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後,詩羽琉在保健室休息了一陣子,卻始終沒有好轉,因此老師連絡家長,把她帶去醫院了。


    聽到保健老師這麽說,椋郎坐立難安,馬上就想早退——但是早退之後又如何呢……?


    詩羽琉很可能是在母親的陪同下去醫院的,接受診察之後,她這時候想必已經在家靜養了吧。


    椋郎若是早退前去探病,可能反而令詩羽琉過意不去吧,而且椋郎去了又能做什麽呢……?


    什麽都做不到。


    最多也隻能擔心而已。


    ——實際上我真的擔心得不得了。


    學校一放學,椋郎馬上打電話到詩羽琉家,可是卻沒人接電話而切換到電話答錄機,因此椋郎嚐試撥打詩羽琉母親的手機。


    『——喂?啊,是椋郎嗎?對不起喔,是你帶詩羽琉到保健室的吧?你還打電話到家裏嗎?就是那樣,其實是詩羽琉被診斷要住院,人現在在醫院裏——』


    「住院……?」


    一瞬間,他隻感覺眼前一片漆黑。


    於是椋郎馬上衝出學校,卻沒看到麗,心裏雖然覺得有點奇怪,但她不在又如何?現在也沒空管她了。


    他在空暮車站搭乘電車,前往鄰鎮的緣市。


    由於空暮市並沒有什麽大醫院,因此詩羽琉是在緣中央醫院接受診察,然後就直接被宣告要住院了。


    緣中央醫院離緣車站大約步行十五分鍾的距離,在櫃台問過病房之後,椋郎前往內科大樓,隻見麗在護理站附近走來走去,而麗一看到椋郎——


    「椋郎先生……!詩羽琉她……!」


    「麗?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因為我看到詩羽琉和她母親從學校出來!我感覺事情不尋常,於是沒有多想就追在後麵,然後一路來到這裏是也!」


    「……這樣啊,我知道了,你冷靜一點,你說話有點奇怪哦。」


    「啊嗚,所言為真!」


    「相當怪……」


    「在下今後必會注意。」


    「所以說——算了,詩羽琉的病房在哪?」


    「啊,在下立刻為您帶路!來來,這邊請!」


    所以說你當你自己是武士嗎?


    椋郎忍住想吐槽她的衝動,跟著麗前去,事到如今聞到醫院特有的那種難以言喻的氣味,椋郎內心才感到惶惶不安——住院,她住院了,為什麽會住院呢?詩羽琉同學不會有事吧……?


    走了沒多久,麗就在一間四人病房前停下腳步,悄聲對椋郎說道:


    「椋郎先生,就是此處。」


    往病房的名牌看去,上麵隻寫著三個人的名字,第一個和第二個人都是不認識的名字,第三個人是「*遠野詩羽琉」。(編注:前三集皆為假名,所以中文版定名為「遠野詩羽琉」,日文版在本集出現之漢字為「遠野詩遙」,兩者假名相同。)


    「你不進去嗎?」


    「……在下這身打扮實在難以見人。」


    「詩羽琉不會在意的啦。」


    「可、可是——」


    「別說了,一起進去。」


    椋郎領著麗進入病房。


    老實說,椋郎有點害怕一個人見詩羽琉,不過如果麗也一起的話,那麽不管遇到任何事,他也一定能夠冷靜吧,椋郎心裏有著這樣的心情。


    左邊前方隔著一張空病床,再過去左邊裏側則是詩羽琉躺的病床。


    原本以為她母親應該陪在她的身邊,但是卻沒看到人,至少現在詩羽琉似乎是一個人。


    椋郎與麗一靠近,詩羽琉立刻睜開眼睛,臉往這邊轉了過來。


    「啊,椋郎,還有小麗也來了。」


    「嗯。」


    椋郎點頭應聲,一邊以眼神向其他的住院病患致意,一邊走到詩羽琉的身邊。


    見到詩羽琉打算起身,麗比椋郎更快一步製止。


    「不、不可以起來,詩羽琉,你要安靜躺著,詩羽琉你可是病人哦。」


    「已經有好一點了,沒事的啦。」


    「詩羽琉同學,你還是躺著比較好,那樣應該也比較輕鬆吧?」


    「嗯~~……大概吧?」


    於是詩羽琉又乖乖地躺下,看來應該相當嚴重吧,不然她一定會勉強自己起來的,詩羽琉同學就是那樣的人,因為她就是那麽愛逞強,而現在卻是身體不適到無法逞強的地步了。


    「椋郎,那邊有椅子,你隨意坐吧,另一邊應該還有一張椅子,小麗你也坐吧。」


    她的聲音沒有精神。


    臉色也很差。


    明明應該還發著燒,卻是臉色蒼白。


    椋郎拉了一張折疊椅坐下,然後歎了一口氣。


    「……伯母呢?」


    「她回家拿住院用品,我想應該不久就會回來了吧。」


    「住院用品——你要住上好幾天嗎?」


    「還不知道,好像必須接受檢查的樣子,隻是哪好有病房空著,所以醫生就說最好住院觀察幾天——」


    詩羽琉說著露出笑容。


    「其實我真的沒什麽事啦,結果卻還要住院,弄得好像很嚴重似的。」


    ——住院……檢查……


    總是不禁讓人往壞的方麵想。


    椋郎說不出話來,正當他默不作聲的時候,麗露出笨拙的笑容接著說道:


    「不、不過還算好啦!該怎麽說呢,本來我還擔心是不是很嚴重的病呢,所以那個……」


    「嗯,我其實還相當有精神呢。」


    「但、但是還是要好好休息才行,老實說你看起來並不是那麽有精神……」


    「會嗎?」


    「啊!我也不是說看起來很糟哦?並不是那樣的,隻是還是該小心一點……」


    「抱歉,小麗,讓你操心了。」


    「不用道歉!該道歉的反而是我……!」


    「麗。」


    椋郎抓住麗的手。


    「你的聲音太大了,這裏是病房,而且還有其他病人在。」


    「……唔唔!」


    麗用雙手搗著嘴,頻頻低頭道歉。


    「對、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我竟然這麽失禮……既然如此我隻能切腹謝罪了。」


    「不,已經夠了啦……」


    「可是、可是不切腹要切哪裏才好!」


    「哪裏都不用切啦。」


    「可是這樣我會過意不去!唔喔!我又大聲——」


    「與其道歉,你更應該學會教訓啊……」


    「您說得很對,說得很對,我完全難辭其咎。」


    「噗!」


    詩羽琉笑了出來,肩膀也不住打顫。


    「怎、怎麽r……?」


    「感覺這樣好像和往常一樣,我一感到安心就——」


    詩羽琉眼角泛淚,忍著不發出笑聲。


    看到她那個樣子,椋郎的心情也輕鬆了一些——這都是多虧了麗。


    椋郎不自覺地摸了摸麗的頭。


    麗隨即轉過頭來。


    「咦……?」


    「啊——不,沒什麽。」


    椋郎輕輕搖了搖頭,心裏同時想到——


    詩羽琉說感到安心,也就是說先前她很不安,即使是現在,那份不安也一定也尚未消失吧。


    要是我能為他做些什麽,將她的不安全部驅散就好了。


    ※


    ——做些什麽……嗎?


    但是究竟該怎麽做才好呢?


    兩天、三天過去了,詩羽琉卻仍不知何時能出院。


    盡管椋郎每天都去探病,詩羽琉身體的情況卻是愈來愈惡化。


    而檢查的結果——除了等了很久才有結果之外——並沒有發現什麽重大的問題。


    那麽為什麽詩羽琉還會日漸衰弱呢?


    該不會其實她是得了某種重大疾病,隻是那種疾病尚未為人所知而已?


