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森林的夜,黑得陰暗,黑得深沉,猶如地獄般,處處湧動著危險與殺戮。


    時念卿就像一隻死裏逃生的小獸,驚恐地豎著耳朵聆聽著小木屋外的風吹草動。


    外麵的雨,越落越大,淅淅瀝瀝的雨聲,使得整個世界吵鬧又吵雜,她根本什麽都聽不見。


    相比時念卿的驚懼忐忑,坐在她對麵的霍寒景,則是從容不迫、淡定自若,緩慢又儒雅用軍用鋼刀將拇指大小的樹枝削尖,然後一支支整齊有序放在腳邊。


    時念卿盯著那尖銳的枝條,莫名有些出神,仿佛能想象霍寒景凶狠殘暴、眼睛不眨將它們插入暗殺者心髒上的場麵。


    下午,霍寒景僅憑三把鋼刀,與掩藏在四麵八方、手持狙擊槍的殺手廝殺的畫麵,仍然曆曆在目。


    那時候的霍寒景,招招狠厲,猶如索命的死神,將毒辣凶殘詮釋得淋漓盡致,讓人見之,膽顫。


    時念卿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霍寒景,周身都漫著濃烈的殺戮氣息。


    記憶裏的霍寒景,總是溫雅高貴的。他生氣的時候,表情都淡漠疏離。


    曾經還是m國太子爺的宴蘭城,瞅著她一臉癡迷崇拜地望著霍寒景,冷冷幽幽在旁邊提醒道:“小卿卿,不要被你們景爺,溫潤優雅的高貴外表欺騙了,他對著你笑的時候,指不定在暗暗動心思:怎樣讓你死得神不知鬼不覺呢!”


    那時,時念卿隻當那是心懷嫉妒的玩笑話,可是這一刻,她深信不疑。


    霍寒景從來不揍人的。他說,那樣會汙了他的手。


    然而,就是這個揍人都不會親自動手的男人,竟然隱藏著這般強悍可怕的身手,狠辣得不留對方絲毫喘息的機會。


    霍寒景自然也注意到時念卿的視線,他淡淡掃了她一眼,發現她目不轉睛盯著枝條,臉色有些蒼白,他淡聲問道:“怎麽,很怕我?!”


    “……”時念卿一怔。


    她被霍寒景突然的質問,弄得很無語,也很心虛。時間,是世間最強大的存在,它不僅僅能改變世間萬物,更能讓一個人發生實質性的改變。盡管五年未見,但是對於霍寒景的改變,一時之間,她還無法接受。


    這樣的霍寒景,霸氣,強大,無所不能。


    卻陌生得讓人害怕。


    與霍寒景領證的那天淩晨,他問她:“你確定執意要跟我結婚麽?!”


    見她隻是微笑緘默,他丟下一句話,便頭也不回地往民政局裏走。


    他說:“時念卿,我一定會讓你哭著求我休了你!”


    他的聲音,冷冷淡淡的,但時念卿此刻回想起來,仍然心有餘悸。


    白日裏,親眼目睹了他的血腥殘暴,此刻她哪裏還敢招惹他?!她覺得恐怕自己言語稍有不慎,他都會毫不猶豫,一根枝條了結她的性命。


    霍寒景瞄見她抬起視線看向他時,眼底急速閃過的慌亂與無措,當即輕蔑冷哼:“怕的話,就滾遠點,不要離我這麽近。”


    “……”時念卿。


    **


    帝國時間,1時15分。


    霍寒景整理好殺人武器後,在木屋內一陣翻箱倒櫃。


    以鬥獸森林為圓形,方圓二百公裏全是荒無人煙的原始森林。這大片茂密的叢林,野味橫行。雖然十二帝國嚴令禁止捕殺,但仍然有利益熏心的不法商人獵捕。


    這個小木屋,就是最好的證明。


    霍寒景猜得不錯,每到冬季,便有獵人居住於此。


    霍寒景在木箱內,找到可以伸縮的鐵架子,他拿出來架在篝火邊上。


    而體力嚴重透支,又累又困,眼皮子都打架的時念卿,在瞄到霍寒景毫無忌憚脫掉他的衣服和褲子,當即嚇得花容失色地大叫:“霍寒景,你在做什麽?!”


    同時,輔以動作。時念卿趕忙抬起手,捂住眼睛。


    篝火那邊,依舊窸窸窣窣,時念卿不由得怒了:“霍寒景,你好歹也是一國總統,不要隨隨便便耍流氓好嗎?!還有人在旁邊呢!!”


    對於她的咋咋呼呼,霍寒景恍若未聞,隻是動作麻利將迷彩服和裏衣,全部都晾在鐵架上。


    時念卿見他無視自己,尷尬又無語。那邊終於沒了動靜,她手指稀開了一條縫,隻是瞥了眼,她整張臉便立刻爆紅,連耳根子都火辣辣的:“霍寒景你個臭流氓,不要臉!”


    竟然什麽都不穿地坐在那裏,把她時念卿當什麽了?!


