久音接著又說:


    「唉,沒想到居然遭小偷……多半是看貴店是一間骨董店,以為有大判、小判(注:日本古代使用的一種金幣)或江戶時代的陶器等在電視鑒定節目中登場的那種寶物吧。」


    「……」


    「抱歉,我不是拐彎抹角說貴店沒有寶物喔!」


    「啊,不會……」


    杏裏陷入沉默,但不是因為對久音的說法生氣。


    而是因為她對犯人是誰,大致心裏有底。


    警察也問過她是否知道誰有嫌疑。當她發現遭小偷的瞬間,立刻聯想到某件事。


    但是不能告訴警察。


    因為和「罪歌」有關。


    昨天傍晚,有名奇妙男子找上門來,宣稱想得到「罪歌」。


    ──「……希望你把『罪歌』賣給我……我願意提供五百萬圓作為代價。」


    半天前的對話,鮮明地在杏裏腦中重現。


    ──「再不然砍我,讓我成為『孩子』也行。」


    ──「罪歌……?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杏裏試著敷衍,但臉上纏著繃帶的男人苦笑說:


    ──「裝傻也沒用,從我擁有這種程度的情報,應該知道我不是來鬧場的吧?」


    ──「請問你是在哪裏聽說這件事的……?」


    ──「我認識某人是『孩子』,而且還擺脫『母親』的控製,後麵應該不用多說了吧?」


    ──「……!」


    ──「……不過,看你表情也知道你絕對不肯賣。看來隻能放棄了。」


    青年準備掉頭就走,杏裏不禁出聲呼喚。


    ──「請等等,既然如此,為何不請那個人砍你呢……?」


    ──「因為


    他已經不在了。當時他的精神早已不正常。我認識兩個擁有罪歌力量的人,兩個都很瘋狂。」


    男人手搭在門口,臨走前回頭望了杏裏一眼,說道:


    ──「……說實話,我覺得你能自由使用如此強大的力量,還能正常地過活真的很厲害。這不是揶揄,我打從心底尊敬你。」


    想起留下一團謎的青年,杏裏懷疑他是否和偷竊有關。


    但仔細一想,他當時明明已經放棄,真的會不惜犯罪也要得到罪歌嗎?


    ──明明可以用公布罪歌的事來威脅我……


    ──這麽做的話,我或許就會用罪歌砍他了……但是他說就算讓他變成「孩子」也沒關係……


    既然他對罪歌有所認識,應該知道即使翻遍倉庫也不可能找到刀身。


    ──不過,假如他知道罪歌受到「解剖」而變成好幾把……


    越想越陷入迷宮,杏裏決定先把竊盜事件和罪歌分開來考慮。


    她想,應該先讓其他人知道這個狀況,便聯絡店家的監護人及帝人等朋友。


    她打電話給監護人,與久音得知園原堂遭小偷的消息後傳送郵件給「snake hands」成員,兩者幾乎是在同時間。


    離店鋪有一小段距離的公園圍欄旁。


    有兩道人影躲在那裏,偷偷觀察警察與看熱鬧的人潮離去的「園原堂」狀況。


    「……嚇了大叔我一跳,沒想到我們兩個的目的地相同。」


    『……我也是……赤林先生,你以前就知道我認識杏裏嗎……?』


    「嗯,隱約猜到了。我聽說過這一兩年來,有貌似杏裏的女孩進出岸穀醫生家好幾次。此外,你跟她都和竜之峰帝人很要好。」


    『抱歉……』


    塞爾堤透過在dors事件中要和自己的「頭顱」融合時收集的情報,得知了赤林和杏裏的關係。


    不過,杏裏似乎還不知道赤林是黑道,所以塞爾堤從未在她麵前提起赤林的事。


    「雖然隱瞞事實對她有點歉疚,那孩子似乎仍以為我是螃蟹批發商。等骨董店上軌道後,我就會告訴她真相,並和她保持距離。被人知道她背後有黑道撐腰的話,恐怕會為她帶來麻煩吧。」


    赤林麵帶苦笑地說,塞爾堤也在心中點頭後回答:


    『放心,我也不會多嘴的。』


    「謝啦,搬運工。」


    經過這番對話後,店門口有新的動靜了。


    一輛塞爾堤熟悉的廂型車停下,兩張熟悉的臉孔從車廂裏走出。


    ──那是……八尋!另一個是……呃……門田他們的司機,那個琉璃粉絲?


    ──對喔,八尋他們應該也收到剛才的郵件了。


    兩人急忙下車,同一時間,園原堂店門也打開了。


    但從裏頭現身的人卻不是杏裏,而是久音。


    看來他發揮愛看熱鬧的個性,一直留在店裏。


    ──真的是,久音真是個厚臉皮的孩子。


    塞爾堤熟知久音的真麵目,猜想他多半想將失竊事件當作網站題材。


    塞爾堤想,或許應該在他給杏裏添麻煩前先阻止他比較好,但身邊的赤林突然臉色一沉,喃喃地說:


    「大叔我啊,有點在意那個染成綠發的小鬼。」


    『……!不不,請放心!杏裏有帝人陪她!而且那個綠頭發的孩子看似不學好,其實不是什麽壞蛋啦!……大概。』


    「不,其實我也挺擔心帝人小弟的。幸好他最近不再涉足那些危險的事,我也總算放心了點。不過,問題不在這裏……」


    赤林說完,取出自己的手機,開啟某個影片開始播放。


    「那小鬼應該是這家夥吧?」


    那是塞爾堤在網路上看過好幾次的影片。


    雖然位置有點遠,可以看出另一名少年為了幫助綠發少年,正跟平和島靜雄大打出手。


    ──……


    「從你剛才的反應看來,似乎也認識那個綠頭發小鬼……?」


    ──咦?我剛剛是不是自掘墳墓了?


    赤林伸手拍拍心中淌著冷汗的塞爾堤的肩膀,麵露傻笑,眼神卻很銳利地說:


    「如果你肯從頭向我說明的話,大叔我會很高興喔,搬運工。」


    ♂♀


    同時刻 池袋 鬼子母神堂前


    「吶吶,四十萬先生,四十萬先生!這座鬼子母神堂是神社還是佛寺啊?」


    與高挑身材不相配的天真聲音,響徹在鬼子母神堂的石板路上。


    「既然叫鬼子母『神』,所以應該是神社吧?但這裏的氣氛與我熟悉的一般神社相差很多呢。」


    說話者是一名身高雖高,臉孔仍很稚嫩的褐色皮膚少年。他發問的對象是走在他前麵,臉上纏著繃帶的男人。


    戴眼鏡的繃帶男眼神冰冷,盯著正前方,一板一眼地回答背後少年的疑問:


    「……鬼子母神是佛教的守護神,所以這裏是寺廟。」


    「可是這裏也有很多鳥居耶。爸爸說有鳥居的是神社,沒有的是寺廟!」


    「……那些鳥居屬於祀奉稻荷神大人的武芳稻荷神社。這片土地過去被稱為稻荷之森,祭祀鬼子母神的寺廟是日後才建的。」


    「哦~原來如此。」


    佩服似的點點頭,褐色皮膚少年突然噗哧笑了起來。


    「……有什麽好笑的?」


    「像四十萬先生這種大壞蛋,居然會對神明加上敬稱,稱呼為『稻荷神大人』呢,真是有趣。」


    「……你這種說法會遭報應的。」


    被稱作四十萬的男子被人指出這點,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冰冷眼神下方略顯羞紅的臉頰不斷抽動。


    走在背後的少年見不到他的表情,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說出不該在公共場所說出口的言語:


