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賀紹廷聽罷大驚失色:“她竟然先跟著去了?!”


    不待長風回答,他便急急喚了範廣曹勝帶上人馬直往東城門方向而去。


    卻說長順當日奉了唐筠瑤之命,安排了人向折柳拋下了餌,便每日裝扮成各種各樣不起眼的人物守在豫王府外頭,生怕錯過了折柳的動向。


    半個月不到,他終於再次等到了折柳出門。


    他二話不說便跟上,不遠不近地跟著對方穿街過巷,東拐西拐地走了將近半個時辰,所經之處越來越偏僻,又約莫小半個時辰之後便跟著對方到了一處荒山上。


    隨即,他便看著那折柳行至一座墳前,蹲下身子,取中籃子裏的香燭紙錢等物點燃。


    他暗道:原來是上墳,卻是不知所拜祭的是何人,與她又有什麽關係?


    生怕驚動對方,他特意尋了隱蔽之處把自己掩藏好。半刻鍾不到,他便見折柳起身,提著那空空如也的籃子打道回府。


    他遲疑片刻,還是快步來到那座墳前,繞著它仔仔細細地觀察了一圈,正要看看墓碑上刻著的字,卻忽見墓碑下的泥土似乎被動過。他心思一動,遂蹲下去把泥挖開,挖著挖著,手指便觸到了像是竹筒之類的硬物,連忙把它挖開來,見果然是一個拇指般粗的竹筒,長度大約與他中指差不多。


    他打開那竹筒,見裏麵放著一張小紙條,取出攤開一看,見上麵寫著‘許非許’三個字,一時不解,隻連忙把它放回原處,又重新埋好。


    唐筠瑤雖然編了個真真假假的故事去引折柳,不過也清楚餌雖然拋出去,但什麽時候對方會上鉤卻不肯定。直到這日她見長順滿臉愧色地回來複命,隻道自己今日本有機會查出餘孽落腳之處,可卻一時大意讓人對方從自己眼皮底下跑掉了。


    唐筠瑤細一問。長順便將自己看到折柳在墓碑旁埋下‘許非許’的紙條,約莫一個時辰之後,有一個中年男子假裝上墳,將那紙條取了去。


    他跟著那男子進了城,看著對方七拐八彎地專往人多之處鑽,一個沒留意便讓對方的身影消失在人群當中,再也尋不著。


    沒能追蹤到芳宜的落腳之處,唐筠瑤自然甚為失望,不過也沒有多說什麽,更沒有責怪他疏忽大意。


    可是她雖然沒有怪責,長順卻是自責不已,暗暗發誓無論如何一定把對方的下落尋出來。


    唐筠瑤不知他的心思,隻想著‘許非許’三個字。


    許非許,第一個許應該指的是豫王府裏的許汀若。至於第二個許,是指許汀琬,還是指許家女兒?隻不管哪一樣,折柳能意識到這個‘許’字的重要,可見她本人必是芳宜信得過之人。


    她想不到的是原來折柳竟是會以這樣的方式通風報信,隻可惜此番沒抓著人,那得另外再想法子。所幸敵在明我在暗,不愁沒有法子引出她們來。


    隻是還未等她想出新法子,過得半個月後,長順便急急忙忙使了個侍衛地回來稟,說是那折柳突然告假,離開豫王府後進一間雜貨鋪,而後便避人耳目出了城與當日取走紙條的男子匯合。


    唐筠瑤一驚,隨即大喜,立即使了長風過來,命他前去忠勇將軍府將此事告知賀紹廷,她則換上男裝,想了想又把當年天熙帝賜給她的鞭子帶上,這才帶著唐鬆年派給她的護衛便要出門。


    哪想到她還沒有溜出去,便遇上了正訪客歸來的唐淮周。


    唐淮周一見她這般打扮便挑眉道:“你倒是愈發放縱了啊!隔三差五便來這麽一回遭,哪有姑娘家這般上趕著與人見麵的?不行,我得與你一起去!”


    若是僅是與賀紹廷見麵便罷了,可這一回卻是有重要之事,唐筠瑤自然不好帶上他。可唐淮周卻是難得的堅持,她無奈,也著急出門,故而不得不答應了。


    看著馬車駛出了城,唐淮周才醒悟過來,敢情自家妹妹並不是去見賀紹廷,而是當真另有要事在身?可她方才為什麽不明言?


    可此刻他也不方便詳見,唯有騎著馬跟著她。


    而賀紹廷得了長風的報訊後,二話不說便親自帶人追了上來,出了東城門,沿著護城河一路追去,追出好長一段距離了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頓時便有些急了。


    那膽大包天的丫頭不會孤身一人便追去吧?若是被發現了可如何了得!


    一想到這個可能,他握著韁繩的手也不自禁地有幾分抖,愈發催動馬匹疾馳。待離約定的十裏外樹林愈來愈近,他才緩緩勒緊韁繩降下速度。


    他高坐在駿馬上,銳利的目光四下環視,可卻一直沒有看到唐筠瑤的身影。樹林裏一片寂靜,隻有枝葉迎風擺動時發出的嘩啦拉細聲,夾雜著鳥叫蟲別鳴,放眼望去,是枝葉繁茂的一顆顆高大粗壯的大樹,哪裏有半個人影!


