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用不著跟實乃梨也保持不理睬狀態嘛——當注意到這一點,已經是在客用大食堂裏吃晚飯的時候了。


    「那什麽,聽說你們和女生吵架了?」


    「好像是惹得亞美發火了嘛!你們都做了些什麽啊!」


    在小組的男生們獨自占據了一張桌子坐在一起,吃著帶點褐色又冰冷的飯菜時,別的小組的人們滿懷著好奇心在一旁小聲詢問。


    「發生了很多事……從結果上來看,跟女生保持像朋友一樣的關係簡直是幻想。她們全以為男生都是按照她們的想法來行動的,都以為男生就好像她們手中的棋子一樣,隻把這樣的情況才認為是正常現象。想要跟她們保持平等的地位進行交往,絕對是不可能的」


    哢嚓哢嚓地嚼著泡菜的能登尖聲說到,「嘛嘛,就說到這裏吧」北村在一旁勸他。看了下女生吃飯的桌子那邊,大致情況和這裏一樣,果然也在被班裏的其他小組的人問這問那。


    即使房間裏開著空調但仍然感覺很冷,過分寬敞的食堂裏,高中生的人群像蜜蜂築巢一樣吵吵鬧鬧。在那好像快要熄滅的熒光燈下,大家總算可以拜別那個外套,穿上自己喜歡的便服和運動服吃起同樣的東西。不管是不是好吃,單是和大家一起吃飯這件事就應該感到美味與快樂——但是龍兒隻是一味地在想辦法用味曾湯將嘴裏的飯菜灌下去。


    女生們麵對麵在談論著什麽。肯定是在說我們的壞話吧。麻耶看上去直到現在還沒消氣,一直繃著臉,絕對不能讓她發現自己正在從這邊看她。實乃梨雖然也帶著有些困擾的神情,但始終努力保持笑容明朗地和麻耶交談著的樣子,但是結果好像並不盡如人意。


    從現在的情況來看,不要說確認實乃梨的心意了,連與之對話都做不到,看來要保持著一直無法接近的狀態直到修學旅行結束了。明明根本沒和實乃梨吵架,但現在的情況,卻連接近她都不可能。


    到底為什麽會造成現在這種男生vs女生的狀況呢?實乃梨的旁邊坐著大河,她手上拿著筷子,帶著稍微有些猶豫的表情盯著大盤中幹癟癟的水煮魚,那個大胃王竟然一口飯都沒有吃。她似乎與自己一樣非常不順心。但對於大河來,自己是不會去老虎她『為什麽會那樣做』。因為生氣,所以吵架。這是再明白不過的了。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忘記那時的情況。大河為什麽沒對自己——不,她用雪橇敲自己的後腦痛得要死,被那種凶器翻來覆去揍了許多次……真後悔自己連一次都沒有還擊到。


    「喂——小高,要加飯嗎?這裏的飯我都吃了可以嗎?」


    聞聲抬頭看時,春田正端著碗發問。搖了搖頭表示「我不吃了」全部讓給了春田。困擾於沒味道水煮魚的不僅僅是大河。不過,即便如此,還是看上去很漂亮地挑著筷子將魚肉從骨頭上分離下來。


    「沒什麽食欲嗎?剛才開始就一直隻在挑肉出來卻沒有吃不是嘛?」


    被坐在旁邊的北村看到了,龍兒停下手來。


    「咦?為什麽,怎麽了?」


    「……啊,沒什麽」


    看著北村的同時放下了筷子。光去注意一些無關痛癢的事。


    隱瞞了正月裏一起去看新年參拜的不止是大河,北村也一樣。這麽說起來的話,北村對於平安夜晚會上突然失蹤的大河完全沒有過問應該也是因為在龍兒不知道的地方兩個人曾經碰過麵的緣故吧。看著北村堅挺的鼻梁,不知不覺總想要躲開他的視線。


    他應該把和大河之間發生了什麽全部告訴自己!雖然沒有這麽亂想過。但他一句不提,也未免覺很不自然。大河和北村兩個人應該是約好了要對自己隱瞞些什麽的樣子……這種感覺要怎麽來形容呢。生疏感,應該是這樣吧。其實關鍵在於,自己對此覺得有些疙瘩。


    一聲不吭地開始心想著這些。在大河對自己坦言有些事不想跟你說的時候,感覺到底是怎麽樣的?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世界照常進行著,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照常有人生活著,世界上存在著各種各樣的人——對於這種理所當然的事情,卻有一種好像剛剛才發現的震驚般的感覺到底是怎麽回事?


    明明知道人和人之間的相互理解是很困難的,明明從來沒有傲慢地想過可以完全了解別人,但還是想把自己認為是世界的中心嗎,又或者是由於別的什麽原因嗎——


    「沒什麽精神嘛……白天在滑雪的時候,你跟逢阪好像吵過吧,是因為那個的關係嗎?」


    「……哦,不是,我肚子有點不舒服。影響你吃飯了,不好意思。」


    仿佛想要從對自己很遲鈍卻對別人表現得異常敏感的北村身邊逃走似的,龍兒站了起來。感到背後北村強烈糾結的視線的同時,他獨自離開了食堂。


    鋪著沒什麽品味且廉價地毯的走廊盡頭是個寒冷昏暗的休息室,廁所位於休息室的角落位置。


    可能是因為太冷了的關係,這裏一個人都沒有,龍兒坐在並排擺放的某張沙發上,暫且休息一下。即使被問去了哪裏,也可以名正言順地說是去了洗手間。


    朝對麵的落地窗望去,入目的是整個雪景。雖然天空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仍然有客人在享受晚間滑雪的樂趣,由於明亮照明的關係,滑雪坡上反射關白色的反光。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下起的雪花在燈光下緩緩飄落,這場景美得讓人想要把它保存下來。但是,僅僅是這麽想而已,現在的情況下完全沒有去拍照的心情。保持著思考的姿勢閉上了眼。


    「……歎——歎……」


    「捕抓倒歎息聲了喲!」


    差不多是跳起來似的猛然轉過頭。


    抓住了喲!一邊說著一邊擺出抓到姿勢的實乃梨就站在那裏。上半身穿著羊毛拉鏈衫,拉鏈一直拉到了下巴,下半身則是很隨意地穿著滑板褲。


    「在這種地方一個人坐著歎氣可不好喲!」


    雖然臉上帶著些許憂慮,但還是努力笑著的實乃梨對龍兒說到。驚愕到都難以呼吸,充滿驚歎號的腦中一片空白地說道,


    「……為什麽你會在這裏……哦,洗手間啊……不好意思,我隻是在這裏隨便逛逛而已,你不用顧忌我,加油去吧」


    擺出連自己都不太明白意思的加油姿勢,想為實乃梨送行。


    「不—是—啦!我看到高須君離開了之後,借口「我去洗手間」也溜出來啦!」


    「唉!……」


    「有話有話想說,秘密的話喲」


    在保持著加油姿勢的龍兒麵前,實乃梨迅速轉過身去,隔著桌子,走到他對麵的沙發上。隻見認真地看著龍兒。在近處注視著那雙烏黑發亮的眼眸,龍兒的心好像被什麽東西緊緊攥住了一般。想問「為什麽」,嘴巴終究沒有那麽直接,


