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


    聽說椋郎的養母過去曾經遠近馳名,是個令人間之色變,使用鐵管打架的高手。同時在附近一帶,她也被認為是最美麗的太妹,鼎鼎有名;而她的目光甚至被比喻為「妖刀正宗」,隻要瞪一眼就可以把三個人嚇得半死——等等諸如此類,這些雖是以前她本人酒醉時所吐露,但那大概隻是吹牛吧。


    下班回家後,換上運動服,坐在擺滿外送披薩與壽司的餐桌前,高夜千姬的心情似乎格外地好。


    「我也嚇了一跳呢!因為我第一次聽說章吾有個外國親戚呢,那家夥相當亂來,有些地方也很莫名其妙!所以這種事其實也不算奇怪啦……」


    附帶一提,高夜章吾是千姬的丈夫,對椋郎而言是戶籍上的養父,現在則是杳無音信——變成是這樣的情況。


    「雖然夏莉並沒有見過章吾先生——」


    夏莉·蘭思邦。


    她有一頭與其說是會反光,倒不如說更像是本身在發光的金發。


    基本上,她似乎自稱小椋郎兩歲,目前是十四歲,而她看起來其實也並非完全不像十四歲,若說是外表略為年幼的十四歲,倒也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


    坐在千姬身旁的夏莉,露出親切乖巧的笑容。


    「夏莉聽說過他的事情,他是個非常強悍又帥氣的人。」


    「啊啊……不,章吾的事就別去管了。」


    千姬喝了一口啤酒,聳了聳肩說道。


    「那個笨蛋家夥都已經失蹤了,聊他的事也沒什麽意思,別提他了!難得有這個機會,我們就聊些歡樂的話題吧!」


    「是。」


    夏莉的臉上雖然一直掛著笑容,但內心又是如何呢?


    提到狼男、狼人、人狼,就算是不知道古代種存在的人類,大概也都能夠做聯想吧。


    而金狼族就是屬於那一派,他們是最自命不凡的種族。


    他們所尊敬的隻有夜魔而已,其他不管是應該是同伴的夜之眷屬們,還是其他的古代種,或是人類,他們全部一律鄙視。


    他們的性格桀騖不馴,奔放不羈。


    金狼族眾人曾不斷向夜魔挑戰,在曆經九十九次的戰敗之後,全族打算自我了結性命,卻被當時的夜魔宗主所製伏,並且想要解放他們。


    然而他們卻不選擇逃走,話雖如此,他們的自尊心也不容許對拯救他們性命的夜魔恩將仇報。


    因此他們以自己的意誌,宣誓臣服夜魔,之後金狼族就成為勇猛善戰,絕對不會背叛夜魔、比鋼鐵還要穩固的臣家。


    夏莉。


    這個女孩雖然有些天真之處,但她也如同其他金狼族般驕傲自大。


    這個在千姬身旁頻獻殷勤,看起來就像在討好千姬的少女,真的是那個夏莉·蘭思邦嗎?


    「啊,這麽說來,夏莉你有在吃嗎?這個披薩雖然是外送,不過相當不錯喔。壽司也是花了大手筆,買了特上的!好了,吃吧吃吧。」


    「是,夏莉有在吃,母親大人。」


    「喔喔!叫我母親大人耶!哇啊!我有生以來從沒被這樣叫過呢,真是難為情啊!喂,椋郎!」


    「咦?什麽?」


    「你也都沒在吃啊!你正值發育期,要好好吃飯啊!」


    「嗯。」


    椋郎用筷子挾了黑鮪魚的握壽司,沾了點醬油吃下去。


    千姬卻突然站起來叫道:


    「喂!椋郎!你怎麽這樣!一般來說黑鮪魚應該要留給客人吧!那才是合乎日本的禮儀啊,白癡!」


    「啊,對不起。」


    「你從以前就是這樣!吃壽司絕對從貴的先挾!」


    「我有嗎……」


    「夏莉!你可以吃兩個黑鮪魚哦,我的份也給你!」


    「一個就夠了。夏莉雖然很喜歡吃黑鮪魚壽司,但是因為味道太濃,吃不了那麽多,所以母親大人也請吃吧。」


    「是、是嗎……?這個嘛,我也很愛吃黑鮪魚,而且如果不是這樣的機會也吃不到呢……」


    「媽媽,你太誠實了……」


    「少、少羅嗉!率直地活著有什麽不對!」


    「夏莉覺得那樣一點也沒錯。」


    夏莉雙手合掌,目光閃耀地說道。


    「母親大人,您太了不起了。」


    「別、別這麽說啦,這樣我會不好意思的,哈哈……」


    千姬露出靦腆的笑容,她紅潤的臉頰,應該也不是酒的關係吧。


    媽媽真是單純啊。


    「——話說回來,夏莉!」


    千姬摟著夏莉的肩膀,將她拉向自己。


    「你真是個好家夥!好家夥這種說法好像不太好,你真是個好孩子啊!」


    「很多人都這麽說。」


    「一定的吧!事實上你真的是好家夥嘛!好孩子!而且超可愛的!」


    「母親大人才美麗動人昵。」


    「不不,我是已經那個,唔……有年紀了吧?而且又有小孩。」


    「完全看不出來呀,夏莉好羨慕哥哥喔。」


    「什麽嘛!真是的,你再說那種話,我可就要收你做女兒羅!」


    「如果夏莉拜托您的話,您願意讓夏莉當您的女兒嗎?」


    「非常歡迎啊!哇哈哈哈哈……!」


    ——隨你們去鬧吧。


    不過夏莉那家夥,到底打算怎麽樣?


    媽媽回到家的時候就已經知情了,似乎是夏莉事先連絡過她的職場了吧。


    輾轉流亡到這個國家的夜之眷屬不在少數,他們大多隱藏身分,椋郎也無法全數掌握他們的行蹤,不過金狼族的地位非比尋常,隻要接獲夏莉的連絡,應該也有人會聽從她的指示,為她賣命吧。所以要事先安排也是辦得到的——但就算如此,她竟然自稱是高夜章吾的親戚?這未免太勉強了吧。


    就在椋郎悶悶不樂地吃著披薩的這段期間,千姬與夏莉的話題聊到了往事回憶。


    當然,那些全都是捏造的。


    「——這樣啊,那夏莉以前也曾經住在日本羅?」


    「是的,那時候因為哥哥就住在我們家附近,所以我們時常一起玩耍。」


    「啊,所以你才會叫他哥哥吧。」


    「就是這樣。」


    「那是在他來到這裏之前吧,那也是當然的,那時候的椋郎是個怎麽樣的小孩呢?」


    「非常帥!」


    「真的假的?他是不是那時候就不多話啊?」


    「他不會說出不必要的話,有種拒絕他人親近的感覺。」


    「那還真是……不像個小孩呀,他來到我這裏的時候也有點那樣的感覺就是了。」


    「您不覺得那樣反而帥嗎?」


    「夏莉喜歡酷酷的男人啊。」


    「夏莉喜歡強悍,不管發生任何事都不會對別人屈膝的男人。」


    「喔喔!就是所謂的不屈不撓嗎?不屈不撓的鬥誌!我也喜歡那樣的男人呢!男人就是要不服輸嘛!」


    「夏莉和母親大人的意見相同呢。」


    「對吧!——那這麽說來,椋郎以前是那樣的小孩呀?」


    「是的,確實是那樣。」


    「哦……實際上他的自尊心也很強,隻是他不太表現出來就是了。」


    可是——像這樣被人在麵前談論自己的事倒是有點像拷問,沒有比這更令人坐立難安的事了。


    「不過哥哥不隻是帥,而且也很溫柔。」


    夏莉朝椋郎偷瞄了一眼。


    「夏莉以前曾經從高處掉下來過。」


    「什麽……?不要緊吧!?」


    「幸虧哥哥救了


    夏莉。」


    「椋郎!你這個家夥!英雄救美呢!」


    「……有那種事嗎……?」


    「有啦,夏莉記得很清楚。」


    這個嘛——我也不是不記得啦。


    夏莉以前就喜歡高處,那可能是因為她喜歡站在高處,享受俯視眾生的感覺吧。


    某一次,當夏莉在房子屋頂上遊玩的時候,她不巧失足跌落下來。椋郎雖然覺得這家夥真蠢,但又不能放任不管,無奈之下隻好接住她——這種事發生了三、四次,不,大約有五次吧。


