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莫天籌的脾性,方適倒是有幾分了解的,是個說一不二言出必踐的硬脾氣,治軍手腕也是雷厲風行賞罰分明,因此深得軍心,他既然與自己做了這個交易,答應的事情自然也不會食言,如此,方適倒也算是滿意了。


    對於皇位,他已經不抱期待了,皇位上坐著一個皇帝,莫家又掌控半壁江山,他的一群兄弟都不是省油的燈,而他原本確實是有一爭之力,可自從去年那場大戰敗了之後,他一大不如前,現在連穩住腳跟都難,怕是照此以往也活不了多久了,但他還不想死,如今他付出了那麽大的代價,為的,不過是安身立命!


    莫天籌想了想,很嚴肅的看著方適,淡淡的道:“不過本將軍也希望安王殿下日後不要忘了何謂安分守己,你若是遵循你先前所言,自可得到你該得的,可若再滋生野心與陛下和莫家為敵,那就休怪我言而無信了,你應該也不想自己對方敘做的事情公之於眾吧?”


    是莫天籌和方適將方敘送到了楚胤手中,若是此事泄露出去,莫天籌最多會有些麻煩,但是原本莫家本就和齊陽王府宿怨已久,方敘也身負罪名,莫天籌所作所為雖有不妥卻也合乎情理,可方適就不一樣了,方敘可是他的兄長!


    如此,不僅會受人詬病背負著出賣手足的罵名,方敘殘留的勢力不會放過他!


    方適冷冷一笑:“不勞莫將軍提醒,本王自會謹記!”


    莫天籌也不多呆了,很快離開了方適這裏。


    方適看著他出去,當即叫來了自己的暗衛,詢問了自己昏迷的這一天裏發生了什麽。


    暗衛便將所知徐徐道來:“柔嘉公主得知是楚王傷了您,還抓走了齊陽王,立刻就去了楚王府,卻昏迷著被帶回來,屬下去打聽了,說是那楚王妃切了齊陽王的一根手指給了柔嘉公主,公主受了刺激才昏迷的,大概一個多時辰之前醒了,好像和明王起了爭執,似乎明王不願出手救齊陽王,所以柔嘉公主才會派人送了信給莫將軍!”


    方適聞言,沉吟片刻,淡淡地問:“柔嘉公主可有懷疑什麽?”


    暗衛回話道:“依屬下所見,公主對殿下並無疑心!”


    方適點了點頭:“那就好,也不枉本王傷成這樣丟了半條命了!”


    暗衛想了想,低聲提醒道:“殿下,鎮國將軍深知此事,日後必成隱患,依屬下看……”


    方適冷笑:“本王何嚐不知?不過本王如今形勢微妙,凡事都需得徐徐圖之,且隨他得意些時日,來日方長!”


    他盡管確實是暫時隻想要安身立命,卻也不想受製於人!


    他好歹是堂堂北梁皇子,天家血脈,豈可任由一個臣下這般蔑視糟踐!


    ……


    莫天籌出了方適這裏後,沒有回自己的住所,而是離開了行宮。


    ……


    第二天,傅悅收到了榮王府送來的帖子。


    說是皇帝吩咐下來,明華郡主既是榮王嫡長女,也是皇孫一輩最大的姑娘,身份尊貴,及笄禮理應隆重舉行,辦一場宴會請大家熱鬧熱鬧,正好最近他一直病著,且臨川公主芳華早逝,皇家一直籠罩著一層陰霾,所以借此衝衝喜,榮王夫婦雖然不明他的用意,但是卻也樂意至極,所以連夜命人擬好了帖子,今日便分派各家,楚王府就收到了兩份!


    一份是馮蘊書的,一份是楚胤和傅悅一起的,所以,自然也是不能讓馮蘊書出麵應付了。


    傅悅卻覺得,此事怕是另有用意!


    皇帝自己女兒都懶得管,豈會理會一個孫女,且還是不得他歡心的兒子生的孫女的及笄禮?還是如今這個時候,他來這麽一出,怕是要借此次宴會搞事情!


    但是不管想做什麽,還有十天才是及笄宴,自然還犯不上去琢磨十日後的事情。


    她收到帖子的時候,正在楚王府的練武場看著楚馨練習射箭。


    看完了剛送來的帖子,她直接丟在一邊給侍女拿著,似乎並沒有放在心上,繼續教楚馨射靶子,眼瞅著快午時了,差不多到了午膳時間,傅悅才命人帶楚馨會馮蘊書那斌,自己回了墨瀾軒。


    一回來,聽院子裏的人說楚胤在書房待了一上午了,一直沒出來過,想著他還有傷,傅悅便直接往東院的書房去了。


    剛走到書房外,就聽到裏麵的談話聲,一個是楚胤的,還有一個是燕不歸的。


    “既然他這麽急不可耐,就把他想要的給他吧,不過,把現在已知的透露給他就行了,剩下的,就與我們無關了!”


