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三樓主臥。


    寧陽已經連續工作四十八小時未能合眼,看溫度計的時候,他都覺得自己的眼前是重影,模糊不清。


    “寧醫生,情況怎麽樣?!”劉憲淡淡瞄了眼,躺在黑色被褥裏,臉色呈現出病態紅暈的女人。


    寧陽並沒有第一時間回應,仍然凝神仔細看著溫度計。


    劉憲默默在旁邊站了好一會兒,然後催促道:“樓下好多警衛都站在雨裏等著呢,寧醫生,你速度幫忙開點藥,趕緊處理好,我也好依照命令送時小姐回家呢,倘若耽擱久了,惹得總統大人不開心,那我……”


    不等劉憲把話說完,寧陽突然把溫度計遞至他麵前:“幫忙看看,多少度。”


    “……”劉憲顯然被寧陽的此舉,弄得有些懵逼。讓他幫忙看多少度?!自己不會看嗎?!他都這麽大一把年紀了。


    寧陽覷見劉憲沒有接過溫度計的意思,皺起眉頭說:“眼睛突然很不舒服,看不清楚刻度。”


    劉憲聽了,趕忙接過溫度計,眯縫起眼眸,認真凝視起來。


    當他緩緩從嘴裏念完溫度的刹那,立刻驚悚地反問:“4……40……1點……5度……寧醫生,你是不是測量錯了?!時小姐,怎麽會燒到41.5°?!”


    寧陽聽見溫度的那一刻,眉頭也忍不住深深擰了起來。


    他抿著薄唇,移眸看向躺在床上的女人,然後,走到醫藥箱邊,開始翻翻找找。


    劉憲見他翻了半天,也沒有翻出個結果,有些著急:“寧醫生,你趕快給時小姐打退燒針啊。這麽高的溫度,不降下去的話,很危險的。”


    “我知道。”寧陽語氣淡淡的。


    “你左手旁邊,就是退燒針。”


    “那針,藥效太強,孕婦不能用。”


    “……”劉憲聽了,最終隻能沉默下去。


    寧陽最後隻給時念卿吃了普通,藥效一般的退燒藥,而且藥量都減半。


    收拾醫藥箱的時候,寧陽吩咐注意事項:“去找兩名手腳利索,心思細膩的女仆過來照顧。每隔半個小時,測量一次溫度,盡量物理降溫。如果實在降不下去,再喂藥。藥的用量,我已經標注清楚了。四個小時,可以吃一次。倘若,明天早上,她的溫度還是沒有得到控製,你就讓人來西苑找我。”


    吩咐完畢,寧陽拿了箱子,準備去西苑休息。


    高強度的工作,本來就尤為費神費力。這還要把休息時間,拿來幫總統大人的大大小姐看診。寧陽覺得自己現在就是無堅不摧的神。


    可是劉憲卻一臉為難的模樣。


    寧陽瞄了他一眼,低聲問道:“劉總管,你還有什麽顧慮嗎?!”


    劉憲蹙起眉心,欲言又止,糾結了半天,他才開口:“總統大人與宴統、蕭統大人,離開總統府前,便下達了命令:看診之後,必須把時小姐送出總統府。”


    寧陽一聽這話,立刻反駁:“可,寧小姐現在的這種情況,能送走嗎?!”


    “但是……總統大人那邊,不好交代……”劉憲仍然很為難。


    寧陽有種想要翻白眼的衝動:“害怕違背命令受罰的話,你可以現在打電話去請示。跟總統大人說,是我要求讓寧小姐留在總統府的。”


    **


    帝國會所。


    霍寒景的心不在焉,但凡是個活物,都能清晰清楚感受到。


    麻將桌上,當他把九筒,打出去的那一瞬,桌麵的四方,立刻湧來好幾道既錯愕,又震驚的探究目光。


    霍寒景掃了眼牌桌,在意識到自己竟然連續打了四張九筒的時候,他眉心都微微擰了起來。


    宴蘭城盯著他的目光,帶著審度的姿態,很戲謔。


    對於那赤裸裸、帶著嘲弄意味兒的放肆目光,霍寒景極度不悅。


    漂亮的手指,順手拿起煙盒,抽出一支香煙,點燃,深吸。


    這一係列的動作,嫻熟又儒雅。


    霍寒景呼出一口白色煙霧,坦然麵對著他們的目光:“不就打了四張九筒,你們怎麽一副見到鬼的模樣?!這打法,很稀奇?!”


    牌桌上,先是一片怵人的死寂。


    在霍寒景撚起一張麻將,重重在桌麵一敲之時,牌桌上的三人,立刻搖頭擺手道。


    “不稀奇。”


    “爺的麻將技藝,向來出神入化。自然不會按照常人的思維出牌。”


    “對啊,不就爺一人要筒麽?!不要說打四張九筒,隻要爺開心,什麽一,二,三,四……筒,全部都能一張不剩的打出來。這有什麽好稀奇的,一點也不稀奇,嗬嗬嗬,嗬嗬嗬……”


    陸宸話最多。


    宴蘭城和蕭然,是能言簡意賅,就言簡意賅,幫霍寒景的尷尬,遮掩過去了,便遮掩過去了。可,陸宸非要點到細致,點到明確。


    這不,牌桌上,又陷入了可怕的死寂。


    深怕大家不知道:霍寒景出神,一人要筒,卻連續打了四次九筒麽?!