    「何事稟報……」


    雖然好像是以前貴族似的發言,但實乃梨應該能聽懂,


    「其實我一直在找機會哦,你看,我這邊的麻耶是那個樣子,你那邊的能登君也是那幅模樣吧——」


    「哦,哦……」


    我其實也一直在找機會啊!——龍兒暗暗心想,於是就像木偶似的不斷點頭回應。喂,慢點,這個算是哪種發展?臉上雖然表現出平常表情,但眼睛已經熱的能煮雞蛋了。身體變得像機器般僵硬得發出了格格響,全身上下難以置信地不停顫抖。為了不被實乃梨發現,很隨意地動了動身體,試著將雙腳夾在一起,但是顫抖仍然停不下來。微弱的搖動也停不下來。啊啊,希望老天保佑啊。


    這是確定櫛枝實乃梨心意的機會。


    得到另一種答案的機會。


    ——不是嗎?現在,或許正是…


    麵對麵,朝著嗯嗯啊啊搜腸刮肚尋找語句而苦惱的龍兒,實乃梨說


    道,


    「不要讓吵架繼續下去了,我想要完美地解決這件事」


    她皺眉認真說到,完全沒有提及兩人之間的事。


    ……哈啊……龍兒歎了口氣。


    算了,沒什麽好急的。慢慢來就可以了。


    「那你想怎麽做?」


    「這就是我想要找你商量的。難得的修學旅行不是嗎?絕對不想就這樣一直吵到結束的,你說是不是。想讓大家跟原來一樣好好相處。」


    「這個……我也是這麽想的。」


    大概比你想的還要更實際一點。沒出聲,朝實乃梨看了回去。實乃梨繃緊著臉點了點頭,不顧禮儀地脫掉了拖鞋,舒適地盤腿坐在沙發上。


    「就沒有什麽好辦法嗎?關鍵在於,嘛,結果上來說……麻耶喜歡北村君這個問題是原因的一方麵。」


    「……」


    龍兒的身體更加僵硬了。生命活動都停止了,幹脆就這樣變成石頭算了。


    「在這個前提下……說起來這次是能登君說這說那才會開始吵架的。以這為開端,大家才紛紛說了一些抱怨的話……嗯……很麻煩呀……」


    實乃梨沒有注意到變成石頭人的龍兒。正當龍兒即將失去意識的時候,他昏昏沉沉地想到。真是可以的,竟然在自己曾經甩了的男生麵前談論別人的戀愛生活……即使這樣,也要像僵屍一樣複活過來再一次掙紮著重新來過。對於自己麵前的這種狀況,雖然實乃梨並不知情,


    不過無防備的,完全沒意識的實乃梨卻再次突然把臉湊過來說道,


    「不知道高須君知道嗎?能登君妨礙麻耶戀愛的原因是由於那個……大河喜歡北村君的『誤解』的關係。因為想要支持大河,所以才和麻耶卯上的……」


    對於她的天生遲鈍,龍兒突然感到很生氣——雖然知道那並不是她故意的,但仍然控製不住心底湧出奇怪的心情。你在搞什麽啊,想要這樣對她說的,真是什麽都不懂的家夥啊。明明是好朋友,直到現在還不明白大河的心意。


    龍兒渾身上下感到了那種坐立不安的煩躁心情,


    「……其實不是誤解吧」


    龍兒不經意地發出了尖銳的語調。實乃梨吃驚得瞪圓了眼睛。


    「對於櫛枝來說,大河的事也有不知道的時候吧。雖然沒對你說,但是大河是真的喜歡北村。」


    「……不可能。沒有什麽不知道的哦。大河的事我全部知道。」


    還敢這麽說——在心情惡劣的狀態下,真想要把大河和北村一起去新年參拜的事說給她聽,但龍兒好不容易忍住了。這種事就算宣傳出去也沒什麽意義,不過就算實乃梨不知情,事實就是事實。


    並且,龍兒知道這件事,實乃梨隻是把自己不知道的事當成別人也不知道罷了,


    「……總而言之,事態比你預想得要複雜得多。雖然我也希望大家能夠各好如初」


    「複雜得多……可能是這樣吧。可能要比我預想的,並且比高須君預想的都要複雜吧。」


    撅著嘴,實乃梨將礙事的劉海捋了上去。休息室隻聽到不怎麽起作用的空調聲,龍兒有些不愉快地閉上了嘴。實乃梨也不說話了。


    ——互相之間肯定都存在「不想說」的部分。


    實乃梨把自己甩掉龍兒這件事裝作從來沒有發生過的樣子。別提起這件事喲,她覺得就算不這麽說,龍兒應該也是理解的。


    然而龍兒並不了解。也無法忘記這件事,並且還存著想要重來一次的念頭。讓我聽聽你的真正心意,他想這麽說,卻沒能開口。


    話好像卡在喉嚨中了一樣,除了一些試探性的話以外什麽都說不了。


    想想不久以前明明還可以很正常對話的,為什麽現在就不能順利進行了呢。


    「……要怎麽辦呢。真的是。」


    實乃梨低頭嘟囔。然後龍兒意識到不能正常進行的原因了。


    在實乃梨和自己之間存在著難以消除的矛盾。


    實乃梨那邊好像完全沒有想要和龍兒配合的意思,那隻有自己和實乃梨配合……也就是說,除了裝出從來沒有發生過被甩和甩人的事情外,矛盾就不能消除。


    然而眼下,自己在應該裝作沒有發生過被甩的這件事上失敗了。


    「真希望有魔法一樣的契機突然飛到麵前,讓大家和好如初呀!」


    「……嗯……」


    兩人間不相符合的齒輪,沒有進行修正,反而開始發出刺耳聲音了。這樣下去的話就要壞了。龍兒雖然知道,但是什麽都做不到,隻有呆呆坐著。


    如果自己不能同樣配合實乃梨裝作身處「什麽也沒發生過的世界」,兩人間的齒輪就無法回到正常工作狀態。


    但是這樣的話,除了自欺欺人以外什麽都不是。


    是的——至今以來,其實什麽都沒有正常進行過。


    一起搬大河東西的時候是這樣。窗邊說話的時候是這樣。在大河公寓廚房的時候是這樣,之前滑雪的時候是這樣,相視而笑的時候,什麽時候都是這樣。


    以為是正常進行著的和以為這樣可以愉快地保持下去都是因為龍兒成功地欺騙了自己。是因為抹殺了自己的想法,配合實乃梨的關係。一旦想要掙紮著改變實乃梨的想法,馬上就破壞了平衡。就好像之前滑雪時候的一樣。


    「嗯——必修要做點什麽。畢竟是難得的修學旅行。這個是最後一次了嘛……真是討厭,為什麽非要這樣不可呢」


    實乃梨呼地歎了口氣,緩緩地將手伸進口袋,取出一個小小的閃閃發光的東西。單手將討厭的劉海捋了上去,然後用那個,


    「……那個,怎麽回事。」


    「嗯?你是說這個發夾?是大河給我的哦。說什麽「是寶物哦,絕對要好好保管」。很可愛吧,啊,不是說我,而是說發夾喲。」


    在微笑著的實乃梨頭發上,閃耀著橙色光芒的正是龍兒挑選的發夾。說起來那時候本想給春田的,就在想要把它從大河那裏拿回來的時候班主任出現了,從那之後就再沒見——一直在大河手上。


    「……哈哈哈……」


    笑著低下了頭。


    已經足夠了。


    那麽想著。已經知道了。看到實乃梨戴著可以算是思念殘骸一部分的發夾,龍兒知道齒輪已經完全壞了。


    就是因為想要將完全不配的齒輪硬配在一起的原因,你看——完全被弄壞了。


    希望保持這樣,什麽都不要變,實乃梨這麽說到,大家如果能一直保持這樣就好了,永遠保持這樣。


    要維持這樣,大家就必須配合實乃梨的齒輪,對於那個發夾到底是從哪裏來的東西,要完全隱藏起來,讓其沉入黑暗中,必須要抹殺掉事情的真相不可。不能不抹殺掉真實的自己。龍兒必須將自己的心封存。