    這是楚胤的聲音。


    “那那幾個重要的……”


    楚胤似乎安靜了一下,才淡淡的道:“留著他們,日後會有用處!”


    “你是想……”


    “北梁越亂,於我們越有益處!”


    燕不歸道:“那好,我一會兒就傳令去北梁,讓青龍將名單送到曹丕手裏!”


    “嗯,讓他小心點!”


    傅悅正站在門外聽著這摸不著頭腦的對話,琢磨著他們在說什麽,裏麵就傳來了燕不歸的聲音。


    似乎帶著幾分笑意調侃:“要聽就進來聽,杵在門口鬼鬼祟祟的作甚?”


    傅悅翻了個白眼,然後直接跨了幾步上階梯,大步進了書房。


    一邊走著,她一邊斜視燕不歸,出言反駁:“哪裏有鬼鬼祟祟?你們倆分明早就知道我在外麵了,何況,楚青他們也都在門口守著呢!”


    說完,人已經走到楚胤身旁,瞅著楚胤,再看看案上的一對軍務折子,當即皺眉。


    楚胤抬眸溫柔的看著她,輕聲問道:“怎麽過來了?我剛打算和阿槊一起過去陪你用午膳呢!


    傅悅道:“不放心,過來瞧瞧!”說著,她忍不住碎碎念起來:“忙了一上午了也不休息,別忘了你還帶傷呢,昨日趁我不在跑出去便也罷了,今日還這般陽奉陰違,我囑咐你勞逸結合的話都當耳旁風了?討打是不是?”


    楚胤無奈笑道:“我真的沒事,隻是一點小傷而已,不妨事的,是你太小題大做了!”


    傅悅哼了一聲,走到一邊坐下,也懶得念他了。


    燕不歸在一邊看著,直接酸了:“嘖嘖,都說女大不中留,看來說的一點都沒錯,你哥哥我也受傷了,出去奔波了一日一夜剛回來,你都不關心一下,這家夥不就在這裏坐了一上午處理了點軍務?你就這般著急,哥哥真是傷心!”


    說著,還一臉悲春傷秋的樣子,作勢歎了一聲。


    傅悅撇撇嘴,冷哼道:“我看你生龍活虎的,精神著呢,瞧著可一點都不像受傷了,何況,昨日還有精力跑出去折騰了一天一夜,哪裏需要我關心”


    受了傷還不消停好好休息休息,跑出去折騰,懶得理他!


    燕不歸竟然無言以對!


    燕不歸清了清嗓子,轉移話題:“咳咳,聽說昨日方敘的姐姐來鬧了,臻兒一刀切了方敘的一根手指把她嚇走了?”


    “對啊!”


    燕不歸一副不讚同的樣子道:“怎生這般小家子氣?一根手指哪裏夠?臻兒應該劈了方敘一支手臂送給她才對!”


    額……


    傅悅眨了眨眼,看看燕不歸一本正經的模樣,再看看楚胤麵無表情的樣子,似乎想起了什麽,嘴角一扯,然後忍不住笑了。


    燕不歸挑眉:“笑什麽?”


    傅悅悶笑道:“也沒什麽,就是忽然想起了小時候小哥哥和阿胤哥哥默契十足一起闖禍的事!”


    真是十年如一日的心有靈犀啊!


    小時候,她可見了多次,這倆人去闖禍,不管是結伴打人還是損毀東西,一旦被抓包,啊怕是分開問了,都能一本正經的扯楚一模一樣的謊來洗脫罪名,說的跟真的似的,讓人哪怕知道這是他們幹的好事,也都沒理去責罰!


    昨天楚胤還說她應該砍了方敘的一隻手臂送給方柔,今天燕不歸也這樣說,倒真不愧是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鐵哥們!


    聞言,楚胤和燕不歸都有些尷尬了。


    然後,燕不歸忍不住打破尷尬,站起來隨意的擺擺手,道:“行了行了,不扯這些了,哥哥我早上都還沒吃,肚子餓得緊,先去找點東西吃了墊墊!”