    現在回想起來,她絕對是故意的。


    「真的是太帥了。」


    夏莉抿嘴笑道。


    「自從那件事之後——除了哥哥之外,夏莉從來不把其他的男人當成男人看了。」


    「哇哈!愛得這麽死心塌地呀!」


    「就是如此。」


    「椋郎!你這家夥!」


    千姬拿起外送披薩所附的紙巾,對著椋郞丟過去。


    「你這個罪孽深重的家夥!」


    「……哈哈……」


    椋郎隻能幹笑兩聲。


    「而且——」


    夏莉臉頰泛紅。


    「哥哥和夏莉約定好了。」


    「什、什麽呀!?椋郎那家夥跟你約定什麽了……!?」


    「他說要娶夏莉為妻。」


    「噗哈!來、來了!該來的時刻終於還是來了!我唯一的兒子要結、結、結、結、結婚!要結婚了……!」


    「……媽媽,我還是高中生而已耶。」


    「對喔,嗯。」


    千姬咳嗽一聱,喝了一口啤酒。


    「不過那應該是小時候,還不怎麽懂事的時候所做的約定吧。」


    「……我不記得我做過那樣的約定。」


    我個人是沒有。


    不過金狼族族長古連丹·蘭思邦的長女——夏莉·蘭思邦是宗子的配偶候補也的確是事實。


    他們原本或許真的有一天會結婚,但是若是在那之前有夜魔的女子誕生的話,那麽宗子也就沒有理由娶眷屬為妻了;就算已經迎娶了眷屬之女,隻要夜魔的適任人選出現,他們也可能會離婚。


    不管怎麽說,幸存的夜魔隻剩下椋郎一個。


    夜魔這個種族已經完了,也就沒有什麽配偶的問題了。


    「沒關係的。」


    夏莉側著頭甜甜一笑。


    「因為就算哥哥忘記了,夏莉也還記得。」


    椋郎雙眼一斂,朝夏莉瞪了一眼。


    而夏莉則是不當一回事地麵露微笑,她還是一樣大膽又厚臉皮。


    「這個嘛。」


    此時千姬意味深長地看了椋郎一眼。


    「漫長的人生總是有起有落,多經曆一些事也不錯吧。嗯。」


    她似乎有什麽話想說,想必有吧,而且椋郎大概也猜得到她想說什麽。


    詩羽琉如果知道這件事,她會做何感想?


    管她怎麽想,自己又沒做什麽虧心事。而且詩羽琉隻是家住在隔壁,就讀同一間學校,在同一個班級,時常一起行動的——青梅竹馬,僅僅隻是這樣的關係而已。這樣就夠了,而且兩人也必須僅是這樣的關係。


    回過神來才發現,夏莉銳刊的目光正直射椋郎的臉頰。從千姬說的話與椋郎的神情,她或許感覺到什麽了,真是敏銳的家夥。


    「啊,話說回來——」


    千姬用已經喝光的啤酒罐敲打桌子。


    「夏莉有地方住嗎?」


    「夏莉打算去住旅館。」


    「這樣啊,可是空暮隻有破舊的商務旅館和便宜的民宿而已喔。」


    「是那樣嗎?」


    「這個城市不是很安全呢,你打算待到什麽時候?」


    「還沒有決定。」


    「學校怎麽辦呢?」


    「這一點沒問題,因為夏莉是跳級就讀,現在已經高中畢業了。雖然隨時都可以進入大學就讀,但是夏莉想去許多地方旅行,學習學校所無法教到的事情。」


    「真厲害!夏莉你是天才呀!」


    千姬坦率地對她佩服不已,但她肯定是在胡說八道。這個謊言是因為媽媽人太好,所以才騙得過去。什麽跳級,她根本是信口胡譌……


    「那麽這樣好了!」


    千姬抱住夏莉的肩膀。


    「你就住在我們家吧!住旅館也很浪費錢的說!」


    「可以嗎?」


    「可以可以,當然沒問題!你就像是我的女兒一樣嘛!」


    「等、等一下,媽媽,雖然你說要讓她住下來,可是房間……」


    「啥……?」


    高夜家是※2ldk的格局,ldk以外的兩個房間是千姬和椋郎在使用,雖說也可以在ldk鋪棉被給她睡,但是椋郎不想這麽勉強地讓她住在家裏,不,就椋郎而言,他是希望能想辦法趕走她。(編注:兩房、一廳、一飯廳、一廚房的縮寫。l指的是客廳,d是飯廳,k是廚房。)


    「既然如此,夏莉就——」


    夏莉的雙手輕輕拍了一下。


    「睡在哥哥的房間就好了。」


    「不不,夏莉,不管怎麽說那也太——」


    千姬側著頭想了一下。


    「算了,這樣也好。」


    才不好呢。


    ※


    千姬喝光好幾罐啤酒後,在浴室洗澡又接連喝了數杯燒酒,之俊就爛醉如泥地去睡了。


    而椋郎和夏莉也已經洗過澡了。


    將訪客用的棉被鋪在地上,夏莉身穿滿是摺邊的連身性感睡衣坐在上麵,而椋郎則是坐在床上,兩人已經沉默了三分鍾之久。


    這種感覺真奇怪。


    「……你到底想怎樣?夏莉·蘭思邦。」


    「哥哥。」


    夏莉搖了搖頭。


    「——宗子大人,夏莉懇請您起身。」


    「啥……?」


    「夏莉求您。」


    看來她並不是在胡鬧或是開玩笑,嚴肅認真的表情寫在夏莉臉上。


    「到底要做什麽啊……」


    椋郎心不甘情不願地站起身,夏莉立刻上前跪倒在地,深深地向他低頭鞠躬。


    「——宗子大人,日後將成為夜之王的大人,能有再見到您的一天,這是夏莉多麽夢寐以求的事,能夠得償宿願,夏莉·蘭思邦是個幸福之人,宗子大人!夏莉好想念您……!」


    「不,不用這樣……」


    椋郎想要後退,夏莉卻跪著趨上前來,雙手緊緊握住椋郎的右手不放。


    「哥哥……!夏莉一直都相信您一定仍在某處活著——這一點夏莉從來沒有懷疑過!可是夏莉……夏莉還是非常擔心您喔?因為無論怎麽調查都找不到哥哥死掉的證據……所以夏莉認為總有一天一定能見麵!絕對能夠再見到您……」