    配合實乃梨裝作身處「什麽都沒發生過的世界」大笑著說被甩這種事『從來沒有過』,已經全忘記了,不得不和實乃梨一樣繼續擺出這種種表情。


    但是,這種事已經做不到了。


    那是因為,龍兒和她的心都是活生生的。想要抹殺的話,會噴出鮮血。


    至今為止的狀況,都是實乃梨創造出來為了證明『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相互接碰也好,相視而笑也好,都是這樣。現在特地和自己見麵也是這樣。全都是這樣。


    全部都是因為『那種事』什麽的『從來沒有發生過』,所以才會發生——都是因為實乃梨想要讓這些變成這個樣子。龍兒如此心想,


    「啊哈哈哈……是這樣啊……原來是這樣啊」


    「……怎麽了,高須君。一直不說話,喂,怎麽了,喂」


    「沒什麽,已經,足夠


    了」


    頭仍然低著,但是兩眼睜開著。


    已經全身是傷了。已經受不了受傷流血繼續欺騙下去了。


    實乃梨「維持現狀」的願望其實就是龍兒持續抹殺內心的日子。實乃梨明知龍兒不這麽做的話「維持現狀」就無法成立,明知會如此才故意在聖誕前夜甩了龍兒,並依舊希望能夠「維持現狀」。


    我很傲慢也很自私——以前,實乃梨曾經說過這樣的話。終於知道是為什麽了。


    這其實是說,如果喜歡傲慢又自私的我的話,在知道這些之後隨便你喜歡。我希望你能夠持續抹殺自己的內心,這點希望你能了解。我不能對你進行答複,如果這樣也可以的話那就隨便你喜歡。


    但是,為什麽?


    為何不幹脆說「我討厭像你這樣的,不可能和你交往」呢?


    哦——原來如此。是因為傲慢又自私吧。是因為沒有給予對方傷害的勇氣吧。但是這反而更加給對方帶來了更深的傷害。


    「高須君……高須君!到底怎麽了?發生了什麽?……對不起,我說錯了什麽了嗎?」


    抬起了頭,笑著告訴她說,沒有沒有,什麽都沒有。龍兒邊笑邊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朝後退了兩大步,與實乃梨拉開距離,對於實乃梨「要去哪裏?」的詢問聲置之不理,離開了那兒。


    大家應該都還在吧。維持著笑容快步走過走廊,回到了吵鬧的食堂。回到了自己空著的桌邊。


    「我先回房間去了。肚子有點痛。鑰匙給我吧」


    「……高須……」


    龍兒知道北村正用詫異的表情看著他。也知道能登和春田都停下談話來看著他。


    但是什麽都不想說,龍兒拿著鑰匙離開了食堂。


    ***


    曾經以為人生中最失敗的夜晚是在平安夜那天。沒想到這麽快就更新了這個最失敗記錄。


    龍兒一個人回到昏暗又布滿灰塵的房間,煩躁地從房間的角落處堆著的睡眠用具中取出一套,鋪在房間最角落的地方。床單都沒有折過就直接將墊背壓了上去,然後將枕頭和被子扔了上去,不去洗掉身上的汗水,直接鑽了進去。至少一個小時,不,三十分鍾就可以了,想要一個人這樣待會。希望誰都不要進房間來。


    那個晚上,有可以回去的家,有一張可以不被任何人看見自己鑽進去模樣的床。再加上染上流感,腦子一片混亂,回來路上的記憶就像做夢一般模糊。那肯定也是拜發高燒所賜。


    但現在所有的情況卻異常清晰地展現在眼前,仿佛刻進了大腦皮層一般。


    櫛枝實乃梨是絕對不會接受自己的。櫛枝實乃梨就是這麽決定的。這是無法改變的現實。她用「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態度將一切,龍兒的單相思全部處理了,單方麵地處理了。她完全沒有想過要停止她齒輪的轉動,絕對沒有。


    不知道她為什麽這麽決定,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這麽決定。總之,實乃梨是絕對不會接受龍兒喜歡她的那份心意。就連這份心意存在於這個世上都不承認。這世界上沒有什麽幽靈,ufo什麽的肯定是看走眼了,高須君是不喜歡我的——就是這樣。


    就是這樣。


    但為什麽?


    怎麽會這樣?


    蜷縮著身體抱著枕頭,緊緊地閉上眼睛。咬著嘴唇。拜托了,求你了,誰都不要進來。就在這時候門呼的一聲開了。


    「高須,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了?」


    「睡了?有點讓人擔心啊,高須」


    「真的是拉肚子嗎?自己一個人吃了些什麽啊?」


    ……簡單地打破了自己的希望。伴隨著吵鬧的腳步聲,三個家夥毫不顧忌地靠近了被子邊。


    這不是真的吧——雖然很失望,這卻是現實。


    雖然感受到友情,但現在還是希望不要管我。龍兒裝作什麽都聽不到,繼續抱緊被子裝睡。「喂,我說——」……春田突然將手指插向了龍兒腹部中央位置。如果真的是肚子痛的話現在應該發生嚴重狀況了。然後不懂氣氛的春田說道,「唉?真的睡著了?」……他用力拉扯被子。龍兒暫時抓住被子的邊緣負隅頑抗,


    「……切」


    「喂!怎麽,真的睡著了?」


    因為抵抗過多會暴露……於是被子被拉開了。臉上不爽地感受到盯著自己看的傻瓜們的呼吸,龍兒用盡全力蜷縮起來,將眼睛死死閉著。


    雖然有點說不過去,但是這種情況下,沒有力氣在大家麵前開口。不管怎麽說,現在隻想一個人呆著。所以,無論如何,希望把這個認為是「不要管我」的信號……


    「……睡著了啊,沒辦法了呢,那就別去管他了吧!」


    對了對了,這樣就可以了。對不起了,春田,大家。正當感到稍微安心了一點之後的瞬間,能登嘴裏吐出了極富衝擊力的發言。


    「啊,我說北村,你在做什麽啊!為什麽要突然把衣服脫掉啊!?」


    咕,假睡的眼皮顫抖了一下。不要啊,不要這樣啊。非常討厭的感覺和預感向龍兒襲來,他不禁屏住了呼吸。


    「哦,高須都已經睡了,我也想準備睡覺了呢」


    「哇啊——!隻脫下半身,到底有多麽變態啊,大導師的……家夥!」


    「我準備上身就這樣穿著睡。我的包,包放在哪裏了呢?」


    「不要啊!那家夥在做自由活動!」


    「快點把那個真人尺寸的小bei收拾一下啊!」


    北村……你的包在堆放行李下麵的地方!雖然龍兒拚命發送心電感應想要告訴北村,然而很遺憾,北村無法接受到。啪嘰,啪嘰,在榻榻米上傳來光是想想就覺得很恐怖的北村自由行動的腳步聲,更加恐怖的是,那個腳步聲到達了龍兒枕頭的正上方。正正好好在正上方停下來了。不會是跨在頭上吧,這樣的想像在腦中穿行。


