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子們被震的一個個說不出話來。


    反對吧……但聖上的話音裏,他們自己家的孩子,也有可能在備選之列……雖然被過繼了之後,連姓都要改了,自家的孩子就不是自家的了。但血脈豈是能斷的?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呢!


    日後自家也能在這朝堂之上揮斥方遒,指點江山了!


    但不反對,去讚同吧?


    好像就輸給皇後娘娘了!今日他們是帶著對皇後做法的不認同,不認可,而聚集眾人前來諫言的!


    如今剛剛開戰,還沒把皇後拉下水,就被帝後二人這麽合力,四兩撥千斤的給打回去……日後豈不是更被皇後,及皇後的娘家壓得死死的?


    豈還有翻身之力嗎?


    眾臣不想輸,也不想錯失叫自家孩子被過繼的機會……


    兩全的想法,叫他們一時為難,局麵僵持在那裏。


    “臣子們以為,那些貌美的女子,不去相夫教子,反而在禦藥房裏製藥,是不務正業的話,朕倒是可以給她們一個更好的去處。”蕭煜宗忽然打破了死寂。


    嚴緋瑤詫異的看著他,不明白眼看勝利在望,他怎麽會忽然退了一步?


    卻聽底下的臣子們長長鬆了一口氣,好像聖上特意給他們了一個台階。


    如此各退一步,他們也在帝後麵前保存了臉麵……


    嚴緋瑤聽聞那長長的鬆了一口氣的聲音,有些失笑……對於有些人來說,真是麵子比一切都重要。


    她正暗暗在心裏吐糟,卻聽得身邊人說道。


    “先前隨朕共打天下的諸位大將,已經論功行賞,卻沒有佳人相贈,如今倒是個機會。如此多的佳人美姬,朕卻不能親近,放在宮裏,也是浪費了,不如犒賞眾將,眾臣。”蕭煜宗緩緩說道。


    嚴緋瑤聽得這話,心裏有些別扭不舒服。


    這些女子被大臣們塞到宮裏來的時候,就好像塞進來的物件兒一樣。


    如今她們在禦藥房裏兢兢業業,漸漸找到了做人,而非被當做“玩意兒”的尊嚴。


    但蕭煜宗這兩句話,卻好像又把她們打回了原型。


    嚴緋瑤皺眉,不滿已經寫在臉上。


    眾臣相互看看,竊竊私語的議論,說“可行,可行……”


    嚴緋瑤心下一動,她衝一旁的侍立的青黛招了招手,“你過來……”她耳語一番。


    青黛立即點了點頭,悄悄退出殿外。


    蕭煜宗道,“去搬出功勳簿。”


    太監應聲,還沒退出禦書房,就聽殿外忽然傳來女子齊聲山呼,“求聖上開恩,奴婢等願製藥為生……”


    女子的聲音清亮嬌俏,且聲音整齊劃一,傳進殿裏來,餘音嫋嫋,繞梁不絕。


    嚴緋瑤剛剛才忽然意識到,在這古代社會,從上到下的價值觀而言——那些女子本就是奴,奴隸是沒有自己選擇的權利的,即便她們自己熱愛製藥,並且能把這件事情做的很好,但當權者一句話,叫她們不準做,她們便做不了。不論她們心裏是否願意。


    如此一來,隻能懇求恩典,而不是硬著頸項反抗了。


    示弱嘛,外頭那些女孩子應該不用她教。


    “奴婢等人,願意留在宮中,願意效力禦書房,效力皇後娘娘!”女子們又山呼道。


    大臣們聞言驚訝,錯愕的看向嚴緋瑤。


    甚至有人竊竊私語,“她是不是用了什麽迷惑人心的邪術了?”


    “別胡說……”


    “稟聖上,這裏有一封信!”青黛跨入殿門,朝嚴緋瑤點了下頭。


    嚴緋瑤此時隻暗自慶幸,在這樣價值觀的社會裏,她懵懵懂懂的到了食物鏈的頂端。


    且她身邊坐了一個愛她如性命的帝王……若非如此,今天她必要輸了。


    “什麽信?”蕭煜宗問道。


    “請聖上過目。”青黛把信交給一旁的太監。


    太監又轉呈於聖上。


    蕭煜宗看著那信,他眼睛動的很快,一目十行,但見他嘴角微微勾了起來。


    “朕倒是不知,竟有此事?”蕭煜宗側臉看向嚴緋瑤。


    “此信乃是從宮外幾經輾轉,才送進宮裏來的,但這樣的事情一定不在少數,臣妾私以為,沒有機會言明這些感動的,才是多數。所以……雖然大臣們說的很對,這些女子的價值在於相夫教子,為正妻分憂。但倘若她們能夠給天下百姓帶來別的益處,聖上是不是也可以網開一麵,叫她們留下來呢?”嚴緋瑤笑著說道。


    豔姬的脾氣就是直來直往,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她想做的事,誰敢跳出來反對,她必定用她身上的強大力量將其滅亡。


    但最終會有比她更強大的力量,反將她滅了。


    但嚴緋瑤性子裏卻有軟和的一麵,女子天生比男性柔軟,這是短處……或許也是長處呢?


    她目光切切看著蕭煜宗。


    底下大臣們已經忍不住大聲諫言,“聖上不可動搖初衷啊,皇後娘娘所說,畢竟是一家之言!”


    蕭煜宗笑了笑,“一家之言?倘若不是呢?眾卿以為,服侍一人居功甚偉?還是服侍天下人功勞更大呢?”


    臣子們臉上疑惑甚濃……他們不是聽不懂蕭煜宗的話。


    而是分外好奇,那信上到底寫了什麽?怎麽剛剛聖上已經明顯是偏幫他們了,轉眼之間,就被拉去了皇後的陣營裏?


    難道剛剛與他們站在一個立場,都是障眼法?


    “念——”


    蕭煜宗把信交給一旁的太監。


    太監接過信,清了清嗓子,以平日裏宣讀聖旨的利落音調,響亮,清晰無誤的讀著那封信。


    “感念恩情,救我母親於水火疾病之中……”


    “母親得安慰,得醫治,為子者,深感欣慰!”


    “字跡娟秀漂亮,心如其子,必定善良純美……”


    不得不說,寫這封信的人,落筆之時,心情是澎湃激動的,他的情緒表露在字裏行間……他似乎迫切的想見一見這個在藥匣子上寫上鼓勵之言的女子,他的褒讚愛慕之意,流露的真切。


    “朕以為,此事甚美,這些女子可以繼續留在禦藥房,且賜她們宮中敕造的名號印璽,可以印與藥匣之上,待他日滿了年歲,放出宮之時,還她們良家子之自由身,除去奴籍!印璽可帶出宮門,做她們善行身份的證據。”蕭煜宗起身,肅著臉對眾臣子說道。


    禦書房的大殿裏,又靜了好一陣子。


    他才緩緩又問,“眾卿可有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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