    「……雖然不希望是那樣……」


    椋鄖今天放學後也前往緣中央醫院。


    下了電車,走出車站,隻見夏莉已經等在那裏了。


    「哥哥,怎麽這麽遲才來!」


    「不,我一放學就馬上趕來了,這樣你還說遲我也沒辦法——倒是你在這裏做什麽?」


    「還有什麽?當然是在這裏等哥哥呀?」


    「為什麽要等我?為了什麽目的等我?」


    「有什麽關係,目的是什麽都無所謂吧?」


    夏莉鼓起臉頰,把臉別了過去。


    而椋郎則是一聲歎氣後說道:


    「我現在要去醫院耶。」


    「那就去呀。」


    「夏莉打算怎麽辦呢?」


    「別管夏莉了,哥哥想去就去啊。」


    「不用你說,我也打算這麽做。」


    於是椋郎朝醫院的方向前進,隻見夏莉也跟了過來。


    「……哦。」


    「哦什麽?哥哥有什麽話想對夏莉說嗎?」


    「不,沒什麽。」


    結果夏莉也一起來到醫院。


    來到病房一看,麗已經在裏麵了,自從詩羽琉病倒以來,麗幾乎都在醫院附近,或是常駐在病房裏,而詩羽琉的母親也已經把她當成是詩羽琉的「朋友」,隻要是探病時間,她大多都在病房裏。


    「喔喔,這不是椋郎先生嗎?還有——唔喔喔……」


    一見到夏莉,麗嚇了一跳。


    而與她形成對比,起身坐在床上的詩羽琉則是露出興奮的眼神。


    「夏莉!你來看我了嗎!」


    「不、不是——夏莉隻是……」


    隻見夏莉臉上一紅。


    「隻是因為哥哥無論如何都要我來,我才勉為其難地過來——夏莉其實一點也不想來。」


    「咦……?無論如何都要你來?我有說過那種話嗎?」


    「有、有啊!你有說吧!因為哥哥很煩,一直念著要夏莉一起過來,夏莉拗不過他,才會——」


    「我不記得有那種事耶。」


    「哥哥你忘記了嗎?哥哥你最近也太健忘了吧,與其叫哥哥,倒不如說更像老爺爺,幹脆以後都叫你爺爺好了。」


    「那樣我會微妙地感到悲哀耶,別那樣叫好嗎……?」


    「哼!」


    夏莉把折疊椅放在床旁邊坐了下來。


    「——那麽你身體好一點了沒?啊,附帶一提,我這可不是關心詩羽琉,隻是非常尋常的問候而已,你可別誤會了。」


    「夏莉呢?你過得好嗎?」


    「當然好啊!看也知道吧?再說是夏莉先問的耶,你好一點了嗎?還是沒有呢?到底是哪一個?」


    「呃、我……」


    詩羽琉虛弱地笑了,並不是她想那樣笑,其實她想露出充滿活力的甜美笑容,但卻連強顏歡笑也做不到,她的臉上就是那樣的笑容。


    「還好。」


    「騙人,別撒那麽明顯的謊,不舒服的話老實說不就好了?你這樣反而會讓周圍的人操心耶。」


    「是嗎……說的也是呢。」


    「還有你也是!」


    夏莉目光銳利地瞪著麗。


    「反正你一定抑製纏著詩羽琉,但是你也該想一想吧?時時刻刻都有人在旁邊,這樣心情怎麽會輕鬆呢?」


    「啊……!」


    麗仿佛被說中痛處般睜大了眼,然後沮喪地垂下頭。


    「這、這個……我完全沒想到——我真是失敗,怎麽會這、這這麽沒大腦、沒神經、沒常識……我真是罪該萬死……」


    「話先說在前頭,麗,你不用切腹。」


    「可是椋郎先生,那樣我要怎麽賠罪才好呢?」


    「隻要有反省就夠了吧……」


    「再說我本來就不覺得困擾,心情也不會緊繃,所以你不用在意的,小麗。」


    「詩、詩羽琉……可是……」


    「不,那樣還是不好啦,詩羽琉同學。夏莉說的也有道理,當然我想麗她並沒有惡意,但是凡事總有個限度吧。」


    「另外夏莉要重申一下,剛才說的隻是一般論而已,夏莉才不在乎詩羽琉會怎樣呢,這一點可別搞錯了喔?」


    「好啦好啦,知道了啦。」


    「那是什麽態度?」


    夏莉鼓著臉頰,一臉不高興的表情。


    「——確實沒錯。」


    麗彷佛恨不得跪拜一般地低下頭。


    「蘭思邦小姐和椋郎先生說得很對,我很抱歉,詩羽琉,今後我會有所節製,當你覺得疲累的時候,希望你能毫無保留地坦白告訴我。」


    「好,我會的,不過我真的不要緊啦,平常有小麗陪著我,幫了我很大的忙,而且我一個人的話——」


    詩羽琉說到一半停住,稍微考慮了一會兒後說道:


    「——會很無聊,一有時間就胡思亂想些不必要的事情,啊,說到不必要的事情,其實不是什麽重要的事……」


    「我記得日本有這樣一句俗話。」


    夏莉故意露出嘲笑的表情說道:


    「想太多隻是白費時間,身體不舒服的時候最好是乖乖睡覺。」


    「那我就睡吧。」


    詩羽琉突然碰地一聲躺下,閉上了雙眼。


    「——詩羽琉同學……?」


    「詩、詩羽琉……?」


    「喂……?」


    夏莉臉色大變,從椅子上猛然起身,馬上就要衝去查看詩羽琉的情況——


    ——卻見到詩羽琉的眼睛睜了開來。


    「咦?什麽?」


    「你、你還問!」


    夏莉橫眉豎目地坐回椅子上。


    「別嚇人啦!我還以為你真的那麽不舒服,瞬間差點就——」


    「啊,抱歉,我隻是想開個玩笑。」


    「不好笑的笑話根本不算是玩笑吧!」


    「……說的也是,我從以前就不擅於說笑,常常有人說我的玩笑很無聊。」


    「真的很無聊!你去修行一下如何?」


    「不,夏莉,不需要做那種修行吧,特別現在又是……」


    「哥哥你閉嘴!」


    「蘭、蘭思邦小姐,拜托您安靜一點。」


    「唔哇!你那樣說超令人不爽的,隻有烏拉拉你絕對沒資格說那種話。」


    詩羽琉眯起眼睛輕聲一笑。


    「什麽……?」


    夏莉皺起眉頭看著詩羽琉。


    「幹什麽啦?真惡心。」


    「我覺得很高興。」


    詩羽琉再次閉上雙眼,歎了一口氣。


    「連夏莉也來看我,又這麽熱鬧,真的令人高興……」


    ——你也太誇張了吧。


    椋郎原本想笑著這麽說,但是他說不出口。


    而夏莉和麗也隻是注視著詩羽琉,無法開口跟她說話。


    當天晚上,詩羽琉高燒超過了四十度。


    ※


    「——你好像有些憔悴耶?高夜。」


    在學校廁所裏洗手的時候,蝦夷井很快地出現在旁邊,端詳著椋郞鏡子裏的臉。


    「嗯,沒有錯,的確變憔悴了呢。」


    「……那又怎樣了?」


    「我隻是在擔心你而已。」


    「不用你多管閑事。」


    椋郎關上水龍頭,用手帕擦著手,離開了洗臉台。


    蝦夷井也跟了過來。


    「真冷淡啊,高夜,雖然你平常就是這樣了,但是那麽露骨的冷淡態度實在很傷人耶。」


    「那可真是抱歉了。」


    「照你那種說話方式,其實你一點也不覺得抱歉吧?」


    「是啊。」


    「遠野的情況如何了?」


    聽蝦夷井如此問道,椋郎本要停下腳步,不過——為什麽得對蝦夷井說明那種事?