    「……夏莉。」


    「夏莉很不安。」


    夏莉親吻椋郎的手背。


    她的唇也被眼淚沾濕了。


    「——夏莉心裏旁徨不安得不得了……!夏莉對於自己會怎樣都無所謂,夏莉一點也不害怕敵人,但是一想到萬一哥哥……哥哥出了什麽事,那該如何是好,哥哥如果遇到危險該怎麽辦才好。夏莉滿腦子擔心的都是這些事……」


    「啊……」


    傷腦筋,真的很傷腦筋。


    我最怕這種場麵了。


    「這個嘛,總之我沒事啦……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


    「……請不要小看夏莉。」


    「我沒有那個意思。」


    「雖然夏莉並不是完全知道發生


    了什麽事……」


    夏莉淚濕的臉頰不斷磨蹭著椋郎的手。


    「——您不是平安無事……這一點夏莉是知道的,因為——」


    「別說了,夏莉。」


    椋郎雖然有點猶豫,但是他還是輕輕地用左手撫摸著夏莉的頭。


    「別再說下去了,我沒事,現在還活著站在這裏。」


    夏莉彷佛是一個被勸導的孩子般,無言地點點頭——沒錯,宛如孩子一般。


    金狼族是長壽的種族,但就算是那樣,為什麽她會這麽幼小……?因為夏莉也和我一樣,她也並非全然平安無事,是這麽一回事嗎?


    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當時的夏莉盡管年幼,卻已經是個能獨當一麵的戰士了。她比任何人都奮勇戰鬥,盡管最終得以幸免於難,但是要毫發無傷地度過夜魔滅亡的那一日,可以說是不可能的事。


    究竟有多少人,失去了多少重要的人事物,身負多麽沉重的傷痕?


    「你是……陷入深沉的睡眠了吧。」


    「……沒關係的。」


    夏莉笑著用臉頰磨蹭著椋郎的手。


    「無所謂的,夏莉怎麽樣都無所謂,夏莉不在意。因為能夠像這樣與哥哥再相見了啊。」


    你可以無所謂——你們可以無所謂,可是我不行。


    如果我——如果我們夜魔能夠再多一點力量,更加謹慎小心,做好完全的防備,或許事情就不會演變成那樣了。


    一切都是我們的——


    不對。


    夜魔已經隻剩我一個人。


    因此一切罪責都該由我來背負。


    這沉重無比的罪業,到底要如何償還?


    「夏莉。」


    已經夠了,你不用再跟著我,不要再管我了。好不容易撿回來的性命,你應該為了自己而使用。為了你自己而活,為了你自己而死。


    「已經……」


    夏莉抬起淚濕的臉,用舌頭舔了舔那稍稍醒目的犬齒。


    「可以了吧?」


    「咦?」


    椋郎眨了眨眼,正想問她什麽事的時候,椋郎的身體就被整個翻了過來。


    真是迅雷不及掩耳的動作,不愧是金狼族——不對,現在不是佩服她的時候。這、這不是床嗎?我被推倒在床上了。


    夏莉跨坐在椋郎的腹部上,用雙手按住椋郎的兩隻手,清澈的綠色眼眸之所以閃耀著燦爛的光輝,應該不是反射日光燈光線的關係吧。


    「關燈比較好嗎?」


    「……啥?關燈……?」


    「不管是亮還是暗,對哥哥和夏莉來說都是一樣的吧?」


    「不,你——你在說什麽……」


    「不用說也知道吧?」


    夏莉的肩膀與胸口正激烈地起伏。


    「我們與那時候不同,彼此都不再是小孩子了,所以——可以了吧?」


    「等一下!別做傻事——」


    椋郎張口大叫,卻被夏莉以左手搗住了他的嘴。


    「不、行,太大聲會吵醒母親大人的,那樣好嗎?」


    那樣——當然不好。如果被她看到這樣的狀況,不管怎麽說那都不太妙——吧?應該說那樣會非常糟糕。


    隻見夏莉輕巧地將身子往前一移,跨坐在椋郎的胸部處,變成用兩邊膝蓋穩穩壓住椋郎雙手的姿勢。


    好燙。


    我的胸口。


    感覺莫名地火燙。


    而且——相當沉重。對了,包括金狼族在內,人狼的體重都比外表看起來要重,因為他們的身體構造與人類頗為不同。


    「哥哥,你……已經和誰做過了嗎?」


    由於嘴巴仍被她搗住,椋郎隻能左右搖頭否認。我怎麽可能會做啊!


    夏莉深深地鬆了一口氣。


    「……還好。」


    你、你是擔心什麽——


    「夏莉很早以前就決定第一次的對象是哥哥,當然哥哥也是最後一個人。」


    「別擅自決定!」


    「沒問題的,雖然夏莉是第一次,不過夏莉會做得很好的。」


    夏莉的右手從椋郎的左耳,一直觸摸到頸部附近。那是似觸非觸,非常微妙的觸摸方式。令、令人發癢。


    「因為夏莉想著哥哥,已經在腦中演練過幾千、幾萬遍了嘛。」


    「……嗚……!」


    這與其說是令人發癢,倒不如說是——


    夏莉用右手推著椋郎的肩膀,然後腰部微微前後搖動,她閉著雙眼,咬著嘴唇。


    「……嗯……!」


    你、你、你在做、做、做什麽—


    不行。這樣不好,要離開她才行。要把她推開,要把她頂開。雖是這麽想,而且也想要這麽做了,但是夏莉的力氣很大。畢竟她可是金狼族;況且椋郎的身子愈是動,事情就愈是不妙——


    「……呼……!」


    夏莉仰身吐出熾熱的氣息。不、不、不行,不可以動啊!不行嗎?真的是那樣嗎……?


    到底什麽是對,什麽又是錯。


    想吧。思考吧。要好好想清楚。


    想要深思熟慮一番,為此需要一些時間,然而夏莉卻肩膀起伏喘著氣,一口氣把睡衣——脫掉了。


    她竟然脫掉了。


    「#%&♂$¥[emailprotected]</a>§=♀÷∞……!?」


    椋郎發出意義不明的叫喊。


    怎麽可以這樣。


    脫下睡衣不就隻剩下內衣而已了嗎?


    而且她上麵還沒有穿。


    她身上穿的衣服就隻剩下一條白內褲而已。


    「哥哥你也……」


    夏莉將身子稍微往後移動,然後用雙手抓住椋郎的右手腕。


    「摸摸夏莉吧……」


    不、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那樣很糟糕啊,與其說糟糕,倒不如說那是禁忌的遊戲吧。不對,什麽禁忌的遊戲。總之,即使說礙再含蓄,那也是不太好的行為吧。


    椋郎的頭腦很明白,那並不是值得誇獎的事,那是不能做的事。由於他的嘴並沒有被塞住,因此他應該能夠開口主張那是錯誤的行為才是。


    可是椋郎卻什麽也說不出口,什麽也辦不到。


    不知為何,不管怎樣,就是無法抗拒。不,我並不是不知道原因。


    我很清楚。


    那是因為欲望。


    欲望擅自高漲個不停,卻又無法得到有效宣泄。那股隨時都會爆發的欲望,現在終於到達極限了。


    忍耐,我要忍耐。再忍一忍,我必須更加忍耐才行。


    可是在這麽想的同時——為什麽我非忍耐不可?我有必要忍受到這麽痛苦嗎?