    「……哎呀,不好,怎麽腹部有點不可思議的氣體……」


    「正麵直擊啊北村,正麵直接!沒有任何阻擋之物」


    「哇!真是差勁啊,小高真慘啊,超可憐!」


    不是吧。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停,停,停啊,停下來啊——隻聽『卟』一聲,


    「混—蛋—家—夥—!北村你這家夥,竟敢將充滿大量的大腸杆菌不幹淨的毒氣噴到我臉上——唉??」


    龍兒站了起來。


    「……騙你的啦」


    「……相信了呐」


    「……相信了啊」


    看到三個混蛋的臉。在龍兒的頭上,北村正常地穿著運動衫,將兩手重疊在一起,歡快地朝裏吹氣「卟,卟,卟」。


    「你,們,這,些,家,夥……」


    龍兒整整呆呆地看了他們五秒鍾,


    「……哇!你們知道我剛剛是多害怕嗎!?」


    「不好意思了,但是感覺你的樣子很奇怪」


    北村隱藏在鏡片後麵的眼睛發出認真的光芒。在他的麵前,龍兒抱著頭,痛苦地掙紮。你們的演技才是真的很奇怪呐,想要這麽說但是沒有說出口。


    「那麽,到底是怎麽了?」


    能登那隻有北村一半大小的眼睛也在眼鏡後麵拚命地睜開(一點都不可愛)。然後春田說,


    「腳放進來了哦」


    因為龍兒剛剛蓋著的被子有點暖爐的感覺,於是他強行把腳放了進去。


    「……其實,也沒有什麽」


    「沒有什麽的人會一個人回房間裝作睡覺的樣子?高須,以前也關心過我的事,聽過我傾訴不是嘛,這次換我,我們來這麽做了。如果是可以辦到的事,也想幫你,我們都很擔心你啊。說出來吧,拜托


    了」


    規範地正坐在榻榻米上,北村說著靠了過來。相當明白北村說這話的心情。自己在北村變成金發的時候也真的很擔心。


    但是,有些話是不能說的,北村不也一樣嗎?龍兒心想,


    「……說吧,拜托了」


    ——對於如此心想的自己,龍兒一瞬間突然感到很慚愧。


    抬起頭的瞬間,與北村那坦蕩毫不做作的視線相遇了。當然能登和春田也是坦蕩地盯著龍兒的眼睛。


    這些家夥們,是夥伴啊。


    是一群無藥可救的,夥伴。


    夥伴的話,應該相信自己才對吧?如果不說的話,那就應該相信自己有不說的理由才對吧?


    投降了。龍兒真的是無意識地舉起了雙手。無條件投降了——輸了。


    「……雖然,一直,都沒說」


    輸了的家夥必須將不想給任何人看的隱藏部分全盤托出。這就是男人世界的法則。


    不停地躊躇著,啊——嗯——不斷地撓著頭,然後,


    「……我,喜,喜歡……」


    好不容易從喉嚨中擠了出來。


    一點……一點……不斷地小聲說著時,春田調整了自己的姿勢。能登和北村早已經是正襟危坐了。


    「……櫛,櫛枝」


    「……唉!?」


    「啊……!」


    「……繼續說下去!」


    「……聖誕前夜的時候被她甩了……」


    「唔……!」


    「……噢!」


    「……再繼續說!」


    「……剛剛,又,在那裏,談了一下……完全結束了……」


    「……咕」


    「喔……」


    「……呼,繼續講下去!」


    「這樣就結束了呀!」


    萬歲——將雙手高高拋起,然後,消失吧!龍兒就這樣全身虛脫了。一下子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腦中變得一片空白,仿佛燒盡成灰一般。現在若是有陣風吹來,他就會化作塵埃,飛散開來,如此消失。


    大家都沉默著。


    沒有說一句話,北村悄悄看了一下能登。能登緊張地看了一下春田。然後春田緩慢朝龍兒看過來。


    ……


    「「「「哇哇哇哇哇——————!!!」」」」


    突然爆發出聲音。


    四個人一起「喔喔喔喔喔!」「噢噢噢噢噢!」「卟卟卟卟卟!」「啪啪啪啪啪!」,然後「我咧——!」想傻瓜一樣大叫著轉圈,「喝——!」一下站起身,猛揍被子,痛苦狀翻滾,抓著榻榻米,彎背繼續翻跟頭。


    「怎麽會啊,什麽時候開始的啊,高須!?櫛枝……櫛枝!櫛枝!?」


    「為什麽高須會這樣啊,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


    「櫛枝!?櫛枝!?唉,櫛枝……難道真的是喜歡櫛枝!?」


    啊!龍兒抬起頭仰麵看著天花板,


    「就是這樣!櫛枝實乃梨!我對那個完全搞不懂的女人整整喜歡了一年多,不行嘛!但是,對方完全不把這當回事的態度啊!把這當作是沒有的事情啊!她裝作是沒有的事啊!……沒有的啊!……為什麽啊哇哇哇!」


    激動地衝向被子。怎麽樣都無所謂了,吸進水蛭也沒有關係,發生過敏現象也沒有關係,就這樣哭出來也沒有關係。給這些家夥看到也不會有任何問題了。如到如今再出現什麽問題都不成問題了。


    「但是話說回來,櫛枝不是跟高須關係不錯嗎?我記得看到過很多次你們倆交談的情景,覺得你們關係很不錯不是嗎?」


    隨著能登的聲音「我也這麽記得!」憑借模糊的記憶,與能登關係很好的春田也和他統一口徑。這些算是安慰話嗎?雖然龍兒想要否定他們,


    「為什麽櫛枝會甩了高須!?有什麽理由!?總覺得不能接受啊,我不能接受啊!也沒聽說過有男朋友,有其他的喜歡的人!?但是櫛枝喜歡的男生什麽的……絕對絕對,不存在不是嘛!?到底是為什麽!?」


    「這種事,我才想知道呢!?你去試試問她本人吧!」


    基本上是自暴自棄了,龍兒大聲叫著。就在這時,


    「……走吧。去問問看」


    唰的北村一下站了起來。什麽?龍兒向上看了過去。


    「我也不能接受。要說為什麽的話,如果我是女生,絕對會和高須交往的」


    我也是我也是!……能登和春田都放聲說著。北村的表情非常認真,用中指推了推眼鏡,毫不猶豫如是說。


    「你,你傻了!?別開玩笑了,一點都不好笑!」


    「嘛,除了向櫛枝問高須的事之外,我也想向女生集團進行抗議」


    「那就一個人去那邊!不要找我一起去啊!」


    北村將手輕柔地搭在翻滾的龍兒肩上,貌似睿智地說出一句傻話,


    「對於高須來說,比起帶著這樣的心情睡覺,不如堂堂正正地麵對以櫛枝為首的女生集團。今天已經發生了很多很多事了,我也覺得腦袋很漲。去吧,可以解決的。變成這樣了的情況,就應該橫下心來,徹底找女生集團好好談談不是嗎!爭吵中產生不了任何東西!相互理解才是社會和諧的第一步!這個世界是隻有男人和女人的世界!」