    走出廁所不久,蝦夷井的手抓住椋郎的肩膀。


    「等等啦,高夜,隻是說個話——」


    「放開我!」


    椋郎正想要揮開蝦夷井的手。


    但是在那之前,有個人從背後架住蝦夷井。


    「嗚……!」


    蝦夷井縮回了手。


    「哇——唔啊……什……喔喔喔喔……!」


    「不準你對我的椋郎大人做出無禮的舉動。」


    那是藏島幹的好事。


    她從背後緊緊抱住蝦夷井,不知為何卻在她耳邊輕聲呢喃,同時藏島的雙眼也隱隱閃耀著紅色光輝。


    「不然我也可以吸你的血哦……?」


    「你、你做什麽!別、別開玩笑了!別這樣!快住手!」


    「我才沒有開玩笑,其實我也很有興趣,你的血是怎樣的滋味呢?」


    「誰、誰、誰知道啊!你這個魔鬼!要、要是你不放開我,我、我就——」


    「你這樣是有認真在抵抗嗎?該不會你想被我吸血?你該不會有那種願望吧……?」


    「怎、怎、怎麽可能有!啊啊啊啊啊!惡、惡心,好、好惡心!救、救我……!」


    「救你?你是在向誰求救呢?向椋郞大人嗎?」


    「不、不、不是!」


    「那麽是跟我求救……?」


    「不是不是不是!我、我才沒有求救,我、我、我沒說過那種話!嗚、嗚啊啊!住住住住手啊!別別別別碰我!那那那那種地方、嗚啊……」


    「我要提醒你們,這裏可是學校哦……」


    椋郎一邊說,一邊用右手的中指把眼鏡往上推。


    雖說蝦夷井是男裝打扮,但是她的容貌端正,而且體型也不像男人。


    而豐滿有餘的藏島從背後抱住那樣的蝦夷井,而且並不隻是架住她,一雙手也在她身上到處亂摸。


    那實在是難以直視的光景,更丟臉的是再這樣看下去,椋郎感覺他的自製心將會飛到九霄雲外,不知所蹤了——詩羽琉同學發生了那種事,明明我就沒有那種心情的說,我的欲望難道是怪物嗎……?


    「啊、不行!不可以那樣!啊啊!嗚嗚嗚嗚,住、住手……!」


    「我才不住手,我怎麽可能停手呢,嗬嗬嗬嗬……」


    不過如果就這樣都沒有人製止,究竟會發生什麽事呢?


    不行。


    不可以想像。


    不準想。


    椋郎快步離開現場,回到教室裏。


    教室裏,佐佐木塔亞奇娜依然在同學們圍繞之下。


    她似乎設定父親是日本人,母親是羅馬尼亞人。轉學生佐佐木同學由於對人遵守適度的禮貌,態度也溫和親切,還有當然就是物以稀為貴的關係,如今已經成為班上大受歡迎的人物。


    「……她到底有何目的?」


    椋郎口中念念有詞,側眼看著正和同學談笑風生的塔亞奇娜,一邊想走回自己的座位——但是卻在途中改變了心意。


    塔亞奇娜的說話聲,以及含蓄的笑聲傳入耳中。


    那明明是椋郎再熟悉不過的聲音,但是聽起來卻隻像是別人的聲音。


    不行,這樣的教室他一秒也不想待,他不可能忍受得了。


    他再度走出教室,漫無目的地走在走廊上,基克理德——代理班導的風間從對麵走來。


    雖然也想過要回頭,但是椋郞就是不爽那樣做。


    於是椋郎刻意挺起胸膛,直直地往前方走過去——風間——


    ——基克理得,那個可惡的「東方博士」。


    幹什麽笑嘻嘻的,而且很明顯地正看著我。


    明明是那麽卑鄙的男人,然而不管是男同學還是女同學,大家都說他有點怪不過很有趣,看起來古板卻很幽默,很帥、很有型之類。雖然很莫名其妙,但是他頗受到眾人好評,甚至還有人說班導毛利老師可以不用回來了,讓風間一直當班導就好了,你們全部人都是白癡嗎……?


    一定是自癡吧。


    因為大家都不認識他,隻是被他騙了而已。風間——還有塔亞奇娜也是,他們是假裝善良在欺騙人類,說來人類應該算是被害者,那不是他(她)們的錯,而這道理椋郎也心知肚明。


    明知如此——啊啊,我已經不想再待在這種地方了。


    畢竟我不是人類。


    我和大家不同。


    自從風間和塔亞奇娜出現之後,椋郎更是意識到這個事實,讓他盡管隻是待在學校也難受得喘不過氣來。


    「你還好嗎?高夜同學。」


    擦身而過之際,風間向椋郎問道。


    「還可以啦,風間老師。」


    椋郎本想裝得平靜如常地回答他,但是語氣可能還是不免有些僵硬。


    然後椋郎走了幾步路回頭一看,隻見風間也停下來看著這裏。


    兩人於是對上了眼。


    然而椋郎卻忍不住移開了視線,感覺就好像輸給了他一樣。


    「……可惡。」


    椋郎緊咬著牙根,快步離去。


    我不想待在學校,我想見詩羽琉,但是就算去探病,也沒有我做得到的事——一件也沒有。


    我什麽也辦不到。


    ※


    即使如此,椋郎當然還是去探病了。


    自從詩羽琉那天晚上發過四十度高燒之後,至今已過了一個禮拜。


    雖然吃了退燒藥後,燒似乎是退下來了,但是卻仍是有三十八度左右,另外最近她似乎也感到眼睛疼痛,眼球宛如受到壓迫般地疼痛,而且當看到強光時會感到惡心想吐,有時甚至會有劇烈疼痛。


    原因依然不明。


    「……可是我今天有跟詩羽琉同學說什麽話嗎?我不記得了。」


    椋郎坐在家附近的蕩秋千上,茫然地自言自語道。


    「應該說我沒說什麽話……」


    「喵~」


    洛克用身體磨蹭著椋郎的腳。


    黃昏的公園還有幾個小學生在玩耍,要是讓他們聽到就麻煩了,因此洛克也不能說話。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喵~」


    「因為沒有話題呀,就算要說學校的事——更是沒話題。就詩羽琉同學來說,她現在的心境可能也不想聽吧……」


    「喵啊。」


    「老實說——看到她的臉我會難受,可是沒看到又會不安,但我也不是不想見她……該怎麽說才好呢。」


    「喵。」


    「喂喂……」隻聽到遠處傅來小學生們交頭接耳的聲音。


    「那個人是不是在和貓說話呀……?」


    「就是說啊,我從剛才就這麽想了,他果然是在對貓說話吧?」


    「他是危險的人嗎?」


    「可能喔……」


    「聽說那種腦袋不正常的人還不少呢。」


    「真的假的?好可怕……」


    「唔……!」


    椋郎狠狠瞪了小學生們一眼,但是又覺得那樣太不成熟,因此馬上就作罷了。他推起眼鏡,想要讓自己冷靜下來。


    「……我們是不是該逃走比較好?」小學生如此說道。


    「他搞不好真的會攻擊我們。」


    「那就是犯罪事件了!我們會上電視哦。」


    「咿~~!我們會被殺掉!」


    「不妙了!」


    椋郞終於忍耐不住,對這小學生們「吼嗚!」地大吼一聲,嚇得小學生們立刻拔腿就跑。


    「……嗚嗚,我在做什麽呀。」


    「少爺……」


    「閉嘴,洛克,你現在要是說話安慰我,我可不會原諒你——現在如果有人對我說出溫柔的話,隻會讓我更覺得淒慘落魄……」


    椋郎抱著頭,對許多事做反省,直到日暮西山,然後才落寞地踏上歸途。


    一回到家,隻見千姬已經回家了,她正和夏莉一起做晚餐。


    「啊,今天是輪到我做飯——」


    「沒關係啦,都已經快做好了,而且夏莉也有幫忙。」


    「沒錯沒錯,哥哥你就坐下吧。」


    夏莉圍著與千姬不同顏色的圍裙,心情似乎好得出奇,和千姬兩個人下廚準備晚餐有那麽快樂嗎?她看起來並不像在演戲,所以應該是真的開心吧。


    椋郞坐在椅子上,愣愣地眺望兩人忙進忙出的樣子。


    如果不去管人種的差異——實際上豈止是人種,根本就是不同種族——兩人看起來就像是年輕母親和女兒,或者是年齡差距較大的姊妹。


    椋郎口中忍不住發出歎息。


    他覺得這真是和平的光景。


    卻不知何故感到哀愁。


    因為他總是會不自覺地想到——


    ——詩羽琉同學現在在病房裏情況如何呢……


    晚餐他吃得食不知味,或許是表現在臉上了吧,千姬帶著一臉擔心的表情問道:


    「……很難吃嗎?」


    「不會啊,沒有那種事……」


    椋郎急忙否定,然後連聲說道「好吃好吃」,大口大口地吃給她看,不過他也覺得自己表現得很做作。


    洗完澡後,千姬談著詩羽琉的事,喝酒喝到人事不知,椋郎將她帶到房間後才回到自己房間的床上躺下。


    由於精神上已經疲累到極點了,他想說這樣可能就睡得著了吧,於是關上燈,但是卻怎麽也無法入睡,最後門被打開了。


    「哥哥,你還沒睡吧?」


    「……什麽事?」


    「你果然還沒睡,」


    夏莉進入房間,在床上坐了下來。


    「哥哥是擔心詩羽琉的事?」


    「吵死了。」


    「哥哥一定在擔心吧,因為哥哥很溫柔。」


    「……我說你很吵你沒聽見嗎?」


    「聽見了呀,聽得很清楚。」


    「既然聽見——」


    「有沒有什麽夏莉能做的事呢?」


    「啥……?」


    「因為夏莉很痛苦啊。」


    「痛苦什麽?」


    「隻能眼睜睜看著哥哥傷心難過,夏莉實在痛苦得難以忍受——」


    夏莉緩緩地躺下,如果她是猛然撲過來,椋郎或許就閃開了,然而她的動作卻是不疾不徐,大大出乎意料之外,使得椋郎無法應變。


    隻見夏莉攀在椋郎的身上。


    「想為哥哥做些什麽,這個想法奇怪嗎……?」


    「不,說奇怪是……」


    是不會覺得奇怪。


    但是身體緊貼在一起不好吧?


    或許是洗過澡了吧,夏莉的頭發有些潮濕。


    還散發著淡淡的香味。


    讓椋郎的意識快要遠離了。


    「哥哥……有沒有什麽事是夏莉能做的呢……?或是哥哥希望夏莉做的事。」


    「我希望……你做的事……?」


    「是的。」


    夏莉宛如要爬上椋郎的身體般,將臉靠了過來。


    「任何事都可以哦,隻要是為了哥哥,不管什麽事,我真的都願意做。」


    「任、任何事……」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頭腦很清楚這是不行的,該怎麽說呢,現在並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吧?你應該考慮一下狀況吧?不,適也不是狀況的問題,無論如何這種事是不行的,這樣做不太好。


    然而椋郎卻是怎麽樣也無法推開夏莉。


    「哥哥希望夏莉做什麽事呢……?」


    啾的一聲,夏莉在椋郎的下顎親吻了一下。


    那一瞬間,椋郎體內深處似乎「怦咚」一聲,感覺有某個東西覺醒了。


    「……什、什麽事……」


    「夏莉有很多事都想為哥哥做哦?」


    比如說……?內心有另一個自己想這麽問,而椋郎則是拚命地壓抑著那樣的自己。


    夏莉的鼻子觸貼在椋郞的耳背上。


    「(嗅嗅)……啊啊……哥哥的味道,好香的味道……」


    「唔……」


    「癢嗎?(嗅嗅嗅)……會癢嗎?」


    「唔……」


    夏莉的腳有如挑逗般在椋郞的下腹部動來動去。


    不行啊,你那樣動的話——很不妙啊!


    椋郎想要製止她,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隻能完全任由她擺布。


    夏莉呼吸變得急促,頻頻地嗅著椋郞的氣味,偶爾還用舌尖舔拭耳垂和喉結。


    「嗯啊……哥哥……有哥哥的味道,可以再多聞一會兒嗎?啊啊……太棒了……好美味喔,哥哥……這裏好好吃……」


    「嗚……呃……唔……唔……」


    每當夏莉柔軟的舌頭觸碰到皮膚,腦中就會竄過一道電擊。


    怦咚、怦咚、怦咚。


    在鼓動的並不是心髒,當然心髒也跳得像在打鼓,但是另外有一個不同的東西,在椋郎體內蠢動。


    「啾……啾……哥哥,這裏可以吃嗎?可以吧……?」


    夏莉一口含住椋郎一半耳朵,將舌頭伸入耳內,伸進耳內的舌頭一邊翻攪,夏莉的手也一邊伸向椋郎的下半身。


    被她摸了。


    隻聽見夏莉發出恍惚的呻吟。


    「啊啊……」


    ——不過倒不如說是被她握住了。


    「好大。」


    「唔……啊……嗚…………!」


    瞬間,視野被染成一片空白,然後又立刻轉暗。


    那感覺就像自己體內有某個開關切換了一樣。


    下一個瞬間,椋郎與夏莉逆轉了過來。


    直到剛才還是夏莉在上,椋郎在下,但是轉眼間就變成椋郎將夏莉壓倒的姿勢。


    「夏莉。」


    「……是。」


    夏莉圓睜著眼,肩膀顫抖,溫柔順從地回應,椋郎認為那是理所當然的——因為我是主人,夏莉是眷屬,夏莉必須服從我的命令,無論如何都必須服從,肯為了我做任何事,那才是眷屬。眷屬不會違抗主人,甚至不會有想違抗的念頭,她很樂意為我犧牲奉獻。


    椋郎露出微笑,再一次呼喚眷屬的名字。


    「夏莉。」


    「是……」


    夏莉點點頭,臉上的表情彷佛在尋求救贖般,好似再也無法忍耐的表情——救贖。


    我能給予夏莉的救贖是什麽?答案再清楚不過了。


    是支配。


    夏莉想被我支配。


    既然如此,那麽支配她不就是我的職責嗎?


    那也是夏莉身為眷屬的願望,所以我隻要占有她的身心就好了。


    我隻要用我自己穿透夏莉,讓夏莉想的都是我,使她無法再思考任何事就好了。


    「脫掉衣服


    ,夏莉。」


    「……是。」


    夏莉的手搭在連身裙的胸前。


    「……宗子大人。」


    宗子。


    一聽到夏莉說的那句話,開關又切換了。不,不對——不是那樣的,是恢複,恢複正常了。


    「唔……!」


    椋郎好似從夏莉身上跳起來一般,迅速離開床鋪——我在做什麽?


    我到底在做什麽啊?我剛才是想對夏莉做什麽……?