    於是椋郎的手,椋郎的右掌終於——


    觸碰到夏莉那些微隆起的胸部了。


    椋郎閉上眼,咬緊牙關忍耐著。


    手上是溫柔的觸感。


    有一點柔軟。


    我在說什麽——


    什麽叫……


    什麽叫有一點柔軟啊……


    我——我真下流,我是敗給情欲的戰敗者!是不可饒恕的懦夫……!


    「……嗯……呼啊……!」


    夏莉百感交集般地舉赳椋郎的右手,將之緊緊擁抱,雙唇親吻著指尖、手背與手腕。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她每喚一聲,我的身子就跟著震動一下,這樣的我幹脆埋到地下深處算了。


    難以忍受,這實在難以忍受。不管是震撼腦髓的這份刺激,還是這股失敗感。


    椋郎隻能全身僵硬,默默承受而已。


    此時夏莉已經整個人覆在椋郎的身上。她將臉——或者該說是鼻子,貼近椋郎的肩膀、胸口、脖子、特別是耳朵下方處……聞著椋郎的味道。


    「哥哥、哥哥、哥哥……這是哥哥的味道……」


    即使如此,這仍是非常地搔癢難耐。


    「——哥哥……真的是哥哥……這是哥哥的味道……這不是夢……哥哥真的在這裏——哥哥、哥哥……」


    在那之後究竟經過了多久呢……?


    那是一段漫長的時間。


    她一直都記得我的味道嗎?


    不過這也沒什麽奇怪。夏莉是金狼族,雖說她必須現出真正的模樣,才能夠發揮出她的真本領,但即使如此,她的本事仍是超乎常人。


    那就是嗅覺。


    和幾乎仰賴視覺生活的人類不同,金狼族的嗅覺就像狗一樣靈敏。


    夏莉一邊嗚咽哭泣,一邊嗅著椋郎的氣味。她這是在確認。


    確認這場再會並不是幻覺,而是千真萬確的現實。


    隻用眼睛看見身影,隻用手觸摸,對夏莉而言仍是不夠。


    隻有氣味。


    對金狼族而言,那是最鮮明強烈,最為真實,不會出錯,也不會背叛自己的感覺。


    「……終於見到你了……哥哥……」


    終於,夏莉的鼻子貼著椋郎頸子,就這樣睡著了。


    如果是現在的話,不管是要改變夏莉的姿勢,還是把她推開,都已經是輕而易舉的事,但雖然簡單,椋郎卻辦不到。


    其實並不是他辦不到,而是他不想那麽做。


    「……我讓你受苦了吧。」


    她的睡眠非常深沉,可以說是假死睡眠的狀態。


    金狼族的肉體非常強健,也擁有旺盛的恢複力,然而他們並不像吸血種那樣,隻要頭沒有被砍斷:心髒沒有遭到破壞都可以複活——金狼族並沒有那種異常的再生能力。


    受到危及生命的嚴重傷勢時,金狼族會找側陽光所照不到的場所進入睡眠。


    而那樣的睡眠有時長達數年,甚至更久。


    就算麵臨瀕死的絕境,隻要進入假死睡眠狀態,睡眠沒有在中途被打斷的話,金狼族都一定可以平安生還。


    然而在假死睡眠的那段期間裏,他們就有如不會腐敗的屍體。別說是不會思考,甚至也沒有感覺,不會做夢,而且身體也會停止成長。


    「夏莉……你究竟沉眠了多久呢……?」


    那一定是一段漫長無盡的睡眠吧。


    一定是瀕臨死亡,不知何時會醒來的深眠。


    所以原本應該長大成人的夏莉,看起來卻仍隻有十二、三歲。


    而且當她醒來之後就一直在尋找椋郎。


    她隻是沒有椋郎已死的確切證據,根本無法確定他是否還活著,她卻抱持著那遙不可及、甚至無法稱為希望的一縷希望,一直支撐到現在。


    那究竟是怎樣的一段日子?


    雖然無法想像,但那一定是一段充滿苦難的道路才是。


    雖然不知夏莉先前人在何方,總之她不知如何得到了椋郎仍然存活的消息,然後就立刻趕來日本了。


    「你一定累了吧……」


    雖然她看起來很有精神,完全看不出疲累的樣子,但肯定是疲勞到極點了。


    她一定是在疲憊不堪的狀態下,因為放下了一顆心,而安心地睡著了吧。


    椋郎把眼鏡摘下,放在頭的上方。夏莉身上幾乎沒穿衣服,一定會冷吧。不,她不是人類,所以或許沒什麽大礙,不過——繼續看著她的裸體,果然還是會有許多問題。


    於是椋郎伸出右腳,用腳趾抓住鋪在地上的棉被,將棉被拉起來,蓋在夏莉與自己的身上。真是不得不佩服自己靈活的腳。


    「……好,這樣就可以了。」


    不過幾乎全裸的夏莉仍俯臥在自己身上,這個狀況依舊沒有改變。


    「別、別去意識到就好了……別去意識……」


    隻要不摸她就沒問題,隻要手不觸摸到夏莉的身體,這根本不算什麽,沒問題的——應該吧。


    椋郎緊緊閉上雙眼。


    如果這樣還能睡得著,他覺得真要好好誇獎一下自己了。


    ※


    「……太遺憾了。」


    高夜椋郎錯過了誇獎自己的機會。


    結果直到夏莉醒來,椋郎還是沒有闔眼。當夏莉起床時就已經是必須準備出門的時間了,當然他也不能睡了。


    「哥哥,什麽事情遺憾呀?」


    「別問了……」


    椋郎在玄關一邊穿鞋,一邊發出歎息。


    這時千姬已經去上班了。原本夏莉似乎打算跟著椋郎去學校,不過遭到椋郎拒絕之後,她退讓得倒是意外地幹脆。


    「那麽……」


    椋郎站起來,打開玄關的大門,看也不看站在玄關台階上的夏莉,隻是稍微舉起一隻手向她道別。


    「我出門了。」


    「路上小心,哥哥。」


    走到屋外,關上門後,鄰家的門也關上了。


    詩羽琉似乎也剛好走出家門的樣子。


    「早安,椋郎。」


    「……早安。」


    不知為何,椋郎無法直視詩羽琉的臉。怎麽回事?胸口竟感到苦悶,難道是因為睡眠不足的關係嗎?


    不是那樣的,而是胸中內側似乎有個如針一般尖銳的東西在刺著自己,這種疼痛簡直就像是——罪惡感……?


    椋郎一邁開腳步向前走,詩羽琉卻不與他並肩而行,而是跟在他的身後。


    「剛才那是誰的聲音?」


    「咦?」


    椋郎忍住想要回頭的衝動,舌頭舔了一下嘴唇。


    「什麽……?」


    「還問我什麽?我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那並不是千姬小姐對吧?」


    「啊……」


    該說什麽?該怎麽對她說明才好呢?要找個不會造成風波的藉口——不,我不需要找藉口,因為我又沒做什麽壞事。我什麽也沒做,至少我自己是沒做,應該……沒做吧?


