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周書記問陳子健,對於匿名信和大字報的事情怎麽看。


    陳子健我剛想說事情這不明擺著,肯定是李青山幹的唄,可話剛要說出口,心中忽然有種非常怪異的感覺。


    就好像自己家裏少了一件東西,雖然沒察覺少什麽,總覺得有點不對勁,低下頭想了想。


    對於匿名信和大字報的事情,是針對的是他和鄭建強,可他和鄭建強倒黴了,對於李青山來講有什麽好處?


    有人說出了一口惡氣也是好的!


    可是到了他這個層次,這樣做似乎有些太小家氣,甚至有些兒戲,費盡心力搞出那麽大場麵,隻為了整倒一個國資委主任?


    按道理說,既然整倒了鄭建強,應該以他為突破口,將這事件向縱深處發掘,也許能通過此事找到更多事情的線索,繼續窮追猛打,未必沒有收獲!


    可是鄭建強完蛋之後,所有的事情立刻偃旗息鼓了,就像沒有發生一樣,所以陳子健覺得這個事情不正常。


    再有一個市長用這麽大場麵,扳倒一個國資委主任,盡管目的達到了,可這樣的結果絕對會被人笑掉大牙。


    這個事情不可能,陳子健輕輕搖頭,用夢秋水曾經說過的利益排除法,琢磨了一會兒,忽然一個人的名字出現在腦海中——鄭顯道。


    陳子健豁然明白了許多,這個事情十有八九跟他有關。


    因為鄭建強倒了,拆遷工作立刻變得通暢起來,,至於為啥扯上自己,恐怕是為了混淆視聽,讓人們把注意力集中在李青山的身上。


    想到這裏,不由得心生感慨,果然到這個層次,各個都精的跟鬼似的。


    高副書記跟鄭建強想算計人家,可沒想到對方卻不動生氣看著他們,等他們表演的差不多,這才以雷霆萬軍的勢頭,完全碾壓!


    而且在碾壓的過程中,來了招聲東擊西,禍水東引,讓人們都將猜疑的目光看向李青山,而鄭顯道卻躲在後麵,悠閑地喝著茶水,看著你方唱罷我登場的舞台,悠閑地打著拍子。


    陳子健想到這裏,抬起頭看著周書記,說出了鄭顯道的名字。


    周書記眼中閃過一絲訝色,問他怎麽想到的。


    陳子健把自己的思路說了一下,周書記不置可否,說起了別的事情,他知道自己猜對了!


    陳子健忽然想起來,上次周書記專門跟李青山談過一次,問招標方麵有啥想法,開始他以為是要分給李青山一點甜頭,安撫一下,沒想到周書記已經想到了背後貓膩,隻不過是借這個機會,將繃緊的關係緩和一下。


    原來老頭子早已經看破了鄭顯道的用心,倒是高副書記一直說李青山不是個玩意,就懂得背後捅刀子,看來有時候真的是把感情放在一邊,才能看出真相。


    在謀略和識人的眼光上,高副書記可不是差出一籌!


    這段時間高副書記似乎對陳子健冷淡了許多,而且兩句看似稱讚話語,更是讓陳子健如鯁在喉。


    盡管他知道高副書記對自己不滿意,可他真的不知道,到底是哪方麵得罪對方,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不過陳子健覺得自己並沒有做對不起他的事情,而且還屢次替他解圍,如此來想還不至於太大的問題。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就是這個想法,差點將自己送進萬劫不複之地。


    原來蔣欣欣在高副書記耳邊吹風,說陳子健不少壞話,尤其是那句,說陳子健四處跟別人吹噓,自己是高副書記的救命恩人。


    高副書記很清楚確實是陳子健救他於險境。可作為領導總想把自己英明神武的一麵,展現在眾人麵前,總想把平常一麵,甚至弱點都深深地隱藏起來。


    就好比寺廟裏神像,明明裏麵是稻草和泥胎,偏偏在外麵繪上油彩,描上金粉,要麽畫出一幅麵目猙獰的摸樣,要麽畫出一幅寶相莊嚴的摸樣,接受愚夫愚婦的虔誠跪拜。


    但是有朝一日,從神壇上摔下來,摔碎了,那些愚夫愚婦才看出來,哦原來是稻草和黃泥做成的啊!


    官員也是這樣,將自己的缺點和軟弱用官帽子緊緊護住,一旦軟弱和缺點暴露在眾人麵前,那麽他所經營的威嚴和權威,勢必會造成極大的影響,所以蔣欣欣說出這句話,讓高副書記非常生氣,真的非常生氣。


    再加上鄭建強的事情,高副書記認為陳子健隱忍到現在才突然發難,時機恰到好處,直接將鄭建強送進了監獄。


    他心中對陳子健的形象大為改觀,從重情義之人,立刻轉變為心機深沉之輩,所以加大了防範,開始對他疏遠起來。


    可是他並沒有想到,當初鄭建強怎麽對陳子健,陳子健這也算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當然陳子健後來琢磨,當初拿出廉政賬戶的收據做得似乎有些不妥。


    其實那個時候周書記已經有了將鄭建國舍棄的想法,隻不過缺乏個外部推動的力量,而陳子健其實未必用拿出收據,也許用話語就可以打動對方。


    總是還是他的政治手段太稚嫩,太急於求成,既然鄭建國已經到了懸崖的邊上,大不了袖手旁觀,看他掉進去不是更好?


