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念卿臉色慘白,瘦得有些營養不良的身軀,不能自控地哆嗦發顫。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往,頃刻之間擊得她潰不成軍,心在滴血,無法抑製的痛楚,在她全身每一處無限擴大蔓延,她幾乎痙.攣。


    霍寒景睨著她,眼神全是陰鷙與冰冷,他說:“你知道當年盛雅將你們赤.身.裸.體的照片,擺在我麵前的時候,我有多撕心裂肺。”


    那一瞬的那一秒,他的五髒六腑都鮮血淋漓地疼。


    “……”時念卿在聽見是盛雅將照片拿給他的時候,不能自控地嘴唇都在顫栗,她望著滿臉冷若冰霜的男人,忽而揚起嘴唇,笑得無比譏諷,“所以,那天早晨,你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掀了被子,看見床上沒有落紅,就判了我的罪,把我送入了監獄?!”


    這些年,時念卿一直都特別納悶,為什麽她十八歲成人禮派對上,他中途出去接了個電話,回來之後全程黑臉,她一直不明白,那天晚上他為什麽反常的灌了她好些酒,哪怕她當時頭暈難受的拒絕,他仍然態度強硬的要她喝。更不明白,第二天早晨,他大力掀開被褥的意圖。


    原來,他是要驗身。


    “時念卿,我踹你入獄,隻是小小的懲戒。”霍寒景聲音冷漠得令人發指,“沒有處死你,你應該感恩戴德!”


    時念卿當即被他狂妄自大的話,氣笑了。感恩戴德?!都是拜他所賜,她的母親病入膏肓,她卻不能守在一側盡孝,最後連寧苒的葬禮,她都不能親自操辦。


    她的確應該感激他。感激他,讓她疼得如此錐心刺骨;感激他,讓她活得連鬼都不如。


    五年的牢獄之災,時念卿學會用鋒芒畢露保護自己。


    所以,她毫不猶豫反擊道:“墮掉你的孩子,就是我感激你的方式!”


    霍寒景眼底瞬間聚集著兩團怎麽也澆不滅的熊熊火焰,無法抑製地倏然上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怒不可遏地大聲咆哮道:“時念卿,你竟然還敢提那個孩子,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所有人都一邊倒的認為,時念卿不擇手段嫁給他,不過是貪圖富貴,迷戀權勢,可是隻有霍寒景知道,她是愛慘顧南笙罷了。


    這些年,他強迫自己去接受。


    而事實,他的確也能坦然麵對,也終於願意承認放下。


    可是,他不能接受:從她十歲,至十八歲,整整八年的時光,對他,隻有虛情假意。


    他不能接受,那麽多年,她對他從來沒有過半分真心。


    但凡她有那麽一點點喜歡他,對他有那麽一點點情誼,她也不會那般冷酷絕情,眼睛不眨地墮掉他的孩子。


    霍寒景手指的力道,極大。


    時念卿的呼吸陡然被掐斷,脖子的疼痛刺激著她敏銳的神經,她深褐色的瞳孔,焦距漸漸模糊不清,她睨著霍寒景憤怒到猙獰的麵孔,仍然不怕死地繼續刺激他:“所有男人都可以當我孩子的父親,唯獨你霍寒景,不配!!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你當他的父親,隻會是他的恥辱……”


    “咚~”的一聲巨響,霍寒景掐住她脖子的手,大力一揮,時念卿當即被甩飛好幾米,腦袋重重撞在木屋的木牆上。


    長年失修的木牆,有尖銳的木刺,紮入時念卿的皮肉,鮮血都湧了出來。


    霍寒景麵容冷峻,恍若剛剛複蘇的地獄修羅,陰戾的氣息在空氣中急速凜冽鋪開,他森森開口:“我不配當你孩子的父親,顧南笙配嗎?!我現在就去把他碎屍萬段,我看他如何當你孩子的父親。”


    言畢,霍寒景一把扯過晾烤在鐵架上的衣服,迅速穿好,隨即周身席卷著濃凜可怕的殺氣,轉身就往木外走。


    時念卿被撞得天旋地轉,好片刻才挨過眩暈感,她踉蹌著追出去,急切地大吼道:“霍寒景,有什麽氣都衝著我來,不要傷害顧南笙!!!霍寒景!!!!”


    聽著身後追來的時念卿左一句顧南笙,右一句顧南笙,原本火氣就大的霍寒景,此時憤怒得隻想把顧南笙祖宗十八代的祖墳都給刨了。


    在他憤憤頓住步子,想要轉過身的那時,隻覺身後有股大力撞來。


    急切的驚呼聲響起:“霍寒景,小心!!”