    兩人已經來到大樓的入口大廳。如果椋郎在與麗會合之前都保持沉默,那麽詩羽琉一定會認為他在隱瞞什麽吧。確實,有許多事都不能對詩羽琉說明,但椋郎並不打算每件事都隱瞞她。


    「對。」


    椋郎點頭承認。


    「那並不是媽媽。」


    「有客人嗎?」


    「有親戚來家裏玩。」


    「是女孩子?」


    「是啊。」


    「哦……」


    空氣很沉重,可以說太沉重了。空氣明明應該是氣體,現在卻好像是液體一般。


    當兩入走出入口大廳後,隻見一隻獨眼的黑貓,從椋郎與詩羽琉的眼前走過。


    「早安,洛克。」


    聽到詩羽琉出聲道早,洛克停下腳步回過頭,但卻不是望向詩羽琉,而是看著椋郎「喵嗚」地叫了一聲。總覺得它是在嘲弄自己。


    這麽說來,洛克對這件事到底了解多少?那家夥和金狼族應該也是處不好才對。


    隨後洛克奔跑離開,卻換成麗奔了過來。


    「椋郎先生!詩羽琉!早安!」


    不過她明明是吸血鬼獵人,卻是個與燦爛揮灑的陽光非常相配的女孩。她與身為暗夜居民的吸血種是敵對關係,所以反倒該說,她這個樣子真的好嗎?


    總之,隻要她還穿著肮髒的大衣,她的存在就不會給椋郎帶來任何刺激,而且在上學放學的期間,她大多都是一直與詩羽琉聊天,這樣也幫了椋郎的大忙。


    特別是現


    在這個情況,椋郎原本是打算把詩羽琉交給麗應付的,但這是怎麽回事?


    她們好安靜。


    椋郎偷偷向後回頭看了一眼,窺視走在後方不遠處的詩羽琉與麗的情況。


    詩羽琉低著頭,而麗似乎對那樣的詩羽琉頗為擔心的模樣。


    「……詩羽琉?」


    「咦?啊……什麽?怎麽了嗎?小麗。」


    「那應該是我要問你的話才對……」


    「問我?」


    「嗯,我看你沒什麽精神,臉色也不太好喔,你身體不舒服嗎?」


    「我是沒有不舒服……」


    詩羽琉的聲音明顯地顯得消沉。她果然還是在在意方才的事嗎?


    「——但是我或許有點奇怪吧。」


    「是生、生病了嗎……!?」


    「我也不知道。」


    詩羽琉低著頭,手按著胸口。咦……?


    咦?咦?咦……?


    怎麽了?和剛才的事沒有關係?她是身體不舒服嗎?


    椋郎並沒有看到她有身體不適的跡象,不過話雖如此,椋郎也不是二十四小時陪在詩羽琉身邊,所以也有可能隻是椋郎沒察覺到而已。


    「我最近曾經有兩次突然昏倒的經驗。」


    ——是那件事啊。


    椋郎鬆了一口氣,但是這樣安心真的好嗎……?


    「我自己也不記得……該怎麽說呢,我就連昏倒時的記憶也瞹昧不明,這種事並不正常吧?」


    「啊、啊啊……」


    麗偷偷地往椋郎這邊看過來。第一次她應該是不知情,不過麗也知道詩羽琉第二次昏倒的事。


    那是三浦紅利用某種手段,先在校內讓詩羽琉失去意識,再將她帶到常盤的廢棄工廠。最後雖然成功救出她,但詩羽琉卻仍處於昏睡狀態,因此椋郎隻好把她帶回學校,讓她睡在不會被人發現的地方,自己則是在遠處守護她。


    後來詩羽琉終於清醒過來,雖然相當驚慌失措,卻總算還是一個人走回家,之後也沒有對椋郎提起這件事。


    她隻是沒有說出來,卻自己一個人煩惱吧。


    那也難怪。


    椋郎也並非對她漠不關心,隻是最近光是自己的事就已經讓他焦頭爛額,完全沒有餘裕考慮她的事。餘裕……?


    這不是很過分的藉口嗎?根本是在為自己辯護。


    詩羽琉同學並沒有錯。那些事明明與她無關,她卻因為我的關係而遭到連累,她單純隻是受害者而已。但就算如此,我也不能對她全盤托出,我到底該怎麽辦才好。


    「那、那樣會不正常嗎?那是……不過……」


    麗的目光明顯地遊移不定。


    「我、我也會那樣喔?我偶爾也會有那樣的情形。」


    「咦?小麗也會嗎?」


    「對、對啊,不過是偶爾啦……」


    喂。


    麗,你那樣說真的好嗎?把話題帶到那個方向,真的沒問題嗎?


    「好比說……在嚴格的修行之後,我會忽然失去意識,即使醒來也不記得昏倒前後的事……」


    「修行……?」


    「對。」


    「小麗有在做什麽修行嗎?」


    「那當然是吸——」


    椋郎突然瞪了麗一眼,那一眼或許還不自覺地發出了殺氣。


    麗嚇得吞了一口口水。


    「——※江、江戶時代。」(譯注:日文的江戶時代與吸血鬼獵人第一個發音相同。)


    「江戶……?」


    「沒、沒錯,也就是說是這樣的。別看我這樣,我也是武士的後代。對了對了——我父親生前曾告訴我,我們家的家係若是往上追溯,我們的祖先可是有資格麵見將軍的武士喔。」


    「喔、喔……」


    椋郎用右手的中指把眼鏡往上推,他鼓起勇氣,決定參加他們的對話。雖然話題正邁入奇怪的領域,但為了不讓話題被帶往更莫名其妙的方向,必須修正軌道才行。


    「能夠麵見將軍,也就是※旗本羅?」(譯注:江戶時代直屬於幕府的武士。)


    「沒錯!椋郎先生!我們西神家的祖先是直屬幕府的旗本武士!」


    「啊,所以小麗的說話方式才有點像武士嗎?」


    「不,我這是受到父親的影響,因為父親非常喜歡曆史小說。」


    「這件事你之前也說過呢。」


    「由於隻有我們親子兩人,就像帶著孩子的狼,過著居無定所的生活,因此藏書都必須適當地處分掉才行,不過我也有閱讀父親的書籍。」


    「可是江戶時代的修行是什麽意思……?」


    「那是那個……」


    麗宛如求救般將視線轉往椋郎這邊來。你、你是要我掩護你嗎……?


    「說到江戶時代——」


    好吧,我就掩護你。


    我豁出去了。


    「那是武士道開花綻放的時代,我記得武士道也是在江戶時代確立的,而麗如果要成為武士的話——該怎麽說呢?以江戶武士為目標而進行修行……那應該也是不錯的做法……吧?」


    「不、不愧是椋郎先生!」


    麗滿頭大汗,紅著臉高聲笑道。


    「簡單說就是那麽一回事!現在是平成,我們是從未經曆戰爭的世代,雖說是處於太平之世,我仍是要砥礪自己,因為我立誌要成為武士嘛!」


    「那麽小麗和伯父是為了成為武士而旅行的羅……?」


    「就、就是那樣……吧?」


    可惡的麗。


    為什麽問我?