    「不對不對不對!很奇怪!?不要把我卷進去,拜托了!」


    擺著手拚命想阻止北村的暴行,


    「不——高須,我也想要向女生集團抗議。所以說走吧走吧,女生的房間好像是在下麵一層」


    「小高!這樣就能把小高報仇雪恨了!把我們重要的小高……為什麽把小高,把小高,為什麽把小高,把小高,甩了,這種事我不允許!櫛枝你這家夥!」


    「那好,走吧,現在去」


    「那行,大家走吧,高須也去」


    「要你血債血還,櫛枝你這家夥!」


    龍兒使勁抓著幹勁滿滿的北村的手想要阻止他,


    「算了算了!不要去了!總之先坐下來,怎麽樣!?」


    「能登,拿好鑰匙,走了哦!」


    反過來手被北村抓住,然後被這樣拖出了被子。「慢點慢點,真的假的啊,我說你們是認真的!?」麵對龍兒的叫聲,大家很認真地朝他點了點頭。


    「這簡直是在演忠臣藏,高須。你是淺野內匠頭的話,我們就是赤穗浪士了」


    (natural注:演忠臣藏是指以元祿赤穂事件為題材所創作出來的歌舞劇、電影等。元祿赤穂事件是發生在江戶時代中期1701年4月21日在江戶城中赤穂藩藩主的淺野內匠頭長矩由於仇恨砍傷了高家旗本的吉良上野介義央後,被判切腹。之後,淺野的舊臣大石內藏助良雄和手下的赤穗浪士47人在1703年1月30日攻入吉良宅邸,殺死了吉良上野介,並將其首祭於主君的墓前,後被處切腹的事件。)


    「你們是把我當成幌子了吧!?」


    「對了對了,櫛枝是吉良。但很紳士我們隻是與她們進行交談而已。ok,房間鎖好了」


    「不可能進行談話的,肯定又會吵起來不是嗎!?」


    「嗯,吉良啊,很帥唉,我收集了全集哦!文字雖然稍微有些難懂!我要不要也把頭發剪成他那樣呢,但是拿著漫畫去理發店的話好像會有點不好意思哦!?」


    在春田沉浸在自己傻瓜氣氛中的時候,北村和能登早已經跑到了走廊上了。春田也立刻跟了上來,


    「……唉!混蛋,已經……算了,我不管了!隨便怎麽樣吧!」


    龍兒差不多是半哭著,但是禁不住沉浸在被說成是忠臣藏的世界中。為了趕上夥伴們,他全速跑了起來


    。


    ***


    「攻過來啦,女生們!趁早乖乖得把門打開……開門了啦!?」


    抓著廉價的門把手一下子轉了開來,北村睜大眼睛轉過頭,不要啊,住手,回去啦,龍兒謀略關上那扇門,


    「真走運!怎麽怎麽,女生們!不管你們是在換衣服還是在幹什麽,總之這是不鎖好門的人不才喲,裸露症!」


    「走吧,北村和高須上吧!」


    春田毫不猶豫的打開大門,以敢死隊的架勢衝進屋內。能登也推著北村的背,拉著龍兒的手緊隨其後——於是四人就一鼓作氣衝進了女孩子們的房間。龍兒不禁繃緊了身體做好覺悟,等待著即將到來的尖叫與謾罵風暴——但是……


    「啊?什麽嘛,屋裏沒人啊!」


    「真的……還真是沒防備啊……說起來,這到底是啥啊!」


    環視八張榻榻米大的房間,龍兒的臉不禁像被鬼上身的恐山神婆一般皺了起來。這裏,真的跟我們的房間是同樣的格局嗎?


    五人份的行李,全都雜亂地堆在榻榻米上。有拉上拉鏈的還算是好的,有幾個甚至是拉鏈全開,裏麵裝的東西也都散了出來。其中刷子啊熱卷發夾啊帶著掛墜的手機啊裝化妝品的小袋子啊雜誌啊……等等一大堆搞不大清楚的女生用雜物,撒了一地。也不管上麵的濕氣沒幹,脫下來的滑雪衫就那麽七零八落地扔在榻榻米上。掛在架子上的製服也隻有兩件外套和四條裙子。而最後給龍兒致命一擊的是,居然還有一隻襪子,孤零零地被扔在牆邊……對於奇數存在的襪子這種東西,龍兒實在無法原諒。


    「……怎麽會邋遢成這個樣子……!喝啊……!」


    「忍耐高須!不能清理掉!」


    即使被北村按住肩膀,龍兒也還是不住地顫抖。順帶一提,男生的房間在龍兒的指示下全員將行李收拾得整整齊齊,脫下來的製服自然也掛在衣架上。不用說滑雪衫也有好好的擦幹濕氣,晾在窗邊。私人物件每次用完收回包包更是鐵則。


    在僅僅八張榻榻米大的房間裏麵,擠進了四五個高中生。不好好收拾的話,不是連舒適的privatezone(私人空間)也沒有了嗎?而且雜亂是會傳染的。一旦有一個東西沒有收拾好,汙染就會擴散到它的周圍。整個生活環境都亂掉了的話,在其中生活的人的精神也會跟著亂掉。實際上,生活在這麽雜亂狹小的房間中,自己也不可能覺得舒服吧?


    明明是這樣的卻還……算了,不過就算隻是三天兩夜的短居,難道就不想過得更舒心一點嗎?至少,製服和滑雪衫什麽的請不要搞成這樣。滑雪衫會變臭不說,裙子的皺褶也會變得亂糟糟的……啊,不,不行。狠狠地咬了咬嘴唇,龍兒拚命將目光從想要去整理的區域移開。


    「人走了卻連門也不鎖……是搞錯了以為是自動鎖,跑到哪兒的房間去玩了呢,還是去洗澡了呢?說起來,這幫家夥到底帶了多少糖果過來啊!」


    能登也呆呆地望著屋裏的慘狀,然後突然「啊哈」叫了一聲。


    「怎~麽了!小能登!」


    「找到了!吊帶衫一件!水藍色的!」


    「我也找到幾條還濕著的毛巾~!yeah~!」


    對於高高舉在手的寶物,相互眨著單眼慶賀戰利品的能登和春田,2-c的良心·北村勸說道,


    「好啦好啦,給我住手你們兩個!這再怎麽說也過了——高須也給我住手!」


    「……啊不,不是那樣的,不是那個意思」


    龍兒慌忙將終於忍不住撿起來的不知誰的襪子藏在身後。


    「真是的,連高須你也……不許碰觸私人物品,大家趕快都放回去!……哎喲不好,好像踩到什麽了。這是……芳香油?……哦~……是手霜嗎?還是擦臉的呢……嘿~……嗯,是芳香油,有芳香油的味道」


    「……哪個哪個?哦哦……」


    「……是芳香油沒錯芳香油……」


    「……嘿……有點淫蕩的味道呢嘿嘿嘿」


    北村將小管中的油膏擠了一點到手背上,眾人都唔唔的聞起他的手背來。「啊,滑滑的」,不知不覺加入行為可疑隊伍的北村說到——這算哪門子的2-c良心啊。


    「……嗯嘿嘿」


    突然春田笑了起來。


    「我們現在這個光景……從旁人看來已經是完全的變態了吧~會被逮捕的哦~」


    「什麽啊,說什麽傻話。我們可是來這兒攻陷敵陣的哦?目的可是很硬派的哦」


    就算是這樣,就算是這樣。龍兒和北村還是不禁對能登的話一起點了點頭,但是


    「不過我們現在,還真是超~厲害啊~」


    ……要說起來的話,唉,看起來可能是很厲害啦。


    把不知誰用過的毛巾圍在脖子上的春田,還抓著吊帶衫的能登,藏著襪子的龍兒,以及,把油膏擠在手上嗅來嗅去的北村。


    按住手背,北村說道。


    「……別人看起來的話,還真是這樣呢。貌似有點危險呢。但是我們可不是來亂翻女生私人物品的變態家夥。雖然結果上來說現在這種情況是會給給人帶來這種印象,但那也不過是結果論而已。隻要在女生回來之前把一切還原,我們就又可以伸直腰板了不是嗎諸君?」