    砰——


    消音槍沉悶的聲音,在耳畔低低響起的刹那,身後緊緊抱住他的人,身體一點點軟下去,那一刻,霍寒景覺得自己的神經都麻木了……


    **


    血,流了一路。


    軍用直升飛機,迫降在帝國軍區醫院的頂樓。


    寧陽當時正在手術室內,做一例情況特別危機的心髒手術。


    護士顫顫巍巍將手機遞給他的時候,眼底全是濃濃的恐懼。


    “院長,總統閣下的電話。”護士的聲音都在發抖。


    寧陽蹙眉。


    電話接通,霍寒景玄寒陰森的磁性聲音傳來:“你要麽立刻滾出來,要麽我親自請你出來。”


    霍寒景的音量不高,但是隔著手機屏幕,寧陽也能嗅到濃烈的殺戮氣息,血腥味極重。


    寧陽瞄了眼昏迷不醒的病人,他猶豫著開口:“閣下,我正在搶救一名病人,他的情況十分……”危機。


    “嘟~嘟~嘟~”。


    寧陽聽見手機掛斷的聲音,當即嚇尿了,哪裏還顧得上自己的職責與使命,趕忙讓護士去請副院長和胸外科的主任前來接手。


    寧陽急匆匆走出手術室,正好瞧見這樣一幕:在公眾場合,一直都溫潤儒雅的霍寒景,異常暴戾陰狠,一腳揣在陸宸的胸口上。


    陸宸被踹飛好幾米,爬在走廊裏,吐了血。


    寧陽心髒當即咚咚咚狂跳不止。


    瞧見寧陽終於來了,霍寒景還沾著星星點點鮮血的臉,陰冷得可怕。他麵無表情地盯著寧陽說:“你一共耽擱了三分鍾又十七秒,如果時念卿活不過來,我會讓你受盡三百一十七種酷刑而死。”


    “……”寧陽。


    **


    顧南笙在收到時念卿中了槍,被霍寒景緊急送至帝國軍旗醫院的時候,他第一時間去了宮府。


    宮梵玥正在花園裏,緩慢又耐性地給名貴的花草修剪枝條。那輕柔的動作,溫柔至極。


    “你為什麽沒有告訴我,時念卿也跟著去了鬥獸森林?!”顧南笙快步走過去,眼底燃燒著熊熊怒火。


    宮梵玥並沒有正視顧南笙的憤怒,依舊慢條斯理,溫柔至致,將剪下的枝條,一根一根仍在地上。


    “告訴我!!!!”被無視了,顧南笙愈發惱火。


    宮梵玥今日的心情,好得出奇,不管顧南笙再怎樣的惡言相向,依舊雲淡風輕。


    在顧南笙準備憤然離去的時候,他終於淡淡悠悠地開口了:“倘若我告訴你事實,你還會選擇對霍寒景動手嗎?!”


    顧南笙步伐猛然一頓。


    宮梵玥說:“隻是一個心裏沒你的女人而已,用得著顧先生如此動怒專程跑來興師問罪麽?!下屬,應該跟你匯報過情況了,明明差一點就能讓霍寒景一命嗚呼,可是在最關鍵的時候,是你心心念念袒護的女人,讓我們功虧一簣。聽說,她撲過去的替霍寒景擋子彈的時候,一點也沒猶豫。顧南笙,因為這樣一個女人,值得嗎?!她不愛你!!換句話說,她能讓你一敗塗地,永無翻身之日。”


    顧南笙憤懣地瞪著宮梵玥,咬牙道:“我的事,用不著你來說三道四。”


    宮梵玥笑道:“這次,我負責軍火,你負責暗殺人數,我們合作得很愉快。以往,隻是聽說‘噬月’是不入流的殺手組織,今日看來,噬月的實力,並不輸殺手界的‘第一幫’。”


    顧南笙聽著宮梵玥話外有話的言辭,眉目一凜:“你到底想說什麽?!”


    宮梵玥忽而斂住笑意,變得極其正經:“我的意思是:我若死,你也得亡。”


    **


    帝國軍區醫院。


    手術室外,霍寒景臉色陰暗地看著寧陽和護士把時念卿推入手術室,那盞突然點亮、有些刺眼的紅燈,讓他極度不安,整顆心都被一股說不清的別樣情緒籠罩著。


    又慌又酸,甚至還泛著絲絲的疼痛。


    他怎麽也不敢相信:時念卿會幫他擋子彈。按理說,她是最巴不得他死無全屍的那個人。


    手術進行之時,霍寒景一言不發地坐在走廊的長椅上,滿腦子都是時念卿倒在血泊中,一動不動的畫麵。


    送時念卿來醫院的路上,他抱著她,鮮血早已染透他的衣服,濃鬱的血腥味,不斷在他鼻尖蔓延、繚繞,嚴嚴實實包裹得他都快不能呼吸了。


    狙擊槍的衝擊力那麽大,子彈鑽入她皮肉的時候,炸得她整個後背都血肉模糊。一路上,她呼吸淺淺淡淡,微弱得好似即將停歇,霍寒景但凡想到那場景,便覺得自己的心髒好似下一秒都要停止跳動。


    她為什麽要替他擋子彈。


    她哪裏來的勇氣,替他擋子彈。


    記憶中,她手指劃破了點皮,都能疼得哭半天。


    霍寒景玄寒的黑眸,直直盯著走廊上連成一條線的血珠,許久,他才沉甸甸地開口:“楚易,給我一支煙!!”


    而一直跪在旁邊走廊上的陸宸和楚易,猛然一愣。


    “煙!!”霍寒景語氣加重。


    回過神的楚易,趕忙掏出香煙遞過去一支。


    霍寒景修長素淨的手指夾住香煙,另一隻手“噔~”一聲,按開打火機,然後急切想要點燃。


    可是,向來處事不驚、臨危不懼、淡定從容的他,此時夾著香煙的手指,竟然顫抖不已,連火都點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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