    「……加、加油吧,希望你能成為偉大的……武士?」


    「當、當然!我會拚命努力的!」


    「武士……」


    詩羽琉手指抵著下顎,側著頭想了一想。


    「要怎樣才能成為武士呀?」


    「那、那是——」


    麗的手搭在捆綁在背包上的名刀「食骨丸」的刀柄上——喂,手別拔刀。不能在這種地方拔刀,不,應該說別帶著刀四處跑,那樣很危險啊。


    「身為武士果然還是要有……主公吧。」


    「該不會——那就是椋郎……?」


    「沒、沒錯!椋郎先生正是我的主公!所謂的武士道就是求死得其所!我身為一名武士,就是藉由為椋郎先生奉獻一己之命來證明忠誠……」


    麗看起來掰得很辛苦,椋郎雖然也想出手相助,但是很可惜,名為椋郎的這個港口裏,目前一艘救難船也沒有停泊。


    「可是為什麽是椋郎呢?」


    詩羽琉以試探般的眼神看著椋郎。會問這個問題是很正常的事,正因為太過正常,不管怎麽想都非答不可,可是這要怎麽回答呢……?


    「我是那個……」


    不行,我想不到合理的解釋,話雖如此卻也沒有不回答的選項。


    「麗其實是……為了報仇。」


    對了,說到武士就想到報仇、星忠臣藏、赤穗浪士。我是白癡哪……!(編注:忠臣藏為日本武士的經典故事,改編於發生在日本江戶時期的元祿赤穗事件。)


    「——應該說是某個人傷害到她的自尊……她為了手刃……處罰——不、想要讓對方道歉,可是對方就是不肯乖乖道歉,所以事情變得很麻煩……」


    現在有麻煩的人反而是我。


    麗緊握若拳頭,屏息靜氣地凝視著椋郎;而詩羽琉似乎感到可疑,但卻仍聽著椋郎的解釋。


    不管怎麽說,話既然已經說出口了,現在也隻有掰到底了。


    「碰巧遇到我經過,因為我看情況不妙——總不能放著她們不


    管吧,所以我出麵勸阻……而麗認為沒有達成使命是可恥的事,要我了結她的性命,那種事我怎麽可能做得到。然後依照麗的邏輯,我就算奪走她的性命也是理所當然;但是我卻沒有那麽做,因此我等於是救了她的性命,算是對她有恩——然後就……」


    「對、對啊!椋郞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因此我侍奉椋郎先生是理所當然的事!」


    「不,我可沒有要你侍奉我哦?」


    「可是椋郎先生!那樣我會過意不去!受人恩惠一定要報答才行!」


    「……你打算怎麽報恩?」


    「當然就如我剛才所說,既然蒙您救了我一命,我就有覺悟奉獻自己的性命了!」


    「奉獻性命不就會死了嗎……」


    「我是吸——不對,我是武士!打從一開始我就不要性命了!我才不怕死!」


    「不行!」


    詩羽琉突然停下腳步,抓住麗的肩膀。


    「小麗!不可以那麽簡單就說出不要性命這種話!」


    「——啊、不,可是……我身為吸——身為武士,每天都必須麵對嚴苛的戰鬥……」


    「我雖然不太明白戰鬥的事,可是如果你無論如何都要戰鬥的話,那就要為了活著而戰!」


    「欸……那、那是當然,我並不是每次都以死為前提而戰……」


    「我拜托你,不要動不動就提到死。」


    「詩、詩羽琉……」


    麗想伸手觸摸詩羽琉的臉頰,卻又縮回了手。


    「——你在哭嗎……?」


    「我沒有哭。」


    詩羽琉低著頭,左右搖了搖頭。


    「我雖然沒有哭——但是如果小麗死掉的話,我會哭的。就算哭到眼淚流乾,站也站不起來,我想我還是會繼續哭的。」


    「……詩羽琉你肯為了我這樣的人哭泣嗎?」


    「那是當然的呀。」


    詩羽琉抬起頭,眯起濕潤的雙眸。


    「因為我們是朋友呀。」


    「唔喔——!」


    麗突然發出奇特的聲音,用雙手遮住了臉。


    「你、你怎麽了?小麗……」


    「……沒、沒什麽,我沒事,我隻是——太高興了!」


    麗一邊笑著,一邊用雙手擦拭著眼窩。哭出來的人反而是麗。


    「我實在太高興了!因為我一直都想要朋友!雖然我不敢對父親開口,但是我一直夢想著如果我有朋友,那會是多麽美好的一件事。」


    「小麗……」


    詩羽琉擁抱住麗——喂,你們在做什麽呀……


    「我是你的朋友,不管發生什麽事,今後我永遠都是小麗的朋友。」


    「……傷腦筋呀。」


    麗閉上雙眼,反過來抱住詩羽琉。


    「因為我不想讓朋友傷心,所以並不打算輕易死去……可是我高興得快要死掉了。」


    那你就去死吧——我是還不至於無情到說出這種話,但是你們也考慮一下地點吧?


    幸好這裏離學校還很遠,而且行人也並不是很多,但也不是完全沒有。


    「那個……」


    必須出聲呼喚在大馬路中間互相擁抱的兩人,你們也該為我著想一下吧。


    「要遲到了哦……?」


    ※


    連續兩天通宵未眠畢竟是起了一點效果吧,還是說椋郎已經學會與自己戰鬥的方法了呢,或許兩者皆是吧——總之,上午的課算是平安無事度過了。


    到了午休時間。


    椋郎迅速地用過午餐,然後離開座位。他要把眼鏡清潔幹淨,再仔細地洗一洗手,隻要那樣做,他應該就能以新的心情,迎接下午的課業了。


    就在進入廁所的瞬間,他停住了腳步。


    「什……」


    像這樣被埋伏倒是頭一連。


    蝦夷井悠正背靠著牆,臉上露出笑容。


    「嗨,高夜。」


    「……嗨什麽嗨呀。」


    椋郎走到洗臉台前,原本準備摘下眼鏡,不過還是作罷。


    隻聽到蝦夷井從喉嚨發出喀喀笑聲。


    「不上嗎?」


    「什麽?」


    「就是符合這個場所該做的事,你是來上廁所的吧?」


    「就算是那樣,誰辦得到啊!」


    「為什麽?因為有我在的關係?」


    「……當然啊。」


    「你不用在意我嗬,我說過很多遍,我討厭女人。我也沒把自己當成是女人,所以你可以把我當成男人看待喔?」


    「就算對方是男的,我也沒有和他一起上廁所的癖好。」


    「啊啊,你喜歡女人對吧?」


    蝦夷井要過來了——才這麽想的時候,椋郎的肩膀就已經被她抱住。


    「真是無可奈何,不過如果是你的話——隻要你希望,那我倒也不是不願意為你扮演我超討厭的女人喔。」


    「啥……?」


    「不明白嗎?」


    蝦夷井的手扶著椋郞的下顎,舔了一下嘴唇。


    「你真遲鈍,我先前不是說過,我最喜歡你這樣的男人嗎?那並不是開玩笑,那是我的真心話。我很中意你,我想要你,現在馬上就要。」


    胸中深處頓時起了一陣波瀾。


    這並不是欲望。


    蝦夷井的雙眼有如無底的沼澤般,正企圖把我拉扯進去,這是眼術嗎?


