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楚胤所言,皇帝確實是沒幾日就召他入宮,命他和榮王一起負責接待使臣事宜,原本這種事情應該要太子來負責的,可因為太子將要大婚,自己又有不少政務要負責處理,無暇參與迎接使臣的事情了,隻能讓榮王負責,可若是隻讓榮王負責,不您朝廷上下會更加誤會皇帝有意打壓太子扶持榮王,還會讓各國心生誤解,所以,經過深思熟慮,皇帝把這事兒交給了楚王,甚至,跳過自己的兒子,口口聲聲讓楚胤代君迎接各國來使,讓榮王以及一眾官員以他為首接待使臣,而楚胤並未拒絕,因為此次各國都有來使,人多繁雜,所以楚胤確實是比先前忙了許多。


    第一個抵達暨城的,是東越使臣,是二月二十八這一日到的。


    因為此次不隻是賀壽,還連帶著送嫁和迎親,東越使臣隊伍極其龐大,浩浩蕩蕩的,竟然一眼看不到尾。


    為首的是東越的紀王,東越皇帝宇文煊的同母弟弟宇文焯,之後便是淩王宇文晟明,東越的國相曹準,護國將軍霍凱祺,還有好些東越的大小官員,被送嫁而來的,是東越的明安長公主宇文彤,東越皇帝的異母妹妹。


    在城門口一陣交涉,對了使臣名單後,東越使臣隊伍才浩浩蕩蕩的進了城,往招待外使的行宮去。


    傅悅今日去看了一下熱鬧,早早就回府了,楚胤回來的時候,她正趴在湖邊的石欄上喂魚。


    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許是太過百無聊賴,還拿著一條小棍子逗弄正在搶食的魚兒們,隻是,思緒早不知道飛到什麽地方去了……


    楚胤剛回來就看到她趴在湖邊的石欄上,直接走了過來這邊,然後不聲不響的走到她旁邊,瞄了一眼她旁邊已經差不多空了的魚食罐,見她趴在那裏遊神,挑了挑眉:“喂魚呢?”


    傅悅正有些出神的想事情,所以根本不知道楚胤來了,聽到這突兀的聲音猛地回神,看到他,愣了一下後,忙站直了身子,狐疑的問:“你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眼下才下午,這幾日可都沒有那麽早回來的啊。


    楚胤倚在石欄上,很是隨性的笑道:“東越的人住進了行宮,自有榮王和禮部的人招待他們,沒什麽事需要我過問,索性就回來了,回來陪你!”


    傅悅也和他一樣背靠著石欄,然後睨視他笑道:“皇帝可是讓你全權代君招待使臣,你倒好,跟個甩手掌櫃似的依舊我行我素,就不怕落下話柄?”


    這幾日楚胤雖然表麵上在遵循聖意準備著迎接使臣的事物,可事實上,他真正忙這個事兒的時間也沒多少,其他的都在利用這個便利做他自己的事情,其他的,能交給下麵的人做的,全都交代下去了。


    楚胤不以為然:“管他呢,反正我也不在乎!”


    傅悅一笑而過,倒也不多言了。


    倒是想起一茬:“對了,東越那個公主,可定好了許配給誰?”


    去年皇帝就和東越定下了婚約,要將真定公主嫁過去給東越皇帝為妃,然後,東越也嫁過來一個公主,可這麽多久了,一直都沒有定下迎娶的人,眼下東越公主都到了,卻從未聽到過誰娶她的風聲。


    楚胤搖了搖頭:“尚未定下!”


    傅悅點了點頭,尋思著道:“若按照序齒排列的話,皇子之中,就輪到趙禩了吧?”


    趙禎即將大婚,而六皇子寧王趙褚也定親了,若是皇子迎親,確實是該輪到趙禩這個排行第七的了。


    說起來,楚貴妃急著給趙褚定下親事,怕也是為了這事兒吧,不想趙褚迎娶別國公主,隻能在此之前給他定一門親事,也是去年兩國要聯姻的事情之後,楚貴妃才給趙褚選妃的,用意不言而喻,眼下,最有可能的人,就是趙禩。


    楚胤聞言,卻想都沒想即刻否認道:“不會是趙禩!”


    “為何?”


    楚胤道:“趙鼎不會讓大秦出現異國公主出身的皇後!”


    傅悅聞言有些吃驚:“你……你的意思是……”


    楚胤道:“趙禩,才是皇帝定下的繼承人!”


    傅悅很是驚訝,好一會兒都沒說話。


    怪不得呢……


    傅悅也沒驚訝多久,就已經鎮定下來,若有所思片刻後,道:“既然不是趙禩,那就隻有八皇子趙祈和十皇子趙祉了,這兩個也適齡,隻是,他們並不出眾,怕是東越未必肯答應!”


    楚胤淡笑搖頭道:“也不一定,宗室子弟中也有合適的,皇帝或許會在宗室子弟中挑選,今日招待東越使臣的人中,就有康王世子趙拓和瑞王世子趙銘達,他們也適齡未婚,且也都算是文武雙全,最重要的是,他們以後會繼承王爵!”