    鄭建強在掉下去的時候,肯定想拉陳子健墊背,到時候他再拿出廉政收據,不但可以洗脫自己,而且高副書記心中也不會對他的印象大打折扣。


    造成這一切,怨不得別人,還是陳子健太嫩了!


    今年的雪來得特別遲,而且今年的冬天似乎一直不冷,收音機裏的專家說由於氣候的影響,有的冬天隻有越來越溫暖。


    不過他剛說完第二天,一場入冬以來大規模的降溫不期而至,大自然狠狠抽了他一記耳光,似乎在用行動告訴他,一個螻蟻般的東西,竟然敢妄自推測俺!


    這場大雪來臨,紛紛揚揚,飄飄灑灑,將這個顏色各異的城市統一換了層素白的新裝。


    街上的孩童笑著跳著,白色的雪球飛來飛去,盡管小手凍得通紅,但依舊玩興不減。


    路過的大人看見這份熱鬧勁,嘴角都帶出了會意的微笑,似乎想到自己曾有的童年。


    是啊,隨著年歲的增長,變得成熟、圓滑和世故了,而曾有的那份純真和童趣隻能從記憶中去尋覓。


    陳子健打開窗戶,狠狠吸一口氣,清冽的感覺從喉嚨快速傳遍全身,精神為之一振。


    昨天晚上加了大半夜的班,最後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對付了半宿,早起又開了個了聯席會議,會議議題就是針對這場雪。


    盡管雪能夠給人們帶來很多的樂趣,豐收的預兆和無窮的詩意,但也能造成一係列麻煩,例如道路交通安全,貧困戶取暖問題,危房可能出現坍塌問題,反正林林總總事情非常多。


    陳子健手中拿著會議紀要,正準備整理一下,忽然看見王麗琴主任臉色有些不好看的走進來,看見她的表情他心裏咯噔一下,應該不是什麽好事。


    陳子健打了個招呼問王主任上午好,王麗琴心事重重,問他周書記起來了嗎?


    陳子健說淩晨兩點剛睡下,早起又開個會,周書記身上有些倦,現在估計……。


    他話音還沒落,裏麵傳來周書記的聲音,問是不是王主任來了。


    陳子健說是,周書記直接讓他們進來,因為周書記知道,這個時候王麗琴來見他肯定有急事。


    過了幾分鍾,周書記叫陳子健,陳子健急忙推門而入,看見周書記臉色表情很嚴肅,他知道出大事了。


    周書記直接讓陳子健和王主任先過去看看,有什麽立刻跟他匯報。


    就這樣陳子健跟王麗琴走出來,他低聲問怎麽了,王麗琴低聲說了幾句話,陳子健大吃一驚,原來是昨天晚上氣溫驟降,凍死人了!


    原來有幾個外地民工活幹完了,又找不新活,而舊活的款項還沒有結清,住旅店太費錢,於是帶著行李住到了橋洞下麵。


    近來一段時間比較暖和,所以露宿在橋洞裏還能忍受,可昨天突然降溫,這幾個民工在橋洞裏睡覺,在睡夢中被活活凍死了。


    陳子健問幾個人?


    王麗琴說四個人。


    他抽了一口涼氣,雖然這還不算特大安全事故,可把人凍死的事情,如果在媒體上一渲染,足以讓公眾嘩然。


    按道理說民政是市政府分管,黨委主抓人事和黨務,可出了這樣的事情,追究其領導責任,肯定誰也好不了。


    正因為民政是市政府分管,周書記才不出麵,而是讓陳子健跟著王麗琴去,名義上就是代表市委,而陳子健出麵更是代表了市委書記,告訴市政府那邊,市委很重視這個事情,而且密切關注事情的發展,督促他們盡快拿出解決方案。


    就在陳子健離開之前,周書記讓他聯係氣象局,將最近十年的十二月到一月期間的氣溫變化情況,匯總後交到市委。


    陳子健立刻跟氣象局進行了溝通,對方立刻答應,著手辦理此事!


    按道理說現在都提倡無紙化辦公,氣象資料隻需要手指輕輕一點,發一封email直接搞定,不過氣象局局長不這麽想,這可是跟上級領導親密接觸的機會,決不能放過,立刻帶著一大摞資料急匆匆跑過來。


    我看著氣象局局長嬰兒肥,跟小龍女有些神似的包子臉,心中頓時有些無語,不過既然人來了,他進去跟周書記說了一下。


    氣象局局長走了進去,過了十幾分鍾出來,包子臉帶著笑,活像一個皮薄餡大被撐開的肉包。


    肥厚的手掌緊緊攥住陳子健的手,久久不願分開,讓他有種錯覺,這廝不是跟自己告別,而是專程跑來跟自己握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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