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健和王麗琴匆匆上路,突如其來的大雪,路麵泥濘濕滑,小心翼翼的行人、自行車、還有電動車,加上汽車,將本來就不寬闊的馬路,變得更加擁擠。


    本來這個地方離市委並不是很遠,開車最多二十分鍾,可他們足足走了五十分鍾,遠遠看見橋下圍著一群人。


    車開過去踩車,黃色警戒線,有幾個警察站在那裏。


    陳子健跟著王麗琴,手微微前伸,如果王麗琴滑倒,他能扶住她。


    走過去,正要進去被攔住,有個警察說,閑人免進。


    陳子健過去掏出工作證,對方看了一眼,立刻立正敬禮,他跟王麗琴走了進去。


    幾個警察,手中提溜著黑色大袋子從橋洞裏麵出來,其中一個黑袋子拉鎖有問題,一隻蒼白的手從裏麵露出來。


    陳子健急忙快走了一步,擋在了王麗琴的身前,女同誌看到這個會有心理不適


    外麵圍觀的人群,立刻吵雜起來,有人小聲喊道,誒,出來了,出來了,接著有摁動相機快門的聲音。


    陳子健看了王麗琴一眼,王麗琴皺了一下眉頭,問旁邊的警察這裏誰負責!


    這時一個穿著警服的人急匆匆跑過來,是市局副局長賈建國。


    還沒等他說話,王麗琴直接說到外麵有記者,不能讓照片傳出去。


    賈建國急忙叫過來幾個警察,低聲說了一下,這幾個警察立刻走到人群中,很快就傳來爭執聲。


    可王麗琴就像沒有聽到,向著橋洞那裏走去。


    迎麵有幾個人過來,其中一個是女的,市政府副市長龔海燕,政府領導班子唯一的女性,主管文教衛生,還有民政!


    四十上下,穿了一件黑色及膝的羽絨衣,皮膚白皙,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看起來很有幾分書卷氣,不過跟王麗琴從容貌和氣質比起來,查的有些遠。


    有好事者將她們比喻成市政壇雙姝,可是這兩個人從來沒有正式接觸過,倒是今天碰到了一起。


    龔海燕看起來精神有些不太好,勉強的笑了笑,王麗琴將陳子健介紹了一下,龔海燕很認真地看看他,他笑著打了個招呼,對方也笑了笑。


    王麗琴說周書記很關心這個事情,所以讓我們來看看。


    龔海燕介紹了一下情況,和陳子健他們剛才看到的和聽到差不多,人沒了!


    王麗琴了解完情況,向著橋洞走去,陳子健也跟了過去,龔海燕瞅了瞅他們沒有跟過來,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開始打電話。


    別看王麗琴是個女同誌,倒也沒啥避諱,直接走到橋洞裏,陳子健跟在後麵,裏麵挺亂,而且光線不足,不過能看一些紙箱子鋪在地上,上麵有幾床棉被。


    站在裏麵,哈出的氣都是白白的,又陰又潮又冷!


    王麗琴,蹲下伸出手捏了捏被子,隻有一層薄薄的棉絮,臉色有些不好看。


    陳子健瞅見牆角有個黑乎乎的東西,過去瞅了瞅是個簡易的小火爐,用破搪瓷臉盆做得,裏麵有些燃燒過後的灰燼,看來這就是唯一取暖的工具。


    橋洞低矮,得彎著腰才能進去,站在裏麵,還得半彎腰,真不知道這四個民工,怎樣度日。


    王麗琴看完之後一言不發出來,龔海燕在外麵等著,兩個人說了兩句話,王麗琴說周書記還在等匯報工作,說完走了。


    坐上車,開出了幾步,陳子健瞅見龔海燕看著他們的車,估計此刻她的心肯定不平靜!


    坐在車裏,王麗琴歎了口氣說道,民工的工資啊!


    陳子健琢磨了一下說道,是不是在全市範圍內拉網尋查一下,應該還有露宿街頭的民工或者流浪者,盡量讓他們住進救助中心,然後統一考慮整體解決方案!