    他們的麻將,打得也不小。


    一個杠,小一千萬呢。


    霍寒景冷厲的目光,最終直直落在陸宸的臉上。


    陸宸當即被霍寒景那欲把他生吞活剝的眼神,嚇得瑟瑟發抖。


    **


    霍寒景驅車離開之後,蕭然幾人,坐在帝國會所的包間裏,有些百無聊賴。


    宴蘭城讓陸宸去打電話,重新去找個人過來打麻將。


    陸宸卻嘴巴一撇:“既然你們根本沒有打算回公館休息的意思,幹嘛跟景爺說,你們累了,要回去休息了?!都這個點了,你們讓我去哪裏給你們找牌友?!”


    說著,陸宸忍不住翻白眼。


    蕭然指尖,正在整理雪茄。聽見陸宸的牢騷,忍不住掀起唇角,淺淺笑起來。


    宴蘭城回複完言慕煙的微信訊息,點擊發送後,他說:“沒看見你家主子,自從接到劉憲的電話,聽說時念卿高燒燒到41.5°後,整張臉,都冷得能刮下厚厚一層冰渣了麽?!每隔三秒鍾,便掃一次腕表的行為,你還敢跟他玩牌?!不想活了?!”


    “景爺也真是,明明很在意,很擔心,非要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冷傲姿態。這不,真把人搞生病了,難受的,還不是自己。”蕭然來來回回將指尖的雪茄,觀摩了許久,這才拿了雪茄夾,剪短。


    陸宸聽了宴蘭城和蕭然的話,有些不能苟同:“你們怎麽知道,爺的心不在焉,是因為時念卿?!不要胡說八道了。徐則私下偷偷跟我說,爺都約了行程,要跟古思媞的父母,單獨吃飯。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意味著,爺,這次,不是鬧著玩兒的。”


    “……”


    “……”


    蕭然和宴蘭城,並沒有就陸宸的那番言辭,過多的評論。


    包廂裏,陷入短暫的沉寂後,蕭然突然起了很重的玩心。他變換一個坐姿,幽幽道:“反正也無聊,不如我們玩個遊戲,怎麽樣?!”


    “什麽遊戲?!”陸宸在臨市憋了幾天,早就手癢心癢了。


    蕭然迎上宴蘭城投過來的目光,嘴角的笑意,很匪氣:“我們賭大點兒,猜猜景爺這會兒回總統府的車速,能開到多少碼,怎樣?!我覺得,低於260碼,不是他的風格。”


    “……”宴蘭城。


    “……”陸宸。


    **


    帝城,x國公館。


    帝國時間:10時12分。


    一夜冬雨之後,帝城的空氣,清新異常。


    雖然灰蒙蒙的天氣,吹著風有些冷。


    但是,這樣的天氣,最適合窩在房間的沙發上,捧著一本自己最喜歡的書,認真閱讀。


    古思媞最喜歡的一本書,便是《簡愛》。


    從小到大,她都不知道看了多少遍。


    隻要有空,她都會拿出來,認認真真再細致閱讀一遍。


    正當她看得入神時,藍溪風風火火敲響了她的房門。


    “怎麽了?!”古思媞穿著淡粉色的睡衣和拖鞋,打開門。


    藍溪掃了眼她捧在手裏的書,忍不住火冒三丈:“你怎麽還有心思房間裏看書?!都火燒屁股了。”


    “……”古思媞愈發迷茫,不知道藍溪到底想要表達什麽意思。


    藍溪一邊把她往衣帽間裏推,一邊急速說道:“給你二十分鍾的時間,趕緊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的。”


    “藍溪,到底怎麽了?!”


    “現在整個帝城都傳遍了:你的未婚夫,讓他的前妻,入了總統府,而且,一整晚都沒有出來。”藍溪有些氣不大一出來,“現在帝城的貴族,都議論開了,不斷揣測閣下大人與時念卿的關係,他們都說,閣下,是不是想跟時念卿複婚。你倒好,完全不知道,還把自己鎖在房間裏,看這麽一本破小說。”


    “古思媞,你的心,未免太大了吧。你喜歡了好多年的男人,要被其他女人搶走了。”藍溪看見古思媞隻是愣在衣帽間門口,沒有任何的動靜,不由得更急了,“你趕快把衣服穿好,我們去一趟總統府,給姓時的,來個下馬威。”


    古思媞大腦嗡嗡地響。很長時間都是空白,沒有任何思緒的。


    藍溪大咧咧的謾罵聲,不斷在耳畔回蕩:“時念卿,真是個賤人。怎麽專挑別人的未婚夫下手?!搶別人的老公,很有成就感,是不是?!不要臉,太不要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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