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昭四年春,燕青宮的碧桃花開灼灼,她出生了,王後善妒,她是昭國王宮中唯一一位寵妃生下來的孩子,卻也是一切不幸的開端。


    出生時天生異象,五毒包裹了王宮周圍,黑壓壓的一片,進出的宮人無不心驚,是以銜玉而生的她在術士口中便成了不祥的預兆,差點被昭王當場摔死,是產後幾近力竭的母妃攔住了昭王。


    誰也不知母妃與昭王說了什麽,待她滿月過後便被師傅抱回了月宮,此後八年,未曾回王宮一次。


    她被師傅抱回月宮時除了裹著她的繈褓之外,唯一與昭國有關係的隻有攥在手心中出生時佩戴的那塊玉佩,十幾年的時間,那是母親留在她身邊唯一的一件東西。


    它跟隨了自己十七年,直到那一場戰亂中遺失……


    見葉兮清提到那塊玉佩,蘇玉徽不知道想到什麽一般訝然道:“你……該不會說那塊玉佩,便就是傳言中的青鸞佩?”


    葉兮清淡淡點了點頭,蘇玉徽整個人都有些混亂:“可……可是傳言那不是我從娘胎裏帶來的嗎,因為銜玉而生,所謂不祥,為何會是……”


    他的眼中帶著幾分複雜之意看向蘇玉徽,緩緩說道:“那些話,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罷了。”


    蘇玉徽喃喃道:“當日銜玉而生不祥的預言,出生之後我便被師傅抱回了月宮,一切其實隻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為了掩飾那青鸞佩的存在?”


    “是。”


    “可……”蘇玉徽呆滯著眼神,“為何母妃會有青鸞佩,她究竟什麽來曆……”


    真的如同她所猜測的一般,與玉隱一族有關嗎?


    “不,當年她帶走的不僅僅是青鸞佩,還有一把湘妃扇,就是昔日昭國城破,東昏侯獻給蘇顯的那把。”葉兮清的聲音有幾分沉重。


    看向蘇玉徽的目光有著長輩特有的慈和,緩緩道:“你的母妃,是玉隱一族的後人,也是那位驚才絕豔的聖女留下唯一一位嫡係的血脈。”


    就算是心中做過千百次的猜測,但是自葉兮清口中說出的時候,饒是堅韌如蘇玉徽,她此時也有幾分無措,那是從別人口中,唯一聽見的關於母妃的過往……


    不知為何,蘇玉徽的聲音變得有幾分幹澀:“母妃從族中帶走的寶物,您的意思是說……”


    不知為何,葉兮清的臉色漸漸變得有些難看,“百年來玉隱一族隱姓埋名,但懷璧其罪一直被蕭家後人追殺。當年你母妃被人追殺藏於山寺中,遇年少的安長筠所救,被他那一張好皮囊還有花言巧語所惑,竟然不顧族規與族人決裂,帶了兩件異寶進了昭國王宮。”


    在那山寺桃花盛開的時節,被人追殺顛沛流離的少女遇見了她心目中英雄,如同千百年來傳唱的戲文一般,她愛上了那個驚豔了她生命的男子。


    他長相豔麗,細致溫柔,比任何人待她都好,在知曉他的身份之前,她就已經喜歡上了他。


    玉隱一族的人素來都癡情,認定了一個人便就是一生一世,哪怕後來知道他的身份特殊,哪怕知道他早已有王後,可是……那時情根深種,已無法自拔。


    在青衣少女的身上,他宛若看見了那女子燦若春華般的容顏,縱使是他與她相識在先,可是緣分一事卻不可強求:“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


    蘇玉徽整個人在震驚中久久沒有回神,原來是這樣,竟然是這樣……


    夢中那煙雨霏霏的季節山寺桃花,叩開那斑駁山門的錦衣公子,花樹下為她撫琴,跟她說著海誓山盟的人,不是別人,竟然就是安長筠,她的父王……


    明明有著那樣美好的過往,在拚盡全力好不容易在一起的兩個人,為何最終會成了一對怨侶,王權更迭,九重宮闕,究竟有什麽在悄無聲息之間改變……


    知曉自己的身世後蘇玉徽心中不由百感交集,而葉兮清許是想到昔年舊事,宛若傷口被揭開,心中一片悵惘……


    一時間花廳中的人都沒有說話,喝茶的喝茶,發呆的發呆,麵無表情的繼續麵無表情。


    一片靜默著,蘇玉徽看著其它三人的臉色察覺出什麽了,目光狐疑的從三人臉上掃過,麵色肅然:“你們怎麽一點都不驚訝,莫非早就知道了我母妃的事?”


    話音落下,其它兩人的神情都有些詭異,趙煜盯著杯子中的茶水數著裏麵有幾片茶葉;陌華抬頭望天,假裝欣賞靖王府的雕梁畫柱上繪著的海棠花案;趙肅繼續目無表情當做沒聽到。


    蘇玉徽怒摔!


    所有人都知道她母妃的身份,就她一個人不知曉,枉她自詡聰明,卻被人耍了個團團轉。


    她臉色都氣白了,趙煜是隻老狐狸,趙肅油鹽不進的,蘇玉徽挑著軟柿子捏,目光怒視陌華:“你早知道我母妃是誰,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眼中帶著殺氣陌華隻得連連求饒道:“我也是臨到汴梁的時候師傅臨告訴我的。”


    臨走時,那人在外人麵前宛若謫仙幾近天人的月宮宮主,在幾個弟子麵前十分不靠譜專坑徒弟的師傅,將他叫到了靈湖邊上。


    彼時湖邊盛開著如火的曼珠沙華,湖麵反射著大片粼粼金光——那樣強烈而華麗顏色,他的師傅站在靈湖邊,目光悠遠,仿佛看著遙遠的過去與未來,衣襟無風而動,宛若天神。


    但是熟知師傅性格的陌華眼皮子跳動個不停,每次他要坑他們的時候,便是這般模樣。


    “徒弟,你來了呀。”師傅見了他微微一笑,越溫和,陌華越不安。


    “明日徒兒便要啟程前去汴梁,師傅可有什麽吩咐?”陌華惴惴不安問道。


    師傅清冷的臉上笑意更濃了,“你去見我家寶貝兒的時候將為師的思念之情定要帶上啊……”


    陌華抹著額頭上滲出的冷汗,忙不迭的點頭道:“一定一定。”


    然後便聽師傅道:“你去汴梁,有幾件不甚重要的事為師要交代一二,這其一麽,就是我家寶貝兒母妃的身份……”


    那一刻不知是因為被那耀眼的湖光照的還是什麽原因,陌華覺得有些犯暈。


    這是不甚重要的事?這些年來他們幾個師兄都知道,讓沒心沒肺的小阿玉一直耿耿於懷的就是關於她母妃的一切。


    未曾啟程,他便已預見到來了汴梁後自己悲慘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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