    「但我覺得在這一帶販毒的四十萬先生會先遭報應耶。」


    聽到這句話,四十萬眯細眼鏡後的眼睛,開口回答:


    「報應的話,其實早就有了。」


    略顯自嘲地扭曲著冰冷至極的眼睛,他彷佛自言自語般嘟囔:


    「雖說想想至今幹過的壞事,光是從還能活著走路這點說來,我所受的報應還不夠吧。」


    四十萬博人。


    他是作為在不動產業獨霸一方的大企業──四十萬集團經營者一族而生的男子。


    從前的他過著還算認真的生活,有著打從心底輕視旁人的壞毛病,度過了無聊的學生時代。這時,一名自稱「雲井」的男人看中他的財力與人脈,向他提議說:「要不要共組合法興奮劑互助會?」


    雲井是個不可思議的男子。


    雖然從他身上感覺不到特別的壓力或魅力,但神奇的是,他的指示總是很正確,屢屢令身為互助會幹部的四十萬感到驚奇。


    他一一規劃出合法興奮劑的販賣管道的模樣,令人覺得彷佛隻有他是站在不同視角,由高處俯視盤麵的一流遊戲玩家。


    雲井失蹤後,四十萬仍不斷追尋著他的影子。


    即使在他從合法興奮劑改販賣非法毒品,最後與粟楠會為敵之後──依然沒有停下腳步,繼續朝向更深沉的黑暗走去。


    「我崇拜雲井,同時也嫉妒他。我想站在他之上。」


    離開鬼子母神堂,四十萬不在乎旁人,不帶情緒地聊著自己的過往。


    「所以我才會繼續利用雲井的名字,不斷擴大組織,若有必要即使得消滅他也在所不惜。但在粟楠會的赤林與折原臨也的詭計下,我失去了一切。我並沒有小看他們,但那個叫折原的家夥是比雲井更難纏的對手。」


    「


    折原臨也?沒聽過這名字。」


    「他這兩年來似乎完全從池袋消聲匿跡了。我最後見到他的時候,他的肚子被捅了一刀,徘徊在死亡邊緣……雖然不管他是死是活,現在也不重要了。」


    「真意外,我以為像四十萬先生個性這麽陰沉的人,會記恨一輩子呢。」


    褐色皮膚少年嗬嗬笑著說,四十萬微露出苦笑道:


    「我當然恨。但我恨的不是折原臨也,而是整個世界……不,或許該說,我恨的是池袋這個城市。」


    「為什麽?」


    「……因為它對我漠不關心。」


    「?」


    褐色皮膚少年麵帶笑容歪起頭來。四十萬不帶情感地說明:


    「天堂奴隸瓦解後,我先後受到折原臨也、澱切陣內及那須島等人利用,這時才發現我對這個城市本身而言,隻是個被當成推動劇情用的道具罷了。所以我開始自暴自棄,想拖dors那幫人的老大一起陪葬。」


    「dors的話倒是有聽說過。但我似乎沒聽說他們有那麽壯烈的結局耶。」


    「……嗯,因為我搞錯了。對於dors或折原臨也、澱切……甚至沒有頭的騎士,對於這些驅動著池袋的家夥們而言,我甚至連推動劇情的道具也不是,我隻是個連看一眼的價值都沒有的垃圾。」


    想起當時的事,四十萬在繃帶之下咬牙切齒地說。


    被卷入dors或砍人魔事件時,他的確站在接近事件中心的位置。


    但是,他的惡意是否受到報應了?


    答案是「否」。


    他單純隻是被棄置一旁,無能為力地看著一切結束。


    他沒有受到懲罰。不管是曾經用影子捕捉他的都市傳說,或讓他見識過名為「罪歌」的異形之力的那須島,或在他身邊與平和島靜雄這名怪物轟轟烈烈地死鬥的折原臨也,或充斥整個池袋的怪異存在、飆車族、獨色幫、粟楠會甚至警察,都沒有把他放在眼裏。


    如果是一般人,也許會認為這樣很幸運──但是當四十萬在麵臨此一現實的瞬間,發現他以為自己過去早已被破壞殆盡的自尊,其實還留有一半。


    自己隻是廣大的「無名氏」之一。


    在這連同池袋一起卷入、交雜著現實和幻想的「洪流」裏,他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他陷入了被人如此斷定的錯覺之中。


    於是,這名惡徒陷入絕望中。


    並非因為他被當成與他所瞧不起的人物同類的緣故。


    不隻其他人,連他自己都相信自己「什麽也不是」的事實,奪走了四十萬的一切希望。


    他沒有資格拖人一起下地獄。


    四十萬博人這名男子,連一條「敗犬」也當不成。


    「因此,我想做的隻是複仇。我沒有龐大的野心,也沒有邁向未來的踏實計畫。能夠讓這個城市逐漸失衡,有朝一日翻覆過來就足夠了。雖然在達成之前,我的頭顱先落地的機率恐怕更高。」


    自我嘲諷地訴說自己的故事後,四十萬反問走在自己背後的褐色皮膚少年。


    「那你呢?賈米,跟著我或蚯蚓也沒什麽好事吧?」


    名為賈米的少年一派輕鬆地回答:


    「放心啦~我打一開始就知道四十萬先生是個器量狹小的人啊。」


    接著略為眯起眼睛說:


    「如果你是個大人物,反而不敢盡情作亂。所以我喜歡你的組織喔,可以不必多想地大鬧一場~」


    「要多少打架對象我都能替你安排。我相信繼續累積下去,總有一天顛覆這個城市。」


    「可是我們今天的目標是女人吧?我沒有襲擊或毆打女人的興趣耶。吶吶,所以我們別去了嘛~就算四十萬先生是個卑鄙小人,這麽做還是太卑劣了啦~」


    「……你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四十萬皺起眉頭,總算回過頭去看這位名為賈米的少年。


    一回頭,發現賈米已不在路上,不知不覺間爬上了道路旁的圍牆。


    「你在做什麽?」


    「訓練平衡感!很有趣喔。要不要我在這裏跳舞給你看?」


    「別做那麽引人注目的事。」


    「可是臉上纏著繃帶,簡直像個木乃伊般的四十萬先生好像也沒資格這麽說耶~」


    一邊抱怨,賈米跳回地麵:


    「我覺得四十萬先生比我更醒目多了。」


    「不必管我。」


    確認賈米正常地走在道路上後,四十萬轉頭向前,延續剛才的話題:


    「我隻是要帶你去確認某個必須警戒的女性的長相,沒說要你跟她交戰……不過,要讓你確實認知的話,挑起她的敵意還是最快的方法吧……」


    「認知?認知什麽?」


    賈米歪著頭反問,四十萬說:


    「認知到這個池袋有眾多超乎人類想像的怪物。」


    說完,四十萬露出無所懼的微笑,準備彎過轉角時──


    「……」


    瞬間硬拐了一百八十度彎,手搭在賈米的肩膀上,催促他朝原路回去。


    「咦,怎麽了?四十萬先生,發生什麽事了嗎?」


    賈米一頭霧水,四十萬循原路快步行走,壓低聲音說:


    「有點不妙,碰上討厭的二人組。」


    「?」


    賈米躡手躡腳地走到剛剛的轉角,悄悄窺探前方狀況。


    他見到有兩道人影躲在另一側的轉角,不知正在說著什麽。


    一個是拄著拐杖,戴有色鏡片眼鏡的男子。


    另一個則是在影片中看過的「沒有頭的騎士」本人。


    「哇喔。」


    賈米不禁吹口哨,小跳步回到四十萬身旁。


    「吶吶!那是沒有頭的騎士吧?我之前也曾親眼看過所以知道!她真的不是人類嗎?」


    「嗯,她是貨真價實的怪物。那種怪物竟然能大白天地搖搖擺擺走在街上,根本莫名其妙。」


    四十萬語氣平淡地說,但下一句話卻微帶怒火:


    「問題是和沒有頭的騎士一起的家夥。」


    「那個拿拐杖的叔叔嗎?」


    「……他是粟楠會的赤林。過去引導我的『天堂奴隸』走向破滅的麻煩家夥。」


    「啊啊,原來是黑道大哥啊!那沒問題,我不怕手槍。」


    賈米說出似乎未免過度自信的一句話,但四十萬並不加以否定,而是訂正另一點:


    「……赤林從不使用槍。他的可怕之處不在那裏。」


    四十萬頻頻注意後方,以略嫌過快的步伐行走,接著說:


    「今天先撤退吧。惹上對毒品深惡痛絕的赤林是我不幸的開始。假如那家夥知道我的長相,一碰麵恐怕就會被他的手杖打死。」


    「我不怕黑道大哥。」


    「嗯,你很強,或許能和他一較高下。但我和你不同,我非常弱。假如我在你去應付沒有頭的騎士時遭到襲擊,現在的我沒有半點獲勝的可能性,反過來也一樣。沒有頭的騎士也許並不在乎我,但她也沒有理由放過我……話說回來,你現在很想打一架?」


    四十萬歎氣問,賈米純真地笑著點頭:


    「嗯!」


    「……不然這樣吧,我們換個順序。」


    以冷漠至極的眼神低頭看地上,四十萬一臉厭煩地說出某個名字。


    「我們……先去會會你一直很想交手的平和島靜雄如何?」


    ♂♀


    ──嗯?


    塞爾堤感覺到某種說不上來的古怪感,但回頭一看,路上並沒見到其他人。


    「搬運工,怎


    麽了?」


    『不,沒事。隻是我的錯覺。』


    ──剛才突然感覺到某種奇妙的氣息。


    雖然在意,總不能放著赤林不管,塞爾堤決定暫且不去多想。


    「所以說,你現在~又在陪高中生們鬧著玩嗎?」


    『不,我已經不像兩年前那樣參加奇怪的隊伍了……雖然高中生經營的萬事通工作也很危險,但不管我參不參與,他們都一樣會去冒險。有個自己人參與的話,若是出事還能即時阻止……』


    「嗯,我懂你的心情,但我也知道倘若高中生們越軌,你並非不惜動粗也要把他們拉回正軌的人。但我隻希望杏裏不會碰上危險,隻要注意這點就夠了。」


    『嗯,我盡力而為。』


    ──呃,我剛剛是不是又答應麻煩的事了?


    ──……說是這麽說,其實赤林先生自己才是最容易引來麻煩的人吧。


    「用不著露出那麽厭煩的表情嘛。我當然知道與社會格格不入的我才是最麻煩的家夥。你隻要在你辦得到的範圍內努力就好。」?──是超能力者嗎!


    ──粟楠會的人,為什麽總是能看出我不存在的臉色?


    『杏裏也是我的好朋友,我也不願意看到朋友被卷入麻煩之中。』


    「……真的嗎?看來今後沒辦法委托你太危險的工作了。像是運送炸彈或某人的內髒。」


    『我過去有運送過這些嗎!』


    「當然沒有,這隻是開玩笑。」


    赤林輕鬆地笑了。


    塞爾堤鬆了一口氣,赤林望向園原堂,若無其事地說:


    「那種東西,我會派自己人搬運。」


    ──……


    塞爾堤決定當成對方隻是開玩笑,一起默默地窺探園原堂的狀況。


    「不過,大叔我還是別在高中生麵前露麵較好。等他們離開店裏再過去吧。」


    『嗯,那我換個時間再來吧。我們一起拜訪也不太好。』


    塞爾堤和赤林道別後,跨上射手,緩速在道路上行走,同時注意四周的氣息。


    ──唔……剛才感覺到的那道奇妙氣息已經消失了。


    她回憶剛才感知到的奇妙氣息。


    ──不像妖精,但也不是一般人類……


    ──有點類似鯨木,但與她不同……


    塞爾堤憶起自己過去的情敵──身為人類和異類混血兒的那位女性,並將注意力集中在四周。


    這時,她發現隱藏在周圍當中,有一股與眾不同的氣息朝她接近而來。


    ──對對,鯨木的氣息就是這種感覺。


    ──……


    ──……咦?


    塞爾堤將意識朝向之處。


    在人行道上,有位戴眼鏡的冷靜女性。


    是過去涉身池袋的騷動,曾經想從塞爾堤手中奪走新羅的女人──鯨木重。


    『鯨……鯨木……?』


    假如塞爾堤手中有頭顱,這時嘴巴想必一開一闔個不停了吧。麵對全身顫抖、明顯極為動搖的塞爾堤,鯨木麵無表情,冷靜地向她行了個禮:


    「……好久不見了,塞爾堤小姐。」


    抬起頭來,鯨木臉上依然毫無表情,平淡地說出擾亂塞爾堤心靈的寒暄之辭。


    「看你似乎過得還不錯,我就放心了。岸穀新羅先生最近還好嗎?」


    ♂♀


    園原堂店內


    「所以學姊也不清楚被偷了什麽嗎?」


    辰神姬香問。杏裏一臉傷腦筋地點頭:


    「是的……我自己開始經營後進貨的商品有製作目錄,所以沒問題……但從父親經營時期就放在倉庫的商品就……」


    「肯定藏了很不得了的寶物吧?連店長也不清楚的上一代遺留的骨董或藏寶圖……」


    「琴南同學,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好痛好痛……別拉了,耳洞會變大啦!」


    代替被姬香拉耳朵退後的久音,八尋對杏裏說:


    「總之,園原學姊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八尋露出稍微放心的表情。杏裏溫柔地微笑說:


    「謝謝,讓你們這些熟客擔心,真是過意不去……」


    說完,杏裏望著眼前這三名學弟妹。


    姬香、八尋和久音,這三個人同樣都具有「不將心中想法表露在臉上」的特徵,但相處久了,杏裏逐漸明白他們的差異。


    八尋應該單純隻是不習慣表達情感。困惑時會露出困惑表情,開心時也會歡笑,但就是不習慣表露自我,所以總有種生硬之感。


    而姬香則是精神力極為強韌。大部分的事都無法令她感到動搖,但也鮮少表現出笑容或驚訝的情緒。


    至於久音,他的表情雖然豐富,卻像是為了隱瞞真正想法而故意表現得很浮誇。


    ──琴南很像正臣,辰神則類似沙樹。


    杏裏一邊懷念過去的好友,想起另一名總是「麵無表情」的人物。


    ──鯨木小姐也總是麵無表情……不過她與一般情況不太一樣。


    ──為什麽她會如此缺乏表情呢?明明隻聽她的話語,會覺得她很愉快……


    ♂♀


    池袋 道路上


    『什麽「新羅先生過得還好嗎」?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嗎!』


    「不,我對你而言是情敵,本來就不期待你會回答。但我問新羅先生是否安好,純粹是因為我在乎他,我保證絕無故意挑釁你的意思。」


    『不不不!先別說挑釁,你還真敢出現在我麵前呢!我勸你最好別再靠近池袋了!』


    塞爾堤從射手下來,以彷佛要揪住鯨木前襟般的氣勢迅速接近她,極近距離將智慧型手機的畫麵擺在她麵前。


    但對方也毫無怯意,隻悠然承受她的憤怒,回答:


    「不,我已經很少造訪池袋了。不過要和園原堂交易時,或是試穿『眼鏡男子the double shotgun』的cos服裝時還是會來的。」


    『眼鏡……什麽?』


    塞爾堤感到混亂,鯨木又流暢地接連說出好幾個專有名詞:


    「……『眼鏡男子the double shotguernal de charmante小姐所成立,為了擺脫名為『自己』的外殼,使全新persona【人格】降臨的崇高彌撒團體。」


    『你到底在說什麽啊!先前想把我賣掉,這次是嗑藥了嗎?……等等,你剛剛說eternal什麽?』


    「eternal de charmante小姐。」


    聽到這個彷佛會在電玩中登場的貴族名字,塞爾堤在心中皺起眉頭。


    『這名字似乎有印象……是在哪裏聽過呢……記得跟影音網站有關……』


    苦思許久,腦中浮現某位總是一襲黑衣的朋友的姿影。


    『那不是狩沢的網路昵稱嗎!』


    「是的,同時也是狩沢絵理華小姐的coser名。附帶一提,我的coser名是『su cool娘貓』。前麵的su cool要寫成片假名,後麵則是姑娘的娘加上貓咪的貓,但要念作『喵喵』,請勿念錯。請注意,不是貓娘而是娘貓喔。」


    鯨木邊說邊遞出動漫活動時的cosy團體名片。


    塞爾堤總之先收下名片,渾身發抖地輸入文字。


    『一點也不重要!啊啊啊,太多地方需要吐槽,頭腦根本跟不上!不說別的,你的年紀距離school很遙遠了吧!雖然也有人年紀大了以後才回學校上學!』


    「請別誤解,據替我命名的狩沢絵理華小姐的說法,我的名字『su c


    ool』發音和『school』雖然很像,但不是『學校』的意思,而是『素直』的『素』加上片假名的cool,意思是『坦率而且很酷』。」


    『徹徹底底不重要!』


    彷佛發自心底吶喊般地輸入後,塞爾堤又用文字對鯨木表達憤怒的心情。


    『啊啊,可惡!為什麽我從昨晚起都隻遇到欠人吐槽的家夥啊!我身邊最正常的成年人居然是粟楠會的人們,究竟是怎麽回事!』


    「對了,岸穀新羅先生最近還好嗎?」


    『拜托聽別人說話好嗎──!』


    接下來的一分多鍾,塞爾堤努力想用影子綁住她,而鯨木則是利用超出人類反應能力的體術或未曾見過的神秘道具不斷閃躲著──


    不久,發現周圍開始聚集旁觀者,肩膀上下起伏地做出喘息動作的塞爾堤如此提議:


    『……我們先換個地方吧?』


    「好的。反正我今天本來就不是來和你戰鬥的。況且我也是粟楠會追殺的目標……如果被剛才還和你在一起的赤林海月先生看見就糟了。」


    鯨木一麵將奇妙道具不知收在何處,一麵回答。塞爾堤彷佛苦笑般地用智慧型手機對著她。


    『……原來你有被追殺的自覺啊。』


    ♂♀


    園原堂


    見到高中生們在店裏不知道討論著什麽,跟著來的渡草悄悄地走向杏裏,和她交談:


    「喂喂,杏裏,那些小鬼們應該不知道那個吧?你那把刀子的事。」


    渡草小聲地問,杏裏輕輕點頭說:


    「嗯,我想應該不知道……相信帝人也不會告訴他們……」


    「嗯嗯,那就好。不過他們也認識狩沢和遊馬崎,假如那兩個家夥說溜嘴就抱歉啦。雖然我相信狩沢們也懂得看場合,不會亂說的。」


    「其實渡草先生和高中生們認識,也嚇了我一跳呢。」


    「……啊,原來你記得我的名字。」


    渡草以為自己隻被當成「司機」,難得感覺到人間溫暖,反而深受震撼。


    「?」


    「呃不,沒事。其他兩位我不熟,但那個叫八尋的小鬼和塞爾堤認識,而且也算是我的小老弟,以後就麻煩你多關照一下啦。」


    「果然如此啊。」


    「什麽?原來你早就知道啦。」


    渡草聳肩歎氣,杏裏沉默微笑。


    其實她隻是若無其事地向帝人打聽八尋的消息,得到他很可能認識塞爾堤的答案罷了。現在知道八尋和渡草或狩沢他們也認識,不禁驚訝於世界如此狹小。


    也不知是否知道杏裏的內心想法,渡草說:


    「總之,有什麽問題的話,門田老大或狩沢、遊馬崎們都會趕來的。有我們能幫忙的事請盡管說,不必客氣。」


    「……!謝謝……」


    知道許多人為她擔心,杏裏一方麵覺得抱歉,另一方麵也覺得自己能和這些關心她、充滿溫情的人們生活在相同城市,是件令人高興的事。


    有段時期,她覺得罪歌的詛咒隻會帶來不幸,但除了呼喚麻煩以外,也讓她認識了以塞爾堤為首的一群溫馨的好朋友。對此,杏裏在感謝的同時,也認為自己必須對這些朋友與「罪歌」報恩。


    並同時聆聽著在腦中不斷呼喊「愛的言語」的罪歌聲音。


    結果,從剛才一直在討論某事的高中生們似乎得出結論了,他們走向杏裏說:


    「園原學姊,有什麽事是我們能幫忙的嗎?」


    「咦?」


    久音的話令杏裏睜大雙眼,感到驚訝。


    「呃,學姊不是一直都很照顧我們嗎?像是買東西時給我們這些學弟妹優惠之類。而且其實我們在當萬事通,作為回報,讓我們幫忙你吧。當然,會特例不跟學姊收費喔。例如晚上來幫忙看守店門口怎樣?」


    「久音,你的說法很像在賣人恩惠,很失禮耶……」


    八尋急忙阻止,但久音不管他,接著說:


    「嗯……抱歉,我隻是覺得,居住的城鎮上有小偷很可怕,所以想幫忙逮到小偷……」


    「啊……不必那麽麻煩,這種事交給警察處理就好……」


    杏裏婉拒好意。她不能讓高中生們被卷入危險之中。但綠發耳環少年卻露出發現有趣獵物般的眼神,拚命忍耐笑意說:


    「可是,學姊不覺得要是什麽都沒被偷,反而很可怕嗎?倘若犯人懷著某種目的的話,說不定還會再來……痛痛痛痛痛痛!耳朵!耳洞!」


    「為什麽要故意挑起別人的不安……」


    久音同時被八尋和姬香兩人拉扯左右耳。


    瞥了三人一眼,渡草歎了口氣,和杏裏說悄悄話:


    「呃……八尋那家夥算是和塞爾堤同類型的人,一旦決定了就會很固執。如果你斷然拒絕,說不定他們會自己組起巡邏隊,半夜偷偷來巡邏。所以還不如拜托他們做點小事,滿足他們就好。」


    「可是……嗯~」


    雖說如此,也不能讓他們去尋找小偷。


    杏裏思忖一會,帶著滿臉歉意,委托萬事通「snake hands」一份「工作」。


    「既然如此……能幫忙我整理被弄亂的倉庫嗎?」


    ♂♀


    店前的小巷


    仍然躲在轉角處窺探狀況的赤林歪起頭來。


    「奇怪,學生們遲遲不出來……」


    這時,手機有來電。


    確認畫麵,來電者是他手下的飆車族「邪蛇邪」。


    「喂,是我……嗯嗯,嗯嗯……好……」


    這麽回應了一陣子後,赤林隨口下達之後的指示並掛斷電話。


    接著仰望天空,用手杖彷佛扛著般地敲了兩下,歎了口氣:


    「原來如此……『天堂奴隸』那幫人和『來自海外的客人』聯手了啊……」


    他瞬間收起傻笑,眯細眼睛說:


    「繼續玩火下去,你爺爺或老爸可就沒辦法袒護你了喔,四十萬博人老弟。」


    ♂♀


    池袋某處


    當赤林說著這些話的時候──


    「他就是平和島靜雄。」


    四十萬博人來到不管用任何權力都無法阻止,宛如暴力化身的人物附近。


    「那個金發戴太陽眼鏡的家夥就是。」


    四十萬抬起下巴,示意從某棟大樓走出來的男性二人組。賈米吹了聲口哨。


    「哇~真的是穿酒保服呢!為什麽啊?」


    「我也不知道,也許他很喜歡這種服裝吧。」


    「那麽我就去向他挑釁嘍。」


    「喂喂,先觀察一下再去也不遲……」


    目送來不及阻止就奔馳而出的賈米,四十萬輕聲咂嘴:


    「唉,這下子,那家夥大概有一段時間都沒辦法用了……希望別死啊。」


    一邊歎氣,四十萬產生小小的興趣。


    如果那個叫「snake hands」的怪人和靜雄打得不分上下的話,賈米麵對靜雄時能戰到什麽程度?