    可惡的天狗。


    「沒用的。」


    椋郎揮開蝦夷井的手。


    「想要迷惑我,你還早了一百年呢,少不自量力了,蝦夷井悠。」


    「…………嗚……」


    蝦夷井身子向後退,一瞬間她皺了一下眉頭,但那真的僅僅是短暫的一瞬,那張因屈辱而扭曲的表情,馬上又被可疑的笑容所覆蓋。


    「再怎麽墮落也還是夜魔嗎?真無趣,我本來還想讓你當我的寵物的說。」


    「你不妨一試,如果你辦得到的話。那麽你找我什麽事?」


    「哼……」


    蝦夷並背靠著牆,雙手盤在胸前。


    「應該是你有事要找我吧?你是不是有什麽事該向我報告呢?」


    椋郎摘下眼鏡,站在蝦夷井對麵的牆邊,她是指夏莉的事吧。


    「現在有親戚來我們家玩。」


    「高夜,我們的眼睛看得很清楚,我們的耳朵也很靈敏,這一點你應該不會不知道吧……?」


    「當然。」


    「這裏是日本,我希望你們別做出穿著鞋子踏進別人家這種無禮舉動呢。而且事先連絡過住在客房的食客,卻不來跟主房的屋主打個招呼,這可是不被允許的事呢。」


    大目天方麵——至少蝦夷井知道夏莉是夜之眷屬。夏莉連絡過潛伏在這個國家的其他眷屬,然後才前來與椋郎會麵,而這件事卻沒有知會過大目天,這就是他們介意的地方吧。他們的意思也就是說,我們好意保護你,你可別讓我們沒麵子。


    真是自以為了不起。


    就算立刻予以回應,也並沒有什麽不方便,但凡事都對對方言聽計從並不是件好事。我方愈是放低姿態,對方就會予取予求,因此在不打破約定的範圍內,讓對方傷點腦筋,這種程度的做法剛好。


    「我會找尋適當時機,讓她前去問候,這樣可以吧?」


    「可不可以不是由我決定,而是由天上大人決定哦。」


    「那麽放任那些家夥自由行動,也是他的意思嗎?」


    椋郎刻意不稱呼天上大人,而是直接以他來稱呼大目天,隻見蝦夷井的臉色微微一變;盡管那表情的變化相當細微,但這樣的稱


    呼令她不快,看來是不會有錯的。


    明明相當討厭父親,可是父親被人小看卻還是會生氣嗎?


    你的心情真是複雜呢,蝦夷井悠。


    「你也承認了如何?那些家夥——白之血族進入這個國家之事已是再明白不過,你們家被人穿著鞋踩髒了哦,難道不采取行動嗎?」


    「天上大人是有其深意吧。」


    「深思熟慮是好事啦。」


    「你想說什麽?」


    「你們是不是太縱容了呢?」


    「高夜。」


    蝦夷井豎起食指搖晃著,嘴裏嘖嘖作響。


    「高夜、高夜、高夜啊,不可幹涉我們的想法、判斷和結論。我們決定的事,你隻有服從,這不是我們之間訂下的約定嗎?」


    「我知道。」


    糟糕,我太躁進了嗎?感到焦慮的人是我,敵人已經逼近到身邊了,我卻隻能等待對方出手,而且還負擔了多餘的精神壓力。


    是我按捺不住了。


    雖然我不能采取行動,但對於自己正處於焦慮狀態,至少我必須要有所自覺才行。


    「算了,剛才的話我就當作沒聽見吧,不過相對的——」


    蝦夷井聳了聳肩,緩緩走近。


    椋郎雖想後退,後麵卻是牆壁。


    蝦夷井將手撐在椋郎頭的左右兩邊,將臉靠了過來。


    「可以讓我親個嘴嗎?」


    「……什麽?」


    「親個嘴有什麽關係嘛?如果說你會抗拒的話,你可以把我當成女人。」


    「不,那樣不太好吧……?」


    「雖然還沒和人親過嘴,不過我一定很厲害哦?我有自信,隻要試過一次,你一定會上癮的。」


    「既、既然是第一次,那還是不要和我,和你喜歡的對象——」


    「竟然說出這麽正經的話呢,不過我選的人是你喔,高夜。」


    蝦夷井怱地轉變成認真的表情。


    「我說我喜歡的人是你。」


    「怎——」


    這是謊言,這家夥是在開我玩笑,不,是不是玩笑根本無所謂,就算是真的也與我無關。


    正當我準備推開蝦夷井的時候,有個人衝進廁所來。


    「……我想說怎麽會這麽久……你們在做什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藏島翠子吊起的雙眼正發出紅光。


    「不,倒是你——」


    椋郞驚訝得目瞪口呆。


    「你怎麽跑進男生廁所……」


    「蝦夷井同學不也是女生嗎……!」


    「……確實沒錯。」


    「該、該、該、該、該不會……蝦夷井同學就是為了這個目的……!?太、太、太、太不知羞恥了……!」


    藏島抱著頭,甩動那頭黑發。「這個目的」是指什麽?這女的到底擅自做了什麽不知羞恥的想像啊。


    「快、快給我分開……!」


    藏島猛然闖進椋郎與蝦夷井之間,不愧是吸血種,她的力量十分驚人,但蝦夷井也不是遲鈍的人,在被藏島推開之前,蝦夷井就自己跳開來了。


    「……女人。女人!女人……!而且不正是我最討厭那一型的女人嗎?肉、肉、肉,到處都是肉!好濃的肉臭……!」


    「你討厭我正好,因為我也討厭你……!」


    藏島一副不想把椋郎交給蝦夷井的模樣,或許是自以為在守護他吧,她用雙手,或者該說是用全身抱住椋郎,將他抱得緊緊的。


    好、好難過。


    就許多層意義來說,這實在太難過了。


    「再說你是怎麽回事!明明是女生卻穿著男生製服!你以為那種事能夠被認可嗎?」


    「就是因為得到認可,所以我現在才是這樣的打扮啊!竟然無法接受多元性,你不愧是個蠢女人!」


    「在男生廁所裏做出肮髒齷齪的事叫做多元性嗎!?」


    「我可不想跟愚蠢又下賤的女人談論什麽是多元性!你快點回去牧場如何!」


    「為什麽我非要去牧場不可呀!?」


    「你那惡心的巨乳難道是裝飾嗎!?臭女人!不管怎麽看,你都像頭乳牛啊!」


    「很遺憾,我的乳房擠不出奶來!」


    「那不就沒有任何價值了嗎!那樣的肉塊隻會令人惡心不快,快點砍下來做成絞肉吧!」


    「要如何處置我的胸部是由我決定!你沒有資格插嘴……!」


    那個——那麽關於我的處置呢……?


    總之我好痛苦,真的很痛苦。藏島的力量太強勁,而她的身體太過柔軟,讓我非常痛苦,讓我痛苦到還想再這樣多待一會兒。


    算了,隨便你們了。


    或者該說,來個人救救我吧。


    再不救救我,我就——我就要發瘋了。


    那道名為理性的最後防線即將麵臨崩毀,一旦陷落,我大概就會做出非常不得了的事情。


    在那之前,我要——逃走……!


    就是現在……!


    椋郎趁藏島一個不注意掙脫開來,發足奔向自由。雖然不知自由到底在哪裏,總之先往外逃再說。甩開呼喚他名字的藏島,椋郎奔出廁所,一直跑一直跑——來到了樓梯。


    突然一陣異樣的虛脫感襲來,椋郎步履蹣跚地走下樓梯,卻見到蝦夷井佇立在樓梯間。


    她是怎麽搶在前麵的?這個問題對天狗來說一定是愚蠢的問題吧。


    「你喜歡那種女人嗎?」


    蝦夷井雙手盤在胸前,將臉別了過去,不與椋郎對上眼。她雖然麵無表情,但看得出她相當火大。


    椋郎在通過蝦夷井的身旁時喃喃說道:


    「……想也知道不可能。」


    「誰知道呢。」


    都不知道我有多辛苦。


    雖然想要回嘴,但椋郎就連說話也感到痛苦,於是打算就這樣離開,這時蝦夷井銳利的聲音卻如針一般,從椋郎背後刺來。


    「他們可不一定隻有那些人喔……?」


    椋郎回過頭去,他們……?