    隻見夏莉用一臉意外的表情注視著椋郎。


    「哥哥……」


    「……對不起。」


    「咦?」


    「抱歉,我……可惡!」


    椋郎隨即衝出房間。這樣不行,我不能待在家裏,這麽邪惡又肮髒的我,沒有資格待在這裏。


    他衝出大樓,漫無目的地在夜晚的道路上狂奔。


    「少爺……?出了什麽事喵……?」


    雖然洛克追了過來,不過椋郎全力奔跑將它甩掉了。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我——我剛才是想做嗎?大概是那樣沒錯,剛才如果照那樣下去,我可能已經做了。做?做什麽?那還用說,當然是那回事。可惡,太齷齪了,我是魔鬼、畜生、卑鄙無恥下流齷齪,好色的性欲化身……


    我早就知道了,夜魔就是那樣的古代種,這種事我也早就知道了。


    比如說像塔亞奇娜那樣的侍女為什麽會在我身邊,當然是為了照顧我的生活起居,不過照顧生活起居也包括那方麵的事。


    也就是說,當我的性欲覺醒後,萬一憋得忍不住,她就要為我獻身,那是侍女的職責,為此侍女要隨侍在側,名符其實地吃睡都在一起。


    如果沒發生那種事,塔亞奇娜一定已經成為椋郎第一次的對象了吧,而且之後會安排數人成為她的愛妾候補,最後被選上的人就會迎娶為妻。


    ——去死啦。


    隻是為了發泄欲望,就如野獸般和好幾位異性發生關係,還不覺得羞恥,又不是古早時代的獨裁者,椋郎絕對不要那種厚顏無恥的生存方式。


    想到就不禁毛骨悚然。


    自己竟然有可能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在理所當然般地抱過塔亞奇娜後,再同樣去抱其他人——他一點也不願想像那種事。


    「……但是我真的有可能那樣做……」


    椋郎在不知不覺間已走進山裏,話雖如此,椋郎家所位於的三番山地區正如其名,隻要稍微往裏麵走就是山了。盡管距離城鎮並不算遠,但是夜間沒什麽人會進入那地方。


    他停下腳步,用手拍打樹木。


    「我剛才很不正常,那並不像單純忍耐不住而失去理性的感覺,那就像是——自己體內還有另一個自己,那家夥醒過來,把我壓下去後浮到表麵……」


    或許隻是自己這麽想而已。


    那時候的自己——那家夥並不是我,我才不會做那種事,或許自己隻是如此希望而已。


    「不過……真的好險。」


    忽然問,腦海裏浮現夏莉準備脫火服時的模樣,椋郎急忙用手掩著臉的下丫邊。


    該怎麽說呢——那真的非常強烈地性感誘人。


    性格激烈的夏莉,那時候完全服從椋郎,對他言聽計從,真的想做什麽都可以,隻要椋郎一聲令下,夏莉大概願意做任何事吧。


    隻需要一個命令就好了。


    「……不可以,我才不會命令,我不會的,絕對不會。如果做了那種事,那就是我輸了,因為我討厭那樣,身為一個人,我——」


    他不由得失笑。


    「身為一個人嗎……我又不是人類,我是夜魔啊,而詩羽琉她是——」


    不知何故,椋郎無法說出口。


    詩羽琉同學和我不同。


    她是人類。


    椋郎背靠在樹幹上,席地而坐。


    「詩羽琉同學……她會原諒我嗎?我不是人類……我一直欺騙她。我這麽卑鄙,差點就被欲望打敗——這樣的我,有資格擔心詩羽琉同學嗎?但是就算沒有資格,我還是……嗯?」


    椋郎聽到某個聲響。


    往聲音的方向望去,看到一個人影。


    對方正朝這裏走來。


    椋郎不禁歎了一口氣。


    「……是你啊。」


    「對、對不起……」


    藏島縮著身子走過來,在椋郎的麵前停住,不過就算她再怎麽彎腰駝背,她的胸部也不會變小,不,應該說胸部被兩隻手臂夾在中間,更加凸顯了它的分量。


    椋郎將臉轉向一旁——不行,不能看那胸部,不然心情會變得很奇怪。


    「頁是辛苦你了,竟然追到這種地方來。」


    「不、不會的!一點也不辛苦!如果椋郎大人要遠走高飛,不管天涯海角我都——」


    「不用跟來!……你該不會每晚都在我家附近閑晃巡視吧?」


    「並、並不是每晚……兩天一次……不,一周大概四、五天……」


    「幾乎是每晚了啊……」


    「我發誓不會帶給您困擾,請讓我那樣做吧!」


    「說困擾是有一點啦……不過姑且不論那個,難道你都不會困嗎?」


    「……以前會有一些,但是自從吸過血之後……感覺身體狀況好得出奇。」


    「不愧是吸血種。」


    「……是的,我是吸血種,是服侍椋郎大人的夜之眷屬。」


    藏島雙膝跪地,在胸前握起雙手注視著椋郎——與其說是胸前,倒不如說是在胸部裏麵吧,還是老樣子,陷進去了喔。


    「有沒有什麽事是我能夠效勞的呢?不管什麽事都可以,請讓我……讓我做些事。」


    「你也是嗎……」


    「……也?」


    「不,我在自言自語。」


    椋郎本想用右手的中指將眼鏡往上推——但是眼鏡不見了,其實他本來就沒戴出來,眼鏡放在房間裏了。


    「……嘖。」


    他忍不住小聲地咂舌,心情變得更差了。


    「沒有。」


    「……什麽?」


    「沒有你可以做的事,所以你什麽也不必做。」


    「可是……即便是我,至少安慰椋郎大人這種事——」


    「你說的安慰,反正想的一定又是奇怪的事吧?」


    「怎、怎麽會!我並沒有!」


    「你的表情變得相當淫蕩哦……」


    「啊……?」


    「再說安慰是什麽?我有拜托你做那種事嗎?」


    「不、不……那是……隻不過——」


    藏島低下頭,含糊不清地好像想說什麽,但最後還是沉默不語。


    關於詩羽琉的事,藏島在某種程度上應該也知情,雖然不想承認,不過椋郎因為那件事的關係,即便旁人也看得出他心情沮喪,如果是那樣的話,就藏島而言,她也不可能漠不關心吧。


    因為藏島是眷屬,椋郎是宗子。


    「……結杲還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什麽……?原因是指……?」


    「沒什麽。」


    椋郎搖了搖頭——那種事再清楚不過了。


    不管到哪裏,椋郎都是夜魔的遺孤,他無法逃避身為宗子的這個事實。藏島、夏莉、洛克之所以侍奉椋郎,那是因為他是宗子。雖然麗的情況是很微妙,不過如果椋郎不是夜魔的話,她也不會像這樣和椋郎扯上關係了吧。


    ——然而詩羽琉同學呢……?


    如果我不是夜魔而是人類,隻是普通的鄰居的話……


    ?


    即使如此,詩羽琉同學還是會和我做朋友嗎?


    我想大概會吧,我們是青梅竹馬的關係,讀同一問學校,一起歡笑,偶爾也會看到她哭泣的臉——而我如果不是夜魔,我也應該是個更普通的高中生才是,如果我和詩羽琉同學一樣,隻是個普通人類的話——


    「沒意義。」


    椋郎粗魯地搔了搔頭,嗤笑一聲。感覺有種漆黑汙穢的情緒在自己體內翻湧,藏島的身影一進入視線,那樣的感情頓時猛然湧出——開關切換了。


    「藏島。」


    「……是。」


    藏島圓睜著眼,顫抖著肩膀、手和胸部,向椋郎點頭回應。


    這景象有點似曾相識。


    和夏莉那時候相同,完全是相同的氣氛,相同的表情。


    就和那時一樣,椋郞再一次呼喚眷屬的名字。


    「藏島翠子。」


    「是……」


    看到藏島那難掩饑渴、懇求盼望的表情,椋郎的內心一冷,同時湧起一股火熱的情緒。


    「躺下。」


    「……是。」


    藏島身子往地下一躺,濕潤的紅色眼睛仰望著椋郎。


    「你在期待什麽,你這隻母豬——給我叫!」


    「……汪、汪!」


    「不對,不是狗叫,是像貓那樣叫。」


    「……喵。」


    「不行,要叫得像小貓那樣可愛。」


    「喵嗚。」


    「最少也加個動作吧,真是無趣的家夥。」


    「對、對不……」


    「誰準你說話了,笨蛋!」


    「喵!喵~喵~!」


    「再叫!叫可愛一點!」


    「喵嗚~!喵嗚~喵嗚~」


    「哼……」


    椋郎站起來俯視藏島。


    隻見藏島本來要將手伸向身旁椋郎的腳,卻在中途停了下來。


    「怎麽了?」


    椋郎好似對待寵愛的家畜一般,對可愛的母豬露出微笑。


    「你想要吧……?」


    「是的……!」


    藏島渴望地攀住椋郎的下半身,抱緊他的雙腳,過度豐滿的胸部擠壓上去,臉頰磨蹭著椋郎的大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椋郎大人!椋郎大人……!」