    雖說,他們之間有過最親密的肌膚之親,但是,那一晚,酒店房間光線那麽暗,她什麽都看不見。再說,那時是彼此喜歡。可,此時此刻,他一絲不掛,著著實實太過分了……


    霍寒景或許是被她吵得心煩了,當即懟了回去:“如果你看不過去,或是覺得心裏不公平,也可以有恃無恐耍流氓。”


    “……”時念卿瞬間沒了聲音。


    ……


    淩晨3時25分。


    霍寒景原本想要小睡一會兒,養精蓄銳。今日的暗殺,發生的太過突然。從國道馬路,逃入原始森林,霍寒景帶著個一無是處的拖油瓶,差點就game-over,根本再無精力去細細分辨暗殺者的身份與來曆。


    不過,衝擊在軍用裝甲車的炮彈,他卻看得很真切:軍用微型彈。


    換句話說,十二帝國,有皇室想要他的命。


    既然此事牽扯到皇室,那麽這場暗殺,不會這樣輕易結束。


    在陸宸和楚易趕來之前,還會有無數場惡鬥。


    想要活命,他必須時刻警惕,並且保存體力。


    隻是,霍寒景卻怎麽也睡不著。


    從木屋一角傳來的探究目光,實在太過赤.裸與放肆。


    盯得他渾身都不自在。


    第十次接收到偷窺目光的刹那,霍寒景忍無可忍,甚至有些氣急敗壞:“時念卿,要看,光明正大地看,別賊眉鼠眼的,一瞄一瞄的,不覺得憋屈麽?!”


    “……”時念卿被霍寒景吼得再次小臉爆紅。她自己都不知道怎麽回事。打從第一次偷看了霍寒景開始,她便好像著了魔。


    她並不色。可是不得不承認,霍寒景的身材完美得足夠秒殺所有頂級名模。肌肉,飽滿又光滑,充滿著無盡的力量與爆發力,隻一眼,便讓人怦然心動。


    她去瞄他的時候,大腦裏隻湧動著一個場景:他抱著體力不支的她,在森林裏急速逃命狂奔。


    當時情況危機,她縮在他懷裏,隻是聽見他淩亂卻鏗鏘有力的心跳聲。這會兒,才回想起他的胸膛,堅硬、結實、寬闊。


    而,麵對霍寒景挖苦與奚落,時念卿雖然羞愧,但是也毫不猶豫進行狡辯:“誰看你了?!我從來不知道總統閣下,如此自作多情,也不瞧瞧自己身材哪點值得我看。總統閣下,難道沒有人告訴你:你的身材,真的是十分、非常、極度差嗎?!大街上,隨隨便便找個男人,恐怕身材都比你好。平日裏,少出門四處晃蕩,多去健健身。嗬~,還賊眉鼠眼呢,就你那麽挫的身材,用得著我賊眉鼠眼嗎?!不要隨便亂用這般高級詞匯!!”


    霍寒景沒想到:時念卿的嘴巴,惡毒起來的時候,能把他氣得冒火。


    雖然,他耍流氓,的確是有點故意的成分。


    但是,她明明占了他的便宜,卻把他批判得一無是處,就實在太過分了。


    他臉都綠了。


    如刀子般的目光,直直剜著那不知死活的女人,霍寒景咬牙:“大街上,隨隨便便找個男人的身材都比我好?!你指的是顧南笙吧。既然他身材那麽好,那你現在就讓他來保護你啊,我倒是想看看,高大威武、英勇神武的顧南笙,會不會讓人把你爆了頭!!”


    時念卿聽著他字字句句都針對譏諷顧南笙,不由得怒了:“不要口口聲聲說顧南笙的不是。我承認,他現在是沒你本事大,是不能保護我,但那又怎樣?!又能說明什麽?!顧南笙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在我最落魄、最淒慘,是他陪著我,守著我。他不像你位高權重,更不會像你,不會汙蔑我,不會給我判刑,更不會眼睛不眨的把我送進美國監獄!!”


    這是五年以來,第一次談及那個禁忌。


    時念卿以為自己能坦然麵對過往的傷害,然而,傷疤被挖開,依舊那麽疼,血流不止。


    十八歲的時念卿,與所有的花季少女一樣,夢想著嫁給自己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她甚至更傻,以為給了他全部,就能永遠把他留在身邊。


    可是,她得到的,隻是傷害與拋棄。


    在美國的監獄裏,除了蘇媚,所有人都罵她婊子,嘲笑她被人睡了就踹了。


    甚至最初的時候,還有男囚犯朝她丟避孕套調戲她,那時候她嚇得每晚都睡不著,一個人蜷在狹窄的牢房裏,淚流不止。


    而霍寒景,聽見時念卿談及五年前,也紅了雙目。他憤怒地瞪著時念卿,咬牙切齒地說:“怎麽,委屈了?!時念卿,當你和顧南笙躺在一張床上的時候,想過我的委屈嗎?!那時候,我恨不能一槍把你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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