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悅有那麽一瞬間臉色是僵硬的,許是想到了之前所經曆過的那些絕望和痛苦,眼底劃過一絲心有餘悸的驚懼,身子不著痕跡的縮了一下,手下意識的抓緊,哪怕她極力克製著,且隻是那一瞬間的異樣,可還是被燕不歸察覺到了。


    燕不歸特別心疼她,目光擔憂的看著她低聲喚道:“臻兒……”


    剛一開口,就被她打斷了。


    “我挺好的!”她牽強的笑著,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道:“當年娘親讓岑明送我去了祁國,父皇……他是娘親的弟弟,也就是我們的舅舅,他視我如己出,還有哥哥他們都待我如珠如寶,就是病了一次,所以才傷了腦袋和眼睛,把你們給忘了,可是我這些年過得挺好的,沒受什麽苦……”


    她說得很平靜,仿佛是真的一樣,可剛說完,就被燕不歸直接戳破了:“臻兒,你不用瞞著哥哥,你在祁國的事情,哥哥已經都知道了!”


    傅悅聞言一僵,扭過頭看著他認真裏麵夾雜著痛惜和愧疚的神情,頓時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然後,眼眶再度紅潤,眼淚也以止不住的流下來。


    然後,她就這麽哭了,緊緊地咬著唇畔,低著頭隱忍著哭了出來,癟著嘴下巴輕顫,一眼看去,布滿淚痕的臉上,全都是怎麽也藏不住的委屈。


    這些年經受了太多生不如死的折磨,本來覺得沒什麽的,能活下來就好了,過程如何都不重要,畢竟她已經挺過來了,可現在在最親的人麵前,她忽然覺得特別委屈,抑製不住的想哭。


    燕不歸也忍不住心酸流淚,抬手將她摟在懷裏,啞聲道:“對不起,是我們沒能保護好你,才讓你受了那麽多罪,你知不知道,哥哥知道這些事時心有多疼,父王娘親和大哥他們在天有靈看到你受了如此多的苦楚,怕是死不瞑目……”


    傅悅沒說話,靠在燕不歸的懷裏,死死的咬著唇,卻因為滿腹的委屈忍不住哭著,身子都控製不住一抽一抽的發顫。


    燕不歸也沒有再說話,摟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著她,自己卻也忍不住別過頭去咬緊牙關無聲落淚。


    可是終究也有些難忍,慢慢的,氣息就有些亂了,然後傅悅忽然不哭了,從他懷裏出來,然後抬手抹了抹自己臉上已經半幹的淚,瞧見燕不歸眼眶通紅濕潤的樣子,皺著小臉忍不住道:“你怎麽又哭了,不是說讓你別哭麽?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父王可是說過的,聶家的男人是不能哭鼻子的,我是女兒家我可以哭,你可不行,而且你這個樣子哭起來賊醜的!”


    聞言,燕不歸愣了愣,然後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這丫頭……”


    她又道:“再說了,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麽?雖然受了一些苦,可到底活下來了,比起聶家的其他人,我是幸運的,起碼是撿回了一條命,現在是活生生的站在哥哥麵前的,對於我們來說,隻要能活著,一切都是值得的,所以,哥哥不用為我難過,也不要心疼,隻要為我高興就好!”


    聞言,燕不歸卻深以為然,對於他們來說,隻要能活著,過程在如何都不重要。


    可……


    道理他都明白,他也是這樣過來的,當年他傷重,也受了很多苦才活下來,與他而言,他怎麽樣他都不在乎,卻對她無比心疼,哪怕到了現在,想起她所承受過的那些折磨,他都痛不欲生,無法想象,他看得比命還重要的妹妹,到底遭了多少罪,如何挺過那一次又一次煎熬和折磨的,當年解碧落之毒的時候,她不過十歲。


    姬亭說,解碧落之毒所遭受的折磨,比先前解毒的時候還要痛苦。


    他為她心痛的同時,也忍不住為她驕傲。


    想起這些,燕不歸再度忍不住想起去年……


    他對她造成的那些傷害……


    看著她平和中帶著幾分欣然的麵容,知道她眼下心裏定然高興,燕不歸卻忽然心慌起來,特別的怕。


    她若是知道,知道她去年遇刺被虜,後麵遭受的所有與他都脫不了幹係,會怎麽看他?


    會不會對他很失望?