    真是漂亮的演說。大家都一致表示同意,但是就在這個時候。


    吱呀……傳來了,在亂翻女生私人物品的變態家夥們所在的房間的房門,被打開的聲音。


    ***


    來的人是誰不好,偏偏來的是大河。


    千鈞一發之際擠進壁櫥裏麵藏起來的男人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為什麽偏偏是女生中最凶暴最不講道理的大河,一個人回到了房間呢。


    從沒有完全合緊的壁櫥門邊透進些許光亮,從那裏可以看到屋內情景。


    「……這次事情大條了呀大條了呀……」


    噓!雖然讓不斷呻吟的春田噤聲,龍兒自己也被過度的絕望感所壓倒,目前正處於即將失禁的邊緣。想也沒想就跟著擠進來藏起來,結果現在所幹的事情就變成了典型的偷窺狂——這樣一來變態度豈不是比闖空門亂翻私人物品一口氣上升了兩個多等級多?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就算再想說什麽「我們是硬派」「我們是來攻陷敵陣的」也說不出口了,沒可能說的出來。


    咚,對於嚇得不敢出氣,卻也隻好躲起來的龍兒他們正在偷窺一事一無所知,大河隨手將手中鑰匙扔到榻榻米上。順便一提,完全沒有注意到門沒有鎖上的樣子。


    是去洗過澡了嗎?


    穿著連帽衫和難得很相襯內褲的大河,一頭長發還濕濕地沾著水珠。紅著臉,呼~地深吸一口氣。


    然後一邊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拭著頭發,一邊抓起扔在屋子正中央的吹風機。接著一邊拉扯著電線,一邊向四周張望著什麽。看來是在找插座的樣子。


    順帶一提,在大河跟前牆壁上很顯眼的地方就有一個插座,不過片刻之後大河露出無精打采很可惜的樣子,


    「……沒有嗎……」


    這麽嘀咕著垂下了肩。


    呀哈,龍兒直接從坐著的布墊上滑倒。要不是屁股落下的地方正好有能登的腳墊著,大概就已經發出聲響。


    「……高須……!」


    「……抱歉……!」


    雖然用比呼吸聲還小的聲音向能登道歉,不過這都是因為大河實在太笨了。連就在眼前的插座都看不到,將吹風機放了下來。正想著她還濕著頭發要做什麽的時候,她忽然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橫穿房間,打開房間配備的冰箱,從裏麵取出一瓶塑料瓶裝的茶來,大概是買了帶過來的吧。


    不知是


    不是剛洗過澡口渴了的原因,大河就那麽站著直接打開蓋子,就在她單手叉腰,豪快地把茶一飲而盡,


    「……咳咳!」


    嗆到了。


    咳咳咳咳的咳個不停,同時手中的茶也配合著盡情灑向四周。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發現這個情況的大河,隻是說了一句,


    「哎呀真討厭」


    哎呀真討厭你個頭……如同看見壁櫥中細菌叢生般的感想仿佛陰雲般籠罩下來,龍兒咬著牙望著榻榻米上灑落的茶水。要是不趕快擦幹淨的話會在榻榻米上留下漬跡的!


    不知是不是龍兒的想法終於傳達過去了,大河蹲了下來開始將茶水擦幹——用剛才用來擦頭發的毛巾。那濕著的頭發要怎麽辦啊?!在動搖的龍兒眼前,大河隨即用行動給出了回答。再度,用那張毛巾,擦起頭發。


    唉唉唉!?連春田都忍不住發出細小的驚呼,而龍兒已經處於半失神狀態了。無法想像,無法想像!無法想像!!啊大河啊——你的感覺怎麽會這麽遲鈍啊?望著這次吸取了經驗正小心喝茶的大河,那張人偶似的精致側臉,明明就像童話裏出現的公主一樣惹人憐愛。


    「嗝哈!」……別這樣,也別嗝哈了,拜托。


    大河蓋上塑料瓶蓋子,單手拿在手裏又開始在房間裏麵轉悠起來——繼續用沾了茶水的毛巾擦拭頭發。


    「……哇呀!」


    不知被誰的行李包絆了一下。啪的一聲,大河摔了一個標準的狗吃屎,啊,抱歉不對,應該是猛虎落地式。對此,壁櫥裏麵的騷動居然還能保持在不發出聲響的狀態,這一定是上天賜予的奇跡。


    「好痛!」


    摔倒時脫手出去的塑料瓶從上方落下,在大河的頭上“咚”地砸個正著。「……」「唔……」拚命按住要噴出狂笑起來的嘴,男生們都直不起腰來。笨手笨腳之神就在眼前降臨——雖然對於大河來說這種程度也隻不過是家常便飯罷了。


    「……真是的,什麽嘛……嗯啊……」


    毫不在乎的按著頭,保持著摔得筆挺的姿勢橫滾半周,在榻榻米上躺成一個大字然後大大打了一個哈欠。然後猛然扭過腰,也不管發出哢嚓的可怕聲響,閉上眼睛哼起了鼻歌:知了?知了?——大河的鼻歌,正是知了的叫聲。不行了,已經到極限了。


    「……噗哈!」


    「!?」


    犯人是龍兒。


    壁櫥中立刻被緊張感所淹沒。雖然背上被三人無聲地捶打,但是已經發出去的聲音是沒法收回來的。而理所當然的,大河也發現了異狀,像貓一樣敏捷的身體立刻跳了以來,反手抓起塑料瓶。


    那雙眼睛,那張臉,無不散發出可怕的氣息——像能麵一樣蒼白的臉孔上,隻有不含任何感情,睜大到快要裂開的大眼睛在閃著凶光。大河用那雙眼睛在房間中搜索著。咕嚕地環視一周之後——為什麽隻有這種時候這麽敏銳啊,目光準確停留在壁櫥的方向。


    大河用右手高高地舉起塑料瓶,左手在頭前做出防禦的姿勢。用明顯不是外行人能做出來的步法向壁櫥靠近,而就在這時,更加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老虎那家夥,鎖上門睡著了吧。


    ——有可能呢~老虎的話完全是可能的呢~


    啊哈哈哈,……傳來四人份的笑聲。能夠辨別出來的是麻耶和亞美的聲音。透過旅館薄薄的牆壁,在走廊裏走過來的女生聲音連壁櫥裏都能聽到。聲音很近,可以說已經走到門口了,而眼前大河的手也剛剛接觸到壁櫥的拉門。


    「老天!……保佑!」


    發出聲音的責任在於自己。龍兒在心中誠心地向老天爺祈禱三次後,趕在大河的手之前,“砰”的一聲,一口氣拉開了櫥門。


    「……咦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


    人類,好像真的在太過吃驚時候會連叫都叫不出來的樣子。發出像是快被勒死的小猴子般的聲音,大河差點就翻了白眼,突然出現的龍兒麵前一屁股坐到地上。這也難怪吧,雖說是認識的人,但壁櫥裏麵居然裝滿變態,中間還有一個衝了出來。


    「拜托拜托別喊拜托了!抱歉抱歉真的抱歉拜托了原諒我們吧!」


    「泥斯高瞎容……艾……(你在搞啥龍兒?)」


    帶著拚盡全力鬼上身的神婆臉,高須一邊拜倒謝罪一邊抓住大河僵硬的手腕把她拉進了壁櫥——沒錯,趁著大河處在失神的當口,一邊不斷的說著「待會兒一定會好好向你解釋清楚」這樣好像被發現在偷腥的丈夫式的台詞,一邊把她拉進了壁櫥。