    傅悅點了點頭,在腦海中搜羅著這兩個人。


    她自然知道這兩個人,雖然這兩年沒接觸過,可暨城的圈子也就那麽大,她小時候也都是接觸過的,認識,但不熟。


    似乎,都還不錯,如果性格個樣貌都沒長歪的話……


    楚胤道:“好了不說他們了,正好現在沒事,我們出去走走吧,帶你去個地方!”


    傅悅挑眉:“去哪?”


    楚胤故作神秘:“去了你就知道了!”


    傅悅:“……”


    好吧,她正好也無聊的緊。


    也不知道要帶她去哪裏,還不許清沅他們跟著,哦,一處門口,門口隻備著一匹馬……


    傅悅頓時:“……”


    歪著頭狐疑的瞅著他:“騎馬去?”


    “嗯!”


    “我們倆騎一匹?”


    劍眉一挑,理所當然的樣子:“不然?”


    傅悅果斷拒絕:“不要,我也要自己騎馬!”


    楚胤麵色一沉:“胡鬧,你這身子骨能騎馬麽?”


    瞧著與尋常人無異,可實際上不過是天天喝藥補出來的,隻是外強中幹,經不得勞累。


    傅悅哼了一聲:“我不管,我就要自己騎馬,大不了騎慢點就是了!”


    楚胤:“……”


    為何感覺自己在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沒事他備什麽馬,準備個馬車不就好了?


    他摸了摸鼻子,折中提議道:“不如這樣,我立刻就讓人換一輛馬車可好?”


    傅悅:“不好,我就要騎馬!”


    楚胤:“……”


    好想捶死自己!


    好吧,都這樣了,隻能順著她的意思辦了……


    楚胤讓人再準備了一匹比較溫順的馬給她。


    然後,夫妻倆騎著馬並排著往巷口去,然後一路出了城。


    楚胤覺得,他不能信她,明明說好了慢慢騎,她卻跟撒了歡似的,他就一不留神,這丫頭策馬狂奔了……


    他還叫不停她!


    隻能跟著她,本來想靠近她就跳到她馬上,可看到她一臉興奮並無不適,他便隨她去了。


    索性她最近身子養得不錯,騎了一會兒也沒什麽影響,隻是有些累,出了城後不久,就氣喘籲籲的停下了。


    不過,臉色也有幾分白,顯然也有些影響到身體了,隻是並無大礙,隻是累了。


    楚胤拿出隨身帶著的藥,給她吃了一顆,緩了一下後,她就恢複得差不多了。


    然後,繼續各自騎馬,不過,卻沒有繼續策馬狂奔,而是任由馬慢悠悠的走著。


    慢的傅悅都快懷疑人生了,可剛才累了一通,楚胤盯著她,她也不敢再鬧,隻苦著一張臉問:“阿胤哥哥,你要帶我去哪裏啊?等一下太陽就要落山了,這樣慢悠悠的趕得及麽?”


    楚胤瞥了她一眼,涼涼淡淡的道:“趕得及!”


    “哦……”


    那慢慢晃悠吧……


    還好,今天日頭雖大,因為是春天,並不曬人,還暖洋洋的曬著挺舒服。


    就這樣烏龜爬似的晃了好一會兒後,就在太陽將要落山的時候,終於到了。


    那是城郊外的一片連綿山腳,一下馬,楚胤就直接抱著她上了山,山不算高,所以很快就到了山頂。


    剛到山頂,傅悅就愣住了。


    然後,好一會兒才扭頭看著他:“你是要帶我看落日還是看桃花啊?”


    那連綿不絕的山巔邊緣,正是一片晚霞籠罩,太陽正掛在天邊,一片金輝散落在天地間,十分令人驚豔,而就在他們眼前,山腳下以及好幾座山被圈成了一個莊園,裏麵種著大片桃花,如今春天,正是桃花盛開的季節,一眼望去,一片綠中帶粉的花海鋪在腳下,點點金輝灑落在花海之中,那些桃花若隱若現的夾雜在綠葉之中,花海周圍也都是影影綽綽的草木,這麽看著,眼前的一切,竟是猶如仙境。


    而這一片仙境之中,隱隱約約看到那邊山腳下有一片湖泊,湖邊有假山亭台,幾條小徑縱橫在桃花林間,這些小徑連著幾座院子閣樓,鬱鬱蔥蔥的山腰上還嵌著一些亭台樓宇,嫣然就是一個打造的四份精致的園子。


    她竟然不知道這裏還有這一個莊園和這麽一番美景,這裏她以前來過,可以前頂多是一些野生的花草樹木,沒有這個莊園,也沒有這些桃花的。


    他望著眼前令人驚歎的景致,微微笑著道:“自然是都看!”說著,扭頭過來看著她,溫柔的笑著問:“喜歡麽?”