    不管是誰都一樣,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至親之人的傷害。


    他一直以來最怕的,就是她知道這件事。


    傅悅想起什麽,扭頭看著他正要開口,見他麵色緊張慌亂十分古怪,頓時心生困惑:“小哥哥你怎麽了?臉色怎麽如此難看?”


    燕不歸聞聲回神,見她一臉疑惑擔心的看著自己,頓時更加心慌自責:“我……”頓了頓,他有些心神煩亂的搖了搖頭:“……沒什麽!”


    傅悅哪裏會信,當即道:“騙人,明明有心事!”


    燕不歸牽強笑道:“真的沒有,臻兒你想多了!”


    傅悅翻了個白眼,忍不住冷哼:“我才不信你呢,哼,和小時候一個德行,一點都不誠懇,才剛相認呢,就有事瞞著我了,早知道不搭理你了!”


    見她似乎有些生氣了,燕不歸有些慌,遲疑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臻兒,哥哥想問你,如果……如果哥哥曾經做錯了事情,對你造成了傷害,你……你會不會怪哥哥?”


    “額……”


    傅悅愣住了。


    燕不歸看著她,一臉的緊張和隱隱的希冀。


    傅悅愣了一下後,忽然淡淡的笑了起來。


    燕不歸正要問她笑什麽,傅悅就已經輕聲開口問:“哥哥說的,是去年我遇刺被虜的那件事麽?”


    燕不歸頓時驚詫的瞪圓了眼,有些愕然的看著她問:“臻兒,你……你知道了?”


    傅悅點了點頭:“知道啊!”


    燕不歸心中一陣驚駭,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心提到了嗓子眼,有些吃力得問:“是阿胤和你說的?”


    傅悅撇撇嘴:“才不是呢,他嘴巴可緊了,這些事情除非是我自己知道了問他的,不然他什麽都不會和我說的!”


    燕不歸聞言再度吃驚:“你……你自己知道的?”


    傅悅點了點頭:“對啊,我早就知道了,去年你被小師父下毒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你是我的哥哥,隻是那個時候還沒恢複記憶,很多事情想不明白,所以當做不知道,恢複記憶後一直沉浸在聶家被滅門的悲痛之中一時間緩不過來,昨日看到你後才想起來這事兒,可是就算昨天沒看到,我也總會記得的,不過早晚罷了!”


    燕不歸聽著她的回答,心裏如何能不吃驚,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她早就知道了他的存在,竟然去年就已經知道了……


    他心驚著,也忍不住問:“所以,你早就知道了我對你做過的事情?”


    傅悅頷首:“當時阿胤哥哥去找小師父要解藥,他們就在我的床邊說話,說起了這件事,我就知道了!”


    燕不歸頓時啞然,好一會兒,才低聲道:“臻兒,對不起,哥哥……”


    他話沒說完,傅悅就忽然扭頭看著他,一臉認真的打斷他的致歉和還為說出來的懺悔的話:“哥哥,這些都不重要!”


    燕不歸一怔。


    她微抿著唇,神色認真而動容的望著他,很認真的道:“對於臻兒來說,哥哥活著,比什麽都重要,其他的都過去了,所以,哥哥不需要自責,不需要內疚,隻要我們兄妹兩個以後都好好的就夠了!”


    燕不歸靜靜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忽然笑了,淚水也隨著滑落臉頰,他輕言低語了一句話,然後,輕輕地再度伸手抱緊了她。


    他說:“好,我們以後,都要好好的!”


    傅悅在他伸手抱她的時候,也抬手抱著他,欣然笑開。


    回到墨瀾軒的時候,楚胤正在書房處理事情,傅悅沒有回西院,直接去了楚胤那裏。


    她到的時候,楚胤正在桌案後麵批閱軍務奏報,她沒讓人通報就直接走了進來。


    楚胤在她進門的時候就抬起樂透,看到是她,愣了一下,而後把筆放下。


    他正要起身,她已經走向他了。


    然後,直接走到他邊上,理直氣壯的酒坐在了他腿上,摟著他的脖子,依偎在他肩頭上。


    楚胤見她臉色悶悶地,似乎有心事,隨手摟著她的腰,神色寵溺的笑問:“怎麽認了哥哥還一臉不開心的樣子?那小子又欺負你了?”