    還真是千鈞一發啊,


    「哎呀,連門都沒鎖。我說老虎啊,你也太沒防備了!」


    門吱呀的一聲打開了,麻耶的聲音在室內響起。幾乎是在同時,北村把壁櫥拉門無聲地關上了。


    「救……」


    ……我,大河是想這麽喊的吧。


    「這是我一生的請求……一生的請求……一生的……請求,所以……」


    龍兒變成了真正的變態。一邊用吐息似的耳語不停在大河耳邊灼熱地不停地拜托,一邊從背後緊緊抱住大河的身體。透過連帽衫,透過短褲,感受那剛剛出浴,體溫上升的小孩子似的肌膚所散發出的熱度。


    就算對方是大河,異性就是異性,這真的是會被逮捕的罪行。再加上還毫不留情地塞住對方的嘴巴。雖然擁有猛獸般蠻力的大河試圖發出悲鳴,但終究還是被龍兒捂住了。濕淋淋的長發在下巴正下方暴動著,“砰”!堅硬的頭給了下巴一擊。即使如此,龍兒也沒有再度叫出聲來——同樣的錯誤豈能一犯再犯。


    手中拚命抓住的手腕之纖細,抱在懷中的身體之華美,使人氣力刹那為之一逝——但是緊接著下巴挨了一記狠狠的頭槌,其力度之大卻反而讓自己安下心來。和罪惡感有那麽些許不同的微妙氣氛,伴隨著疼痛一起煙消雲散。


    「唉,老虎不在呢……明明說了要先回來把頭發弄幹的」


    「鑰匙還在那邊,是不是去洗手間了?啊~,洗的好舒服呢。雖然不是溫泉,但是那麽寬敞,洗起來心情就是不一樣呢——」


    「嗯嗯同感同感,待會還想再去一次呢。熄燈之前的話應該想去多少次都可以吧?」


    「奈奈子真的很喜歡洗澡呢。不過要去的話我也陪你一起好了,我想瘦瘦身。說起來亞美,居然說不去照凹版照片!一定會超~熱銷的,絕對的啦」


    「真的嗎~?我也沒有想過要成為多出名的藝人啦~」


    回到房間的實乃梨,亞美,麻耶還有奈奈子立刻打開了話匣子,什麽借借化妝水啊吃糖果吧打開電視吧什麽的,很是熱鬧,完全沒有注意到壁櫥裏正進行的性騷擾暗鬥。但是說實話,發狂大鬧起來的掌中老虎,隻靠龍兒的力量是不可能一直壓製住的。


    被大河逃掉,事態大曝光,最後一切完蛋……變成這樣的結局也隻是時間問題了嗎?——才這麽想著的時候。


    「……那個那個,我突然想到的啊,老虎是不是一個人去男生的房間了呢?……趁著現在去了丸尾那裏什麽的」


    將長發用毛巾包起,稍微有些不雅的盤腿坐著的麻衣說到。被提到的名字的大河身體抖了一下,繃得老緊。在壁櫥上段的北村也一定抖了一下吧。


    坐在麻衣對麵正往臉上擦著油膏(剛剛北村擠在手背上摩挲來摩挲去的那個)的奈奈子笑道。


    「老虎一個人去男生的房間?怎麽可能,你想多了啦」


    「啊,不過呢,和高須同學在一起悄悄計劃什麽~,然後正好佑作出現~……這樣的情況是不是蠻有可能的?」


    什麽跟什麽啊,奈奈子向亞美吐槽。龍兒也和奈奈子同感,這


    什麽跟什麽啊。順便說一下的是,眼下高須同學正把老虎監禁中。


    「唉~~!?那要是真的話那還真有一套呢!……說起來,老虎,實際上是怎麽想的呢?真的是瞄上了丸尾嗎?不管怎麽說,最後看起來和她關係最好不還是高須同學嗎?看起來的話。前一陣去老虎家的時候,也是高須同學在洗東西呀。那已經是相當相配了吧~其實丸尾的事情隻是什麽誤解,結果真命天子是高須同學才對吧?真是的,老實一點說清楚不就好了嘛!」


    ——大河的抵抗在那瞬間戛然而止。現在的展開,似乎變成了讓大河出也出不去了的複雜情況。就算龍兒放開她的手,大河也不可能跳出去喊一聲「我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這裏了!」吧。借著從拉門的縫隙中透進來的細微光亮,可以看到大河繃緊了臉,屏住氣息停下了動作。她瞟了一眼龍兒,你給我記住……感覺嘴唇好像這麽動了一下。


    「那個那個櫛枝,關於這點到底是怎麽想的?你和老虎那麽好,一定知道的吧?對於老虎來說,丸尾和高須同學,哪個才是真命?是高須同學吧?對吧?」


    「不要啦~被問到這個老夫也很困擾啦。大河回來以後直接問她不就好了嘛」


    用發夾紮起剛洗過的頭發,實乃梨歪了歪頭,但是,


    「唉~~老虎不可能回答的嘛!——說起來,櫛枝,你從剛才開始是不是就太安靜了點?怎麽啦?」


    「有嗎?大概主要是滑雪太瘋有點累了吧,從剛剛開始就有點困」


    「唉~~?!今晚不會讓你睡的哦!?要進行久違的女生密談!說起來,要是高須同學努力一點把老虎給追到手的話不就什麽問題也沒有了不是嗎!?」


    「啊呀好痛~……接著小實就沉默下來」


    啊哈,亞美別有深意地笑了起來。房間的空氣一瞬間僵硬起來。而壁櫥下段的空氣也同時僵硬起來。


    「……唉,那是什麽意思?什麽意思?,亞美,說清楚啦,人家好在意哦。是吧,很在意吧,奈奈子?」


    「嗯,當然在意了。說起來,之前亞美是不是也說過什麽隻有櫛枝才能聽懂的話?」


    「哎呀呀,讓她們兩個也聽到了啊?抱歉呢小實,因為小實你實在是太會裝傻了啦,亞美美一不小心就說了多餘的話呢」


    實乃梨什麽也沒說,隻是轉過去看著亞美的臉。亞美閃著一如既往的吉娃娃眼睛,裝出一看就很做作的可愛笑臉,向實乃梨看回去。


    「好啦好啦,別隻有你們兩個人在那兒眉目傳情啦,快說嘛亞美!」


    「……雖然麻耶這麽說啦,小實怎麽想啊?要說出來麽~?」


    在微微歪頭的亞美眼前,實乃梨隻是淡淡道,


    「……關於什麽啊?」


    咕嘟,龍兒吞了一口口水。且不論現在話題的危險性,實乃梨的表情真是——微微閉合的眼睛,揚起的下巴,直直盯著亞美的臉。這個表情,龍兒曾經見過一次。那是文化祭練習時,永生難忘的一件事。在聽到大河父親事情的時候,實乃梨也是和現在同樣的表情。也就是,真的生氣了的表情。


    但是亞美完全不被壓倒。嘴邊帶著遊刃有餘的笑容,綻放出似乎在宣言腹黑大人本性是也般的綺麗笑臉,接著說道。


    「小實呢,在平安夜那天把想要告白的高須同學給甩了哦。難道已經忘記了嗎?啊~啊,果然是超受歡迎的被愛係~!超遊刃有餘~,好帥~!甩掉的人那麽多,怎麽可能都一個一個的記下來嘛~!啊哈哈!」


