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溪真是氣憤得怒火中燒。


    眼瞳深處,都跳躍著熊熊火焰。


    可是,古思媞卻極為淡定。除了臉色稍稍難看了些,並沒有任何的異常,甚至站在衣帽間裏,壓根就沒有換衣服的意思。


    對於她反常的行為,藍溪覺得匪夷所思。


    藍溪錯愕得眼睛瞪得大大的,像看怪物一樣,看著古思媞:“親愛的,你未婚夫都要被壞女人搶走了,你還不趕緊換衣服,去找他問個清楚?!”


    任何正常的女人,得知這消息,恐怕早就上房揭瓦,鬧個沒完沒休了。


    古思媞怎麽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古思媞從衣帽間出來,在門口的地板上,撿起被藍溪推攘進衣帽間時,不小心掉下去的書。


    限量版的英文原版,當初隻出了三千套。


    古思媞托了好幾層朋友關係,這才拿到一套。


    雖然封麵是硬質書頁,可剛剛那麽一摔,都砸破了,古思媞有些心疼。


    當她重新窩進沙發裏,翻開書頁,認認真真、安安靜靜看書的時候,藍溪都要炸了:“古小姐,你還看書啊?!你未婚夫都要被拐跑了,你怎麽還能如此淡定?!你……”


    藍溪的嚷嚷還未吼完,古思媞一臉平靜地抬起頭望著她:“你覺得我去總統府,很有意義?!”


    “……”藍溪怔住,有些不明白古思媞的話。


    古思媞未施粉黛的臉,白淨得幾乎沒有任何瑕疵,那是女孩兒花季年齡特有的迷人標記。


    落地窗外,低矮厚重的灰暗天空下,是一片朦朧不清的白色霧牆。


    這樣的天氣,很壓抑。


    可是古思媞的臉,卻映著房間角落照耀而出的燈,淡然閑適:“換句話說:你覺得閣下喜歡那種撒潑胡鬧的女人?!”


    藍溪這次終於聽明白了,她咬著嘴唇看著古思媞,眼神有些心疼與同情:“因為害怕被他厭惡,所以,你就要忍這窩囊氣?!古思媞,會不會太憋屈了。”


    古思媞搖頭:“不會。我相信他。”


    “相信?!”藍溪心裏窩著的火,愈發燃燒得激烈,“世間,最不能相信的人,便是男人。你居然如此篤定。”


    古思媞說:“他與時小姐,本就有孩子。先不說,閣下從來沒有在任何場合承認過我與他的關係,就算以後,我真的能跟他有進一步的發展,藍溪,我就必然要接受,他有前妻,有孩子的事實。而且,不僅要麵對,他與前妻之間,那微妙卻又不能割斷的情義,我還要參與其中。”


    “……”藍溪聽了古思媞的話,久久沉默,她咬著嘴唇,站在那裏,眼睛不眨地盯著縮在沙發上,滿臉都是淡然冷靜的女孩兒,最後,她從喉嚨裏發出嗚嗚不清的聲音,“親愛的,早知道關係這麽複雜,就不要去打擾好了。閣下,身份尊貴,擁有任何人無法匹及的權勢,但,女人想要的,從來都不是那些。突然發現,如果真的和閣下在一起,隻要你不是他心裏最喜歡的那個,都憋屈。”


    古思媞隻是抿起唇角,淺淺笑了下,便沒有再發言。


    藍溪離開x國公館後不久,古域便打來電話。


    自然是興師問罪。


    古思媞隻是捏著手機,默不作聲,任由古域在那頭大發雷霆。


    “思媞,你不給我們古家爭氣,我們古家就真的完了。你父親,昨晚又被擠兌,沒有任何的還擊之力。氣得一整晚都沒睡。思媞……”古夫人在手機那頭,泫然欲泣,“我們古家受的窩囊氣,什麽時候才是個盡頭。”


    古思媞掛斷電話後,已經是正午了。


    灰蒙蒙的天氣,一副又要下雨的樣子。


    古思媞保持著靠在沙發上的姿勢,一動不動。


    電話裏,古域強調得最多的一句話說:你無論如何,不管使用怎樣的手段,都必須拿下閣下,坐穩了s帝國總統夫人的位置。思媞,想要讓閣下承認你的身份,其實很簡單。時念卿既然能因為一個孩子,與閣下糾纏不休,你也能因為一個孩子,讓我們古家,雞犬升天。


    十五歲那年的貴族宴會,古思媞對霍寒景,一見鍾情。這些年,使得她連做夢都無法忘懷的,卻是他喝醉了,一個人冷清寂寥得坐在偏僻的花園角落。


    c帝國的首都,沒有冬天與寒冷,四季都是溫暖的盛夏。璀璨的星輝中,他漆黑的眼睛,卻儼如沒有任何生氣的一潭死水,灰暗又寂滅。


    那是他繼任總統後不久,霍家剛剛曆經動蕩,飄搖不定。


    宴會上,他挨著挨著敬酒,卻仍然受到不少的白眼與嘲諷。


    古思媞在後花園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神誌不清。


    那晚,他拽著她的手,反反複複,一遍又一遍地問:“時念卿,如果你一直都喜歡顧南笙,那這麽多年,我又算什麽?!”