    然而想要問話的對象卻早已不在那裏。


    蝦夷井已經不見蹤影。


    ※


    雖然覺得有許多事情必須思考,但頭腦卻無法正常運作。


    或者應該老實說,我現在什麽也不想看,什麽也不懇聽,什麽也不想感覺,什麽也不想思考。上帝啊,請拯救我這顆隻要有些微小事就會起伏的心——我求求你。


    可是我的祈禱似乎不管用。


    放學之後,當我一走出學校,就看到麗如往常般站在校門前,隻不過不止麗一個人,夏莉也站在稍遠處的地方——喂,你不是說要看家的嗎?相信你我也真是傻了。


    夏莉一見到椋郎就奔了過來,對他露出甜美的笑容。


    「上學辛苦了,哥哥。」


    「…………是啊。」


    椋郎想不出該說什麽話,隻好勉強地點頭。


    「這裏就是哥哥就讀的學校呀……」


    夏莉像是很稀奇地眺望校舍,而麗窺視著夏莉的舉動,朝這裏走了過來。


    「——椋郎先生,您認識她嗎……?」


    「算是吧……」


    聽到椋郎不乾不脆地承認,夏莉以冰冷的視線朝麗一瞥,然後回頭麵向椋郎。


    「她是誰?」


    「呃……」


    武士,不對,吸血鬼獵人,不對不對。


    正當椋郎猶豫不決的時候,麗主動用拳頭往自己平坦的胸部一敲。


    「我是受到椋郎先生的大恩,為了報恩而侍奉椋郎先生的人……!」


    「……哦,是這樣啊。」


    夏莉看起來很明顯地不愉快。金狼族藐視其他所有夜之眷屬,所以對於非眷屬的人類隨從,甚至不認同對方的存在。


    看吧。


    雖然我也不知道要看什麽,不過事情變得麻煩了。


    「椋郎……?」


    後方傳來詩羽琉的聲音。這沒什麽,因為學校放學了,所以詩羽琉同學也要回家。她正巧在校門附近撞見椋郎他們,單純就是如此而已。


    「喔喔!」


    麗露出滿臉的笑容,向詩羽琉揮動雙手。


    「歡迎回來!詩羽琉!」


    「啊、嗯,我回來了,小麗——不過在這種地方說我回來了,好像有點奇怪耶。」


    「確實有若幹奇妙之處!但那不是什麽大問題,我想沒必要去在意啦!」


    「說的也是。」


    詩羽琉麵露微妙的笑容,回答的同時仍注意著夏莉,這一點麗也是一樣。


    「——那麽椋郎先生,這一位是……?」


    「呃……親、親戚。」


    「哦。」


    「啊啊!」


    詩羽琉的表情變得稍微有些開朗。


    「是你早上說的那個人?」


    「對、對啊。」


    「初次見麵。」


    夏莉捏起裙擺,華麗地行了一個禮。她的本性雖然說不上端莊賢淑,但由於她擁有一頭閃亮的金發與標致的容貌,隻要稍微裝一下,倒也頗有幾分模樣。


    「我是夏莉·蘭思邦,哥哥平常受您照顧了。」


    「什麽照顧的,我並沒——」


    詩羽琉突然瞪大了雙眼。


    「咦?哥哥……?」


    「話說回來,夏莉小姐看起來不像是日本人啊!」


    「是的,我的國籍是英國。」


    「等、等一下,你是椋郎的親戚,還是外國人……咦?」


    「關、關於這件事……」


    椋郎用右手的中指按著眼鏡,說來這個設定本來就太勉強了。


    「這有許多原因……」


    夏莉挺起胸膛,嘴角露出從容的笑容。


    「因為身為日本人的哥哥的爺爺的弟弟和英國人結婚,而夏莉就是他的孫女。」


    「那樣的話——她就不是椋郎的堂兄妹,而是……再從兄妹對吧?」


    「沒、沒錯!就是那樣,對,呃,所以是有點遠的親戚……」


    「小時候我和哥哥總是在一起。」


    夏莉輕巧地靠在椋郎的身邊,用自己的手挽住椋郎的手。


    「對吧,哥哥?」


    這方麵的設定由於已經對千姬說過,木已成舟,事到如今椋郎也無法否定。被夏莉搶先一步實在太傷了。


    椋郎盡可能嘴唇不動,在夏莉的耳邊輕聲細話道:


    「……放開。」


    「為什麽?」


    夏莉的身體反而更加貼緊椋郎,臉上浮現甚至可說是天真無邪的表情,好像完全不懂椋郎為什麽要那樣說。當然,她一定是故意的。


    詩羽琉的視界明明捕捉到椋郎與夏莉的身影,但眼神卻異常空虛,彷佛沒在看他們一般。


    「……所以才會叫他哥哥呀。」


    「就是那樣,你是哪位?」


    「我是……住在椋郎家隔壁,從小學就一直和椋郎同校——該算是青梅竹馬吧。」


    「啊啊,你就是遠野同學?」


    「你知道我嗎?」


    「我聽哥哥的母親大人說過。」


    「母親大人……」


    「對,母親大人。夏莉與她雖然是初次見麵,不過她是個很棒的人,我們馬上就變得很要好了。」


    夏莉明顯是采取挑釁般的態度,然而詩羽琉卻隻是困惑不已。麗也是交互看著兩人,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不過這到底是什麽戰鬥啊?


    「哦……是這樣啊。」


    夏莉嗤笑了一聲。


    「那麽遠野同學對哥哥以前的事完全不知情羅?」


    詩羽琉低下頭,小聲地說道:


    「……因為我認識椋郎是在他搬來千姬小姐家之後的事。」


    「說的也是呢。」


    夏莉揚起下顎,有如藐視一般地看著詩羽琉,彷佛是在誇耀自己的勝利。所以說你們到底在進行怎樣的戰鬥啊?而麗因為視線以飛快的速度,在詩羽琉與夏莉之間來來去去,不知不覺弄到自己頭昏眼花了。


    夠了沒——快停止吧。


    「總、總之!」


    椋郎強行把自己的手從夏莉的身體與雙手間抽離。


    「……我們回去吧。」


    「對、對啊!」


    麗有如搖頭人偶一般——雖然不確定是否真有那樣的人偶,不過她拚命地點著頭。


    「一直站在這裏也不是辦法吧!所以我們就回家吧.詩羽琉!來來,椋郎先生您先請!我來殿後!」


    「好、好啊……」


    椋郎雖然往前走,但身體卻不知怎麽搞的,無法流暢地動作,簡直就像缺少潤滑油的機械一般。


    夏莉露出理所當然般的表情,依偎在椋郎的身旁。


    而詩羽琉走在兩人稍微後方處,麗則是走在最後。


    在更後方處,似乎有某人陰濕的視線,如觸手般延伸過來,企圖要抓住椋郎。也不用回頭確認是誰了,反正一定是藏島吧。


    這是怎樣的一條回家之路啊。


    椋郎不由得手按腹部,這種經驗還是第一次。


    胃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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