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寒暄過後,很快就進入了正題。盡管是在家裏,但錢市長講話,還是條理清晰、頭頭是道,先是闡述了天然氣管道工程建設的重大意義,然後又對華陽集團近期的工作做出了肯定和表揚,最後又談到了施工所麵臨的一些問題,當然,這些問題中就包括方遠途家的那塊墳地咯。


    錢市長的態度非常堅決,不論是誰家的土地,也不論是做什麽用途,都必須以大局為重,無條件為天然氣管道讓路,同時也很策略的表明了前任市長李百川同誌的意見,那就是決不能因為這裏有自己的親戚,就搞什麽特殊,在征地補償這方麵,要一視同仁,絕對不暗箱操作。


    在一通冠冕堂皇的開場白之後,錢市長話鋒一轉,像是很不在意的聊起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當然,領導說話嘛,都是點到為止,隻說雙方發生摩擦和衝突,也是情有可原,但也含蓄的指出,中國人對祖墳向來都很重視,這是咱們民族文化的一部分,可以理解雲雲,所以,建議華陽集團在工作中要靈活掌握,更加人性化一點。


    由於是在家裏,所以這場談話的性質就很隨意,氣氛也相對輕鬆些,胡介民絕頂聰明,當然知曉其中的奧妙,於是待錢市長說完,便佯作不知情,連忙詢問方遠途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情況,方遠途則真誠的表示,不論發生了什麽情況,事情已經都過去了,從今往後,大家就當壓根沒發生過。他本人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決定積極配合華陽集團工作,主動將祖墳遷走。


    同時,還委婉的提出,希望胡介民從中協調,將昨天的當事人都找到一起,坐下來好好談一談,化幹戈為玉帛,不要影響了彼此的團結和友誼。


    聽到這裏,陳曦實在憋不住,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這個老東西,看來,他是真怕昨天晚上他的那副德行公布於眾啊!其實,就這點事,還用把市領導抬出來嗎?隻要上午來把合同一簽,我立刻就能把這些照片刪除,保證書也當場銷毀,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他不屑的道。


    胡介民則撇了下嘴:“人就是這樣啊,壞事做多了,心思自然就重。他是怕咱們玩陰的,畢竟那些照片啥的,可以隨意複製呀,所以才搞了這麽一出。不過,這樣也好,當著錢市長的麵,咱們是八隻眼睛四張嘴,有憑有證。他主動將祖墳遷走,而且不要任何費用,征地補償按照普通林地計算,我們這邊保證事態不擴大,將所有相關材料全部銷毀。市政府的一把手二把手做見證人,這事誰要說了不算,那可就得說道說道了。”


    “他什麽時候開始遷呢?”顧曉妍問了句。


    胡介民笑著道:“方遠途這貨心眼多著呢,自己遷墳,而且放棄了征地補償款,表麵上做得漂亮,不過私下裏卻提了個附加條件,讓我們出麵,請一個道長給做一場法事。我估摸著,這場法事的費用也不能少,不過,當著錢市長的麵,我隻能答應了。”


    話剛說到這裏,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了幾下,隨即,方遠途推門走了進來。


    出於禮貌,陳曦和顧曉妍趕緊站了起身,胡介民則坐著沒動,而是熱情的招呼方遠途坐到自己身邊。然後指著陳曦道:“老方啊,我正罵這小子呢,膽子他媽的太大了,事先也不打招呼,把事情搞得這麽複雜,實在是有點過分了。”


    方遠途瞥了眼陳曦,又偷眼看了看顧曉妍,這才無奈的歎了口氣道:“算了,這也怪我欠考慮......”


    “行了,這事過去了。”胡介民道:“所有東西,都在我這兒了,胡某以黨性和人格擔保,隻要方總信守承諾,將土地騰出來,我立刻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全部當著你的麵銷毀,並且絕不外傳。”


    方遠途連連點頭,然後試探著說道:“這個我完全相信,其實,我今天來,是為了商量請道長的事......”話還沒等說完,卻被胡介民打斷了:“老方啊老方,你這也是給我出難題,放棄征地補償,那等於便宜了大洋投資,可做法事也要花錢啊,卻得我們華陽集團出,你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嘛?再說,現在財務製度這麽嚴,這筆錢怎麽走賬啊?”


    “做法事的一切費用,都由我個人承擔,不用你們公司花一分錢。”方遠途信誓旦旦的道。


    此言一出,屋子裏的幾個人都愣住了,你瞅瞅我,我看看你,搞不清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方遠途見狀,則長歎一聲,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他之所以遲遲未動,實在是因為這次遷墳,不僅要把列祖列宗換個地方,更重要的是必須破解每輩早逝一人的風水迷局,那位非常信任的大師突然離世,更是令他驚懼不已,深信此事一定是天機所在,否則,怎麽會連累先生遭天譴呢?於是對破煞的事愈發重視,畢竟他這輩早逝之人還沒產生啊,萬一要是落在自己腦袋上可咋辦,他現在活得正滋潤,當然不想去見老祖宗。


    要想破解,就必須要找一個法力深厚的大師,他一打聽,在平陽市郊有一座玄衣觀,據說是當年張天師的後人張玄衣所建,號稱關外第一道觀,觀中有一位九十高齡的道長叫餘道真,精通陰陽風水之術,絕對是大師級別的人物,於是便多次前去拜望,可惜人家卻避而不見,任憑他嘴皮子磨破,價錢加到百萬,卻連個麵都沒見到。


    “我知道華陽集團和玄衣觀淵源很深,所以,才想請胡總給出麵說句話的,至於費用方麵,當然是全額由我承擔啊。”方遠途苦笑著說道:“我這可不是沒有誠意啊,這事搞不定,墳豈不是白遷了嘛?”


    陳曦和顧曉妍聽罷,不禁有點傻了,玄衣觀是道家叢林,華陽集團是大型國企,簡直是風馬牛不相及嘛,怎麽能扯到一起呢?還說什麽淵源頗深,這位方老板是不是昨天晚上被嚇糊塗了呀,咋瞪著兩眼珠子,大白天的說夢話呢!


    可扭頭再瞧胡介民,卻發現他雙手抱在胸前,低頭沉思不語,又覺得事情好像不那麽簡單,不由得麵麵相覷,也不敢亂說話,隻好靜靜的聽下去。


    “你真是個人才啊,連這種陳芝麻爛穀子的事,都能打聽出來。”胡介民沉吟了半晌,最後長歎一聲說道:“這還不算是出難題呀?這比讓我們拿錢都他媽的難啊。”


    一聽這個話茬,兩個人更蒙圈了,啥意思?難道我們這樣的國企,真會跟一個道觀有啥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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