    「哈?唉?……唉唉唉唉!?什麽什麽,什麽狀況!?高須同學,跟你告白!?真的嗎!?」


    「然後甩掉了!?在平安夜!?騙人的吧!……說起來,為什麽亞美知道這件事啊!?」


    「誰知道呢~為什麽我會知道呢~好不可思議哦~」


    無視興致高漲的麻耶和奈奈子,實乃梨隻是吸了一口氣然後淡淡地說道,


    「……小亞。為什麽要說這些事啊……」


    隻是這樣,而另一邊的亞美,


    「因為你一直都在裝傻啊。我隻是覺得真~虧~你,能擺出什麽事都沒有的一張臉,盡說些場~麵~話」


    不加修飾到讓人有些害怕的字句,直直的砸向實乃梨。她就這樣從絕對正麵向實乃梨開戰了。(angel_kira吐糟:淚流滿麵,果然我是亞美派~~)


    「高須同學喜歡的不是老虎,而是小實呢。但是,小實甩了他吧?但是,卻裝作忘掉了的樣子超天然地說什麽『大家要好好相處哦!』什麽的『好想一直這個樣子下去啊!』什麽的……哈?還真是敢說啊真的,好~可怕啊。被甩掉的家夥跟甩他的女人好好相處,跟從前一樣,這怎麽可能啊!?滑雪的時候也做給人看似的粘在一起,你是要做『我才沒有在意你這種人呢』的天真宣言嗎?真的是,很殘酷呢」


    不管是壁櫥裏的一隊,還是房間裏的一隊,都不禁屏住了呼吸。不管是當事者,還是無關者,誰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擺出一張沒事人的臉?你什麽時候看到的?你真的有看到嗎?你知道我些什麽?你的眼睛能看到我的心嗎?說起來這事跟小亞沒關係吧,我也不需要要向你低頭」


    這個“誰都”並不包括實乃梨,


    「沒關係啊?是啊,啊,是啊,還真是對不起呢。……我聽到高須同學被甩了的時候,還在想——你是有什麽罪惡感吧,什麽的……原來沒關係的啊」


    「不是說了嗎,跟你沒關係。我也不知道你什麽意思。要是覺得我擺了一張沒事人的臉也隨便你。你別管我」


    「沒關係的話就好~。那麽跟『罪惡感』也沒關係囉。什麽啊,我還以為,小實也覺得高須同學挺不錯的,隻是因為對於某·個·人的罪惡感,才把高須同學給甩了呢~是嗎是嗎,原來如此啊。小實,超純粹的是因為討厭高須同學才甩了他的啊~那亞美美,明天幫你傳達給他哦~小實,是因為討厭你所以才甩了你的哦。比起說些曖昧的話把他吊著,還是直截了當地斬斷他的希望比較親切一點呢」


    「……隨便你,想去的話就去好了」


    「o~k,傳言我確實的收到了。啊啦,不如現在就去吧?」


    「……都說了,想去你就去好了」


    「……還真是一張好麵皮呢……」


    「……你又在說什麽啊」


    「……我在說什麽呢~」


    你們給我差不多一點!——麻耶抱著必死的覺悟衝到兩人中間。被凍結了的時間,終於又嘎吱嘎吱動了起來,恢複了運作。


    「亞美也是,怎麽了嘛!?別這樣啦,好不容易的休學旅行女孩子間居然吵起來了!我剛才說的全部都撤回!這樣吧,惹人厭的都是能登!這樣就好了吧!櫛枝也是,好嗎?就當這事不存在吧,拜托了嘛!」


    站在實乃梨旁邊的奈奈子也說道,


    「老虎回來的時候,看到兩個人在吵架的話,一定會難過的。老虎的爸媽,不是離婚了嗎?我家也是單親家庭所以明白,看到有人吵架的話,忍不住就會想起父母吵架的事情,還有那時候家裏的氣氛。但是……剛剛亞美說得太過了。亞美,道個謙讓這件事情了掉吧」


    些許的沉默之後,


    「……抱歉,小實。不知不覺就說過了。能忘了這事嗎?」


    亞美稍稍垂下了頭。看到她這個樣子的實乃梨,也冷靜下來,響亮地拍了一下亞美的手。


    「……好啦!這就拍過手啦!好好,忘掉吧!」


    屋裏的空氣終於緩和起來。


    「說起來,老虎到底去那兒了啊?我們換下氣氛,出去找找看吧?」


    用故意開朗的語調,麻耶


    說。在場的所有人都想換下氣氛吧。於是女孩子們相互點了點頭,一起出了房間。


    嘶——壁櫥的拉門打開了,


    「……感覺,好像看到了很不該看的東西……!」


    最先骨碌碌地滾出來的是北村。能登和春田也相繼滾了出來,


    「說起來,櫛枝氏相當的……該怎麽說呢……現在想起來才覺得我沒有問一些奇怪的事真是太好了……」


    「說起來說起來,完全不懂她們到底在吵什麽的隻有我一個人嗎?亞美扯來扯去都在說些什麽啊?小高,她說的什麽意思~?」


    「我……我才想問呢!真是的!這些家夥都是這樣……」


    由於過於混亂,有些眩暈的龍兒也從下段爬了出來。然後,


    「……你們……你……你這混蛋……!」


    亂糟糟的潤濕頭發,不知是因為怒氣還是什麽滿臉通紅的大河喘著粗氣站了起來。這也是當然的,自己對掌中老虎做了這種程度的事情,早就做好粉身碎骨的覺悟了。龍兒默默閉上了眼,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已經準備好會挨上大河承載全身重量的耳光,但是,「……啊啊啊……!」大河的右手卻隻是劃過空氣。然後就順勢橫坐在榻榻米上,難為情地用手遮住通紅的臉蛋。


    「糟糕透了哦!?什麽啊這是……為什麽會卷到這樣的事裏麵啊!?你們倒是好,隻要回到自己房間就可以了!我還必須得裝成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過兩晚,在冒著微妙火花的小實和笨蛋吉之間裝作毫不知情地演蹩腳戲……!」


    「啊~是嗎,那還真是不容易啊~」


    「給我閉嘴你這個無腦毛蟲!……但是,但是,這到底怎麽一回事……為什麽小實要和笨蛋吉吵架?是我的錯嗎?把一切都告訴笨蛋吉錯了嗎……?」


    能夠回答大河疑問的人,這裏一個都沒有。男生們聚在一起,對於剛才本不該看到的女生吵架,仍然心有餘悸的交換著困擾的眼神。


    「……總而言之」


    將眼鏡耷拉下來一半,北村像是低吟似的說道,


    「總而言之,我們什麽都沒看到。逢阪呢,是在回房間的途中碰到了高須,在走廊上跟他說了一會兒話。然後回來的時候,發現女生們雖然回來過一趟的樣子,卻又不知道去哪裏了……是吧?是這樣的吧?」


    被他視線注視的大河,雖然臉還像是火燒一樣的紅,但總算是點頭作了回應。看著這樣的大河,北村對自己的額頭拍了一記,「得意忘形了,真是做了件蠢事」,輕輕追加到。龍兒並不明白這到底是什麽意思,但因為也不像是針對自己所說的,於是也就不便追問。


    於是剩下的就隻是從這裏撤離……壁櫥裏的變態家夥們安全地逃出升天,而被獨自留在女生房間的是,必須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地熬過兩晚的大河,


    「……說起來,你們是來幹嗎的……?」


    她咬牙切齒地,目送變態家夥們向男生房間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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