    傅悅點了點頭:“喜歡啊,不過這些桃花怎麽回事?小時候來過這兒,還是你帶我來的呢,可以前沒有那麽多桃花啊!”


    楚胤輕咳了一聲,然後有些扭捏的道:“咳咳,這些花是我命人種的!”


    傅悅一懵:“呃……你讓人種的?”


    “嗯!”


    傅悅看他的眼神,就有幾分古怪了:“我記得這山頭不是你的吧,你沒事兒霸占人家的山種那麽多桃花作甚?你打算賣桃子?”


    楚胤:“……”


    他的臉頓時黑沉下來:“你才打算賣桃子!”


    傅悅:“……”


    有話好好說啊,咬牙切齒作甚?


    凶死了!


    他有陰著臉咬著牙繼續道:“還有,這山頭現在是我的了!”


    傅悅:“……”


    是你的就是你的唄,搞得好像就你有山似的……


    不過,她好像沒有山……


    楚胤又黑著臉別別扭扭的道:“最重要的一點,這些桃花是為你種的!”


    說完,他扭過頭去,沒理她了。


    傅悅聞言卻笑了。


    她記得了,小時候她曾經說過,很想有一個自己的小莊園,然後在園子裏種很多很多桃花,然後住在裏麵,春天可以看桃花,等夏天可以吃桃子……


    是她提過的沒錯,可也不怪她一時間想不起來啊,她小時候總是心血來潮想什麽說什麽,其實也不過是在春天某次看到桃花開的時候隨口一說,並非真的很想要,不然她大可和父王祖母他們要求,隻要她開口,別說一個這樣的園子,十個百個也不在話下,可沒想到,她隻是隨口說的話,他都記住了。


    好像,她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記得……


    一時間,傅悅心裏隻覺得一陣暖流劃過,暖暖的,軟軟的……


    她忍不住喜滋滋的笑著,歪著頭瞅見他別別扭扭的憋悶樣,心下一動,笑嘻嘻的湊了過去。


    然後,討巧賣乖:“阿胤哥哥,你生氣的樣子也賊好看呢!”


    楚胤:“……”


    他到底娶回來的是個什麽東西!


    不懂風情!


    從小就是這樣!


    小時候不懂,失憶的時候不懂,現在也不懂!


    氣得都要內傷了!


    可偏偏他就好這一口!


    莫名的覺得自己好賤……


    傅悅抱著他的胳膊晃啊晃,可憐兮兮的撒嬌:“好了好了,我錯了還不行麽?我知道我的阿胤哥哥最好了,竟然特意為我種了那麽多桃花,我都要開心死了,阿胤哥哥你別生氣了啊,你再生氣我就開心不起來了……”


    “這樣你豈不是白費心思了……”


    楚胤:“……”


    他瞥了她一眼,到底不會真的生她的氣,隻是i心裏極為憋悶,沒好氣道:“我就不該帶你來!”


    傅悅:“……不帶我來帶誰來?”


    楚胤臉色又陰了幾分。


    這是重點麽?


    這死丫頭!


    傅悅瞅著他,神色很是怪異:“難道你有新歡了?”


    他果斷沒有說話了。


    這些桃花是他在她出事的第二年種的。


    當時就想著她生前有什麽未了的願望,隻要她說過的,不管是什麽願望,隻要還能做得到的,都給她做好,所以命人在這裏修建了一個園子,打算在這裏種下滿山的桃花,隻是他不大會種,自己種的那些都沒能活下來,就命府中花園的園丁來種了,開始那幾年他還在這裏住過好幾次,可後來楚王府出了事,他再沒來過,隻讓人好好養護這些桃花打掃園子,仿佛這樣,終有一日,這個園子會等到它的女主人一樣……


    知道她就是聶蘭臻後,去年的時候他就打算年後桃花開的時候就帶她來這裏住些日子,可她上元節那天就出事了,後來就沒有機會了,原本最近這麽多事情接連發生,他都快忘記了這個園子的存在,也忘了帶她來看,也就今日,他將東越使臣去行宮,在行宮之中無意中看到盛開的桃花,就想起了這事兒,正巧今日天氣晴朗,想來日落會很美,他就心血來潮的,帶著她來看日落和這一片桃花美景。


    真好啊,這個空置那麽多年的園子,終於還是等來了它的主人!


    傅悅心裏歡喜,也不和他鬧了,站在山巔上俯視著這一片灑滿金輝的桃花林,心裏感慨唏噓著,卻還是忍不住道:“好想在這裏住一段時間啊!”


    這麽美的地方,不住些日子豈不是辜負美景辜負自己?


    楚胤笑道:“想住的話也不是不行,不過眼下事情多,住這裏不方便,這樣好了,再過些時日,我再帶你來住可好?”


    傅悅:“到時候花都敗光了!”


    最近各國使臣陸續來,接著是太子大婚,皇帝大壽……


    忙完這些,都四月了!


    哪還有桃花?看桃子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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