    說完,也沒等楚胤和傅悅吱聲,自己哧溜的一下就沒影兒了!


    傅悅後知後覺:“哎,不是說一起用午膳麽?”


    楚胤笑了笑,站起來道:“別管他了,反正餓不著他,走吧,我們也去吃東西!”


    “哦!”


    陪著傅悅用了午膳睡了個午覺,楚胤又一頭紮進書房忙去了,傅悅無奈,也懶得念他了,就隨他去了。


    正打算去馮蘊書那邊帶上楚馨繼續去練武場打發時間,就聽暗衛來報,燕不歸去了地牢。


    傅悅便隻好去了地牢。


    剛進地牢下麵,就看到方敘已經被掛在了刑架上。


    燕不歸似乎打算給他用刑了?


    傅悅見狀走了過去,剛走近,就聽到方敘咬牙切齒的聲音:“聶禹槊,你有種就弄死本王,何必整這些無聊的把戲?”


    傅悅挑了挑眉,他怎麽會知道?


    不過下一刻,燕不歸自己轉過頭來的時候,傅悅就知道了。


    這家夥沒戴麵具。


    那張和父王像足了七八分的臉,哪怕多了一條疤也是遮掩不住額,而方敘作為方拓的兒子,知道父王的長相也不奇怪。


    而且,怕是燕不歸自己剛才都說了。


    燕不歸看到傅悅,有些驚訝:“臻兒?你怎麽來了?”


    傅悅眨了眨眼,道:“這話我還想問小哥哥你呢,不都說了被他抓來任我處置的嘛?你這是作甚?”


    燕不歸點了點頭,按後解釋道:“確實是這樣,不過哥哥覺著臻兒你就這樣將他關著,有些太便宜他了,所以打算給他加點苦頭,放心,不會弄死他!”


    傅悅對此,倒也沒意見:“好吧,那你隨意!”


    燕不歸想了想,正打算再說什麽,那邊刑架上的方敘卻開了口:“你是……聶蘭臻?”


    兄妹倆齊齊看去。


    方敘死死的盯著傅悅,眼中滿是不可思議和狠戾陰毒,似乎怎麽也沒想到,可卻在一時間想通透了一樣,咬著牙陰冷笑道:“嗬,原來是這樣啊?你竟然是聶蘭臻……本王當初怎麽就沒有直接弄死你?”


    竟然是聶蘭臻!


    還有聶禹槊!


    聶夙的小兒子和小女兒,當年本該死無全屍的人,竟然沒有死,聶家原本已經滅絕了,如今竟然還有人活著,可恨的是,他落到這個境地才知道,該死!


    傅悅故作無辜的笑道:“是啊,我是聶蘭臻,我知道你很想殺了我,可惜你沒有機會了!”


    方敘對聶家的恨,怕是不亞於對楚王府的恨,楚胤殺了方拓,所以他恨,而聶家與齊陽王府宿怨已久,她父王和方拓沙場為敵二十多年,交戰多次皆是手下敗將,那是他們永遠的噩夢,最後好不容易不光彩的贏了一次,方拓卻也因此被楚胤殺了,怕是以這位的想法看來,聶家便是害死他父王的源頭了吧。


    方敘陰惻惻的笑著,饒有意味的看著燕不歸道:“聶蘭臻……聶禹槊……親兄妹……真是可笑啊,聶禹槊,你莫不是忘了?當初聶蘭臻落入我手裏,你可是幫了忙的,如今看你們兄妹情深的樣子,她怕是還不知道這件事吧?”


    燕不歸眯了眯眼,沒有說話,可看著方敘的眼神卻已經帶著濃濃殺意。


    方敘似乎很得意的笑著,目光移到傅悅身上,冷笑道:“聶蘭臻,你費盡心思的讓他們把我抓來加以折磨,不就是因為當初我擄走了你?可你這個哥哥可也脫不了幹係,你恨我無可厚非,可也該更恨他才對!”


    反應可能這燕不歸似乎被戳到了痛處,心下一沉,當即看著方敘冷聲道:“方敘,你若是想挑撥我們兄妹之間的感情,那還是省省吧,我哥哥做過什麽,我比你清楚,可那又如何?他是我哥哥,在我看來,他做什麽都是可以原諒的,何況,你是不是也忘了?我哥哥可是做了彌補的,這不,他親自帶人屠了你們齊陽王府,如今還把你抓來送給了我,你信不信,若是我想,不用等到明日,他也可以幫我徹底滅了你們齊陽王府?”


    方敘麵色驟然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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