    對於這個難以判斷的結果,四十萬聳了聳肩,回想與賈米初次相遇時的事。


    ♂♀


    幾個月前


    都內某處 地下賭場


    「……結果你沒辦法使用『罪歌』的力量嗎?」


    「沒辦法。因為我自己……似乎失去被操控時的記憶了。雖然很討厭,隻能找出砍我的那個叫贄川的女人了。」


    「放心,『罪歌』的本體就在池袋,找機會去刺探看看吧。」


    進行這番對話的是四十萬以及他過去的敵對組織「雙頭蛇」的女性領導者──蚯蚓。


    蚯蚓曾被「罪歌」控製,聽命他人,但重獲自由的瞬間也失去了一切。四十萬發現流落街頭的她,提供她庇護,直到現在。


    活用過去經驗,蚯蚓在池袋以外的某處舉辦雖比不上過去,但規模也相當大的違法地下賭場。


    雖不像以前那樣使用ic晶片,不過靠著掌握在網路上獲得的新客群,現在也得到還算不錯的進帳。


    四十萬判斷當地黑道團體差不多也該聽到風聲,前來指示蚯蚓結束營業──


    就在談起罪歌的事時,賭場裏傳出東西被打破的聲音。


    「叫你們的負責人出來。敢在我們地盤上搞這個,應該有所覺悟吧?」


    似乎遲了一步,當地黑道團體派人來鬧場了。一名知識分子外貌的男子靜靜地威脅荷官,他背後站著五名麵容凶惡的男人。


    「哎呀哎呀,本來以為還能再賺個兩三次,對方的消息意外靈通呢。」


    「能解決嗎?」


    「如果他們的人隻有那些,且身上沒有帶槍的話。萬一外頭還有人待命就不妙了。」


    「這樣啊……總之這裏的負責人是你,就交給你判斷……嗯?」


    就在蚯蚓聳肩派部下去確認狀況時──四十萬發現賭場角落有異狀。


    在後方暗處玩賭輪盤大勝中的年輕男子,突然做出奇妙舉動。


    其他感到害怕的客人遠遠地圍成一圈,那名男性快步走向一臉橫肉的男人們──用不知不覺間拿在手上的酒瓶,毫不猶豫地朝其中一名的後腦杓敲下去。


    咚。悶聲響起,凶惡的男人來不及慘叫就昏倒。


    那名年輕男子的行動令四十萬瞠目結舌。


    一看便知他不隻是不怕死。


    他巧妙地移動到其他左顧右盼的男人們的死角,在對手發現他前先用酒瓶打倒。


    其他凶惡男人聽到聲音,一回頭就被人用酒瓶敲打太陽穴、下巴、鼻梁等要害,每次都是一擊就失去意識。


    「喂!你……」


    知識分子男人發現苗頭不對,在確認對方的臉之前──已遭襲擊者狠狠地攻擊眉心。


    「……嘎……」


    知識分子的男人上半身抽搐,口吐白沫昏倒了。


    在目瞪口呆的荷官及其他客人麵前,年輕男子若無其事地走向一旁的蚯蚓的女性部下,開口說:


    「嗨,有柳橙汁嗎?」


    這名剛用堅硬酒瓶擊倒六名男人的年輕男子露出稚氣未脫的天真笑容,把酒瓶遞給該名女性。


    「我未成年,還不能喝酒!」


    ♂♀


    「比平和島靜雄更強的可能性……?」


    僅僅數秒,就讓靠暴力為生的六名男子昏倒。


    四十萬回憶與賈米初次相遇時的英姿,思考這件事的機率。


    但立刻得出結論,低頭苦笑。


    「不,不可能。」


    接著重新抬起頭來,想確認「挑釁平和島靜雄」獲得英勇事跡的賈米的末路時──


    下個瞬間,賈米消失了。


    「……?」


    四十萬的視野之中,隻見到靜雄回頭望向這邊。


    總覺得靜雄似乎正盯著自己瞧,四十萬緊張起來。突然間,他的肩膀被人抓住。


    「……!」


    腦中一瞬閃過赤林等粟楠會的人們,慎重但迅速地回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他背後的竟然是臉色發白、不停顫抖的賈米。


    「……?」


    一頭霧水。


    為什麽賈米在自己背後?


    剛才他突然消失,是因為一瞬間就被毆飛到這裏嗎?向平和島靜雄挑釁的話,這種事極有可能發生。


    但若是如此,賈米臉上沒傷痕,衣服也沒汙損就很不可思議了。


    四十萬一臉疑惑地歪起頭來,賈米依舊臉色鐵青地發著抖,但還是笑容純真地扯住四十萬的衣服下襬。


    「哇哇哇哇,不妙不妙不妙,那家夥超級不妙啊,四十萬先生。」


    「……你已經被揍了嗎?」


    乍看沒傷,說不定眨眼間就中了足以讓他留下心靈創傷的一擊了。四十萬猜想可能是這樣,便這麽問。賈米用力搖頭,笑著回答:


    「不不不,被他揍到的話就完了啊,四十萬先生。唔哇~好恐怖喔~『那個』到底是什麽?那個早就超越怪物或人類的範疇了吧?一般等級的怪物碰上那種東西,大概也隻會毫無抵抗地被痛揍,『那個』就是那種層級的恐怖啊,四十萬先生。」


    賈米臉上掛著純真而燦爛的笑容,全身卻冷汗直流。


    ──吸食劣質毒品的家夥,大概就像他這樣吧。


    四十萬不經意地想著這些事,對於剛才明明還在靜雄麵前的賈米為何突然出現在背後已感到無所謂了。


    「……剛剛那是怎樣?」


    「不知道……也許是格鬥健身房來招募會員?」


    另一方麵,剛才發生的事也令平和島靜雄和田中湯姆兩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吶,平和島靜雄先生!」聽到這聲呼喚,靜雄轉過頭去──與褐色皮膚少年四目相交的瞬間,對方一瞬愣住,下個瞬間彷佛彈簧人偶般彈跳起來。


    少年踩踏大樓牆壁,巧妙地利用壁麵凹凸,無視重力般地在牆上奔跑跳躍。


    由於狀況一閃即逝,沒注意觀察的話,說不定會以為少年乍然消失。


    少年一口氣移動十公尺以上,在遠處落地,躲在臉上包著繃帶的男子背後窺探兩人。


    「……也許是馬戲團來招募成員吧,要你去當扯斷鎖鏈的大力士之類。」


    「可是我不擅長做在人前露臉的工作……」


    「算了,猜也沒用……也許他們有什麽要緊事,我們主動去問吧。」


    「好。」


    靜雄接受湯姆的提議,朝兩人組踏出一步。


    「來了!他要來了來了來了快來了啊四十萬先生!我還有機會全身而退,但四十萬先生絕對死定了啊!倘若四十萬先生死了,我會很無聊的。而且我又不會應付蚯蚓姊,會很困擾啊,我們快逃吧!」