    傅悅悶聲道:“沒有不高興,也沒有被欺負,他哪敢啊,現在隻有我欺負他的份!”


    聞言,楚胤笑容一斂,將她從肩頭上撈出來,有些擔憂的看著她問:“那是怎麽了?有心事?”


    傅悅情緒有些低落,聲音依舊悶悶的:“我想父王他們了……”


    楚胤登時靜默下來。


    傅悅輕咬著唇畔,有些希冀的望著他問:“阿胤哥哥,你說……既然小哥哥能活下來,那會不會父王他們也有可能還活著呢?隻是他們一直不出現,所以我們都不知道而已,當時不是都沒有找到屍體的麽?可能……也說不定呢!”


    父王那麽厲害……


    在她的心中,父王是這個世上最厲害的人,他錚錚鐵骨頂天立地,似乎沒有任何人和事可以難倒他,是無所不能的,又怎麽會死在戰場上呢?


    他武功那麽厲害啊!


    楚胤不知道怎麽回答她。


    他們不可能活著了……


    若不是足以確定,哪怕有萬一的可能,他也不肯相信,可他很篤定。


    可讓他如何和她說?


    見他靜默不言,神色如此晦暗沉痛於心不忍,她苦苦一笑,輕聲問:“沒可能了,對麽?”


    楚胤垂眸不言,已是默認了。


    傅悅微微笑著,神色卻黯淡下來,苦澀低語:“其實我知道的,他們不可能活著了,不然,怎麽會舍得不來找我呢?”


    楚胤歎了一聲,輕聲道:“臻兒,逝者已矣,不要再多想了,他們那麽疼你,不會希望你如此為他們難過的!”


    傅悅聞言,那點沮喪和黯淡陡然消散,忽然笑了,神色很是靈動愉悅:“我沒有難過啊,相反的,我還很高興呢,小哥哥活著,我特別開心,我知道,一定是父王他們舍不得把我自己留在世上孤孤單單,才把小哥哥留下來陪我的!”


    楚胤一聽,忽然板起了臉,擰眉,有些嚴肅的糾正道:“你這說的是什麽話,有我在,你怎麽會孤孤單單?還有,我才是那個會一直陪著你的人,聶禹槊的存在,不過是給你欺負的!”


    傅悅睨視他,一臉無語,還帶著幾分嫌棄。


    楚胤頓時不高興了,語氣不善的問:“難道不是?”


    傅悅眨了眨眼,忽然有些想笑,極力忍著才沒笑出來,繃著臉煞有其事的點頭,很正經的道:“是是是,阿胤哥哥說的都對!”


    楚胤:“……”


    怎麽覺得哪裏不對勁?


    傅悅覺得不能和他繼續說這個話題,遂轉移了話題:“對了阿胤哥哥,我恢複記憶的事情,你可有傳消息回去告訴祁國那邊了?”


    楚胤搖了搖頭:“還沒有,不過他們應該知道了,本來姬亭前輩和燕前輩就說過你隨時會恢複記憶,先前你昏迷二十多日的事情蒙箏傳信回去告訴他們了,他們估計猜到了!”


    傅悅點了點頭:“哦,知道就知道吧,原本沒有什麽好瞞著的,就是怕他們為我擔心!”


    楚胤笑道,“下個月是趙鼎的壽辰,他廣發請帖送往各國,屆時各國都會派使臣來賀,祁國也會有人來,你嫂嫂即將臨盆,傅青霖應該來不了,不過傅青丞應該會來,既然如此,他們總是會知道的,如今你也走出來了,承受能力也比我們預期的好,他們沒什麽好擔心的了!”


    傅悅頷首,也明白這些,故而也沒有什麽顧慮得了,隻是……


    她後知後覺的抓住了某個重點:“趙鼎大壽?”


    她這才想起,趙鼎的壽辰就是下個月了,先前她沉浸在悲傷之中沒緩過來,什麽都顧不上,也沒有人說起這事兒,故而竟然沒想到這事兒,眼下聽到楚胤說起,才想起這麽一茬。


    好像,還是六十大壽呢。


    “嗯,怎麽了?”


    傅悅微笑著搖了搖頭,輕聲道:“沒事,隻是覺得,既然是皇帝六十大壽,還有那麽多人來賀壽,到時候應該會很熱鬧,也很有趣,我倒是挺期待的!”


    說不定,還能趁這個機會,給趙鼎一份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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