    王麗琴聽了之後點點頭,說跟周書記溝通……。


    回到市委,周書記又詳細地問了一下經過,並且王麗琴將陳子健的思路說了一下,周書記點點頭。


    王麗琴說,這個想法是子健想出來的。


    周書記看了陳子健一眼,說通知一下在家的常委開個會,讓王麗琴也參加!陳子健瞅見王麗琴有些小激動……。


    十幾分鍾後,在家的常委都到了會議室,周書記讓王麗琴把情況介紹了一下,話音剛落,高副書記說道,這事情實在太惡劣了,一定要追究主管領導責任。


    緊跟著孔令傑也說,這個事情絕對要認真處理,一定要給公眾一個交代,接著紀檢委書記於傑也表態,還說如果涉及到幹部違紀,絕對處理到底毫不手軟。


    陳子健看出來,這把火是要燒到李青山的身上,而周書記坐在那裏不動聲色,而是靜靜地看著。


    反觀李青山氣定神閑的坐在那裏,嘴角帶淡淡的笑容,似乎他們嘴裏說的事情與他無關。


    而鄭顯道他們也是低頭記錄著什麽,就像沒有聽到。


    周書記等了一下開口說道,現在不是說處理誰的問題,而是讓事情盡快平息下去,我的意見是,拉網式大範圍巡查是否還有露宿街頭的民工和流浪漢,如果有的話立刻送往救助站。


    如果不願意住救助站,政府那邊出錢,包一所旅館先讓他們住進去。


    再有,民工之所以露宿街頭,是因為施工單位拖欠工資,所以我建議組建一個清欠民工工資小組,還有清查露宿街頭的民工和流浪漢的事情,我看統一就由李市長牽頭負責吧!


    周書記看了李青山一眼,李青山笑著說道沒有問題。


    好,就這樣散會,周書記很幹脆利索的結束了會議,率先走出了會議室。


    其餘的人這才離開,高副書記狠狠瞪了李青山一眼,有些氣惱的走了。


    陳子健跟周書記回到辦公室,高副書記直接跟過來,陳子健立刻泡茶,周書記問高副書記有什麽事。


    高副書記說,這次明明是打擊李青山最好的時候,為什麽不好好教訓他一下。


    陳子健聽到這句話,急忙出去將門關住,他聽見高副書記在裏麵說的情緒挺激動,周書記一言不發。


    過了一會兒周書記問道說完了?


    高副書記說說完了。


    周書記直接說道,說完了就給我出去!說實話,周書記給陳子健的感覺,一向都是沉默寡言,說話很少帶有感情波動,但是這句話從嗓子裏低吼出來,盡管陳子健在外麵依舊感覺渾身一震,頭皮都發麻,心跳的砰砰的!


    高副書記沒想到周書記會說這句話,愣了一下,看見周書記臉色陰沉的看著他,估計心裏害怕了,鼻子哼了一聲,沒說話轉身走了。


    陳子健再次走進去,看見周書記靠在椅子上一臉的疲憊,昨天晚上開會到兩點鍾,早上又接著處理事情,人的精力可是有限的。


    陳子健走過去,手放在額頭上輕輕地揉著,周書記身體一緊,緊跟著又放鬆,就這樣他慢慢的摁著。


    過了一會兒周書記忽然說道,你交給我的廉政收據,是我故意給高谘文看的。


    陳子健愣了一下,手不由自住的停住了。


    周書記似乎沒有感受到,繼續跟他說,我不希望你跟高谘文走得太近,因為高谘文……,說道這裏周書記停頓了一下,緊跟著歎出一口氣,沒有再說話。


    而陳子健卻慢慢的繼續揉著,心裏想著周書記沒有說出潛藏的話語……。


    市政府那邊立刻展開行動,在全市清查了一下,不查不知道查了嚇一跳,竟然有將近七八十個農民工和流浪漢露宿街頭。


    如果真的不清查的話,氣溫持續下降,到時候再凍死幾個,那可就無法挽回了。


    而且這七八十個民工,有一多半都屬於一家建築公司路通建築公司,而且那四個凍死的民工也是跟路通建築公司有關係。


    陳子健聽到這個名字,覺得有些耳熟,查了一下資料,恍然大悟,為啥這麽耳熟,是因為這個建築公司也在中標單位中。


    而且似乎這家公司,跟鄭顯道有些關係。


    陳子健有些明白,為啥周書記將清欠民工工資的事情,交給了李青山。


    兩天之後,路通建築公司將清欠民工工資結清,不過對於那四個死亡民工有了其他說法,說是燃燒取暖物不充分,造成一氧化碳中毒。


    而陳子健記得看過那個火盆,裏麵的都是一些灰燼,怎麽會燃燒不充分呢?


    再後來他聽說,死者家屬一人賠了二十萬,屍體就地火化,很快事情平息了。


    看來肯定采用了非常規手段,要不然這麽大的事情,這麽快就處理的幹幹淨淨!


    周書記拿到處理結果,沒有說什麽,陳子健有心想將疑問說出來,可還是忍住了,他忽然想起一句話,做官要學會什麽時候閉眼,什麽時候閉嘴,什麽時候不去思考。


    不去思考並不是說做事情不動腦子,而是忌諱那種有獨立思想,有理性思維,有分析能力,有違令勇氣的人。


    這樣人往往被稱為“頭上長角,身上長刺”。


    因為沒有哪位領導敢說:我就是喜歡聽批評意見。


    哪位領導敢說:我就是要提拔那些敢於諫言者。


    你敢於批評領導,就說你目無領導;你善於思辯,就說你隻重視理論不務實際;你辦事不按照領導的思路,就說你驕傲自滿,另搞一套。


    如果你不學會閉眼,閉嘴,不思考,那麽領導肯定會讓你閉眼、閉嘴,不思考!


    官場最大的特點就是能遮就遮,能掩就掩,最好就是問題永遠不暴露,維持著表麵的祥和之氣,這樣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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