    他心中不安,因不知敵人是否也在樹林裏,故而也不敢大聲喚,隻吩咐了帶來的親衛四下散開,找尋唐府人的蹤跡。


    “你說那姑娘會不會已經落入敵手了?”尋了將近小半個時辰都不見人,範廣有些不安地問曹勝。


    曹勝哪敢胡說,不過是一時尋不著人,將軍都這般焦急了,若是那姑娘當真遭了不測,將軍還不定會怎樣呢!


    “別胡說,趕緊找人。”他低斥,頓了頓,想到當初在城外遇上那些前朝餘孽時,唐筠瑤溜得比誰都快,他的唇邊不知不覺便帶上了幾分笑意,“唐姑娘機靈得緊,也惜命得緊,不會讓自己落入危險當中的。”


    範廣雖然不知道他為何會如此篤定,不過也稍稍放下心來。盡管不怎麽待見那小妖女,可也希望她能夠平平安安的,千萬莫要出什麽才好。畢竟隻有在那小妖女跟前,自家將軍臉上才會難得地多些笑容。


    而不過一時心血來潮硬是跟著妹妹出門的唐淮周,走了這麽一路,心裏的狐疑便越來越多。妹妹不但不是去見人,反而像是跟蹤人。


    終於,趁著棄馬而行的機會,他一把拉住唐筠瑤,壓低聲音問:“你老實告訴我,你到底在跟蹤什麽人?為何要跟蹤他們?可是與他們結怨?”


    唐筠瑤含含糊糊地道:“這會兒沒法子與你詳說,待回去之後再告訴你。”


    想了想又提醒道:“反正你要記得千萬不要讓他們發現,否則性命難保!”


    唐淮周大吃一驚:“竟還有性命之憂?你到底與什麽結了仇怨?”


    可是唐筠瑤已經無暇再理會他了,眼睛直直地盯著遠處終於現身的芳宜,全身驟然繃緊,死死地握著拳頭,眼中漸漸凝聚了刻骨的仇恨。


    就是這個人,上輩子就是這個人毀了她一生,也把她愚弄了一輩子,教她骨肉相殘。


    “她不就是前段時間官府下了海捕文書的那個賊人麽?難不成你……”此時的唐淮周也認出了對方,一時驚訝,隻當他看到妹妹眼中毫不掩飾的仇恨與殺意時,頓時便愣住了。


    寶丫什麽時候與這個人結下了仇怨?


    他沉默片刻,緩緩地伸出手去,輕輕包著那隻攥得老緊的拳頭,柔聲道:“寶丫,你要記得你是爹娘兄長的掌中寶,不要被仇恨侵占你的內心,萬事都有爹爹和哥哥替你扛著。”


    唐筠瑤身體一僵,下意識地側過臉去,瞬間便對上了那張溫和的帶笑臉龐。


    眼前這個人,眉目如畫,溫潤如玉,不知不覺間已經長成了和上輩子一樣的翩翩佳公子。可相比上輩子的表麵溫和有禮,實質冷漠疏離拒人千裏,這輩子的他讓人瞧來卻是添了幾分暖意,連眉目間也舒緩了許多。


    上輩子他對她的算計亦不少,當然,她也毫不客氣地予以還擊。這輩子他們彼此陷害、詆毀的時候也不少,吵吵鬧鬧卻又嘻嘻哈哈地一起長大,他也是她最親近之人。


    不知不覺間,她覺得鼻子有些酸澀,視線也有幾分朦朧,忙低下頭去掩飾住。


    芳宜自收到折柳那張紙條後,先是不解,待細一想,頓時大驚失色。


    如今的許汀若並不是許家姑娘?!


    要是她真的不是許家姑娘,籍貫、生辰八字自然也是假的,那她豈不是在她身上白白浪費了十幾年的心思?甚至還因為她而折損了不少人手。


    她又急又惱,頓時喉嚨一陣腥甜,嘩啦一下便生生吐出血來。


    “主子!”圖衣等人見狀大驚,連忙上前來攙扶著她。


    “我要見折柳,立刻、馬上,不釋一切代價都要見到她!”待覺心中急怒稍稍平息幾分後,她做出了這輩子唯一一個衝動的決定。


    圖衣等人苦勸她不得,唯有著手安排。


    此刻,芳宜聽著折柳將那日老婦人尋侄孫女一事,詳詳細細、一字不漏地向她道來,本就蒼白的臉色又不禁白了幾分。


    雖然知道那老婦人的話未必可以盡信,但對方能說得中許汀琬這個名字,便足以教她心驚膽戰了。


    當年許家除了許汀琬許汀若這對孿生姐妹外,其他人已經死得幹幹淨淨了,她親自帶人檢查過的屍體,自然不會有遺漏。


    她腦子裏一片混亂,心裏還是不知不覺地許汀若的身世起了疑心。


    “主子快走,趙氏走狗追來了!”突然,有下屬飛快地朝她這邊跑來,一邊跑一邊大聲叫著。


    她臉色劇變,圖衣等人立即護著她往樹林深處跑:“快走!”


    唐筠瑤本隻是遠遠地看著仇人,突然聽到遠處有人大叫著‘主子快跑’,隨即便見芳宜等人居然飛快地往自己這邊跑來,立即想也不想地吩咐帶來的兩名護衛:“快截住他們,必是咱們的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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