    他還說:“其實,我可以不介意你喜歡我的身份與地位。隻要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仍然可以給你任何想要的。”


    他最後還說:“時念卿,你不要再在我的麵前晃,晃得我好難受,心口難受……”


    那是古思媞第二次聽到時念卿的名字。


    那一刻,她深切知道:原來高高在上的霍家太子爺,在心上人麵前,也卑微至了塵埃裏。


    古思媞從十五歲,至二十歲,女孩子最美好最憧憬的五年時光裏,總是淡然平靜像個老者,是因為她聽見愛情降臨的聲音那一刻,也聽到愛情碎裂的聲音。


    霍寒景那晚,縮在後花園裏,痛哭流涕。


    她就怔怔地站在遠處,那時,她便知道:時念卿之後,霍寒景再也不會喜歡任何女人。


    畢竟,掏心掏肺的喜歡,太疼。


    **


    最終,古思媞還是決定去總統府看看。


    可她的車,都抵達總統府門口,卻沒有勇氣進去。


    在藍溪的眼裏:時念卿是他們感情的第三者。


    然而,在古思媞的意識裏:她才是。


    所以……


    她讓警衛把車開走,自己則站在門口,捋思路。


    打算捋清楚了,再進去。


    可是,一直捋天天黑,她都毫無所獲。


    她被劉憲接進總統府的時候,霍寒景和時念卿,以及霍時安,正坐在餐桌前用餐。


    時念卿和霍時安的額頭,都貼著淡藍色的冰冰貼。


    她的突然出現,讓餐廳的氣氛,瞬間變得很死寂。


    外麵的雨,雖然不大。


    但,長時間站在雨裏,古思媞的頭發都濕透了。


    平日,留在額前的薄薄劉海,此刻都在滴水。


    “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古思媞拘謹站在那裏,有些手足無措,“我聽說安安生病了,想要進來探望,但是又聽說……那個……”


    古思媞腦子一片混亂,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


    在她氣惱得耳根都通紅,想要趕快離開的時候,餐桌主桌上的男人,突然低低開口了:“劉憲,帶古小姐上樓去換套幹淨的衣服。”


    “好。”劉憲得到命令,連忙體貼又周到,替古思媞引路。


    古思媞有些不好意思:“我還是先回公館,等過幾日,我再過來。”


    “劉憲!”霍寒景的語氣加重。


    劉憲嚇得眉頭都擰了起來:“古小姐,還是先跟我去換套衣服吧。天氣這麽冷,生病就不好了。”


    時念卿高燒持續了一天一夜。


    下午的時候,才迷迷糊糊清醒過來。


    現在還在低燒。


    雖然腦子昏沉得難受,渾身又使不上什麽勁兒。


    可是,霍寒景卻沒有再阻撓她見安安。


    安安真實的觸感,填滿她懷抱的時候,時念卿都不知道自己想哭,還是想笑。


    如今跟安安相處,與以往那段時間相處,是不一樣的。


    盡管那段時間,她也很開心,很幸福。


    卻無法跟得知她是她親生兒子的那種感覺相比。


    所以,時念卿哪怕再不舒服,看到自己的兒子,渾身都充滿幸福的力量。


    隻是,古思媞的突然出現……


    劉憲領著古思媞上樓以後,時念卿重新收回視線,拿過勺子,想要喝幾口湯。


    誰知,坐在她對麵的男人,卻突然站了起來。


    “你們先吃,我上樓去看看。”


    時念卿都還沒反應過來,霍寒景高大的身影,已經走至樓梯口了。


    似帶著急不可待的迫切。


    時念卿保持著拿著勺子,喝湯的姿勢,看著他上樓的匆忙背影,眼底的光,瞬間變得很暗很暗……


    **


    霍寒景上樓後,時念卿也沒怎麽吃東西,等到霍時安把晚飯吃了以後,她便帶他回房間。


    先是幫他測量體溫。


    霍時安咳嗽仍然很嚴重,說話的聲音都是啞的。


    他躺在床上,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時念卿:“媽媽,古阿姨,讓你很不高興?!你不喜歡古阿姨嗎?!”


    時念卿按了下放在床頭櫃上的計時器,聽見兒子的問話,她淡聲否則:“沒有。”


    “媽媽,你明明就很不高興,也不喜歡古阿姨,你說謊。”霍時安翹起嘴巴。


    “媽媽沒有。”


    “媽媽騙人。”


    “老師沒告訴你,說謊騙人的人,鼻子會變長嗎?!你看媽媽的鼻子,變長了嗎?!”時念卿的語氣,有些不太好。


    霍時安卻一本正經地盯著時念卿的鼻子,研究了半天,最後得出結論:“的確沒有變長,看來媽媽沒有說假話,也沒有不喜歡古阿姨。如果閣下叔叔私下問安安的話,安安就告訴他:媽媽很喜歡古阿姨。媽媽喜歡古阿姨,那安安也喜歡古阿姨。”


    “……”時念卿隻覺一口熱血,瞬間噴至了喉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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