    藏島的臉逐漸往上移動,她已經不是用臉頰,而是用整張臉在磨蹭。


    對於那樣的藏島,椋郎則是以冷漠卻又火熱的視線注視著她。


    終於藏島的額頭觸碰到椋郎的下腹部。


    「呼啊啊……!」


    「——嗚……!」


    一股不願稱為是快感的感覺,彷佛火山爆發一般排山倒海而來,不知該說是諷刺呢?還是運氣好呢?多虧如此椋郎的意識才得以——恢複正常。


    「唔啊……!藏、藏島,你在做什麽!快走開……!」


    「呀啊……!」


    藏島被推開而倒在地上,她看著椋郎,驚訝地眨著眼睛,好似完全不明白為何會受到那樣的對待。不過那是理所當然的吧,因為是椋郎命令她那樣做的,然而椋郎卻突然推開她,對藏島來說一定難以理解發生了什麽事。


    沒錯。


    ——是我……就是本少爺下的命令。


    「椋郎大人……?」


    藏島的表情一變,她皺起眉頭,一副憂心仲忡的神情。


    椋郎忍不住後退幾步。


    「……不、不是的,剛才那是——」


    「不是是指……?」


    「嗚……!」


    還想找藉口嗎?真是丟臉。但是梂郎不願相信那是自己做的事。


    可是即使不想相信,那千真萬確就是椋郎命令她做的,因為他自己也記得很清楚,所以也無從否定。


    「忘、忘掉吧,剛才發生的事……請你忘掉吧。」


    椋郎轉身背對她奔逃而出。


    「聽清楚了吧!拜托你忘記剛才的事!不然我會……!」


    「椋郎大人……!」


    即使藏島呼喚他,椋郎當然一次也沒有回頭,悲慘的是他那難以名狀的部分就快要爆發了,總之他隻能拚命奔跑,直到平靜下來為止。


    ※


    ——沒想到讓情緒沉澱,竟然花了一整晚的時間。


    與其說是平靜下來,倒不如說他在山裏跑到疲憊不堪,早上回到家衝過澡後,感覺又精神多了,他不禁憎恨起這過於頑強的肉體。


    不過在跑步的同時,他也思考了許多事情,看來活動身體能讓頭腦也靈活起來。


    然後結論就是——


    目前椋郎能為詩羽琉做的事,隻有每天去探病,幫她加油打氣而已,而且就算椋郎再怎麽煩惱,詩羽琉的病情也不會因此而好轉。


    還有另一件事。


    椋郎對夏莉和藏島下命令,而兩人也唯唯諾諾地聽從命令。


    她們兩人是眷屬,隻要是椋郎這位宗子說的話,她們應該都會聽吧。但是那時候兩人的模樣不太正常,而且椋郎在命令兩人之前,感到一種像是開關切換的感覺,實際上自己也性情大變,變得都不像是自己了。


    這其中一定有玄機。


    於是一到學校,椋郎就決定馬上來試驗一下。


    隻不過對方既不是夏莉也不是藏島。


    「佐佐木同學。」


    椋郎走近座位叫了她一聲,她坐在椅子上轉過頭來。


    早晨的陽光從窗戶射入,將那頭銀色的頭發映照得閃亮耀眼。


    淡褐色的眼眸有如鏡子一般,映照出椋郎掛著詭異笑容的臉。


    「可以借點時間嗎?」


    「有什麽事呢?」


    「可以吧?」


    再問了一次之後,塔亞奇娜低下頭,過了三秒後,她輕輕地點頭答應了。


    「我知道了。」


    不管是帶著塔亞奇娜走出教室之前,還是出了教室之後,他們都受到無數視線的注目,實在相當煩人,佐佐木塔亞奇娜如今在空暮西高算是小有名氣了。


    因為這個原因,要兩個人獨處著實在費了一番功夫。


    不過藏島本來就一直跟蹤在後,而且蝦夷井可能也在暗處監視,所以是否真是兩人獨處就不得而知了。


    「佐佐木同學。」


    椋郎摘下眼鏡,放入口袋裏。


    「好久不見了呢。」


    「我們應該每天都有見麵吧。」


    「這麽說也是喔。」


    開關切換——不對,不是那樣,是由我來切換開關。


    而切換的方法也已經想好了,雖然非我所願,不過我隻想到這個方法——塔亞奇娜。


    椋郎注視著塔亞奇娜豐潤的雙唇,然後看向她的腳,有如舔拭一般凝視她柔滑的肌膚,而且更想像製服之下,那胸部的起伏。原本應該是隨時任由我觸碰的,甚至也可以抱她。


    汙濁的欲望之火馬上熊熊燃起,沒多久就高漲到難以忍受的地步。


    黑暗汙穢的衝動充滿椋郎全身,就在即將滿溢之際——我變得不是我了。


    但是這樣的我,果然還是我。


    「塔亞奇娜。」


    椋郎注視著淡黃色的眼眸,呼喚她的名字。


    隻見塔亞奇娜睜大了雙眼——不過或許是在抵抗吧,她緊閉著雙唇,皺起眉頭忍耐著。


    「塔亞奇娜,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


    「我是?」


    「宗子。」


    「不是那樣,我要你叫我的名字。」


    「高夜……」


    「我說叫我的名字,


    塔亞奇娜。」


    「嗚…………」


    塔亞奇娜淡黃色的眼眸微微顫抖,看起來非常痛苦的樣子。


    有效。


    雖然不清楚原因為何,不過現在的椋郎,他說出的話具有某種強製力,而那種力量特別會對眷屬造成強烈的影響,椋郎是這麽推測的。


    所以如果是那樣的話——塔亞奇娜現在雖然服從於白之血族的「東方博士」基克理德,但她本來是夜之眷屬,因此或許也能像夏莉和藏島那樣,讓她聽從命令也說不定。椋郎就是抱持這檬的想法,所以才有此嚐試。


    就算並不是十分完全。


    實際上也真有效果了。


    隻見塔亞奇娜咬著下唇,手按著喉嚨。


    痛苦吧,再痛苦一點,愈痛苦愈好,這女人背叛了我,而且偏偏投靠敵人,我不能原諒,我怎麽可能原諒——你明明是眷屬……


    椋郎閉起雙眼,歎了一口氣。


    ——明明是眷屬,明明是我的侍女,是我的所有物,然而這女人卻背叛了我。


    我恨塔亞奇娜嗎?沒錯,我恨她。


    而且——我也嫉妒,塔亞奇娜原本是我的人,現在卻侍奉基克理德,這個事實讓我產生強烈又深刻的嫉妒。


    塔亞奇娜是我的人,我想把她從基克理德身邊奪回來。


    這才是我的真心話。


    是我膚淺的欲望。


    「……你做了什麽?」


    塔亞奇娜聲音顫抖地問道。


    不過椋郎隻是搖搖頭,答不出話來。


    時間的流逝有如濃稠的黏液般汙濁,兩人之間隻剩下沉重的沉默。


    先開口的人是塔亞奇娜。


    「我知道遠野同學和宗子的關係。」


    「……什麽?」


    椋郎不自覺地反問,為什麽這時候會提到詩羽琉的名字。


    「遠野同學曾經一度遭到三浦紅綁架。」


    「那又怎樣了?」


    「與『操影術師』相同,三浦紅野是玷汙我們白之血族名聲的墮落者,因此我們親手捉拿她,日前把她交給大目天了。」


    「……你說什麽?」


    「宗子——塔亞奇娜並不是你的敵人,希望你別誤會了。」


    隨後塔亞奇娜便轉身離去,椋郎既無法叫住她,也無法追上前去,因為現在不是做那種事的時候,椋郎在思考塔亞奇娜的話中真意。


    對了,詩羽琉同學被三浦紅抓走的那段期間一直昏迷不醒。


    還有就是——飯團。格外大顆的飯團,炸彈飯團。三浦紅曾經在午休時拿來,強迫椋郎吃下去,那時飯團裏被她加了某種異物,但是卻被椋郎察覺,在廁所裏吐掉了。


    三浦紅的神無式是幻獸召喚。


    人類們認鴻所謂的幻獸隻是幻想中的生物,實際上並不存在,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一部分的幻獸如今仍棲息在地上的某處,又或者過去曾經存在,現在已經絕種。