    彷佛某些恐怖電影迷一般,賈米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地說。


    「喂,冷靜,事情跟我無……」


    四十萬正想抗議的時候,頓時發現自己的身體變得輕飄飄的。


    「那麽要逃嘍!我們走吧,四十萬先生!不小心害你掉下去的話就抱歉啦!」


    「什……等等……喂!」


    被人一把抱起的四十萬拚命抗議,但被當成耳邊風──


    就算扛著一個人,賈米仍然以田徑選手般的速度在街道上奔跑。


    被留在現場的靜雄和湯姆彼此互看一眼,一臉莫名其妙。


    「……那兩人到底是怎樣……?」


    「誰知道……」


    ♂♀


    巷子裏


    「呼……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的既恐怖又好玩耶,四十萬先生!好厲害喔!我就算坐雲霄飛車或去遊樂園的鬼屋也從未感到如此刺激!」


    「少囉唆,快放我下來。」


    被扛在肩上的四十萬,眼神冷漠地說。


    「啊啊,抱歉抱歉。話又說回來,四十萬先生好輕喔。如果你被靜雄先生揍個一拳,肯定會死吧,好恐怖啊~!」


    「……剛剛發生什麽事?為什麽突然逃跑?」


    「其實我本來打算打招呼的同時直接揍他一拳,但那個叫靜雄的人回頭的瞬間,我和他的眼神對上了。結果……我看見那個了喔。」


    「那個?」


    「就是夏天會在自己房間


    點起來的回轉燈籠的別名啊……叫什麽來著?」


    賈米興奮地比手畫腳地說明。四十萬歎氣回答:


    「走馬燈?」


    「對!就是那個!」


    「……沒想到你會在房間裏點回轉燈籠作為裝飾,你的興趣真特別。」


    「回轉燈籠明明就很漂亮……不對,這不重要。總之,我和他眼神一對上就明白一件事:『咦?我會死在這裏?』刹那間全身寒毛倒豎。回過神來時,我就飛簷走壁回來了!」


    ──簡單說,隻是眼神對到就嚇壞了嘛。


    ──這家夥為什麽還說得如此愉快?


    四十萬感到不解,賈米眼神燦爛地轉起圈來:


    「這個城市真的好有趣喔,四十萬先生!能來這裏真是太好了!」


    「你和那個『snake hands』對打時明明打得很痛快,碰上靜雄卻逃跑啊……」


    「等級不同啊!snake hands就像條蛇一般,危險歸危險,但有打倒的價值,但那個叫靜雄的人跟炸彈一樣恐怖,根本不想跟他戰鬥。」


    賈米這時想起前些日子交過手的怪人「snake hands」,看著自己的手掌說:


    「那家夥……那個怪人……對我發出非常愉快的殺意呢。」


    賈米說出奇妙又危險的話後,又露齒一笑:


    「所以要打鬥的話,還是跟他比較好。」


    ♂♀


    園原堂 倉庫


    「……」


    八尋看著自己的手掌,陷入沉默。姬香問:


    「怎麽了?」


    「沒事,手指割到了而已。」


    八尋在整理時不小心被棚架的木刺刺到,手指頭的傷口滲出血來。


    「你還好吧?我有ok繃,要用嗎?」


    「不用了,謝謝。這種小傷口,很快就會止血。」


    八尋不甚在意地說。


    說完,用另一根手指按住傷口幾秒後,雖然傷口仍在,卻已經止血了。


    「看吧。」


    「……真令人吃驚,傷口愈合的速度好快。」


    「因為我從以前就常受傷……」


    「這不成理由吧?」


    姬香本想繼續吐槽,但看到八尋手背上無數的傷痕,心想也許別太深究比較好,便不再多說。


    之前就聽過八尋的手傷是揍別人時留下的傷痕,即使如此,恐怕也不是什麽愉快的回憶吧。


    姬香如此判斷,繼續埋首整理──


    「啊,整理到這邊就可以了。」


    杏裏站在倉庫門口對高中生們說。


    聽到她的聲音,高中生們先離開倉庫。


    雖然被翻箱倒櫃,大致的物品都仍完好,隻花了三十分鍾左右就把掉在地上的東西全部擺回架上。


    反正本來就沒有分門別類做整理,隻要讓倉庫內的通道便於行走就行了。


    「謝謝你們,似乎整理得比原本更整齊了呢。」


    來良學園校友對現役高中生們點頭致謝。八尋覺得自己沒幫上什麽忙,對杏裏的謝意反而覺得不好意思。


    八尋身旁的久音問杏裏:


    「學姊,結果怎樣?東西整理好了,還是不知道什麽被偷嗎?」


    「嗯……因為很多東西一直收在箱子裏……甚至有些東西是今天第一次看到呢,所以真的不清楚到底被拿走什麽……」


    「原來如此。抱歉,沒幫上忙。」


    「不不,沒這回事,已經幫了大忙了。」


    杏裏轉頭望向倉庫內,溫柔地笑著對高中生們說:


    「可能不足以當作打工費……但要是不嫌棄,你們各自從倉庫裏挑一項物品帶走吧。」


    「咦咦!那樣太不好意思了啦!」


    久音嘴上雖這麽說,卻明顯露出「太好了,賺到了!」的表情。


    八尋和姬香瞪了他一眼,困惑地交換視線。


    「不,我們不是為了報酬才幫忙的……」


    八尋想回絕,但不知不覺間來到倉庫前的渡草說:


    「收下吧收下吧,高中生別那麽客氣。」


    「三郎先生,你剛剛去哪裏了?」


    「我想說會拖很久,就先把車子停在附近的停車場了。總之別老想著要當義工,乖乖收下報酬吧。這樣才不會害杏裏覺得浪費了你們的寶貴時間,還拗你們做白工而有罪惡感,對彼此都沒有損失吧?」


    「可是……如果拿到高價物品……」


    八尋仍感到猶豫,這時杏裏說:


    「啊……如果你是擔心這個,倒沒問題。我自己進的都是便宜貨……而原本就在倉庫的大多是不知該標什麽價,所以一直放著的東西。若真選到不適當的物品,我也會直說的。」


    「這樣嗎……既然如此……」


    八尋再度和姬香互看一眼,一起點點頭。


    三個人開始確認倉庫中的收納架,考慮要選什麽。


    八尋的目標是「免費拿走也不會造成園原學姊困擾的物品」,姬香尋找的是「實用至上的物品」,而久音則是相準「轉賣能賺一筆,或是能讓部落格的點閱率提高的珍奇物品」。


    幾分鍾後──三人選出自己想要之物,讓杏裏確認。


    久音拿的是古色古香的箱根細工(注:一種木塊拚合而成的工藝品)。


    姬香是收藏在桐盒裏的鋼筆。


    八尋則選擇不知道是真貨還是複製品的巨鯊牙齒化石。


    「居然連這種東西都有……果然還是該先製作目錄的……」


    杏裏喃喃說著,爽快地將那三種物品送給三人。


    「真的好嗎?這個看起來不怎麽便宜呢……」


    姬香略帶歉意地問。杏裏說:


    「當然可以。這些本來就是沒打算在店裏上架的物品,有人使用或裝飾的話,對這些孩子來說也很幸福吧,請善待它們。」


    把各式骨董稱呼為「孩子」的杏裏,露出聖母般的溫柔笑容。


    「園原學姊……」


    「謝謝!我會好好保管的!」


    高中生們深受感動,不約而同地道謝。


    「……」


    唯獨打算確認過箱根細工內容後就賣掉的久音,眼神飄來飄去──八尋和姬香看穿他的想法,但不特別說什麽。


    因為他們知道就算責備久音,他也不會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


    ♂♀


    池袋某處 公園


    『所以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裏?』


    「我接獲來自警方內部的線報,聽說我的客戶園原堂出事,所以來看看狀況而已。結果在池袋見到半年不見的你,就這麽簡單。」


    為防碰上赤林,兩人坐在離園原堂有段距離的公園裏的板凳上,試著彼此溝通。


    『老實說,我完全不懂你到底在想什麽。警方也在找你吧?』


    「是的,我被視為連續殺人案的證人。警方認為主犯是澱切陣內,而我則有幫助他逃跑的罪嫌。」


    『是你幹的?』


    「不是,但不管是否如此都無妨。因為他會這麽做是我唆使的。至於理由,我沒有義務告訴你。」


    聽完她的回答,塞爾堤思考了一會兒,輸入文字。


    『這樣嗎……那就好。』


    「什麽意思?」


    鯨木反問,塞爾堤淡然回應。


    『因為我很慶幸「喜歡新羅」,而且和狩沢或杏裏交情不錯的人不是惡性重大的連續殺人魔。』


    「這很難說吧?因為我確實是個壞人,而犯案者也可能是帶有苦衷的好人啊。」


    『啊啊……說得也是。雖然犯人違


    反法律,但我也同樣是個犯罪者……而且我明明不知誰才是真凶卻妄加論斷,真抱歉。』


    「為什麽要道歉?」


    鯨木一臉不可思議地問,塞爾堤坦率輸入自己的真心話:


    『既然你會袒護他,就表示真凶是你的熟人吧?我明明不清楚內情,卻罵真凶是大壞蛋,實在很抱歉。』


    「……真驚人。你真是個超乎想像的老好人呢。」


    『不見得喔。你綁架新羅時,我真的快氣瘋了。』


    塞爾堤上半身前傾靠向鯨木身邊,用手機螢幕對準她,鯨木則是依然麵無表情:


    「……關於這件事,我不道歉也不後悔。但相對地,我坦然接受被人責罵或接受懲罰。請盡管責罵吧。」


    『……不,事情已經過去了。隻不過,我回答你剛才的問題吧。』


    「問題?」


    『新羅過得很好,比以前更好。他說隻要能和我在一起就很快樂,每天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塞爾堤盡可能語帶諷刺地回答剛剛「新羅過得還好嗎」的問題。


    「……我訂正。你這個人多少有點壞心眼。」


    『不隻一點吧?我是在向你炫耀耶!為什麽不表現得更懊悔一點!』


    覺得鯨木在冷笑,塞爾堤不滿地輸入文字:


    『該死,這樣我不就變成愛情電影中炫耀男友的討人厭女人了嗎!……算了,新羅真的過得很好。因為你借他罪歌,新羅現在才能這麽有朝氣,所以我生氣也沒意義……我唯一想說的是,你想被捕是你的事,但是別給狩沢或杏裏添麻煩喔。』


    「這點你可以放心。我剛才說過,警察內部和媒體那邊都有我的棋子。」


    『棋子……你的罪歌不是寄放在新羅那裏嗎?怎麽辦到的?』


    塞爾堤疑惑地把安全帽歪向一邊,鯨木頻頻注視著板凳旁的貓咪,回答:


    「就算沒有罪歌,我還是有許多能控製人心的術法。」


    『你果然是個大壞蛋……居然還有許多與罪歌相近的道具啊……』


    塞爾堤這時想起某件事,向對方確認:


    『對了,新羅在先前的毆人魔事件時,曾說有一把魔性妖槌叫「蠻軟陣」,你該不會也能使用那類東西吧?』


    「是的,他真清楚,不愧是岸穀新羅先生。」


    『……什麽意思?』


    「我以前的確擁有過那把妖槌,而現在則是放在園原堂的倉庫裏。」


    鯨木突然發出爆炸性宣言,塞爾堤輸入大型文字來代替吶喊:


    『喂!為什麽要放在杏裏那裏?』


    「以前罪歌的事給她添了麻煩,作為賠罪,除了平時的買賣以外,我把一些物品偷偷放在倉庫裏送給她。」


    『為什麽要偷偷送!』


    「如果分文不取,她一定會拒絕。所以偽裝成原本就放在倉庫的話就沒問題。」


    對於若無其事地說的鯨木,塞爾堤再次隔著安全帽,抱起不存在的頭。


    『問題可大了!明明說不想添麻煩居然這麽做!我聽說那是「會使被附身者的欲望爆增的妖槌」耶!為什麽要把這麽危險的……』


    塞爾堤猛烈抗議,但鯨木把頭略為歪向一邊,眯細眼睛:


    「你那個訊息是錯的。正確而言,『蠻軟陣』並非如同罪歌是具有意誌的妖槌。它隻是江戶時代後期的工匠參考西洋藝術家兼鐵匠卡魯納?斯特拉斯堡的工作槌製成的普通木槌。」


    『咦?』


    「不隻蠻軟陣,其實卡魯納?斯特拉斯堡的原始版也是如此……包括握在手裏的絕妙觸感、棱邊的凹凸所帶來的刺激、槌頭花紋的視覺作用等,會令使用者產生自己變得很有勇氣的錯覺。看在他人眼裏,就像是『被妖槌附身了』一般。因此遲鈍的人即使持有,也不會有變化。」


    簡短說明後,鯨木麵無表情地撫摸來到腳邊的貓,補充說道:


    「但是,倘若被平時就很神經質、卑鄙而小家子氣的人物拿到,效果會倍增,與平時的落差也會擴大,被誤以為『被附身了』了也不奇怪……」


    ♂♀


    埼玉縣某處 出租事務所


    夏瓦雪彥恐怕完全不具備所謂的天賦。


    這世間,天賦並非一切,隻要好好尋找,必能找到適合自己的出路。但至少對他而言,「那個」尚未找到。


    身為大富翁之子,從小在得天獨厚的環境下長大的他隻要持之以恒地勤勉努力,學問和運動少說也能達到秀才水準吧。但他從小就隻知仰賴環境帶來的優勢,以為自己無須努力就能成功。


    然而在雙親收了養子之後,情況一點一滴地變化了。


    和雪彥同樣擁有優渥環境,卻力爭上遊的新弟弟在各種層麵下都獲得更優秀的結果。


    雪彥也試過疏遠或欺負弟弟,但對方連打架都比他更有天賦。長男在各種領域都嚐到挫敗後,變得自暴自棄,不再為了獲得成果而努力,並開始學壞了。


    雪彥參加不良少年的集會,自認在這個圈子還算小有名氣──然而,等到他發現大都是衝著他是夏瓦集團的公子,所以想來撈點油水的時候,已經陷入無法擺脫的深淵了。


    接著,由於他剛逃家不久就和不良少年團體發生糾紛,現在正到處逃亡中──


    「嚇了我一跳,夏瓦家的大少爺居然主動回來了。」


    聲音響徹老舊大樓的某一室。


    說話者是年紀隻有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


    在一般人眼裏,由他身上圍繞的氣氛,也明顯能看出他不是個正當的家夥。


    另一方麵,他開口的對象是個眼神雖凶惡,但仍擺脫不了出身富裕家庭的習氣,怎麽看都像是被勒索對象的青年。


    「老實說,我受夠一直逃命了。」


    「哼,浪費我們的時間。所以說那個東西在哪?確認過後,我就要和『那些人』聯絡了,快拿出來。」


    「……我現在收在某個地方。之後再給你們。」


    「啊?你搞屁啊!你這大少爺真沒用耶!不會直接拿來喔!難道到這種地步了,你還想留著當籌碼?」


    年輕男子怒目相視,留有資產階級風貌的青年──夏瓦雪彥臉上堆滿笑容,走向對方。


    「不,不是那樣。我隻是在那之前有件事非做不可。」


    「非做不可?」


    「沒錯,很重要的事,不能讓別人聽到,所以耳朵能靠過來一下嗎?」


    「?」


    男人一臉疑惑地把臉靠近。


    這時,夏瓦雪彥拿起掛在腰間、花紋獨特的小槌子,迅速朝男子的太陽穴揮下。


    「噗。」


    發出奇妙的悶聲後,男子倒在地上,不斷抽搐。


    見到這一幕,四周的男人們一瞬間愣住,接著發出怒吼:


    「混……混蛋!你幹什麽!」


    「你瘋了嗎!」


    但是,握緊小槌子的雪彥以足以蓋過喧鬧的宏亮聲音狂嘯:


    「你們這些人!這家夥出多少錢雇用你們?」


    雪彥用小槌子指向倒地的男子,接著更大聲喊道:


    「你們滿足於被人用小錢使喚嗎?當然不是吧!」


    現場的嘍囉開始騷動起來。雪彥大聲呼喊自己的名字:


    「我是夏瓦雪彥!是超大型跨國企業夏瓦集團的繼承人!要比財力的話,不知勝過這家夥多少倍!你們隻要跟著我,包你們吃香喝辣享受不完!」


    雪彥說完後,從懷中取出成束鈔票,隨手拋撒。


    上百萬圓的鈔票如片片雪花散落在室內,雪彥觀察周圍的反應。


    小混混們一瞬間感到困惑,望向仍然


    在抽搐的老大,然後開始撿拾鈔票。


    那個瞬間,立場逆轉了。


    懵懂無知、被人榨取金錢的青年──轉而站上用金錢榨取周遭人們心靈的位置。


    青年彷佛從蛹蛻變而成的蝴蝶,緊握小槌子再次喊叫。


    不是對著周圍,而是彷佛要對自己訴說他自身是何種存在般。


    「從今天起,我就是『天堂奴隸』的頭目!誰敢有問題,我就用錢堵住他的嘴!」


    幕間 血汗自營業者2


    夜晚 埼玉縣某處


    ──唉,今天發生好多事,但還是得做好自己的工作才行。


    結果在那之後,還是沒辦法和杏裏直接見個麵。


    因為等高中生回去後,赤林會去見杏裏,自己要是還去湊熱鬧而和赤林碰上麵似乎不太好,塞爾堤決定改天再說。


    總之先透過郵件傳遞「我聽說消息了,有我能幫忙的事盡管說吧」的訊息,順便輸入「對了,我曾聽新羅的老爸說過,店裏有賣某種奇特的小槌子,現在還有嗎?」若無其事地試探鯨木提及的妖槌。


    如果說是鯨木偷偷放在倉庫,反而會招來多餘的混亂,塞爾堤借用森嚴的名字當藉口。


    ──真是的,為什麽我要替鯨木掩飾……


    塞爾堤自嘲似的聳肩,將射手停在路旁,走入年輕人們聚集的酒吧。


    「歡迎光……咦……?」


    入口附近的店員見到塞爾堤,當下目瞪口呆。


    『抱歉,我隻是來找人而已,很快就走……』


    塞爾堤不知從哪裏取出影子製的錢包,從中拿出幾張千圓鈔票,塞在店員手中。


    『如果不是客人就不能進場的話,就用這些錢請吧台工作人員喝個幾杯吧。』


    「咦?不,可是……」


    行經陷入混亂的店員身旁,塞爾堤走向店內深處。


    如同赤林先前傳來的郵件所述,這家店似乎確實成了某片夏瓦家所擁有的土地的小混混們的聚會場所。


    見到由於漆黑反而格外引人注目的塞爾堤,店內的年輕人們一齊安靜下來。


    經過一瞬的寂靜,店內爆出混入動搖與嘲笑的輕微騷動。


    幾名得意忘形的年輕人將塞爾堤團團圍住。


    「喂喂喂,怎麽好像有東西屋(注:日本一種打扮成奇特模樣,敲鑼打鼓替商店宣傳的街頭藝人)進來了?」


    「打扮成這樣是啥意思?搞笑?可是不好笑耶,給揍嗎?」


    「喔嘍囉嘍囉,啵嘍囉嘍?」


    ──喔嘍囉啵嘍囉是什麽啦……


    ──不良少年集團總是有很多獨特的用語……


    塞爾堤覺得傻眼,總之先回答第一個發問的問題。


    『說我是東西屋,對東西屋太失禮了吧。我隻是來找人的。』


    在她從懷中拿出照片的瞬間,對方不耐煩地進行挑釁。


    「你沒在聽人說話嗎?要跟別人說話時,眼睛要看著對方,這是全世界的常識吧?」


    不良少年抓住塞爾堤的安全帽用力搖晃。


    安全帽頓時從脖子上脫落,直接掉到地上。


    「……」「……」「……?」


    遠超乎塞爾堤進店門時的冰冷沉默籠罩現場,店內的時間彷佛完全停止了。


    在這當中,隻有塞爾堤自顧自地行動,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安全帽。


    當然,這也暴露出她的脖子以上部位不存在的事實。


    當塞爾堤重新把安全帽放到脖子上的剎那,店內重新恢複了動靜。


    凍結的情感浪潮,一口氣排山倒海而來。


    「沒……沒有頭的……沒有頭的騎士……」


    「不是cosy!是正牌的!」


    「我聽說過!隻要把這家夥帶去電視台,就能拿到錢!」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消息了。


    雖感到傻眼,但也沒特別否定。


    「解決她──!」


    明明塞爾堤什麽也沒做,小混混們卻奮不顧身地對她動手了。


    ──唉……


    她自以前就很習慣這類糾紛,要讓這種人最快聽話的方法隻有一種。


    隻要讓他們感到恐懼,很快就會放棄抵抗了。


    十分鍾後。


    塞爾堤把影子像蜘蛛網一般張開,將襲擊而來的小混混們全部網住,至於一般顧客或店員則完全避開。接著,她對看似店長的男子表示:「請勿擔心,我什麽都沒破壞,這些黑色物體在我離開店裏後不久就會自動解除。」然後徑自離開店內。


    ──唉,老是做這種事,總覺得離一般人的感性越來越遙遠了……


    ──好血汗的工作啊,我是血汗自營業者。


    ──真的沒資格嘲諷新羅是無照密醫的事了……


    明明是為了彌補和世間的差異才重操舊業,總覺得這麽做反而本末倒置,但塞爾堤還是在心中激勵自己,先完成已經接下的委托再說。


    ──幸好情報的收集速度意外地快。


    目前已知情報如下:


    夏瓦雪彥已不再出入這間酒吧。


    此外,在他銷聲匿跡前,曾有疑似毒販的人物和他接觸。


    而在他離開後,也有氣氛迥異於不良少年的人物來找過他。


    ──是夏瓦家雇用的偵探嗎?


    關於最後一點,塞爾堤如此判斷,又更進一步詰問第二條情報──得知該名毒販發配的是名叫「天堂奴隸」的危險毒品。


    關於這個毒品會引發何種效果,塞爾堤在之前的「沒有頭的騎士教事件」中已經很清楚了。


    ──真是的,沒想到赤林先生所說的事,竟在這裏連係起來了。


    ──四十萬博人……


    ──他挑釁各大勢力,究竟有何企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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