    據說幻獸之中,有些也帶有人類所無法掌握的劇毒。


    「蝦夷井。」


    椋郎朝四周張望。


    「蝦夷井!你在吧!蝦夷井!出來!不——請你出來!拜托你!」


    「……怎麽了?高夜。」


    隻聽到聲音從後方近處傅來。


    回頭一看,蝦夷井雙手盤胸站在那裏。


    「那麽急著找我,你是決定要認真考慮和我交往了嗎?」


    「別再開玩笑了。」


    「我可沒有開玩笑。」


    「我要說的是正經事!」


    椋郎衝上前去,抓住蝦夷井的肩膀。


    「拜托你!算我求你了,讓我見三浦紅!她在大目天那裏對吧?」


    「……因為否定也沒用,所以我也不會說她不在——不過那種事……」


    「既然她在,隻不過是見個麵,應該可以吧!」


    「隻不過?你說隻不過嗎?別說傻話了!對方是在我們地盤上放肆的大罪人!又不是住院的病人,怎麽可能讓你會麵——」


    「算我拜托你!拜托!我拜托你了!蝦夷井……!」


    「……高夜。」


    「我隻能拜托你!沒有其他辦法了!隻能靠你了!能抓得住的稻草就隻有這一根!我知道這很為難,不過還是拜托你!算我求你了,請你答應吧……!」


    「很好的表情呢。」


    蝦夷井不知何故,竟以一副受傷的表情如此說道,然後——那完全是出乎意料的舉動。


    她的唇堵住了椋郎的唇。


    那是柔軟又冰冷的嘴唇。


    那個瞬間,蝦夷井閉上了雙眼。


    而椋郎則是睜著眼睛,愣愣地看著蝦夷井。


    隨後蝦夷井的嘴唇離開,然後微微一笑。


    「我知道了,高夜,我就讓你見三浦紅,你可要好好感謝我啊。」


    ※


    踏入那彌漫濃霧的山間森林,對他而言並不是第一次。


    濡濕之穀。


    那裏雖不是大目天的根據地,但卻相當於玄關入口,濡濕之穀的後方,是一處通路錯綜複雜,名為大山洞的巨大洞窟,而通過洞窟最深處的萬象廊,就可以到達大目天的居所——無量華座。


    椋郞曾被招待至無量華座一次,因此大山洞和萬象廳,基本上他都走過,不過話雖如此,那充其量也隻是通過而已,內部的構造如何他就不清楚了。


    再說要突破視線不清的濡濕之穀到達大山洞,沒有蝦夷井帶路應該很困難吧,這座山穀有可怕的看守者,若不是蝦夷井也在一起,看守者應該是絕對不會放椋郎通過的。


    從後門進入大山洞之後,如果沒有蝦夷井帶路,椋郎肯定已經迷路了,大山洞內的地形就是這麽複雜。


    「聽好了,高夜。」


    蝦夷井放輕腳步聲,在漆黑狹窄的洞窟裏前進,一邊悄聲對椋郎說道。


    「三浦紅在九十九牢的第十八號牢房,九十九牢和囚禁一般罪犯的土牢不同,那是專門囚禁犯下大罪之人的特別監獄,獄卒雖然隻有一人,但是隻有他一人就足夠了——因為要闖過他逃獄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一直以來都是由他獨自看守。」


    「……想必是相當難纏的家夥吧。」


    「你應該慶幸,幸好我和他——忌介是好朋友。」


    「你嗎……?」


    「有那麽不可思議嗎?我也是有朋友的啊。」


    蝦夷井聳了聳肩。


    「——這裏稱得上是我朋友的人,也隻有忌介而已。」


    「蝦夷井……」


    「什麽事?」


    「沒事。」


    椋郎輕輕歎了一口氣。


    蝦夷井是大目天的庶子——簡單說就是親生女兒,而這裏是大目天一派的根據地,然而她在這裏卻隻有一個朋友——而且那個人還是個獄卒。


    「高夜,你是在同情我嗎?你真是溫柔呢。」


    蝦夷井並不回頭,麵向前方哼了一聲。


    「不過我隻能說你是多管閑事,我能夠分辨可以信賴和不能信賴的人,無法信賴的人我是不會稱為朋友的。這裏的人真的都是敗類,每個人不是想利用我、陷害我,不然就是想占有我,就這一點而言,忌介是可以信賴的人,而且就算我背叛他,他應該也會原諒我。」


    「……你打算背叛朋友嗎?」


    「在你與三浦紅見麵的時間,我會把忌介帶開,因為除此之外也別無他法。」


    「那個……這樣好嗎?讓你做到那個地步。」


    「我是不知道你怎麽想,不過我這個人遵守信義,隻要是我答應做的事,無論如何我都會做到。


    」


    「……老實說我實在不了解你。」


    「如果你說你了解我,我可能會想揍你呢。你也是一樣吧?高夜,你認為別人能夠了解你所嚐過的痛苦、絕望、屈辱嗎……?」


    椋郎答不出話來,隻聽到蝦夷井有如喃喃自語般地說道:


    「其實不用了解我也沒關係,隻是……人總有不想一個人的時候吧。」


    或許每當那種時候,蝦夷井就會來九十九牢找他,排遣自己的寂寞與難過吧。


    過了不久,蝦夷井停下腳步。


    「——就在前麵。」


    「要怎麽做呢?」


    「首先由我進去把他帶出來,進去裏麵之後正麵看過去,右惻有四十九間牢房,左側是五十問牢房,十八號是在右側第九間。我離開這裏三分鍾後你再前往牢房,然後在五分鍾內回來這裏。」


    「我明白了。」


    「不用我說你應該也知道,你隻能和她說話而已喔?還有別太大聲,萬一被忌介發現,那麽即使是我也無法幫你掩飾了。」


    「好。」


    「你一定要遵守時間,另外不管發生什麽事,你都不可以看忌介的模樣——因為他討厭自己的模樣,可以的話,我想他也不想讓人看見。」


    「所以他才會擔任獄卒嗎……?」


    「不是的,高夜。自從被任命為獄卒之後,忌介變得更厭惡自己的模樣,他認為都是因為自己長得那副模樣,所以才隻能待在九十九牢。」


    「……是嗎?」


    「你在同情忌介嗎?你很天真,太天真了,不過——我就喜歡你這一點。」


    「什——」


    「不是謊言或玩笑,這是我的真心話。」


    蝦夷井輕聲一笑,然後彷佛臨時想起似地說道:


    「啊,對了,我想問你一件事——你相信我嗎?高夜。」


    蝦夷井注視著椋郎的那對眼神,看起來真摯無比。


    不過仔細想想,如果蝦夷井現在要陷害椋郎,那可說是輕而易舉。


    她可以假裝把忌介帶開,再通知大目天的人前來逮捕椋郎,其實蝦夷井是有可能這麽做的。


    更何況忌介的事也可能是她捏造出來的故事,再說根本也無法保證這裏就是九十九牢。


    我太大意了。


    在來到這裏之前,我竟絲毫沒考慮過蝦夷井可能是騙我的,我到底在想什麽啊?


    不過——蝦夷井一定沒說謊。


    雖然不知道能不能信任她,但是我想相信蝦夷井。


    「我相信你,蝦夷井。」


    「三分鍾後再行動,知道吧?」


    蝦夷井看起來走得格外匆忙,說不定她是在害羞吧?


    ——別管了,那種事根本無所謂。


    「集中……我要集中精神。」


    椋郎等了整整三分鍾,然後才邁步往裏麵前進。


    剛才先走的蝦夷井,現在也已感受不到她的氣息,雖然不清楚忌介是什麽人,但是椋郎也不覺得有疑似忌介的人躲藏在附近,而且左右的牢房也感覺不出有關著囚犯。


    右邊的第九間。


    就是那裏了。


    金屬製的欄杆門生鏽得相當嚴重,靠近一看,隻見在一間像是窯洞的牢房裏,角落邊有一個人——


    「喂……」


    椋郎頓時停下腳步,表情為之一僵。


    因為牢裏麵確實有人,那人有著人類的外型,抱膝坐在地上,金色的頭發,雪白的肌膚,而且非常白,可以說是白得過頭了,除了頭發之外,全身上下都是白色。


    那個人一絲不掛。


    完全赤身裸體。


    「……為、為什麽……」


    椋郎搖搖頭,什麽原因都無所謂吧,既然已經來到這裏了,時間也有限,而且裸體又如何呢,沒錯,這沒什麽大不了——吧……?


    椋郎咳嗽一聲,囚犯隨即緩緩抬起頭來。


    「……阿椋?」


    「好久不見——其實也不算太久吧。」


    椋郎隻凝視著囚犯的臉——無論如何絕不讓其他部分進入視線,然後手指搭在鐵欄杆上。


    「你過得好嗎?看起來不太好呢,臉頰是不是有些瘦了?」


    「我在減肥呀。」


    三浦紅露出堅強的笑容,但是那毫無血色的消瘦臉龐,卻隻令人看了心疼。


    「你看,我變得這麽苗條,不過胸部可沒有變小喔?」


    「………………」


    隻、隻令人看了心疼。


    別看,不可以看。


    「臀部也是,你看,雖然變小了點,但是這樣反而更好看吧?就是這裏的地板凹凸不平,害我都受傷了呢。」


    「……那還真是可憐。」


    「為什麽移開視線?如果是阿椋的話,我全部都可以給你看的說,像是這裏也是……」


    「你、你夠了沒——」


    椋郎差點就要大吼,不過總算還是克刨住了,蝦夷井才說過不能發出太大聲音的。


    而紅則是發出得意的笑聲。


    「——那麽阿椋你呢?你過得好嗎?看起來好像不太好呢,是不是有什麽困擾呀……?」


    「你……」


    椋郎用力握緊鐵欄杆。


    「你對詩羽琉同學做了什麽……?」


    「那是向人詢問事情的態度嗎……?」


    「閉嘴!你才要給我搞清楚自己的立場,這裏是哪裏都沒關係,信不信我可以現在就殺了你。」


    「哇啊,好可怕,不過你那樣做不會很不妙嗎?」


    「我已經說過沒關係了。」


    「不對喔,阿椋,有關係的。」


    紅站起來,走近欄杆門,然後伸出自己的手指,纏繞椋郎緊握欄杆的手指,椋郎當然想要撥開她的手,但是紅的動作卻比他更快。


    「因為如果沒有紅,詩羽琉同學就沒救了喔?你看……這不是大有關係嗎?」


    「……沒救了?」


    「沒錯,紅為了預防萬一,已經準備了對應的方法。」


    她白皙的手指有如靈蛇一般,從椋郎的手指撫摸到手背上。


    接著紅猛然將臉湊了過來,然後用舌頭舔了舔嘴唇。


    「紅很聰明對吧?阿椋也這麽認為吧……?」


    「什麽……你到底做了什麽?」


    「阿椋也不笨,應該已經隱約察覺到了吧?不然你也不會來這裏對吧?」


    「是毒物嗎?」


    「答對了。」


    紅笑得眯起了眼睛。


    「和用來讓詩羽琉同學睡著的是不同種的毒,為了讓它在經過一段時間後,能夠一點一點地發揮效用,紅可是慎重仔細地做過調整哦,紅很厲害吧?」


    「那是怎樣——怎樣的毒?」


    「名叫卡托布萊帕斯。」


    「——卡托、布萊……帕斯。」


    「那是紅的幻獸,小卡很可愛哦。」


    椋郎憤恨得咬牙切齒——卡托布萊帕斯,他知道這個生物。


    記得在托普塞的『四足獸誌』中,對於卡托布萊帕斯有這樣的記載。『它吐出來的氣息,含有能讓地麵花草枯萎的劇毒,以劇毒的毒草為食,吐出臭氣,這種氣息會汙染空氣,吸入會造成人的聲音和視力衰退,引起痙攣,終至死亡。這種生物繁殖於赫斯珀利亞(西班牙)與利比亞……


    「阿椋,詩羽琉同學現在情況怎樣了呢?症狀進行到哪裏了呢?」


    「………………」


    不行,隻要一開口,一定會忍不住叫出來的,隻見紅噗哧輕笑著。


    「關於小卡的毒,具體來說首先視


    力會惡化,再來就是臉色會變差,全身乏力,感到暈眩,之後會有心悸、氣喘等症狀,感覺很像貧血對吧?」


    「…………三浦……紅。」


    「不過慢慢的會發不出聲音,發高燒,身體發冷,止不住地惡心想吐,還有就是眼睛疼痛,這算是相當明顯的特征吧?到了這種地步,之後就會快速惡化,認知能力下降,血壓也降低,痙攣、意識不清……到了末期的話,你知道敗血症嗎?大概就是像那樣,會引起很多並發症——」


    「三浦紅……!」


    「詩羽琉同學會死掉。」


    「我才不會讓她死!」


    「噓!」


    紅用手指按住椋郎的唇。


    「安靜一點,那個可怕的獄卒好像到別的地方去了,不過要是他回來的話,阿椋會非常困擾吧……?」


    「唔……」


    椋郞死命調整急促的呼吸,拚命地壓低聲量。


    「那個毒是你調合的嗎?」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而且也隻有紅才能解毒喔。」


    「解毒——你會做解毒藥吧?那現在馬上給我做!就在這裏!快點!」


    「你要威脅我嗎?」


    「對,沒錯,你不做的話我就——」


    「抱歉,阿椋,不好意思,就算我想做給你也辦不到。」


    「什麽……?」


    「沒有白之血,紅就無法使用神無式。」


    「……你是說那個液體嗎?裝在小瓶子裏的——把那個與自己的血混合?」


    「對,那就是白之血,正如你所看到的,紅現在全身光溜溜,什麽也沒帶對吧?」


    椋郎不自覺地看到不該看的地方,趕緊別過頭去。


    隻聽見紅愉快地低聲輕笑。


    「東西並不在這裏,不過我有藏了一些,以備不時之需。」


    「……隻要把那個拿來就好了吧?」


    「不對,那樣不行。」


    紅突然露出認真的表情,不,與其說是認真,倒不如說——那是被逼入絕境之人的迫切神情,是演技嗎?不過看起來相當逼真。


    「紅……紅很害怕,不知道將會如何,今後會遭到怎樣的對待呢?這裏很冷,我又是赤裸,而且一直都是這樣哦?你不覺得這樣很過分嗎?」


    「……那是你自作自受。」


    「別那樣說啦,拜托你,阿椋,把紅救出去。」


    「你說什麽……?」


    「如果你救我出去,我就幫你做解藥,我先說好,威脅我是沒用的,反正待在這裏我遲早也會被殺,或是遭受到比死更淒慘的待遇,紅不管怎樣都隻能逃走了,所以阿椋,帶著紅逃走吧——這就是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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